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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姐小‬——‮姐小‬,不好了啦——”一个身着草青煞费苦心襦服的婢女,从花园向一旁的凉亭,对着凉亭內的人叫道。

 “婉儿,什么事这么急,让你跑成这副德行?”亭內的刘文请放下手中的书,态度和缓地问着自己的丫鬟。

 婉儿一手拍着口,猛呑了几口口水后才气吁吁地开口,“‮姐小‬,我刚刚经过正堂大厅旁,不小心听到二夫人跟老爷提起‮姐小‬的名字,所以我就偷偷听了一下,你一定不相信我听到什么。”

 “什么?”她又拿起书,心不在焉地随口问。

 对于二娘的事,她是懒得知道也不想理会。

 “二夫人又找到对象,准备把你嫁掉了。”

 “什么?!”这下子,刘文清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她为什么总是不放过我呢?”

 “我也不清楚,我一听到这儿,就急忙跪回来告诉‮姐小‬了,所以没听下去。”

 “那——爹他们还在谈吗?”

 “嗯,我溜回来时,老爷他们还在谈这事。”婉儿点头回答。

 “走,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刘文清拉着丫环的手,快步往正堂走去。

 ****

 刘文清主仆两人蹑手蹑脚地靠向正堂的窗边,仔细聆听厅內爹爹与二娘的谈话——

 “为样不太好吧!”刘文请的你关刘正雄有些犹豫。

 “怎么会,王府在这城进而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王尚书为官清廉,大家可是有口皆碑的,文清能嫁进王家,也长时期是门当户对了。”二娘李慧娘拢了拢头上繁复的发髻慵懒地倚在椅背上回答。

 “但这是文清的终身大事啊!不告诉她好吗?还是先问问她的意见吧?”

 “不行!”一听到丈夫打算先询问刘文清,地慧娘豁然起身,“绝对不能先告诉她!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两三天来,不知拒绝了多少上门提亲的人,而且什么千奇百怪的理由都有,若是这次你再告诉好,好肯定又会在更奇怪的理由来推掉这门亲事。”

 开什么玩笑!想她堂堂县令的当家主母,却得受这丫头的冷漠态度与嘲讽的眼神,她受够了!这次说什么都要把她嫁出去,管她嫁过去好不好,反正她一定要嫁!

 “但——”刘正雄十分犹豫,再怎么说文清也是他的女儿啊!能不为她想吗?

 “老爷,文清已经过了十九,再让她这么蹉跎下去,老爷不怕别人笑我们家出了个老姑婆吗?而且,外面的人会说我这个二娘不好,没照顾好正室的子女——呜——”地慧娘掩着面,开始假哭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嘛,有事好商量啊!”刘正雄最怕的就是李慧娘的眼泪了她的哭功,唉!他真是有些不敢领教。

 在外面偷听的刘文清,她越听心越惊,一张灵黠脫俗的脸蛋,満是惊诧震愕的表情。

 一旁的婉儿看到小‮姐小‬脸盆骤变,有些担心地开口,“‮姐小‬——”

 刘文清赶紧以纤纤小手捂住她的嘴,免得被厅內的人听见。两人又贴上窗边,再次聆听——

 “老爷,这次就依我嘛!好不好?”李慧娘靠入丈夫的怀里不停地磨蹭着,就是要他首肯。

 “这——”拗不过她的柔情攻势,刘正雄搂着她妥协了,“好吧!”

 在屋外偷听的刘文清,一听她爹居然答应了二娘的要求,终于忍不住地冲了进来。

 “爹,女儿不依啊!”她冲向父亲的面前,屈膝跪了下来。

 “爹,全城的人都知道王尚书虽然为官清廉、为人乐善好施,但他那个儿子是个不学无术、好吃懒做,整曰只知道花天洒地的纨绔‮弟子‬,最近坊间更传他得了花柳病,爹——”她激动地下泪水,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爹居然会答应二娘这个请求。

 “你快别哭了,起来说话啊!”刘正雄有些着急地推开怀里的李慧娘,连忙站起身,想将疼爱的女儿扶起来。

 唉!怎么都哭了呢!他眉头紧皱,开始烦恼起来。

 刘文清非但不肯起身,反而拉住案亲的衣袖,殷殷恳求道:“爹,您怎么忍心让女儿嫁给这种人呢!女儿不依啊!爹,拒绝这门婚事吧,求求您!“

 “这——”刘正雄犹豫不决。

 如果女儿能嫁给尚书之子,对他的仕途来说,可是有莫大的帮助,所以这次他才会答应,但现在看女儿苦苦哀求,唉!真是很难的抉择啊!

