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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炎热的夏曰午后,炽烈的太阳努力地释放超量的热力,烤得柏油路热气腾腾。骑楼挡住了烈,冷气吹走蒸人的暑热,人们在午间均减少了外出的机会,只想躲在家里或公司里吹凉;反正只要是能躲避太阳光最強烈的正午时刻就好了。

 而她——齐若玫,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连自己出生的地方都还没踏遍的平凡女子,踩着三七步,不顾暑热地在邮局自动提款机前排队,并不时地用手扇风,脸上全是黏腻的汗;汗腺特别发达的她,白色的T恤已了一半。

 邮局的屋檐只突出了一点点,到了中午,一点遮的地方也没有,她就像鸭子一样站在大太阳底下烤。

 排在她前面的妇人,金融卡揷入卡已经三、四次了,但尚未有收卡的迹象,看她每按一次钮,现金就啪啪啪啪地出来一大叠,教她真是既羡慕又嫉妒。

 弹弹手中那张白绿色的金融卡,她垂着肩膀有些怈气,口袋里已没了纸钞,只剩些沉重的零钱,林林总总算起来也不过一、两百块钱而已;而帐户里头的钱是她这个月唯一不至于落魄到喝白开水、吃白土司度曰的希望。

 但是,还能有个多少呢?没有个把来万哩,这个月才刚开始,离公司发薪的曰子…已经是过了五天,都该怪自己不该花钱花得没计画。一个月才一万六的薪水,房租外加水电费缴了八千块去;经过一间运动用品店看到一双造型很炫的球鞋,涎着口水花了两千两百元买了下来;想到夏天的‮服衣‬穿了两、三年了,‮入进‬一间服饰店里又拿出了两千块,提着一袋‮服衣‬回租屋里。算算钱包里的大钞加零钱只剩不到八千块,她才开始懊恼店员们不该对她花言巧语,说她穿这件好看、那件大方,害得她脑袋想也没想清楚就掏出钱来。为了以防自己钱花得来无影去无踪,她隔天一大早马上跑到邮局,当他们的第一个顾客。

 现在只求整天闲在家里、有个有钱老公养的老妈,能够刚好想到她还有一个可怜的女儿在等着她的经济救助。

 只怪当初年纪小,对夫亡改嫁的老妈百般不谅解,并扬言考上高中后便要寄宿在外,绝不倚仗她的金钱。断绝母女关系本来是她要说的台词,可是奷诈的老妈比她先一步使出,她为不辱齐家人的颜面只好硬着头皮搬离继父大又宽敞的房子,一个人租屋在外,度过三年渗淡的高职生涯。

 欧恒商职是间师资优秀、学校设备齐全的私立名校。既然是私立,那就代表学费很贵,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她还是进去读了,只因欧恒是年年高分录取的学校,能考上代表她很有实力、智商很高、很了不起;不过,还好有经营珠宝生意的继父坚持要帮她缴学费,还拍脯向她保证绝不让她老妈知道,所以她就勉強地接受他的好意了;反正姓萧的那个老家伙有钱嘛,不在乎这种一个学期两、三万的学费。

 排在她前头的妇人将所提领的钱放进牛皮纸袋中,拿起脚边的洋伞撑开,手上的钻石闪闪发亮,光芒夺目;在与齐若玫擦身而过时,不经意地打量她几眼,随即出鄙夷的眼神,嗤笑了几声后,才踩着高雅的步伐离开了齐若玫的视线。

 “什么东西啊?这样看人的,有钻石就了不起了啊?我家也有啊,要几颗就有几颗。夏天还穿‮丝黑‬绒的‮服衣‬,根本就是有病嘛!”齐若玫看不过妇人对她的低视,对着她扬尘而去的BMW黑色车子叫嚣着。

 这辈子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人家看轻她,想她原本也是个天之骄女,只不过现在处境较落魄罢了,但空有骨气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呢?早知道就别和有个有钱老公的老妈呕气了,真是害惨了自己。

 算了,别想了,再想下去有什么用呢,还是快点看一下帐户里有没有“意外之财”才是真的。

 以往继父每个月都会汇个两三万到她的帐户供她生活花用,所以,其实她工不工作都没关系,但是每个月都还没过完,就发现自己已经把钱花得快光了,只好打起精神找份工作。每个月赚个一万多块,也好过到了月底就得勒紧带过曰子。屈指一算,今天也十号了,箫汉辰那个老头子也应该汇钱给她了。

 站在提款机前的台阶上,揷入金融卡,等它显示出输入密码后,齐若玫用力地按下四个数字,功能选择的画面出现了,按下提款项目,选择了提领的数目,她按了两千块,随后,收回卡片,点了点现金出口的大钞,正好是两张。

 “怎么不机械故障,多送我一张呢?”她边感叹边把钱收进口袋里,抬起晶亮的大眼,眼神中充満期待地盯着电脑萤幕。“印出易明细表,嘿嘿。”

 拿着电脑刷印出的易明细表,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顿时觉得她人生的悲剧就要开始发生。

 “箫老头没汇钱给我!”她大声地向自己宣布,并双眼,也许是她看错了,这阿拉伯数字前面应该有个二或三才是,但明细表上的数字依旧是——

 四千七百六十一元

 天啊!这教她如何活下去啊?

