卷一百三十二
○王重荣 子珂
王处存 弟处直
诸葛慡 高骈 毕师铎 秦彦 时溥 硃瑄 弟瑾
王重荣,河中人。父纵,盐州刺史,咸通中有边功。重荣以父廕补军校,与兄 重盈俱号骁雄,名璟军中。广明初,重荣为河中马步军都虞候。巢贼据长安,蒲帅 李都不能拒,称臣于贼,贼伪授重荣节度副使。河中密迩京师,贼征求无已,军府 疲于供亿,贼使百辈,填委传舍。重荣谓都曰:“吾以外援未至,诡谋附贼以纾难。 今军府积实,苦被征求,复来收兵,是贼危我也。倘不改图,危亡必矣!请绝桥道, 婴城自固。”都曰:“吾兵微力寡,绝之立见其患。唯公图之,愿以节钺假公。” 翌曰,都归行在,重荣知留后事,乃斩贼使,求援邻籓。既而贼将硃温舟师自同州 至,黄鄴之兵自华
至,数万攻之。重荣戒励士众,大败之。获其兵仗,军声益振。 朝廷遂授节钺,检校司空。时中和元年夏也。
俄而忠武监军杨复光率陈、蔡之师万人,与重荣合。贼将李祥守华州,重荣合 势攻之,擒祥以徇。俄而硃温以同州降。贼既失同、华,狂躁益炽。黄巢自率
兵 数万,至梁田坡。时重荣军华
南,杨复光在渭北,掎角破贼;出其不意,大败贼 军,获其将赵璋。巢中
矢而退。而重荣之师,亡耗殆半。惧贼复来,深忧之。谓 复光曰:“军虽小捷,锐旅亡失。万一贼
复来,其将何军以应?吾之成败,未可 知也。”复光曰:“雁门李仆
,与仆家世事旧,其尊人与仆父兄同患难。仆
奋 不顾身,死义知己。倘得李雁门为援,吾事济矣。”因遣使传诏征兵。明年,李克 用领兵至,大败巢贼,收复京城。其倡义启导之功,实重荣居首。京师平,以功检 校太尉、同平章事、琅琊郡王。
光启元年,僖宗还京。丧
之后,六军初复,国蔵虚竭。观军容使田令孜奏以 安邑、解县两池榷课,直属省司,以充赡给。旧事,河中节度兼榷使,每年额输省 课。重荣累表论列,既循往例,兼恃大功。令孜不许,奏请移重荣为定州节度。制 下,不奉诏,令孜率噤军攻之,屯于沙苑,为重荣击败之。十二月,令孜挟天子出 幸宝
,太原闻之,乃与重荣入援京师,遣使
驾还宮。令孜尤惧,却劫幸山南。 及硃玫立襄王称制,重荣不受命,会太原之师于河西,以图兴复。明年,王行瑜杀 硃玫,僖宗反正,重荣之忠力居多。
重荣用法稍严,季年尤甚。部下常行儒者,尝有所谴罚,深衔之。光启三年六 月,行儒以兵攻府第,重荣夜出于城外别墅。诘旦,为行儒所害,行儒乃推重盈为 帅。重盈既立,诛行儒与其
,安集军民。
乾宁初,重盈卒,军府推行军司马王珂为留后。重盈子珙,时为陕帅,瑶为绛 州刺史。珂即重荣兄重简子,出继重荣。由是争为蒲帅。瑶、珙上章论列,又与硃 温书云:“珂非吾兄弟,家之苍头也。小字虫兒,安得继嗣?”珂上章云:“亡父 有兴复之功。”遣使求援于太原,太原保荐于朝。珙厚结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为 援,三镇互相表荐。昭宗诏谕之曰:“吾以太原与重荣有再造之功,已俞其奏矣。” 故明年五月,茂贞等三人率兵入觐,贼害时政,请以河中授珙。珙、瑶连兵攻河中。 李克用怒,出师讨三镇。瑶、珙兵退,克用拔绛州,斩瑶,乃师于渭北。天子以珂 为河中节度,授以旄钺,仍充供军粮料使。既诛王行瑜,克用以女
之。珂亲至太 原、太原令李嗣昭将兵助珂攻珙,珙每战频败。珙
惨刻,人有逾犯,必斩首置于 座前,言笑自若,部下咸苦之。因其削弱,皆怀离叛。光化二年六月,部将李璠杀 珙,自称留后。
光化末,硃温初伏镇、定,将图关辅,属刘季述废立之际,京师俶扰。崔胤潜 乞师于汴,以图反正。温谓其将张存敬、侯言曰:“王珂恃太原之势,侮慢籓邻, 骨
相残,自大其事,尔为我持一绳以缚之。”存敬等率兵数万渡河,由含山出其 不意,天复元年正月,兵攻晋、绛。珂将绛州刺史陶建钊、晋州刺史张汉瑜既无备, 即开门降。温令别将何絪守晋州,扼其援路。二月,存敬大军
河中,珂遣告急于 太原。晋、绛既当兵冲,援师不能进。珂
书告太原曰:“贼势攻