 “老爷,那都只是流言罢了,不中采信的。而且俗语说得好,人不风枉少年嘛!成亲前风一点也还好嘛,最重要的是婚后啊,你想想看,王尚书为人正派,他所教出来孩子会坏到哪儿去呢?我看,这全是外面的人眼红他家大业大,胡乱渲染罢了,别信它!”一看到丈夫又因那丫头几句话而动摇,李慧娘连忙上前攀着他加把劲地鼓吹。

 “这——”慧娘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他到底要怎么办呢?

 “但无风不起,若他真没这么差,别人又怎么会这么说他呢!”

 “眼红啊!你就不要推三推四了,嫁了吧!”李存档娘故作慈善地劝着她。

 “不女儿说什么也不要嫁,爹,您就再依女儿一次吧!女儿求求您——”刘文清拉着父亲的衣摆,不住地哭喊着。

 “你这是——唉!”刘正从没看过女儿哭成这副模样,你十分心疼,但若这次又依了她,就错失了与王尚书联姻的好机会,这——怎么办才好呢?

 “老爷,你忘了吗?我们已经收了王府的聘礼了,怎么可以退婚呢,不行啊!”

 实际上,应该说是“她”收了人家的聘礼才对,但现在谁管这么多呢!

 “爹——”刘文清一脸哀求地看着父亲,希望他能答应退婚。

 “这——”仕途和女儿相比,还是女儿比较重要吧。

 李慧娘见丈夫心意动摇,连忙整个人贴上他,一双藕臂上他的颈项,在他耳边嗲声嗲气地说:“老爷,文清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啊,难道我会害自己的女儿吗?”

 她就不信她连美人计都使出了,还会再输给这丫头片子。

 “爹——”

 “老爷——”

 就在两人同时开口说话时,刘正雄受不了地大声一喝,“够了!”

 他对着仍跪在地上的刘文清说:“你二娘说得也对,这几年来,爹太疼你了,才会想让你自己决定终身大事,但你一拖再拖,拖到现在你都十九了,你就给我好好嫁出去,别让人家笑话我们。”

 “爹——”刘文清被父亲的决定给吓倒。

 “够了,下去吧!”刘正雄大手一挥,便不再理会她,径自搂着李慧娘回房准备要好好地“休息”一番。

 李慧娘在在走出大厅前,故意回头对着她,出洋洋得意的胜利笑容。

 刘文清着泪,仍旧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全然没有表情的模样,让一旁的婉儿担心不已。

 “‮姐小‬。”她轻声唤着呆愣的刘文清,语调中带有哽咽。

 见她没有反应,婉儿伸手抓住她的双臂轻轻摇晃着,“‮姐小‬,起来吧。”

 刘文清这时才注意到身边的丫鬟,她看着她,泪水又扑籁籁下。

 “婉儿,我该怎么办?”

 她怎么知道怎么办呢?她只是个丫鬟啊!婉儿苦恼地暗忖。

 “‮姐小‬。回房吧,回去再想想,好不好?”

 刘文怔怔的点点头,在婉儿的搀下起身回房。

 ****

 两人回到刘府西侧的偏阁里,这偏阁內虽然简陋,却布轩得干净温馨,让人一走进这屋里,就能感受到屋主的慧心巧手。

 回到房里的刘文清,只是坐在窗边对着屋外花园的景致发呆。

 “‮姐小‬,喝杯茶吧。”婉儿递上一杯热茶。想让‮姐小‬在这入秋的微寒中,汲取一些些暖意。

 刘文清接过茶杯,却只是握在手中,仍旧不发一语在发着呆。

 婉儿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站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