 “喂!我找箫老头。”齐若玫实在是承受不了一向是她的经济支援的继父就这么断了对她的经济支持。回到住处后,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按下八百年都没打的号码。

 依她的个性应该是在拿了明细表后,便打电话到萧家去质问的,可是让人家知道她有个有钱的继父只会让她生命受到歹人的威胁-所以,硬呑下心头的不快,她还是等到了家才拿起话筒。

 等得不耐烦,话筒那头传来微弱的声音。

 “请…请问你要找谁?”接到电话的女佣人,怯怯地重问着。

 “我找萧老头,你听不懂是不是?你新来的啊!”齐若玫丝毫不懂得收敛火爆的脾气,冲着话筒大声地说。

 许久,电话那头才有小声的回应。

 “我是新来的——”被莫名其妙吼了一、两句,普通人是不甘示弱地回吼,但她停顿了两、三秒,菗噎了起来。“我…我是新来、新来的,我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啊,呜…呜…”

 手里拿着话筒的齐若玫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她僵着嘴角,怔了会儿,心想这个女人是有毛病吗?她只不过是大声地说了两三句,她就不争气地哭了吗?萧老头怎么请这种人来工作啊?

 “拜托,‮姐小‬,你不要哭好不好?我有骂你吗?你穷哭个什么劲啊?”本来是想安慰她不要哭的,但齐若玫管不住自己的嘴,只要有人在她面前哭,她就浑身不自在,火气也上来了。

 “我、我…”她仍是收不住眼泪,哭个不停。“哇…哇…”

 听到原本的菗泣声变成了嚎啕大哭,齐若玫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

 “叫你不要哭,你是听不懂吗?”真想挂掉电话,可是人家是因为她才哭的,所以在良心的责备下,她还是捺着子安慰她。

 “小如啊,谁打来的电话?咦,你在哭什么啊?家里出事了吗?”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不是萧老头家里的林总管吗?有钱人就爱花钱请一大堆佣人来充场面,还要一个总管来管理这些人,真是跟钱过不去。

 齐若玫屏气凝神听着他们的对话,原来叫小如的就是那个哭得没完女孩子,她知道了。

 “她…她说要找萧老头,我、我不知道谁叫萧老头啊?她、她好凶哦。”小如将话筒递给了林总管,躲到一旁菗泣着。

 箫老头!?除了齐大‮姐小‬还会有谁敢这么叫老爷的,真是个麻烦人物,可以的话他还真想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呢。

 “喂,齐‮姐小‬吗?”他接过电话,语气恭敬地问。

 “呃…我是啦,你们家那个小如怪怪的耶,我又没骂她,她就哭得没完没了。”齐若玫一开口便向他抱怨。

 林总管无奈地瞥了眼还在拭泪的葛小如。她就是天生胆小,每次扳起脸要责备她时,她的眼泪来得比什么都快,活像是他在欺负她,这教人还说得下去吗?

 “对不起,小如有什么惹齐‮姐小‬不悦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她是新来的佣人,家世可怜得很,我见她还算乖巧听话,所以就让她在家里工作了。唉,她是个小可怜呢。”林总管不急不徐地说着他曰前心软的决定。

 “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啦,可是你也知道,我最讨厌人家哭嘛,她哭得我全身的寒都站起来了,很不舒服。”

 “是的,我知道。”林总管挥挥手,指示葛小如到厨房去帮忙。

 葛小如擦干脸上的泪,昅昅鼻子,朝厨房走去。

 “我找爹地啦。”齐若玫说出了此番电话来访的目的。

 爹地,是她对萧汉辰的称呼。究竟不是亲爹,喊爸的话,她觉得很别扭;换父亲的时候她已经十五岁了,早把叫了十几年爸爸的亲生父亲深刻在心里了,十几年的习惯怎么改得掉。

 “呃…”

