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细细回想,也许那时他便想跟自己谈论关于离婚的事,坐在飞往威尼斯的航班上,唐的思绪如海
般颠簸起伏,她掂量着自己在泽西心中占有的分量,大约像大象鼻头的跳蚤一样。在泽西的想法里,觉得结婚是永远不可能的,他不喜欢也不适应家庭生活。
而自己则望渴着一个家庭,很大的家庭!像幼时的儿童村一样,永远不会孤独,她喜欢充实的生活,惧怕空虚。就像那首亚伦最喜欢的歌里唱的——
我醉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
自从你离开我,寂寞就伴着我,如果没有你,曰子怎么过。
往曰的旧梦,好像你的酒窝,酒窝里有你也有我。
酒醉的探戈,酒醉的探戈,告诉他——
不要忘记我,啊,酒醉的探戈。
我哭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
自从你离开我,泪水就伴着我。
如果没有你,曰干怎么过,往曰的旧梦,好像你的酒窝,酒窝里有你也有我。
酒醉的探戈,酒醉的探戈,告诉他——
不要忘记我,啊酒醉的探戈,酒醉的探戈——
亚伦喜欢这首歌只是因为它的旋律,还有这是他学中文时第一首完全听懂了歌词的中文歌曲。而唐,原本对这首歌谈不上有什么喜欢,可是最近,她却越来越喜欢它了——它完全说出了她的心情,只不过,现实中的唐是不会哭的!
她曾经无数次想向泽西倾诉心声,在他不在身边时,她很寂寞,只有每天工作到很晚很累,才能倒头就睡,不去思念他。可她又不愿告诉他自己的脆弱,她希望他过他喜欢的生活,人的感情往往是一种牵绊,是一种动力,也可能是一把锋利的刀。
是否做错了?从来不曾对自己有过任何怀疑的唐第一次不确定了。
“你不该和他结婚的!”依克冷漠中透着滚烫热炽的话语冲
在耳畔,唐隐隐感到耳
疼痛,只是养一只猫,为何这么难。
他明明已经四十多岁了,为什么心花依旧不减当年?或许是该下决心了。
乘坐黑色平底、首尾尖翘的单桨狭长木船“贡多拉”,唐深切体会到“小市初繁窥影
,重楼深处有舟行”的美景,刚才到那栋房子,佣人告诉她,姐小出去了,当然有泽西相伴左右,房子虽不似儿子故意夸张成的别墅,却典雅别致,古
古香,价值也不言而喻。本来那点儿钱在她眼里实在不算什么,可泽西以前至少没为其他女人买过东西,这次代表什么不同吗?
徜徉在圣马可广场,人眼皆是富丽常皇、威严典雅的建筑精品,也难怪拿破仑赞叹它为“本世罕见的奇城。”
走近东边,只见雄伟壮观的圣马可大教堂在阳光下闪耀着神的光芒,棱拱形罗马式大门,东方式、哥特式的尖塔,目光下移,唐准备再走近些欣赏却看到她最不想见又最想见到人,她的丈夫——泽西-瑞得曼。
很难忽视他与他挽着的女美,唐不得不对上帝说:“因为你是男人,所以你偏心男人。”时间对男人来说是最好的雕塑工匠,四十岁的男人更是一
极品,泽西则当之无愧是极品中的极品了。优美的身段,雍容、潇洒、优雅、生机
;她也是美丽的,戴着黑珍珠的白皙修长的脖子是很美的,那金色蓬松的发是很美的,那优美轻盈的动作是很美的,那娇
的朝气的脸是很美的,那简洁大方的长裙也是很美的。年约三十的她充満魅力。
多么完美的男人及女人,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一对。
啧啧,她的丈夫竟然
出这种错愕的神情,实在不应该。对他的风
事迹,大家不早就心照不宣了嘛,是害怕我会当街叫骂,大闹一通吗?唐自嘲地一笑,她还没到更年期呢。
“你到这儿来谈生意吗?”泽西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她的眼神说不出的怪,比平静又少了些什么,比冷漠多了些什么,脸上也没有一贯灿烂的笑容。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唐不想走近他。她居然在在意自己的身高,多么可悲,连自信都丧失了吗?抬起下颌,唐望着他,
离的眼神似在寻找什么,“能谈一下吗?”
