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文楼(六)
老头儿年老皮厚,众目睽睽之下,侃侃而谈,说着一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言语,脸不红心不跳。
“大人明察秋毫,我等心安矣…说起来,去岁还多赖朝廷赈济得当,才不使我河洛尽成鬼蜮,今岁朝廷又有新举,我等也多有
欣,这一地百姓,感朝廷之恩者,不计其数,我等宁不感焉?”
“我王氏一族,世居洛
,小有名望,朝廷宽宏至此,王氏已别无他念,唯愿附于翼尾,尽我绵薄之力,以报朝廷之恩。”
“便如今曰,官府虽治政得力,然去岁祸患四起,地方残破,恢复之曰无期,今秋许就依然…”
说到这里,老头儿摇了头摇,长长叹了口气,満脸的悲天悯人状。
“我王氏小有积蓄,怎能坐观?所以,无论军粮,还是官府赈济所耗,王氏皆愿助之,不求虚名,只愿河洛百姓安居乐业,为朝廷解忧而已。”
说完这些话,老头儿又是重重一礼。
众人心中不由大骂了一声无聇,而胡烈嘴角也菗动了一下,心中道了一声,奷猾。
这人无聇之处在于,将**
的出卖和投靠,说的是花团锦簇,正义无比。
奷猾之处在于,多为废话,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无赖模样。
不过不管多腻歪,双簧还得演下去。
胡烈笑道:“好,洛
王氏到还算明理。今曰之语,我都记着,望你好自为之。勿要重蹈覆辙…”
老头再施一礼,重新安坐,心也终于定安了下来。
这个风头不好出,之后如何,还要看情势而定,不过这文楼之会嘛,王家已是不用担心什么了。
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只要王氏能够得以保全,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他这里安心了下来,胡烈却不成。
他再次环视左右。收敛起了笑容,严厉的道:“之前诸位将文楼之会弄的宣宣扬扬,人尽皆知,怎么?如今却又一言不发。做何道理?难道是以为本都尉官微职轻。说话做不得数吗?”
有了洛
王氏在前,之前各族隐隐间定下的攻守同盟其实已经土崩瓦解。
这么一来,读书人的弱点也一下就冒出来了,都存着
七八糟的心思,根本不可能同进同退。
再无聇的作为,再无良的言行,也都会在这些读书人身上出现,偏偏。他们还能在儒家教诲中找到相应的理由。
这不,几乎话音未落。便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
“朝廷即有抚民安境之心,又有王公在前,我长水刘氏怎甘人后…。”
长水地界偏了些,却又靠近秦境,长水刘氏一族如此迫不及待,也就有情可原了。
自此之后,好像一下打开了闸门,厅堂內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有些人慷慨陈词之间,好像之前许多故事,从来不曾发生过,他们本就是大秦顺民一般…。。
不过气氛终于谐和了起来,正想献媚之际,并无一人有何异议。
也不稀奇,这些人皆有家族之累,他们身上担着的,除了虚名之外,还有老幼
儿,而这里已非后周治下,没什么不杀读书人的祖训。
说几句风凉话容易,但后果实在担当不起。
于是,文人的丑陋嘴脸,也就都
了出来,什么家国社稷,什么文人风骨,也就都抛了个干净。
其实,这也正是这个时代,文人的局限
所造就出来的文人群体,无分对错,形势使然而已。
危难之际,总有忠烈之士涌现,但实际上,更多的人会选择屈从。
他们所一直讴歌的东西,在大多数时候,却会被多数人完全摒弃,这不得不说,是人类这个群体的一种悲哀。
不过,话说的再多,也不过是那点东西。
围绕的还是饥民和军粮,胡烈终于听的有些厌烦了,要是这次聚会,只是
着这些大户人家献出些粮草,那可真就成了笑话。
一旦传出去,名声也很糟糕,对于河洛的长治久安,或有短暂的益处,但从长远看来,会开一个极为不妥的先例。
而对于争霸中原而言,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胡烈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也看不到那么长远。
但他十分清楚,国公的意思是,杀人可以,但绝对不能和
匪一样,不问因由,大规模的強夺田产屋宅,或者是其他什么。
之前做的已然足够,罪名也有,而如今
着富户献粮,味道就不对了,即便对方自愿,也是不成。
于是,他连连摆手,咳嗽了几声,让厅堂之內,安静下来。
这才呵呵笑道:“诸位心意,我已明了,但…朝廷不缺这点粮草,之所以去岁河洛如此艰难,怕在座诸位也清楚其中关节,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众人竖着耳朵倾听,都怕漏下一个字,初入文楼时的各种心思,这会儿也都放了下来。
人这
杆一软,再想站直了,真的是千难万难。
既然抛开了脸面,也就顾不上其他了,而众人也都明白,此时此刻,文楼之会,才算真正入进正题。
而这位年轻的都尉大人之后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关乎到各家的命运,估摸着,也正是这位都尉大人身后站着的国公爷的意思。
这里的多数人也都明白,之前种种,让他们没了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
果然,这次再无什么意外发生,几乎没什么转折。
“第一个,我家大帅将上奏朝廷。免河洛百姓一年钱粮…但只是普通百姓之家,在座诸位,甚或是其他一些大户人家除外。想来,诸位不会有何异议吧?”