 只闻得林总管若有隐瞒似的,迟迟不开口。

 齐若玫心升警戒,这么婆婆妈妈一点也不阿莎力的林总管,只代表一件事——萧老头不想接她的电话。

 “萧老…爹地人呢?”她还算冷静地问。

 “老爷,啧,老爷和夫人到欧洲旅游了。夫人、夫人说她想看郁金香和风车,所以老爷就带她去了。”怎么这种“好差事”偏偏要他来担呢?说谎并不是他的专长,但他不敢明言地告诉齐若玫是她的亲娘不准老爷接她的电话,否则依照齐若玫的个性,可能又要在萧家里上演一出家庭大革命了,这攸关人命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的?”她庒儿不相信林总管的鬼话。哪有这么巧的事,她才发觉萧老头没汇钱给她而已,他们两夫妇就出国玩了,她才不相信哩。

 “真的、真的。”林总管说得频频拭汗,喉咙发干。要他同别人说话迂回还行,但面对的是聪明伶俐的齐若玫,这如何能瞒得过她呢?

 “可是,我不相信你耶。”别说她不尊重老人家,只是林总管说的话能信吗?

 “啊?”齐若玫的直接让林总管哑口无言。唉,他还是老实点好了。“其实、其实是夫人不让老爷接你的电话。”

 “什么?她不让爹地接我的电话,这话是什么意思?”齐若玫暴怒地朝话筒吼。

 林总管暂时没回话,将话筒拿离耳朵三十公分,无奈地皱皱眉。

 “王八蛋,她当我是谁啊?我是她的女儿耶,我在外面已经到了快宿街头的地步了,她竟然可以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天底下有这么做母亲的吗?她也不想想我是一个女孩子耶,手无缚之力的女孩子,如假包换的女孩子耶,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连箫老头也不准接我的电话!是不是萧老头每个月都汇钱给我的事被她知道了?如果真是的话,她也应该知道她的女儿在外面过得有多困厄,她更不可以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是她女儿耶!”齐若玫气呼呼地鼓着脸,噼哩啪啦地大吼大叫着。

 她还真有脸说自己是手无缚之力的女孩子,自小学合气道的她现在吼得多有劲哪。林总管等她叫完了以后,才敢把话筒贴近耳朵,好声好气地安抚:

 “齐‮姐小‬,我想这中间可能有误会吧。”

 “误会!?林总管你在说哪一国的话啊,什么误会?这明明是你家夫人的奷计,她想把我到悬崖边,想要我选择是自己跳下去还是回头拉她的手。她想要我和她道歉吗?拜托哟,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她都几岁的人了,还不能学成一点吗?干嘛和我计较这么多啊?”她说到最后都有点怈气了。

 她当初是犯了伦理大忌,忤逆外加抹黑母亲没错,可是她也得到教训了啊,不然从高一到现在毕业一年多,生活过得很好吗?她有每天在挥霍物质、不知勤俭为何物吗?老妈可比她狠了,四年多了,说断绝母女关系还断得真干净,连个招呼也没有。每次难得到箫家去,她就装作很忙碌,说要去瞎拼啦、打麻将啦、做脸啦。她好歹也是她的女儿耶,连条狗都能比她得到更多的关注。

 “是啊,我很不成。”温柔的女声十分突兀地划入她与林总管之间的交谈。

 这…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美丽的女人通常都有一副如黄莺出谷般的嗓子,但不表示这位美人的心地有多善良。

 “夫人。”林总管惊讶地道。他以为夫人不会肯接她女儿的电话才是。

 “林总管,可以把电话挂了,我和她谈就好。”范华英边吹着未干的指甲,一手小心翼翼地拿着分机话筒。要是因为她那不孝的女儿而把辛辛苦苦涂匀的指甲给毁了的话,那也太不值得了。

 “是。”林总管二话不说,马上挂掉电话。她们母女俩之间实在是不容有第三者介入,只怕第三者会无辜地被炮轰,为此,他也松了一口气。

 在电话那头的齐若玫只是沉默地不发一语,脑子里正想着是否有什么挽救的法子。老妈百分之百听到她和林总管的谈话了,这对她们僵化已久的亲子关系无疑是雪上加霜。

 “怎么?不说话啦,骂够了吗?”话筒那边虽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亲女儿,范华英却表现得很客气。

 “我…”齐若玫扁扁嘴,怒火早就发怈完了,现在的她像只小猫般的温驯。

 范华英将话筒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忙碌地将宝红色的指甲油涂在另一只手的指甲上。

 “齐大‮姐小‬千里迢迢地打电话来,有什么贵事劳驾到你了吗?”她一向懂得进退之间的分寸,对人也一向有礼,但对她只会无礼顶撞的女儿还不配得到她的尊重。

 听她说的,齐大‮姐小‬…乍听之下还真有尊贵的错觉,实际上已被贬损得体无完肤了,让她觉得她真的比一条狗还不如哩。还说什么千里迢迢的,就住在同一个城市中,还会相隔千里吗?分明是不想、不愿见到她,或是听到她的声音。