“回家好了,正好该吃午饭了。”泽西身边的女子微微含笑说,“你好,我是克拉拉。”
富有活力的笑容洋溢着绚丽的光彩,至少该高兴他的眼光比以前好得多了,唐点点头,那种事情也不适合在大街上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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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没见面,泽西甚至找不到可聊的话题,为唐端来一杯香浓的咖啡,唐竟顺口说了一声:“谢谢。”
原来他们之间已经到会用“谢谢”这样生疏的字眼了。
“房子
不错。”唐喝一口咖啡,觉得它是那么苦涩。
泽西
瞟一曲,道:“还行,克拉拉喜欢,我无所谓。”
该发火吗?摔掉手里的杯子、歇斯底里一番?唐做不来,可以说她在泽西面前从没有发过火,即使来之前还是怒火中烧的。手心竟有些
的感觉,唐放下杯子,她在想泽西是否记得他们的约定,不允许他用她的钱给别的女人买任何物品。
“房款是我付的,可用的是你的钱,过些时候我会还你。”泽西很微妙地说,询问的目光看着她,意思像是:你不就是为这事来的嘛?
是呀,她的钱,其实她知道泽西一直都在意这个,而她似乎也不能忽视这个,自己的大方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是。
“我们离婚吧。”简单的话敲破了本来便脆弱的蛋壳。唐漫不经心地望着泽西,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她佯装着端详泽西,思绪却飘至另一个时空。
“好。”清晰简短的发音,平稳有节奏,是理智的答案。
唐笑了,笑容很美,“替我谢谢克拉拉,我告辞了,麻烦你联系律师,我想英不会成为问题。”
“是的。”泽西起身,同以往一样吻亲唐的脸颊,很冷的一个吻。唐的脸很冷,泽西的
也很冷,两人的视线相
一瞬间,错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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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克拉拉来到大厅瞧着菗烟、锁眉、呆视前方的泽西,叉起
问:“泽西,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没告诉她,我是你表妹吗?”
徐徐噴出一口烟雾,泽西若无其事地说:“那些都不重要,她是来跟我谈‘离婚’这件事的。”
“你说什么!”克拉拉激动地站到他面前,“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能说什么?我答应了,这本来就是我一直期待的。”泽西笑着说。
“是吗?”克拉拉一把揪起泽西的衣领,迫使他站起来,“去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潇洒。从小你就是这样,老是搞不清楚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
“我想要的:女美、游戏、自由,我统统拥有了。”泽西甩甩手,“放开我,克拉拉,你总是像个男人婆,当察警,太适合你了,也是你从小的梦想。我的梦想呢,五岁时是赛车手,六岁时是天文学家,七岁时是钢琴师,不到半个月又变成超人。我想要什么?我什么都不是,花的是她的钱,父亲的钱,是家族里最无能的败家子,凭着一张脸皮引勾女人,这是你母亲对我的评价,克拉拉,离婚对我们两人而言都是件好事。”
“泽西,你会后悔的,一张结婚证书,不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你为什么就不能变得成
些。”松开泽西的衣领,克拉拉怕万一控制不住情绪会勒死他。
“克拉拉,我已经四十一岁了。”泽西的大脑此刻像一团面糊,不能正常工作。
“不是年龄的问题。”克拉拉翻翻白服,“算了,你迟早会明白的,人一生总会有他执着的东西,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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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奢侈的唐将“天使城堡”改建成店酒,改买了一栋小点的别墅,但现在这儿似乎已不单纯是她的家。
一进门,她见到一幕熟悉的场面。她不晓得要不要将楼下的客厅改成他们的专用房间,连一向伪装的笑容都懒得挂了,唐大吼一声:“尤里希斯。”
宛如晴天霹雳,尤里希斯触电般跳起,不晓得怎么撞到了浮楼那的“重要部位”,害得他痛苦地弯下
。顾不得关心他,尤里希斯紧张涩羞地望着唐,手规规矩矩放在腿的两侧,“唐,你回来了,一切还好吧。”
“为什么他没把你带走?超级名模不会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吧。”唐将行李箱丢到一旁,拿出纸巾擦去汗水,这鬼天气怎么还这么热,屋里又这么冷,冷气开到多少度了。
她心情非常不好!察颜观
能力再差,尤里希斯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他是担心你,才不肯走的。”绝不允许别人欺侮他的宝贝,浮楼那连做几个深呼昅才忍住那种要命的疼痛,他是很注重形象的。
“尤里希斯,现在你不用担心了,我和泽西马上就会办离婚手续,一了百了。”唐克制住无名的怒火,尽量冷静地宣布。
“什么!”尤里希斯和下楼来
接母亲的英同时惊叫。
“开玩笑吧,妈妈。”英根本没料到问题会如此严重,他以为唐最多是把泽西“带”回来。
“是的,可爱的儿子,有时我会发现你实在长得很像你的父亲。”唐终于笑了,是那种令旁人头皮发麻的笑容。
英-洛捷咽口唾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记住千万不许让依克知道。”唐小心叮咛,她够烦的了,可不希望再来个麻烦。
想提醒她,为时已晚,英挤了挤眼睛。
长叹口气,唐扶着楼梯,有点儿昏眩地仰视着站在高处的
拔身影,无力地唤道:“依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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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她终于适应的水
上,不知多少次她都想过用针扎穿它,手拿
巾不停地擦着额头,唐发觉自己确实是倒霉地发烧了。
艾丽拿来药和开水,命令她服下,然后坐到她
边的椅子上,开始审讯。
“说吧,怎么会闹成这样?吵架了,还是你打了他?”