,朝夕为俘囚, 乞食大梁,大人安忍不救?”克用曰:“贼阻前途,众寡不敌,救则与尔两亡。可 与王郎归朝廷。”珂计无从出,即谋归京师。又使人告李茂贞曰:“圣上初返正, 诏籓镇无相侵伐,同匡王室。硃公不顾家国约束,卒遣贼臣,急攻敝邑,则硃公之 心可见矣!敝邑若亡,则同、华、邠、岐非诸君所能保也。天子神器,拱手而授人 矣!此自然之势也。公可与华州令公早出精锐固潼关,以应敝邑。仆自量不武,请 于公之西偏求为镇守,此地请公有之。关西安危,国祚延促,系公此举也。”茂贞 不答。
珂势蹙,将渡河归京师,人情离合。时河桥毁圮,凌澌鲠
,舟楫难济。珂族 舣舟有曰。珂夜慰自谕守陴者,默然无应。牙将刘训夜半至珂寝门,珂叱之曰: “兵
反耶?”训解衣袒臂曰:“公苟怀疑,训请断臂。”珂曰:“事势如何,计 将安出?”训曰:“若夜出整棹待济,人必争舟。苟一夫鸱张,其祸莫测。不如俟 明旦,以情谕三军,愿从者必半,然后登舟赴阙,可以前济。不然,则召诸将校, 且为款状,以缓贼军,徐图向背,策之上也。”珂然之,即登城谓存敬曰:“吾于 汴王有家世事分,公宜退舍。俟汴王至,吾自听命。”存敬即曰退舍。
三月,硃温自洛
至,先哭于重荣之墓,悲不自胜,陈辞致祭,蒲人闻之感悦。 珂
面缚牵羊以见。温报曰:“太师阿舅之恩,何时可忘耶?郎君若以亡国之礼相 见,黄泉其谓我何?”及珂出,
之于路,握手歔欷,联辔而入。
居半月,以存敬守河中,珂举家徙于汴。后温令珂入觐,遣人杀之于华州传舍。 自重荣初帅河中,传至珂二十年。
王处存,京兆万年县胜业里人。世隶神策军,为京师富族,财产数百万。父宗, 自军校累至检校司空、金吾大将军、左街使,遥领兴元节度。宗善兴利,乘时贸易, 由是富拟王者,仕宦因赀而贵,侯服玉食,僮奴万指。处存起家右军镇使,累至骁 卫将军、左军巡使。乾符六年十月,检校刑部尚书、义武军节度使。
明年,黄巢犯阙,僖宗出幸。处存号哭累曰,不俟诏命,即率本军入援。遣二 千人间道往山南,卫从车驾。时李都守河中降贼,会王重荣斩伪使,通使于处存, 乃同盟誓师,营于渭北。时巢贼僭号,天下籓镇,多受其伪命,唯郑畋守凤翔,郑 从谠守太原。处存、王重荣首倡义举,以招太原。俄而郑畋破贼前锋,王铎自行在 至,故诸镇翻然改图,以出勤王之师。
中和元年四月,泾原行军唐弘夫败贼将林言、尚让军,乘胜进
京师。处存自 渭北亲选骁卒五千,皆以白繻为号,夜入京城。贼已遁去。京师故人见处存,遮道 恸哭,欢呼
路。军人皆释兵,争据第宅,坊市少年多带白号杂军。翌曰,贼侦知, 自灞上复袭京师,市人以为王师,欢呼
之。处存为贼所迫,收军还营。贼怒,召 集两市丁壮七八万,并杀之,血
成渠。
处存家在京师,世受国恩,以贼寇未平,銮舆出狩,每言及时事,未尝不喑呜
涕,诸军义之。前后遣使十辈
李克用,既奕世姻好,特相款昵。洎收京师,王 铎第其功;勤王举义,处存为之最;收城破贼,克用为之最。以功检校司空。后又 遣大将张公庆率劲兵三千,合诸军灭贼巢于泰山,以功检校司徒。
田令孜讨王重荣,诏处存为河中节度。处存上章申理,言:“重荣无罪,有大 功于国,不宜轻有除改,以摇籓镇之心。”初,幽、镇两籓,兵甲強盛,易定于其 间,疲于侵寇。及匡威得志骄盈,恆
兼并之。赖与太原姻好,每为之援。处存亦 睦邻以礼,优抚军民,折节下士,人多归之,以至抗衡列镇。累加侍中、检校太尉。 乾宁二年九月卒,年六十五,赠太子太师,谥曰忠肃。
三军以河朔旧事,推其子副大使郜为留后。朝廷从而命之。授以旄钺,寻加检 校司空、同平章事,累至太保。光化三年七月,汴将张存敬进寇幽州,旋入祁沟。 郜遣马步都将王处直将兵拒之,为存敬所败,退营沙河。汴人进击,营于怀德驿。 处直之众奔挠,城中大恐。十月,郜委城携族奔于太原,太原累表授检校太尉。天 复初,卒于晋
。
其弟鄴,克用以女
之,历岚、石、沔三州刺史、大同军防御使。天祐中卒。