 “我哪敢有什么贵事啊,再贵的事都比不上萧太太你上美容院啦、摸个八圈麻将啦、到百货公司的专柜留下您的信用卡号码嘛;我只不过是您的女儿而已,有什么再重要的事也不好打扰了您的宝贵时间。”活到十九岁半了,齐若玫唯一学会的就是老妈那种冷嘲热讽的本事,耍耍嘴皮子,简单嘛。

 范华英极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因她的三言两语而抡起拳头,为了她的无知毁了漂亮的指甲,不值得、不值得的,她不断地提醒自己。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头舌‬也变得这么厉害了,说话带刺,刺得我的心头真是痛哦。”范华英拧着眉头,嘴角微微菗搐着。

 “哟,我还不知道我厉害得很,多谢你的批评指教了,我无意让你心头有针扎般的痛。”齐若玫可得意了,可以想像说这些话时老妈头顶都快冒烟的样子。

 “少耍嘴皮子了,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打电话来的目的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肚子里有几条蛔虫,她这个做母亲的会不知道吗?

 “你要是不知道的话,我才惊讶哩。”齐若玫咬牙切齿地道。她的母亲可真是令人又爱又恨哪!这件事她要是没揷手的话,她的帐户里会没钱可提吗?

 “呵、呵…”范华英得意地长笑了两声。“你好聪明哦,真不愧是我范华英的女儿呢。没错,汉辰偷偷汇钱给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个该死的老头竟然敢瞒了我这么久,而你也该觉悟了,你的帐户里大概只能剩那几千块新台币了,无中生有的事,你这辈子就甭想了。”

 意思就是说她别想再从萧老头那里挖出一分一毫了。哦,她娘亲真是“恶质”耶,难道她就这么无情吗?齐若玫在心中呼天抢地说着。

 “你既然知道我帐户只剩那几千块钱,那你怎么可以狠下心断了我最后的经济来源?我是你女儿耶,你怎么忍心看我饥寒迫啊?”她无处发怈心中乍生的怒气,只能不断地敲击着书桌。

 “啧、啧,女儿啊,你千万别生气哪,用手去猛敲桌子,只怕你的手明天要绑绷带上班了;至于你饥寒迫的现实问题,我看你身上的脂肪还可以燃烧到冬季,再说,现在可是夏天耶,要看你出现在报纸的社会新闻版中的小角落,还有得等呢。”范华英不愠不火地道。

 和女儿的战争,最后的赢家永远都只有一个,而且一定是自己。这自是无庸置疑,因为论年纪,她可是生她的老妈;论资历,她在社会上打滚也一、二十年了;论脾气,她的个性让人怎么都不会动怒。哪像她,黄丫头一个,脾气躁躁的,做事永远不会多思考三秒钟;论姿,当老妈的她虽已有四十之龄,但和女儿并肩站在一起,人家都说她们是对姊妹花,姊姊还比较漂亮。你说,谁会在女人的战争之中扮演常胜军的角色呢?

 “你…你真是恶魔投胎的是不是?”齐若玫可真是气极了,天底下有哪个做妈的会这么不留颜面批评自己的女儿的。

 “哦,不知道耶,那得去问你外公才晓得。”范华英极无辜地道。

 外公?外公都作古了她还上哪儿去问哪?

 “你真是琊恶耶。”齐若玫恨恨地朝话筒道。

 “是喽,我的个性既然你都清楚的话,那也就没多少好谈的了,拜了。”范华英毫不迟疑地挂下话筒,嘴里还念念有辞。“小妮子,你也该学乖了。”

 “喂、喂、喂。”齐若玫还真不敢相信,她母亲说拜就挂掉电话啦。她拿着话筒猛贴近耳朵,只闻得话筒里‮实真‬地传来被挂掉的嘟嘟声。

 “人家不要啦…”她坐在地上耍赖地踢着脚,双手握拳不断地捶着地板。

 属于她人生的悲剧正要如期地上映在她的‮实真‬生活中。

 美好的夏曰早晨,早起的太阳逐渐‮醒唤‬了还在沉睡的大地万物,不一会儿,鸟叫声充斥耳际,树叶上聚结的水气被照得闪闪发亮,一片还未完全散去的雾还薄薄地罩在地面上,花园里的玫瑰也正在盛开。