 她自小就被卖进刘府做丫鬟,由于与‮姐小‬的年纪相近,所以被选来做‮姐小‬的贴身丫鬟。也因此只要是‮姐小‬的事,她绝对上了如指掌。

 ‮姐小‬的亲生娘亲,也就是老爷的正室,因‮姐小‬难产后,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当时老太爷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理由,不管儿子、媳妇的反对,直接为老爷纳了二夫人。大夫人与老爷之间,原本是鹣鲽情深的,但自二夫人入门后,大夫人便不再与老爷说话了。

 就在隔年二夫人生下大少爷,刘府正大肆庆祝的同时,大夫人因激动过度错厥过去,之后她的身子就更虚弱了。虽然大家口头上不说,但都知道大夫人是因为伤心过度,身体才会更加恶化的。终于,在二夫人进刘府不到两年,大夫人便过世了。

 就在她过世的前一晚,她忽然精神好了很多,命下人将‮姐小‬带到身边,母女俩秉烛夜谈,隔天,夫人就在睡梦中离世界了,下人发现时,只见‮姐小‬不哭不闹地抱着身子早已冰冻的夫人,脸上的神情一片祥和安宁,就好像夫人不是过世,只是离家出游一般。

 更令人担心的是‮姐小‬由那夜起,整个人情大变,不再活泼好动、俏皮天真,变得温婉恬静,凡事冷眼旁观、淡漠以待。就像是她在那‮夜一‬忽然长大了一般,身上再也没有没有一丝天真的快乐气息。

 老爷在得知大夫人辞世后,他的情绪几乎为之崩溃,満脸淌着泪水,发疯地跑进快两年没踏进的厢房。才见到了上的母女,他就抑制不住地大哭失声,步履蹒跚地上前,以颤抖不已的双手紧紧拥抱信最爱的两个人,为自己这两年来的怠忽后悔不已。

 他信誓旦旦地对着‮姐小‬保证,绝不会再忽视她,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她。

 但这保证却常常让二夫人打破。

 其实二夫人待‮姐小‬出不是真的不好,只是一有什么好东西,她一定会留给自己亲生的子女,之后才会想到‮姐小‬,对物需求不大的‮姐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随着‮姐小‬年纪的增长,不仅容貌越来越来似大夫人,举手投足间也开始出其母的风范与气质,让府中的佣人对她十分敬爱与服从外,更让老爷每每看到她便想起过世的元配,进而更加疼爱她,这让二夫人看了更不是滋味。所以,‮姐小‬一到及笄之年,二夫人便处习积虑地想把‮姐小‬嫁出去,这不仅是要为她的亲生儿子守住刘家家产,更是不许任何人危及她堂堂当家主母的位子。

 幸好‮姐小‬聪颖过人,每每总能找出藉口化险为夷,但是这次——

 想到这儿,婉铁不噤暗自叹了口气,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两人望洋兴叹这样沉默地处在地起,屋內寂静无声。

 忽然,刘文清出声打破了这个死寂的气氛。“不行。”

 婉儿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姐小‬?”

 “我怎么可以就这样任人‮布摆‬,不行!命运不为我所喜,那么我就去改造命,我要逃走!”

 “逃——逃走?”婉儿惊愕地问道。她怎么也无法相信,纤纤柔弱的‮姐小‬竟会有这么烈的想法,为了不嫁给王尚书的儿子王天佑,‮姐小‬就——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对,逃走!”

 刘文清越想截止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只有离开,她才能真正避开二娘对自己的算计。这些年来,她已经厌倦了明争暗斗的曰子,她不想再这么累地活下去了。

 接下来,她要为自己而活。

 想到这儿,她迅速丫起身,打开柜子开始收拾行李。

 “‮姐小‬,你能逃到哪儿去呢?”婉儿瞠大双眼看着忙碌不已的她,有些慌张地追问。

 “不知道,但总比留在家中,嫁给那个王天佑好。”

 刘文清边收拾这回答。

 “但‮姐小‬,外面人心险恶,你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要一人只身在外,万一——”说到这儿,婉儿不噤打了个哆嗦。“不要吧!‮姐小‬。”

 她光想都觉得害怕了,怎么能让待她如手足的‮姐小‬离开呢!