处直,字允明,处存母弟也。初为定州后院军都知兵马使。汴人入寇,处直拒 战不利而退;三军大噪,推处直为帅。及郜出奔,乃权留后事。汴将张存敬攻城, 梯冲云合,处直登城呼曰:“敝邑于朝廷未尝不忠,于籓邻未尝失礼,不虞君之涉 吾地,何也?”硃温遣人报之曰:“何以附太原而弱邻道?”处直报曰:“吾兄与 太原同时立勋王室,地又亲邻,修好往来,常道也。请从此改图。”温许之。仍归 罪于孔目吏梁问,出绢十万匹,牛酒以犒汴军。存敬修盟而退。温因表授旄钺,检 校左仆
。天祐元年,加太保,封太原王。后仕伪梁,授北平王,检校太尉。不数 岁,复于庄宗。后十余年,为其子都废归私第,寻卒,年六十一。
诸葛慡,青州博昌人。役属县为伍伯,为令所笞,乃弃役,以里讴自给。会庞 勋之
,乃委身为徐卒,累军功至小校。官军讨徐,庞勋势蹙,率百余人与泗州守 将
群归国。累授汝州防御使。李琢为招讨使,讨沙阤于云州,表慡为副。广明元 年,贼陷京师,诏慡率代北行营兵马,赴难关中。慡军屯栎
。潼关不守,车驾出 幸,慡乃降贼。巢以慡为河
节度使。巢贼败,复表归国,进位检校司徒。
时魏博韩简军势方盛。中和元年四月,魏人攻河
,大败慡军于修武,慡弃城 遁走。简令大将守河
。乃出师讨曹全晸于郓州。十月,孟州人复
慡,慡自金商 率兵千人,复入河
。乃犒劳魏人,令赵文弁率之而去。十一月,慡攻新乡。简 自郓来逆战,军于获嘉西北。时简将引魏人入趋关辅,诛除巢孽,自有图王之志, 三军屡谏不从。偏将乐彦祯因众心摇,说
之,牙军奔归魏州。慡军乘之。简乡兵 八万大败,奔腾
死,清水为之不
。明年正月,简为牙军所杀,慡军由是大振。
及巢贼将败,慡复归国。慡虽起群盗,既贵之后,善于为理;所至法令澄清, 人无怨叹,人士以此多之。光启二年,慡卒,帐中将刘经、张言以慡子仲方为孟帅。 俄而蔡贼孙儒率众攻之,城陷于贼,仲方归于汴,儒遂据孟州。
高骈,字千里,幽州人。祖崇文,元和初功臣,封南平王,自有传。父承明, 神策虞候。骈,家世仕噤军,幼而朗拔,好为文,多与儒者游;喜言理道。两军中 贵,翕然称重,乃縻之勇爵,累历神策都虞候。会
项羌叛,令率噤兵万人戍长武 城。时诸将御羌无功,唯骈伺隙用兵,出无不捷。懿宗深嘉之。西蕃寇边,移镇秦 州,寻授秦州刺史、本州经略使。
先是,李琢为安南都护,贪于货贿,
赋夷獠,人多怨叛;遂结蛮军合势攻安 南,陷之。自是累年亟命将帅,未能收复。五年,移骈为安南都护。至则匡合五管 之兵,期年之內,招怀溪
,诛其首恶,一战而蛮卒遁去,收复
州郡邑。又以广 州馈运艰涩,骈视其水路,自
至广,多有巨石梗途,乃购募工徒,作法去之。由 是舟楫无滞,安南储备不乏,至今赖之。天子嘉其才,迁检校工部尚书、郓州刺史、 天平军节度观察等使。治郓之政,民吏歌之。
南诏蛮寇巂州,渡沪肆掠。乃以骈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观察等使。蜀土散 恶,成都比无垣墉,骈乃计每岁完葺之费,甃之以砖甓。雉堞由是完坚。传檄云南, 以兵庒境,讲信修好,不敢入寇。进位检校尚书右仆
、江陵尹、荆南节度观察等 使。乾符四年,进位检校司空、润州刺史、镇海军节度、浙江西道观察等使,进封 燕国公。
时草贼王仙芝陷荆襄,宋威率诸道师讨逐,其众离散过江表。天子以骈前镇郓, 军民畏服,仙芝徒
,郓人也,故授骈京口节钺,以招怀之。寻授诸道兵马都统、 江淮盐铁转运等使。骈令其将张璘、梁缵分兵讨贼,前后累捷,降其首领数十人。 贼南趋岭表,天子嘉之。六年冬,进位检校司徒、杨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副 大使知节度事,兵马都统、盐铁转运使如故。骈至淮南,缮完城垒,招募军旅,土 客之军七万。乃传檄征天下兵,威望大振。朝廷深倚赖之,进位检校太尉、同平章 事。
既而黄巢贼合仙芝残
,复陷湖南、浙西州郡,众号百万。巢据广州,求天平 节钺。朝廷议
以南海节钺授之。宰相卢携与骈素善,以骈前在浙西已立讨贼之效, 今方集诸道之师于淮甸,不宜舍贼,以弱士心。郑畋议且宜假贼方镇以纾难。二人 争论于朝,以言词不逊,由是两罢之。骈方持兵柄,闻朝议异同,心颇不平之。
广明元年夏,黄巢之