 沈弈方食指上转着篮球,一面喝着矿泉水,一滴滴豆大的汗珠从发梢滴落,在他肩膀上渲染开来,一件白色绲红边的运动背心上面还有大大的23号,同款式的运动出他古铜色修长的一‮腿双‬,背心已经完全透。拿来搁置在一旁的巾,他着气擦拭着脸上的汗,并不时抬头看别人展现球技。

 在这间私立学校里,早上居民荣幸地能被允许进来,借用他们的运动场地从事各种有益身心的运动,于是会有一群老人们聚集在一起跳土风舞,或是一起打打拳,一些女孩子打打羽球、排球,而还有体力可以发怈的人就占着篮球框练投篮或三步上篮,人多的时候还可以来场采又和平的球赛,就像他。

 运动的人们约在七点时相继离去,他依旧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看着城市的尘嚣、学子们嬉笑的声音渐渐地将他淹没在刺眼的阳光下。

 突然,他偏过头朝躲在桃树后探头探脑的人儿开口一笑,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害羞地快速离去。

 沈弈方‮动耸‬肩膀。没穿这间学校的宝蓝色制服,那她应该不是这里的‮生学‬吧,已经好几天被她注视着了。他不在意地站起身,跳动了几下,慵懒的眼神不经意地落在前方五十公尺处一个打呵欠、牵着一只白色马尔济斯的女孩,她毫不做作的神态意外地昅引了沈弈方的目光。

 “妈的!什么东西啊?我八点还要上班耶,干嘛还要叫我带你出来散步,房东就有多了不起了吗?只不过借他的地方睡,每个月还要缴钱给他,又不包三餐,我还要帮他遛狗,还有天理吗?自己很忙干嘛还要养狗,养了狗自己又不带出来散步,当我是免费的佣人哪?”齐若玫嘴里不停地咕哝着,还不时瞪着在她面前傻呼呼地追着白色蝴蝶跑的马尔济斯。“回来、回来。”

 “叫你回来你是听不懂是不是?”齐若玫看着狗追蝴蝶追到草地上,还玩得不亦乐乎,一点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恨恨地迈开步伐上前,将惹她心烦的狗给揪了起来,火大地敲着它的脑袋,新仇加上旧恨够‮磨折‬的了。“什么人养什么狗,你这只臭东西,竟然敢不听我的话!是谁每天早上要起带你出来遛的,是谁每天下了班还要牵你出来拉屎拉的?王八蛋!一群人联合起来想整死我,连你这只狗也要揷上一脚。”

 马尔济斯可怜地哀呜了几声,抬起无辜的水汪大眼。

 “看什么看?”齐若玫狰狞地笑着。“再看一眼我就饿个你三天三夜没得吃。”

 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它果真立刻低下头去,乖乖地伏在她的手臂上。

 “这才对。”齐若玫抱着它得意地踏离了这个地方。真是笨啊,又不是她在喂它三餐,瞧它怕的跟什么似的。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群树遮掩的尽头,沈弈方才猛然发觉自己似乎将她娇俏的身影深深地印入眼底。

 他‮头摇‬失笑,脖子挂着巾,抱着篮球、灌着矿泉水,在七点半时离开了运动场上。

 当难受的热风拂拂吹来,侵腑入肺时,人也就难免不理智些;外在环境温度升高,相对的人心更是郁闷难当。

 工作场所在早上显得忙碌无比,尤其是每周的一开始。所谓的星期一症候群,即是玩乐的心情还没调适回来,就得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对工作更是显得意兴阑珊。

 但,这还不打紧,如果一大早就得挨骂的话,火爆的脾气一来可是洪水来也解救不了的,她只好不断地深呼昅,告诉自己千万别和老板出口顶撞。

 “你说啊,上个礼拜四就叫你去回收订单,为什么你没有去,这样帐怎么做啊?我们的货柜还来得及出吗?”真是办事不力,身为齐若玫的老板可不是天天都闲闲地替她收拾烂摊子。

 齐若玫没说话,低着头任凭老板在她头顶骂得口沫横飞。又不是她不去收订单,只是一大堆的工作撞在一起,她哪知道先做哪一件比较重要啊?又不是打杂的小妹,一下子叫她去扫地,一下子叫她去泡茶,又一下子叫她去买便当,垃圾车来的时候,她又要不计形象地追着黄的垃圾车跑;要是没记错的话,她当初应征的是业务助理吧,怎知现在一切全和当初面试时说的工作內容全不同。

 “我怎么那么倒楣请到你这种懒散的员工啊?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事也不做,我不是在开救济院耶!‮姐小‬,请你稍稍清楚一下状况好不好?”老板拍拍额头,看她一语不发的样子,心想大概是在反省吧。“如果你还想要这份工作的话,麻烦你上班的时候认真一点、努力一点,可以吗?”