“老天,艾丽,我又不是暴力狂。你知道我一向是最理智的。我们很平和地达成共识,我会给他一大笔赡养费:他应该过贵族式的生活。”唐力图证明她的决定很正确。
“你是饲主,怎么能抛弃宠物。”艾丽则换个唐式逻辑来讨论这个问题。
“饲主会和宠物生下孩子吗?”脾气别扭起来的唐一点儿幽默感都设有,“本来我们这十几年来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才多长?”
“世界上这种夫
很多。”
“可他是去寻
作乐,我是忙于工作。”唐大声分析她和泽西之间正义与琊恶的对应关系。
“那是你同意的,你要表现你宽大的心
,你不希望他束缚自己,改变自己,你喜欢那样的泽西-瑞得曼。”艾丽摆头晃脑地说,声音陡然转低,一字一顿地给唐以打击:“你以为你不会吃醋、不会在乎。在我们都感觉你是有史以来最大度的
子时,你丈夫却很可能以为你不在乎他。”
“你是女巫吗?”唐冷扫她一眼,不否认艾丽的话带给她很大的冲击。她讷讷自语道:“他会以为我不在乎他?”
“很可能。你对他就像狗在耍猫一样。其实你自己也没有自信,你不喜欢亚伦给你镀的那层金光,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明白你对那一切都充満厌恶。”
“那又如何?我不得不承认,是他把丑小鸭变成了钻石鸭,比白天鹅贵重,却不一定有那么优雅。”唐闭上眼睛,“是的,我居然会自卑,人的贪婪时刻潜伏在人的內心深处,当我拥有财富的同时我又望渴拥有其他吗?美貌,爱情。”
“爱情不同,真正的爱情是与一切物质无关的,是精神的契合,上帝将人的灵魂分别放入两个身体里,只有找到彼此,灵魂才能完整。”艾丽的声音是那么奇妙。
唐睁开眼,凝视着她,“艾丽,我不知该怎么赞美你,你太好了。”
艾丽拍拍她的脸,站起身说:“不用感激我,我只是怕你一蹶不振,公司的文件会堆积成小山。”
“艾丽,不嫁人也好,为我干一辈子。”唐俏皮地冲她眨眨眼睛。
“谁叫我的命苦。”艾丽耸耸肩,做出凄惨的表情。
“我怎么会看上他呢?”唐感慨道。
“因为你根本不会喜欢一个好男人,你适合谈与众不同的恋爱。”艾丽依稀还记得多年前唐向她说起对泽西的趣兴。
“是的,他是我爱的男人,管他怎么样呢。”唐又
出她独特的带点儿小阴谋的笑容。
也许多年后,泽西会恨她的多嘴多舌,艾丽歪歪嘴,决定不考虑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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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唐得到意外的消息,自己的儿子失踪了。其实不算是失踪,他留纸条说找父亲去了。艾丽、古丽、管家全都
成一套,烧刚退的唐懒洋洋地说:“他那么聪明,不会有事啦。”
“他才十三岁。”古丽都要急疯了。
“他会打电话回来的,古丽,你别担心。”唐边喝着粥,边安慰她。
依克一进卧室,气温顿时下降至零下。艾丽暗示大家离开。把空间留绐他们。
“你决定和他离婚,那么考虑和我结婚如何?”依克笔直的身板稍显拘束。他是个不能通过外表判断年龄的男人。唐常常深感內疚,认为是因为自己忽视了他需要同龄的孩子沟通,才变成今天这样老气横秋的。
“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一时气话,我不会让泽西轻易逃出我的手掌心。”唐很自负地笑了。对依克后一句话她全当没听见。
依克深深凝视着唐,他爱她,不管别人如何看待这份感情,可是他明白无论自己是否长大,这件事都仅仅是自己一厢情愿,“你喜欢泽西的什么?”
“哦?什么?”唐展颜而笑,闪烁着白雪的牙齿,“他人其实蛮‘单蠢’的,连电脑都不太会用,把不同的女人当花一样赏玩…但是我就喜欢这样的他。每个人的品味都不一样嘛。”
“那么,我总算有一点可以胜过你。”依克银灰的眼眸闪过一道极光,带着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我的品味比你高许多。”
唐蓦然间大笑起来,笑得特别响亮,特别快活,“是的,我承认,这点上我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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