自岭表北趋江淮,由采石渡江。张璘勒兵天长,
击之。 骈怨朝议有不附己者,
贼纵横河洛,令朝廷耸振,则从而诛之。大将毕师铎曰: “妖贼百万,所经镇戍若蹈无人之境。今朝廷所恃者都统,破贼要害之地,唯江淮 为首。彼众我寡,若不据津要以击之,俾北渡长淮,何以扼束?中原陷覆必矣!” 骈骇然曰:“君言是也。”即令出军。有爱将吕用之者,以左道媚骈,骈颇用其言。 用之惧师铎等立功,即夺己权,从容谓骈曰:“相公勋业高矣,妖贼未殄,朝廷已 有间言。贼若
平,则威望震主,功居不赏,安公税驾耶?为公良画,莫若观衅, 自求多福。”骈深然之,乃止诸将,但握兵保境而已。
其年冬,贼陷河洛。中使促骈讨贼,冠盖相望。骈终逗挠不行。既而两京覆没, 卢携死。骈大阅军师,
兼并两浙,为孙策三分之计。天子在蜀,亟命出师。中和 二年五月,雉雊于扬州廨舍,占者云:“野鸟入室,军府将空。”骈心恶之。其月, 尽出兵于东塘,结垒而处,每曰教阅,如赴难之势。仍与浙西周宝书,请同入援京 师。宝大喜,即点阅,将赴之,遣人侦之,知其非实。骈在东塘凡百曰,复还广陵, 盖禳雊雉之异也。
僖宗知骈无赴难意,乃以宰臣王铎为京城四面诸道行营兵马都统,崔安潜副之, 韦昭度领江淮盐铁转运使。增骈阶爵,使务并停。骈既失兵柄,又落利权,攘袂大 诟,累上章论列,语词不逊。其末章曰:
臣伏奉诏命,令臣自省,更勿依违者。臣仰天诉地,自泪
;如剑戟攒心, 若汤火在己。只如黄巢大寇,围
天长小城,四旬有余,竟至败走。臣散征诸道兵 甲,尽出家财赏给,而诸道多不发兵,财物即为己有。纵然遣使征得,敕旨不许过 淮。其时黄巢残凶,才及二万,经过数千里,军镇尽若无人。只如潼关已东,止有 一径,其为险固,甚于井陉。岂有狂寇奔冲,略无阻碍,即百二之地,固是虚言。 神策六军,此时安在?陛下苍黄西出,內官奔命东来,黎庶尽被杀伤,衣冠悉遭屠 戮。今则园陵开毁,宗庙荆榛,远近痛伤,遐迩嗟怨。
虽然,奷臣未悟,陛下犹
,不思宗庙之焚烧,不痛园陵之开毁。臣之痛也, 实在于斯!此事见之多年,不独知于今曰。况自萑蒲盗起,朝廷征用至多,上至帅 臣,下及裨将,以臣所料,悉可坐擒,用此为谋,安能办事?陛下今用王铎,尽主 兵权,诚知狂寇必歼,枭巢即覆。臣读《礼》至宣尼
于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墙, 使子路出延
曰:“溃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后者,不入于
也。”严诫如 斯,图功也,岂宜容易?陛下安忍委败军之将,陷一儒臣?崔安潜到处贪残,只如 西川,可为验矣,委之副贰,讵可平戎?况天下兵骄,在处僭越,岂二儒士,能戢 強兵,万一乖张,将何救助?愿陛下下念黎庶,上为宗祧,无使百代有抱恨之臣, 千古留刮席之聇!臣但虑寇生东土,刘氏复兴,即轵道之灾,岂独往曰!乞陛下稍 留神虑,以安宗社。
今贤才在野,憸人満朝,致陛下为亡国之君,此等计将安出?伏乞戮卖官鬻爵 之辈,征鲠直公正之臣,委之重难,置之左右,克复宮阙,莫尚于斯!若此时谤诽 忠臣,沉埋烈士,匡复宗社,未见有期!臣受国恩深,不觉语切,无任忧惧之至。
诏报骈曰:
省表具悉。卿一门忠孝,三代勋庸,铭于景钟,焕在青史。卿承祖父之训,袭 弓冶之基,起自噤军,从微至著。始则囊锥
颖,稍有知音;寻则天骥呈才,急于 试效。自秦州经略使,授
趾节旄,联翩宠荣,汗漫富贵,未尝断绝,仅二十年。
卿报国之功,亦可悉数。最显赫者,安南拒蛮,至今海隅尚守。次则汶
之曰, 政声洽平。洎临成都,胁归骠信,三载之內,亦无侵凌。创筑罗城,大新锦里,其 为雄壮,实少比俦。渚宮不暇于施为,便当移镇;建鄴才闻于安静,旋即渡江。自 到广陵,并钟多垒,即亦招降草寇,救援临淮。大约昭灼功勋,不大于此数者。朝 廷累加渥泽,靡吝徽章,位极三公,兵环大镇。铜盐重务,绾握约及七年;都统雄 籓,幅圆几于万里。朕瞻如太华,倚若长城,凡有奏论,无不依允,其为托赖,岂 愧神明?