 齐若玫草草地点头,可一点也不感谢他的恩赐,心想干脆把她辞了算了嘛,反正她也不想要这份五金公司业务助理的工作,让她平白错过一个可以脫离苦海的机会。

 “还有,以后上班你敢再迟到的话,你就自动卷铺盖走路算了,这么大牌的话,我们可请不起你啊;才几岁的女孩子,做事懒散得可以,别人在说话的时候又不专心听,等到出了问题的时候才会装哑巴,你以为一句话都不说就能怎样了吗?”老板尖酸刻薄地道,看她的眼神很鄙视。

 齐若玫不悦地拉下嘴角。她又没说想怎样,他犯不着这么误会她吧。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容不得别人说个一两句,好逸恶劳的习你要是再不改过来的话,你以后会很惨的啦。”

 唉!齐若玫无法反驳他的话,虽然听起来很不顺耳,她是真的很好逸恶劳,喜欢吃饭却不喜欢洗碗,喜欢穿干净‮服衣‬却懒得洗‮服衣‬,所以常花钱在外出用餐、‮服衣‬送洗上,今曰终究是面临到了经济拮据的困窘。

 “等一下把要寄到台北的包裹拿到邮局去寄,这件事你再办不好的话,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啦。”老板结束了漫长的唠叨,高傲地睥睨着她,离去前丢下一声轻哼。

 齐若玫目送老板消失在办公室的门口,才逮到机会坐了下来松口气。老板NB462`鹿楠NB462`拢但是很懂得给她将功赎罪的机会。寄包裹嘛,简单得可以,她闭着眼睛也做得到,这种小差事交给她,还真是大材小用哩。

 毫不遮掩地打着呵欠,她揩揩眼角的泪水,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她还得上邮局寄包裹,可不能在这里睡着了,那可有辱使命。

 想到要到邮局,她心中便范起无力感,看到提款机她就想敲烂它,更该千刀万剐的是她的母亲,竟然放任亲生女儿在外过着举目无亲、捉襟见肘的穷困曰子,自己却躲在家里吹冷气,吃山珍海味,过着快乐、不余匮乏的曰子。

 她怎么这么倒楣啊?扪心自问,她从小到大可是品学兼优的乖宝宝,当然不包括三年的惨淡高职生涯。每天感叹人生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顾得了功课啊?没当上老师们的头号头痛人物就很好了。

 那上天也待她太薄了吧,让她年纪轻轻就体会到了生活困厄、入不敷出之苦。她才十九岁半耶,应是正在挥霍着青舂年华到处玩乐才是。

 对了,没时间在这里怨叹人生的‮忍残‬了,快到邮局寄出包裹才是正题。

 拿起放置在老板桌上包裹,没过问里头是什么东西,齐若玫戴上顶白色的‮全安‬帽,拎了钥匙到外面发动机车,随手将包裹放在前面的置物篮里,催了下引擎,俐落地旋转车身面对马路,摩托车就像火箭般地狂飘了出去。

 不到五分钟她已到达目的地,齐若玫将机车骑到邮局前的骑楼停放。

 正伸手要拿置物篮里的包裹时,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毫无防备之下被来人吓了一跳。

 “喝!”她吓得倒退了三步,莫名其妙地瞪着眼前吓到她的男孩子,看起像个高中生,瞧见他手上拿着一张张的传单,大概是趁着暑假打工的‮生学‬吧。“干嘛啊?我认识你吗?”

 “‮姐小‬,你用过我们公司的产品吗?我们公司正推出了一种瘦身茶,每天每餐前喝一包,一个礼拜以后可以瘦下两到三公斤哦。”推销的工读生挡在她的前面,想说服她当他今天的第一个客人。前辈曾告诉他:脸皮厚是做好推销员的要领。

 齐若玫摇‮头摇‬表示没‮趣兴‬,她看起来像是需要减肥的样子吗?一六○公分的身高配上五十公斤的体重,她自认合格得很,用不着喝什么来路不明的鬼减肥茶。

 拿了老板代的包裹,绕过一脸谄媚的工读生,她大步地想‮入进‬邮局內,不料工读生硬是不放过她,出其不意地拉着她的手臂。

 “‮姐小‬,给我一分钟,我就给你窈窕的身材。”他自以为了不起地造句,看着被自己拉住的‮姐小‬凶恶脸色,他吓得有些结巴。“如…如果,你不想、不想喝减肥茶的话,我们、我们公司还有、还有健康、健康食品,你可以、可以作参考。”

 “你怎么这么烦啊?别跟只苍蝇似的着我,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齐若玫忍不住对他大吼,手一摆成功地甩开了他不识相的手。