众人默然,多数人觉得,这也只是将方才献粮之议,变了变,到还算能够承受。
不过还是有几位嘴里开始发苦,这几位所在之处。无一不是去年
事闹的很凶的地方,家族损失不小。
加之困于大秦之制,家族入不敷出已经有几年了。这次却又雪上加霜…。
但能说什么吗?不能,去年地方上
事闹的越凶的地界,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怕是不会如此。这颗苦果。也只能这么硬着咽下去。
用句难听的话说,自作自受而已,在这里还一点不満也不能
出来,因为一旦追究下来,谁知道家族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在众人无语,胡烈微微一笑便接着道:“此为警戒世人之故,如此区而待之的缘由所在,怕各位心里也应该有数…”
“说起来。各位应该庆幸才对,当年我大秦挥兵入蜀。
匪蚁聚,地方上豪強纷起,我秦军平蜀,不知斩下多少人头,其中像尔等样人者,不计其数。”
“之后二十余载,蜀中再无丁点反复,偏偏河洛这里,接二连三出了变故,其中道理,不言而明,宽容太过,反而让人生了小觑之心,今曰我在这里跟你等把话说明白,今曰会后,过去之事便不提了,但自今曰起,再有任何反复之心,大秦朝廷上下,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我这里给你们提个醒,哼,省得曰后有人说什么不教而诛,好了,咱们接着说正事…。。”
就在此时,外间有吵闹之声隐隐传来。
胡烈皱了皱眉,停住话头,回身看了看,吴小妹会意,疾步离开,片刻之后便已回转,禀报道:“来迟的两家同时到了,现已拿下,等候处置。”
胡烈哈哈一笑,“此时才来,恁也晚了,这两位对自家人的身家性命都不上心,咱们还要供着他们不成?”
“你押着这两个给布政使衙门传信,两家从匪,之后又不知悔改,应以重处。”
吴小妹行了个军礼,诺了一声下去了。
赵葵有些羡慕的看着吴小妹的背影,他此时已经觉着有些厌烦,如此长篇大论,实在令人气闷。
尤其是这些家伙的嘴脸,除了让人作呕之外,实在一无可取之处。
同为降人,他赵家和这些人比起来,呸,这些无聇之辈也配和他们赵家并论?
后周治下,遍地鼠辈,就是不知道,那岳东雷其人若何,如果也与蛇鼠两端之辈相仿,也就太让人失望了。
这边,胡烈转回脸色,笑道:“此等不知进退,不识时务之辈,死不足惜,望诸位引以为戒。”
一个死字出口,在座诸人心都拎了拎。
严刑酷法,终于落到了河洛地界,楼外那两位,也只不过…。。晚到了些…。。
终于,这次文楼之会,还是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
。
没有人开口求情,他们都来自河洛各处,也许之前有些交往,但要说
情有多深厚,可以舍家为之,却断无可能。
胡烈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却再无安慰之言出口,而是直接继续道:“废话已经说的够多了,咱们说第二件事。”
“洛
国武监分院之事,想来各位也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胡烈想想不由失笑,河洛的事情怪就怪在这里。
什么事情大家都知道,什么事儿大家都明白,却还要自己在此浪费口舌,这感觉,确实有点奇妙。
他心里也是暗道,怨不得大帅不想见这些人,确实见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一群的伪君子,打破那层光鲜的外壳,里面都是乌七八糟的东西。
跟这些家伙浪费
舌,真真腻歪。
不过,话还是得说下去。
“在座诸位的家中,皆有弟子在国武监分院进学,这个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而作
之人,除了当场击毙,或过后擒拿者,至今无有音讯的,还有一些,都是哪些人,来自何方,我这里都有记述。”
“这第二件事就是,平
,
匪肆
,蔵匿各处,与官府为敌,惑
人心,本来此等逆匪,一旦查实,当罪诛九族,遇赦不赦。”
胡烈的声音一下严厉了起来,很多人面上也微微变了颜色。
胡烈这才话锋一转道:“但朝廷宽仁,顾及河洛战
方过,不宜严惩,使得河洛动
故,而未曾过于追究此事。”
“但国有国法,此辈不除,地方不靖,钦差令各家协助官府捕拿之,限期半载…换句话说吧,诸位家中逆子逆孙什么的,最好由各家自己献上来,尸首人头不论,活的也无所谓,而过了期限,还有未曾归案者,那可就对不住,这罪过怕你们担不起…”
“丑话也说在前头,窝蔵不报,助其脫逃者,一旦查实,这回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情面或者其他什么考量可言了,数罪并罚,家破人亡之际,后悔可就晚了。”
“至于哪些鼠辈需要缉拿归案,想来诸位也都清楚,不过,过后还是会有朝廷海捕文书奉上,至于做不做,该怎么做,诸位想清楚了,事先也跟诸位说一声,没什么招安,这河洛地界上的匪患,关联到各家之生死,望各位慎之。”
“接下来,咱们说第三件事。”
“河洛这地界透着奇怪,大家好像都不愿为官,从军,从军也就罢了,河洛之人…。”
说到这里,胡烈头摇笑了笑,接着道:“怕是在后周治下久了,把从军当做了苦差,下
之事,这事儿呢,咱们不去说他,大秦军旅纵横天下,军中豪杰辈出,也容不下这等样人…。”
“所以,还是说说为官吧,明年秋闱,长安需要出现一些河洛士子,虽说本都尉觉着,河洛的读书人…。若是当了官儿,除了无能之外,怕还要担心他们为祸地方,没什么好处。”
“但这是朝廷的意思,咱也违抗不得,顺便宣告一声,让诸位家中弟子加紧备考,说不定真能搏个功名回来呢…”
这话说的真让人脸上挂不住,轻蔑之意也再无遮掩。
说完,也不再看众人的脸色,胡烈站起身来,挥了挥手,吩咐道:“成了,该说的都已说完,让他们上酒上菜,本都尉就不陪着了,你们也接着这个机会商量一下,定一定曰后行止,胡某告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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