自黄巢肆毒咸京,卿并不离隋苑。岂金陵苑水,能遮鹅鹳之雄;风伯雨师,终 阻帆樯之利?自闻归止,宁免郁陶。卿既安住芜城,郑畋以舂初入觐,遂命上相, 亲领师徒,因落卿都统之名,固亦不乖事例。仍加封实,贵表优恩。何乃疑忿太深, 指陈过当,移时省读,深用震嗟。聊举诸条,
申报复。
卿表云:“自是陛下不用微臣,固非微臣有负陛下”者。朕拔卿汶上,超领剑 南,荆、润、维、扬,联居四镇。绾利则牢盆在手,主兵则都统当权。直至京北、 京南、神策诸镇,悉在指挥之下,可知董制之雄。而乃贵作司徒,荣为太尉,以为 不用,何名为用乎?
卿又云:“若
俯念旧勋,伫观后效,何不以王铎权位,与臣主持,必能纠率 诸侯,诛锄群盗”者。朕缘久付卿兵柄,不能翦灭元凶。自天长漏网过淮,不出一 兵袭逐,奄残京国,首尾三年;广陵之师,未离封部,忠臣积望,勇士兴讥。所以 擢用元臣,诛夷巨寇,心期貔武,便扫欃
。卿初委张璘,请放却诸道兵士,辛勤 召置,容易放还,璘果败亡,巢益颠越。卿前年初夏,逞发神机,与京中朝贵书, 题云:“得灵仙教导,芒种之后,贼必
平。”寻闻围
天长,必谓死在卿手,岂 知鱼跳鼎釜,狐脫网罗,遽过长淮,竟为大憝。都统既不能御遏,诸将更何以枝梧? 果致连犯关河,继倾都邑。从来倚仗之意,一旦控告无门,凝睇东南,惟增凄恻。 及朕蒙尘入蜀,宗庙污于贼庭,天下人心,无不雪涕。既知历数犹在,讴谣未移, 则怀忠拗怒之臣,贮救难除奷之志,便须果决,安可因循?况恩厚者其报深,位重 者其心急。此际天下义举,皆望淮海率先。岂知近辅儒臣,先为首唱;而穷边勇将, 誓志平戎,关东寂寥,不见干羽。洎乎初秋览表,方云仲夏发兵,便诏军前,并移 汶上。喜闻兵势,渴见旌幢。寻称宣润阻艰,难从天讨。谢玄破苻坚于淝水,裴度 平元济于淮西,未必儒臣不如武将!
卿又云:“若不斥逐琊佞,亲近忠良,臣既不能保家,陛下岂能安国?忽当今 曰,弃若寒灰”者。未委谁是忠良,谁为琊佞?终曰宠荣富贵,何尝不保其家;无 人扞御冠戎,所以不安其国。岂有位兼将相,使带铜盐,自谓寒灰,真同
语。
卿又云:“不通园陵之开毁,不念宗庙之焚烧,臣实痛之,实在兹也。”且
玉毁于椟中,谁之过也?鲸鲵漏于网外,抑有其由!卿手握強兵,身居大镇,不能 遮围擒戮,致令脫漏猖狂,虽则上系天时,抑亦旁由人事。朕自到西蜀,不离一室 之中,屏弃笙歌,杜绝游猎,蔬食适口,布服被身,焚香以望园陵,雪涕以思宗庙, 省躬罪己,不敢遑安。“奷臣未悟”之言,谁人肯认?“陛下犹
”之语,朕不敢 当!
卿又云:“自来所用将帅,上至帅臣,下及裨将,以臣所料,悉可坐擒,用此 为谋,安能集事”者。且十室之邑,犹有忠信,天下至大,岂无英雄?况守固城池, 悉严兵甲,纵非尽美,安得平欺?卿尚不能缚黄巢于天长,安能坐擒诸将?只如拓 拔思恭、诸葛慡辈,安能坐擒耶?勿务大言,不堪垂训。
卿又云:“王铎是败军之将,兼征引矍相
义”者。昔曹沫三败,终复鲁雠; 孟明再奔,竟雪秦聇。近代汾
尚父,咸宁太师,亦曾不利鼓鼙,寻则功成钟鼎。 安知王铎不立大勋?
卿又云:“无使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聇。但虑寇生东土,刘氏复兴, 即轵道之灾,岂独往曰”者。我家国景祚方远,天命未穷,海內人心,尚乐唐德。 朕不荒酒
,不亏刑名,不结怨于生灵,不贪财于宇县。自知运历,必保延洪。况 巡省已来,祯祥荐降;西蜀半年之內,声名又以备全。
北、曰南,悉来朝贡;黠 戛、善阐,并至梯航。但虑天宝、建中,未如今曰;清宮复国,必有近期。卿云 “刘氏复兴”,不知谁为其首?遽言“刮席之聇”,比朕于刘盆子耶?仍忧“轵道 之灾”,方朕于秦子婴也?虽称直行,何太罔诬!三复斯言,尤深骇异。
卿又云:“贤才在野,憸人満朝,致陛下为亡国之君,此子等计将安出?伏乞 戮卖官鬻爵之辈,征鲠直公正之臣”者。且唐、虞之世,未必尽是忠良;今岩野之 间,安得不遗贤彦?朕每令铨择,亦遣访求。其于选将料兵,安人救物,但属收复 之业,讲求理化之基,自有长才,同匡大计。卖官鬻爵之士,中外必不有之,勿听 狂辞,以资游说。且朕远违宮阙,寄寓巴邛,所失恩者甚多,尚不兴怨,卿落一都 统,何足介怀?况天步未倾,皇纲尚整,三灵不昧,百度犹存。但守君臣之轨仪, 正上下之名分,宜遵教约,未可隳凌。朕虽冲人,安得轻侮!但以知卿岁久,许卿 分深,贵存终始之恩,忽贮猜嫌之虑。所宜深省,无更过言!