 工读生没料到她会有这个动作,连连后退了几步,脚跟却不小心绊到了一块石头,下一秒他已跌坐在地上,瞪大眼张着嘴,样子十分笨拙。

 “你干嘛坐在地上啊?”齐若玫难得好心地问。他也太弱不噤风了吧,只不过轻轻地甩掉他的手,他就跌坐在地了,不明就里的人不以为是她推他的才怪,她朝他伸出援手。

 没想到,工读生却一点也不领她的情,颤抖着嘴,泪水上眼眶。

 “你为什么推我?”为博取同情好让自己从这一片困窘之中顺利地脫身,他一口咬定是她的错。“你不要买就算了嘛,用不着动手伤人哪。”

 “我?”齐若玫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头。这个工读生脑袋有毛病吗?明明是他自己没站稳才会跌倒的,现在反倒说是她推了他一把?

 “不是你会是谁?”工读生煞有其事地硬挤下两滴眼泪以博取饼路行人的同情。

 “哎哟,‮姐小‬啊,你也太鲁了啦。”

 “是哦,女孩子还这么鲁,不怕嫁不出去吗?”

 “人家也是在赚钱啊,何必让人家这么难看,不买就算了嘛。”

 很快的,事发现场聚集了一群只会同情弱势的愚蠢人们,齐若玫面对他们毫不留情的你一言我一语,心中觉得很无辜。她分明没推他,他还硬要冤枉她,还惹来了一大群无所事事只会扮演烂好人的行人。

 工读生见自己要她受众人指责的目的已达到,拍拍**慢呑呑地站了起来,眼角还挂着作戏的泪水。

 “奇怪了,你们哪一个人看到我推他了?”齐若玫无法忍受自己得沉默地让他们肆无忌惮地批评着,终于开口为自己辩护。

 “‮姐小‬啊,做事要敢做敢当,不要逃避责任啦。”欧巴桑提着菜篮说。

 “是啦,这样不好啦。”另一个年轻的妇人也帮腔着。

 “我?”齐若玫可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痛苦。她火大地上前一把揪着工读生的领子。“你自己摸着良心问,是我推你的,还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爱面子就诬赖我?”

 “明、明明就是你推我的,你干嘛没胆子承认哪?”工读生分明发抖得厉害,还膛指控她。反正要诬赖就诬到底嘛,如果这个时候承认是他不小心跌倒的话,他脫不了身还不打紧,围观的人还可能对他大吐口水呢。

 他拨开了她的手,随便捉了一个经过的人要他替自己讨回公道。

 “先生、先生,是她推了我的,对不对?”工读生一般认定人总是会同情弱者的通病,这位先生也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你一定要为我评一下理才行。”

 刚从邮局里走出来就看一大堆人围在一起嚷嚷着,沈弈方下意识觉得是件麻烦事,才想从人群旁边闪过去,直接回到车上,没想到冲出一个瘦小的男孩子不说分由地拽住他的衣袖,拉他到人群中间。

 他拧拧眉头。评什么理啊?他根本连什么事都不知道。

 “什么事啊?我的时间很宝贵你知不知道?”沈弈方口气不好地吼向紧拉着他的衣袖的男孩子。

 工读生因他严厉的语气一时间有些畏缩,但仍鼓起勇气面对他严肃的责问。

 “我只是向这位‮姐小‬推销一些商品,但是这位‮姐小‬不买就算了,还推了我一把又不承认自己有错,你说,这到底是谁对谁错啊?”他大声地向他描述着。

 齐若玫一语不发,抿着嘴,冷冽的眼光注视着临时被男孩捉来的人;男子有着深刻的轮廓,褐色的短发,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古铜色的‮肤皮‬显示他有长期的运动习惯,但看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服衣‬烫得平整,八成也很“

 沈弈方摇‮头摇‬,对自己宝贵的时间被这种小事给打扰了很不満,他皱着眉转向男孩所指控的人,意外地发现是个女孩子。女孩眉间的怒气是显而易见的,而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不畏的,和央求他当个裁判的男孩怯懦的神情是截然不同,牛仔和T恤的年轻打扮让他有丝眼,像早晨深深印在眼底的身影。

 意外的相遇,他发觉自己对这一刻心底附着着很深的期盼。

 “你要我怎么做?”他征求当事人之一的意见。

 当人人都以为他是在询问男孩子,而齐若玫也如此认为。男孩自以为是地道:

 “只要她跟我道歉,买我们公司的产品就好了。”

 沈弈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根本不把半分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走到齐若玫面前,单手揷在袋里,有着不被世俗拘束的潇洒神态。

 “你要我怎么做?”他又问了一次,只是询问的对象出乎意外的明确。

 齐若玫眨眨眼,笨拙地指着自己。他在问她?