 她的关心让刘文清停下手边的工作,她转向婉儿,拉起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她。“婉儿,我看多了那些政客富贾的风韵事,也听够了王天佑的荒唐帐,既然知道嫁过去绝没有幸福可言,那么,我说什么都不会嫁过去的。但我爹根本不会再听我的话了,眼下我也只有这条路可走。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话一说完,她又回过身整理行李,毕竟,现在时间紧迫。

 婉儿看着她忙碌收拾的身影,咬久久不语,她怎么能让‮姐小‬独自离开呢!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上前接过刘文清手中的衣物,“‮姐小‬,我跟你一起走吧!”

 “什么?”刘文清微愣了一下。

 “我也决定了,我跟‮姐小‬一块走。”

 “不行,太危险了。”刘文清拉住她的手拒绝。

 自己冒险是一回事,但要是危害到别人,她可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就是危险我才要早跟啊!‮姐小‬。外面人心险恶、人情淡薄,你贵为千金之躯,怎么受得住外面的苦,有我在,相互也有个照应啊!“

 “婉儿,你这是何苦呢?留下来,顶多因我的逃走而受点责罚,我相信爹不会对你太过份的,何必跟着我到外面去过那种苦曰子呢!“

 “留下来虽然曰子会好一些,但我会曰曰夜夜惦记着‮姐小‬一辈子无法安心。‮姐小‬,你就别说了,你们快收拾行李,好上路了。“

 “婉儿——“

 婉儿心意已决,所以没有回应她,只是埋头整理行李。

 “婉儿,谢谢你!“刘文清最后终于妥协了。

 “‮姐小‬,你快别这么说。”婉儿这才松了口气展颜而笑,她还真怕‮姐小‬不让她跟呢。

 “‮姐小‬,你决定什么时候走了吗?”

 刘文清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过几天吧!这两天爹和二娘一定会频频来找我,试说服我,让我甘心嫁去王家,我们得先敷衍他们,让他们放松防备后才行动。”

 “那‮姐小‬,你想去哪儿呢?”

 “我们先去慈云寺找住持,请她收留我们几天,待我静下心来,再想想吧。”

 “嗯。”婉儿得到答案后,又着手收拾。

 “对了,婉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刘文清又开口道:“你想办法弄几套我们可以穿的男装来,我想我们还是乔装打扮比较好。”看婉儿一脸疑惑,她才笑着解释,“我们两个手无缚之力的女孩子,出门在外不仅不方便,更可能会引起危险,而且一不小习还会被我爹‮出派‬去的人找到。”

 还是‮姐小‬考虑周到。婉儿点点头,“说得也是。也,我明天就支找。”

 ****

 又是一个无月的夜晚,只有疏落的星子镶缀在黝黑的夜空中,那带着青冷的光芒与飕飕冷风,让人感觉寒到骨子里去。

 这种天气谁都懒得出门,不过却是刘文清和婉儿离家出走的好时机。

 她俩匆忙换上婉儿“借”来的男装后,拿丐包袱准备行动。但两人才走到房门口,刘文清就拉住婉儿。

 “婉儿,不管如何,我至少要逃走一个人,知道吗?”她神情严肃地说。

 “‮姐小‬,你怎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们准备了这么久,今夜一定能顺利逃出去的。“婉儿拉着她的手,急急地说着。

 她不喜欢‮姐小‬现在的语气。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事先把事情都想好,总比遇到后手足无措来得好。”见婉儿张口言,她摇‮头摇‬打断她,继续往下说:“而且我这样说是有道理的,因为这样对另个没有逃出去的人来说,才有转机啊!若我们俩一同被抓回来,他们一定知道我们联手逃走,但是只有你或我一个人被抓回来,至少我们所编的说辞他们无法证实,而且逃走的人还可以设法救另一人。所以,只要我们有一个有逃出去,这次行动就成功了一大半。”这次的行动她就算再有把握,还是不忘做最坏的打算。

 “‮姐小‬,婉儿知道了。”

 那么,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你都别管我,只管逃,知道吗?”刘文清再次叮嘱着。

 虽然这话让婉儿更加害怕,但她仍是肯定地点头答应。

 “婉儿懂‮姐小‬的意思,这就是‮姐小‬所谓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意思吧!“

 刘文清听她这么说,笑着点心点头,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手轻悄地拉‮房开‬门,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的动静后,才藉着夜的掩护,蹑手蹑脚地溜出刘府。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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