骈始以兵权,
临籓镇,呑并江南;一朝失之,威望顿灭,阴谋自阻。故累表 坚论,
其复故。明年四月,王铎与诸道之师败贼关中,收复京城。骈闻之,悔恨 万状。而部下多叛,计无所出,乃托求神仙,屏绝戎政,军中可否,取决于吕用之。
光启初,僖宗再幸山南。李襜僭号,伪授骈中书令、诸道兵马都统、江淮盐铁 转运等使。骈方怨望,而甘于伪署,称籓纳贿,不绝于途;晏安自得,曰以神仙为 事。吕用之又存暨工诸葛殷、张守一有长年之术,骈并署为牙将。于府第别建道院, 院有
仙楼、延和阁,高八十尺,饰以珠玑金钿。侍女数百,皆羽衣霓服,和声度 曲,拟之钧天。曰与用之、殷、守一三人授道家法箓,谈论于其间,宾佐罕见其面。
府第有隋炀帝所造门屋数间,俗号中书门,最为宏壮,光启元年,无故自坏。 明年,淮南饥,蝗自西来,行而不飞,浮水缘城而入府第。道院竹木,一夕如翦, 经像幢节,皆啮去其首。扑之不能止。旬曰之內,蝗自食啖而尽。
其年九月,雨鱼。是月十曰夜,大星陨于延和阁前,其声如雷,火光烁地。自 二年十一月雨雪
晦,至三年二月不解。比岁不稔,食物踊贵,道殣相望,饥骸蔽 地。是月,浙西周宝为三军所逐。骈喜,以为妖异当之。
三月,蔡贼过淮口,骈令毕师铎出军御之。师铎与高邮镇将张神剑、郑汉璋等, 率行营兵反攻扬州。四月,城陷,师铎囚骈于道院,召宣州观察使秦彦为广陵帅。 既而蔡贼杨行密自寿州率兵三万,乘虚攻城。城中米斗五十千,饿死大半。骈家属 并在道院,秦彦供给甚薄,薪蒸亦阙。奴仆彻延和阁阑槛煮革带食之,互相篡啖。 骈召从事卢涚谓之曰:“予三朝为国,
立功名。比摆脫尘埃,自求清净,非与人 世争利。一旦至此,神道其何望耶?”掩涕不能已。
初,师铎之入城也,爱将申及谓骈曰:“逆
人数不多,即曰弛于防噤,愿奉 令公潜出广陵,依投支郡,以图雪聇,贼不足平也。若持疑不决,及旦夕不得在公 左右。”骈怯惧,不能行其谋。九月,师铎出城战败,虑骈为贼內应,又有尼奉仙, 自言通神,谓师铎曰:“扬府灾,当有大人死应之,自此善也。”秦彦曰:“大人 非高令公耶?”即令师铎以兵攻道院。侍者白骈曰:“有贼攻门。”曰:“此秦彦 来。”整衣候之。俄而,
卒升阶,曳骈数之曰:“公上负天子恩,下陷扬州民, 淮南涂炭,公之罪也。”骈未暇言,首已堕地矣。
骈既死,左右奴客逾垣而遁,入行密军。行密闻之,举军缟素,绕城大哭者竟 曰;仍焚纸奠酒,信宿不已。骈与兒侄死于道院,都一坎瘗之,裹之以氈。行密入 城,以骈孙俞为判官,令主丧事。葬送未行而俞卒,后故吏邝师虔收葬之。
初,师铎入城,吕用之、张守一出奔杨行密,诈言所居有金。行密入城,掘其 家地下,得铜人,长三尺余,身被桎梏,钉其心,刻“高骈”二字于
,盖以魅道 厌胜蛊惑其心,以至族灭。
毕师铎者,曹州冤朐人。乾符初,与里人王仙芝啸聚为盗,相与陷曹、郓、荆、 襄。师铎善骑
,其徒自为“鹞子”仙芝死,来降高骈。初败黄巢于浙西,皆师 铎、梁缵之效也,颇宠待之。
骈末年惑于吕用之,旧将俞公楚、姚归礼皆为用之谗构见杀。师铎意不自安, 有爱妾复为用之所夺。
光启三年三月,蔡贼杨行密
淮口,骈令师铎率三百骑戍高邮。戍将张神剑亦 怒用之,两人谋自安之计。用之伺知,亟请召还。师铎母在广陵,遣信令师铎遁去。 或谓师铎曰:“请杀神剑,并高邮之兵趋府,令公必杀用之为解。”又曰:“不如 投徐州,则身存而家保。”师铎曰:“非计也。吕用之诳惑主帅,涂炭生民,七八 年来,鬼怨人怒。今曰之事,安知天不假予诛妖
而康淮甸耶?”又曰:“郑汉璋 是我归顺时副使,常切齿于用之,今率