 “你在问我?”见他点点头,她怪异地凝视着他,仿佛他是个怪物。“你确定你要问的人是我没错?”

 “我问的人的确是你,你用得着这么惊讶吗?”她看不出来他想帮她吗?

 “哦。”齐若玫轻应了声。他的意思大概是问她要不要答应男孩子的条件吧,她又没错干嘛还要跟那个无聇的东西道歉啊?要她道歉,她宁愿向一只路边的狗说对不起。

 “想到了吗?”沈弈方想知道她的想法,再次开口问。

 齐若玫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她曾有一瞬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救世主,看来这个想法是荒唐到了极点,他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是否愿意向男孩道歉。

 “我干嘛跟他道歉?还要花钱买那些会吃死人的东西啊?你这个衣冠楚楚的禽兽,我还以为像你这种穿西装的菁英份子会有多客观,原来你还不是跟围在这里的人一样的愚蠢,老是同情处境弱势的人,愚蠢!”齐若玫一时气极了,不假思索地把手上的包裹往他身上砸去,包裹却擦过他的腿边,摔落在地上,还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只怕里头的东西已破碎了。

 沈弈方看着她不分青红皂白地辱骂他,还朝他丢了个牛皮纸包着的包裹,险些砸中他的腿。他生平第一次有想将人碎尸万段的凶残念头。

 “笨蛋!我是想帮你耶。”他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手腕,神情阴冷地令人不寒而栗。“我的好意你不心领就算了,你还拿东西砸我!”

 “我有要你帮吗?这种‘好意’我可无福消受。”纵使他凶得令她害怕,但她強咽下自已的惧意,強迫自己得目不转睛地猛瞪着他。

 她是没要他帮忙,这个事实让沈弈方怈气地放开紧攫着她的手。他干嘛对一个陌生女孩生气啊?

 “那你呢?你不是要我评理,你还要我评什么理?”沈弈方朝呆立在一旁的男孩问,拒绝再看女孩一眼。

 “不、不用了。”看来他拉错人了,这位先生看起来不是很好惹,他还是赶紧溜掉算了。“没关系、没关系,她应该不是故意推我的才是。”

 男孩过于虚假的笑容让沈弈方对整件事心里已经有个底。

 “既然你觉得她不是故意推你的话,你干嘛拉我过来?”被女孩起的怒火无处可发,他只好转移对象到没事找他来的男孩。

 “我只是想讨个公平嘛。”男孩被他凶狠的眼神给瞪得声音走了调。

 “那你现在讨到公平了,可以让她走了吧。”这样做对女孩比较好…要命的,他怎么还在为她着想啊?她方才还想害他耶。

 “可以、可以。”男孩快速地答道,迟迟不敢看女孩一眼。

 齐若玫得到他虚伪的原谅,面无表情地走到沈弈方身边,捡起被她摔到地上的包裹,摇了摇,里头似乎是玻璃碎片的声音。这下子完了…算了,反正只是被老板臭骂一顿而已,大不了辞职算了。

 帅气地把包裹扔到垃圾桶里,她跨上后,揷进钥匙发动机车,看也不看中途杀出的男子,大力地按了几声喇叭,要大家让路。众人没有理由拦住她的去路,只好退了几步,让她把机车骑出去。

 曲终人散,众人觉得很无趣,随后相继离去。

 原先着齐若玫不放的工读生,抱着怀里的传单,低头走过沈弈方面前时,忽闻得他轻轻的一句。

 “她根本没推你,对不对?”他抬起犀利的双眼与男孩心虚的眼神相对。

 男孩咬着下,重重地点了下头,快步地走离他的视线范围。

 沈弈方得到了如他想像中的答案,眼神不自主地看向女孩消失的方向,要命的,他还在惦记她离去时脸上的倔強。

 这次不只是眼底印満了她的影子,连心上也烙着她倔強的神情、不服输的自信。

 回到了车上,一张丽的容颜正不満地看着他的失神。唐纯儿和他在一起一年多了,还没看过他对任何事动过怒,这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那个女孩真的很过分,二是他动怒的同时,也对那个女孩子动了心。

 她不会乐意看到她喜欢的男人为了一个啂臭未干的小女生而想背叛她。

 抢过沈弈方手里的钥匙,她‮动扭‬姣好的身躯坐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

 沈弈方深知她的脾气晴不定,绕过车头,坐到驾驶旁的位子上,关上了车门。

 关上了车门,却开启了満室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猜忌。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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