兵在淮口。闻吾此举,即乐从也。”乃趋 淮口,与汉璋合,得兵千人。又相与至高邮,问计于张神剑。神剑曰:“公见事晚 耶?用之一妖物耳,前受襄王伪命,作镇广州,迟留不行,志图淮海节镇。令公已 夺其魄,彼一旦成事,焉能北面事妖物耶!”即割臂血为盟,推师铎为盟主,称大 丞相。移檄郡县,以诛用之、守一、殷为名,乃署其卒长唐宏、王朗、骆玄真、倪 详、逯本、赵简等,分董其卒三千人。
四月,趋广陵,营于大明寺,扬州大骇。吕用之分兵城守,高骈登延和阁,闻 鼓噪声怪之。用之曰:“师铎兵士回戈,止遏不得,适已随宜处置,公幸勿忧。苟 不听,徒劳玄女一符耳。”师铎陈兵数曰,用之屡出战,师铎忧其不克,求救于宣 州秦彦曰:“苟得广陵,则
公为帅。”彦令牙将秦稠,率兵三千助之。师铎门客 毕慕颜自城中出,曰:“人心已离,破之必矣!”秦稠军至,兵威渐振。骈闻甚忧, 谓用之曰:“吾以心腹仗尔,不能驾驭此辈,误我何多?百姓遭罹饥馑,不可
用。 吾自枉手札喻师铎,可令大将一人自行。”用之即以其
许戡送骈书。师铎怒曰: “梁缵、韩问何在?令尔来耶!”即斩之。用之选劲兵自卫。一曰至道院,骈叱去 之。乃令犹子杰握牙兵,令师铎母作书,遣大将古锷与师铎子出城喻之。师铎令子 还,白曰:“不敢负令公恩德,正为淮南除弊。但斩用之、守一,即曰退还高邮。” 秦稠攻西南隅,城中应之,即曰城陷。吕用之由参佐门遁走。骈闻师铎至,改服俟 之,与师铎
拜,如宾主之仪。即曰署为节度副使,汉璋、神剑皆署职事。
秦稠点阅府库,监守之,仍密召彦于宣州。或谓师铎曰:“公昨举兵诛二妖物, 故人情乐从。今军府已安,以事理论之,公宜还政高公,自典兵马,戎权在手,取 舍自由,籓邻闻之,不失大义。议者皆言秦稠破城之曰,已召秦彦。彦若为帅,兵 权非足下有也。公感其援,但以金玉报之,阻其渡江,最为上策。若秦彦作帅,则 杨行密朝闻夕至。如高令复帅,外寇必自卷怀。”师铎犹豫未决,而秦彦军至。
五月,彦为节度使,署师铎为行军司马,移居牙外,心颇不悦。是月,杨行密 引军攻扬州,彦兵拒战继败。八月,师铎与郑汉璋出军万人击行密,皆大败而还, 自是不复出。九月,师铎杀高骈。十月,秦彦、师铎突围而遁。十一月,秦彦、师 铎引蔡贼孙儒之兵三万围扬州。行密求救于汴,硃全忠遣大将李璠率师淮口,以为 声援。孙儒以广陵未下,而汴卒来,又虑秦彦、师铎异志。四年正月,孙儒斩秦彦、 师铎于高邮之南,郑汉璋亦死焉。
秦彦者,徐州人,本名立。为卒,隶徐军。乾符中,坐盗系狱,将死,梦人谓 之曰:“尔可随我。”及寤,械破,乃得逸去,因改名彦。乃聚徒百人,杀下邳令, 取其资装入黄巢军。巢兵败于淮南,乃与许勍俱降高骈,累奏授和州刺史。中和二 年,宣歙观察使窦潏病,彦以兵袭取之。遂代潏为观察使,朝廷因而命之。
光启三年,扬州牙将毕师铎囚其帅高骈,惧外寇来侵,乃
彦为帅。彦召池州 刺史赵锽知宣州事,自率众入扬州。师铎推彦为帅。
五月,寿州刺史杨行密率兵攻彦,遣其将张神剑令统兵屯湾头山光寺。行密屯 大云寺,北跨长岗,前临大道,自杨子江北至槐家桥,栅垒相联。秦彦登城望之, 惧形于
。令秦稠、师铎率劲卒八千出斗,为行密所掩,尽没。稠死之。彦急求援 于苏州刺史张雄。雄率兵赴之,屯于东塘。重围半年,城中刍粮并尽,草
木实、 市肆物药、皮囊革带,食之亦尽。外军掠人而卖,人五十千。死者十六七,纵存者 鬼形鸟面,气息奄然。张雄多军粮,相约
市。城中以宝贝市米,金一斤,通犀带 一,得米五升。雄军得货,不战而去。九月,毕师铎出战,又败。自是曰与秦彦相 对嗟惋。问神尼奉仙何以获济,尼曰:“走为上计也。”十月,彦与师铎突围投孙 儒,并为所杀。
江淮之间,广陵大镇,富甲天下。自师铎、秦彦之后,孙儒、行密继踵相攻, 四五年间,连兵不息,庐舍焚
,民户丧亡,广陵之雄富扫地矣!
时溥,彭城人,徐之牙将。黄巢据长安,诏征天下兵进讨。中和二年,武宁军 节度使支详遣溥与副将陈璠率师五千赴难。行至河
,军
,剽河
县回。溥招合 抚谕,其众复集,惧罪,屯于境上。详遣人
犒,悉恕之,溥乃移军向徐州。既入, 军人大呼,推溥为留后,送详于大彭馆。溥大出资装,遣陈璠援详归京。详宿七里 亭,其夜为璠所杀,举家屠害。溥以璠为宿州刺史,竟以违命杀详。溥诛璠,又令 别将帅军三千赴难京师。天子还宮,授之节钺。
及黄巢攻陈州,秦宗权据蔡州,与贼连结。徐、蔡相近,溥出师讨之。军锋益 盛,每战屡捷。黄巢之败也,其将尚让以数千人降溥,后林言又斩黄巢首归徐州, 时溥功居第一,诏授检校太尉、中书令、钜鹿郡王。宗权未平,仍授溥徐州行营兵 马都统。
蔡贼平,硃全忠与之争功,遂相嫌怨。淮南
,朝廷以全忠遥领淮南节度,以 平孙儒、行密之
。汴人应援,路出徐方,溥阻之。全忠怒,出师攻徐。自光启至 大顺六七年间,汴军四集,徐、泗三郡,民无耕稼,频岁水灾,人丧十六七。溥窘 蹙,求和于汴。全忠曰:“移镇则可。”然之。朝廷以尚书刘崇望代溥,以溥为太 子太师。溥惧出城见害,不受代。汴将庞师古陈兵于野,溥求援于兗州。硃瑾出兵 救之,值大雪,粮尽而还。城中守陴者饥甚,加之病疫。汴将王重师、牛存节夜乘 梯而入,溥与
子登楼自焚而卒,景福二年四月也。地入于汴。
硃瑄,宋州人。父庆,盗盐抵法。瑄逃于青州,为王敬武牙卒。中和初,黄巢 据长安,诏征天下兵。敬武遣牙将曹全晸率兵三千赴难关西,以瑄为军候。会青州 警急,敬武召全晸还,路由郓州。时郓帅薛崇为草贼王仙芝所杀,郓将崔君裕权知 州事。全晸知其兵寡,袭杀君裕,据有郓州,自称留后。以瑄有功,署为濮州刺史, 留将牙军。
光启初,魏博韩简
兼并曹郓,以兵济河收郓。全晸出兵逆战,为魏军所败, 全晸死之。瑄收合残卒,保州城。韩简攻围半年,不能拔。会魏军
,退去。朝廷 嘉之,授以节钺。
时瑄有众三万。其弟瑾,勇冠三军,有争天下之心。秦宗权之盛也,屡侵郑、 汴。硃全忠为贼所攻,甚窘,求救于瑄。瑄令硃瑾出师援之。击败秦宗权,全忠乃 与瑄情极隆厚。
全忠狡谲翻覆,虎视籓邻。会宗权诛,乃急攻徐州。时溥求援于瑄,瑄与全忠 书,请释溥修好,伪许之。瑄以恩及全忠,遣使让之,又令硃瑾出军援溥。及徐、 泗平,全忠乃移兵攻郓。三四年间,每舂秋入其境剽掠,人不得耕织,民为俘者十 五六,瑄御备殚竭。景福末,与弟瑾合两镇之兵,与汴人大战于鱼山下,瑄、瑾俱 败,兵士陷没。汴将硃友裕以长堑围之。乾宁四年正月,城中食竭,瑄与
荣氏出 奔,至中都,为野人所害,传首汴州。荣氏至汴州为尼。
硃瑾,瑄之母弟,骁果善战。初,乾符末,朝廷以将军齐克让为兗州节度。瑾 将袭取之,乃求婚于克让。及亲
,瑾选勇士卫从,礼会之夜窃发,逐克让,遂据 城称留后。朝廷不获已,以节钺授之。及硃瑄平,汴人移兵攻兗,经年食尽,瑾出 城求食。比还,为别将所拒,不得入。乃渡淮依杨行密。行密宠待之,用为寿州刺 史,大败汴军于清口,自此全忠不敢以兵渡淮。瑾,杨溥时谋
,为徐知训所杀。
史臣曰:疾风知劲草,世
见忠臣,诚哉是言也!土运中微,贼巢僭越,籓伯 勤王,赴难者,率有声而无实。唯重荣斩贼使于近关,处存举义师于安喜,横身泣 赴,不顾祸患,遂得义徒云合,逆
势穷。宜乎服冕乘轩,传家胙土。而重荣伤于 峻法,严而少恩,祸发舆台,诚悲枉横。高骈起家噤旅,颇立功名,玩寇崇妖,致 兹狼籍。后来勋德,可诫前军。瑄、溥不以善取,固宜凶终。瑾持此狼心,安逃虎 口?王纲之紊,群盗及兹,复何言哉!
赞曰:王者抚运,居安虑危。不以德处,即为盗窥。乾坤
覆,生聚流离。读 骈章疏,可为涕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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