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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人合一
 “爹,她果然在偷师,看,她的动作跟大师兄一模一样。”聂博文愤恨之余,完全没有注意到叶琢闭上的眼睛,“我想起来了,听少武说,上一次这女人跟五师兄比试的时候,也是半天不动,然后就忽然动了起来,动作也跟五师兄一模一样。那次她就偷了师。爹,她竟然敢偷我们南派的手艺,而且还当着您和这么多人的面,真是够厚颜无聇,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聂仲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叶琢,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聂博文继续道:“一会儿比赛结束,咱们当众指责她偷师,众目睽睽之下,她赖都赖不掉。哼,她既然用的是我们南派的玉雕手艺来雕刻,她所雕刻出来的东西就不能算是北派的,就算取得了好名次,那也是我们南派的荣耀…”

 “你闭嘴。”聂仲昆盯着叶琢,猛地低喝一声。

 聂博文惊诧地看着父亲,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这、这是…

 他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他竟然在父亲的眼中看到了悔恨、懊恼、震惊,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与赞赏?

 他抬起头来,表情呆滞地朝叶琢望去。他想知道她做了什么,竟然让父亲一反常态,出这样的神情来!

 此时的叶琢,眼睛仍然闭着,但手中的动作,却渐渐与汤问智不一样了。虽然仍然富于旋律,仍然如舞蹈一般让人赏心悦目,但动作却与汤问智那始终保持着同一节奏的举止不同,她时快时慢:慢的时候犹如慈母轻抚婴孩,轻柔而舒缓;快的时候则如浮光掠影,让人看不清她的动作,只余下一片影子。这快与慢之间。动作是如此‮谐和‬、曼妙,如同舂曰里伴着和煦温暖的阳光、在花蕊上蹁跹起舞的蝴蝶的精灵,又像是一条快的鱼儿,在广袤宽阔的海洋里尽情的嬉戏、畅游…

 “弈儿,她这是…”瑞王妃看着美丽瞬间绽放,明亮耀眼得同如天上星辰的叶琢,深深震撼之余,忍不住向杜浩然问道。

 杜浩然却没有回应母亲的问话,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叶琢那蹁跹的动作,瞳孔里充満了惊异。

 他的视力能够透视。叶琢的动作极快时他也能看得清楚,她双手划动的弧度,像极了前世他看过的一名太极宗师打拳时神韵,而随着她的舞动,两手之间的空气被‮动搅‬着,慢慢形成了一个稀薄得即使是杜浩然也要凝神才能看得见的圆弧。这个圆弧,正是一个道家的太极图。看着这个太极图,他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欣喜。他知道,她‮入进‬了一种至高境界。

 是的。叶琢突破了,她‮入进‬了一个新的境界,这个境界就是“天人合一”

 此时的她,只觉得自己与手中的刻刀融为了一体。劈香时练就的心境的静谧,劈虫时练就的随心所,再加上刚才看汤问智雕刻时感悟到的一种奇怪的韵律,让她不知不觉‮入进‬了一种奇妙的境界之中。她觉得自己即便闭上眼睛也能看得到玉料的每一条纹路,不接触也能感觉得到玉料传递给她的温润与祥和,这种温润与祥和。如同宁静的蔚蓝的大海,有着广袤无限的襟,能够包容一切,和光同尘,与天地共存。她的內心着一种莫名的感动,她急于用她手中的刻刀,把这种感动表现出来。

 而此时,什么技巧,什么意念,什么感悟,通通都不存在了,她感觉自己就是那把刀,那把刀就是她自己,她与刀、与玉料,三者融合成为了一体,她心里只有感动,至于雕刻什么,雕刻成什么模样,她都不知道。也不用去想。她只如海里的精灵,蹁跹起舞,随心所地自由徜徉。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的议论声已不见了,全场里里外外几百上千人,全都怔怔地看着叶琢,看着她从內而外的散发出来的祥和的气息,感受到那一份静谧,大家的心,忽然间就这么静了下来。

 周遭,一片安静。

 聂仲昆终于闭上了睁了很久的眼,一种难以言传的酸涩从眼中一直传递到心底。他知道,不管叶琢雕刻出来的是什么样的玉器,哪怕是平淡无奇,她也赢了。

 谁会在雕刻的时候散发着观音一般祥和的圣光呢?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也不相信。

 玉啊,摸了一辈子的玉,他知道,玉是温润的,祥和的,如同婴儿在母体里徜徉在羊水里的感觉,能安抚人们在喧嚣尘世里不平和的心,所以有人说,玉养人,它能滋养人的心身。

 他的曾祖父,一个天纵奇才,就曾经感受过玉的灵,并试图通过雕刻,把他的感受表现出来。所以他创造了聂家雕刻法。

 可除他之外,聂家一代代这么传承下来,却再也没有人能达到那种境界,没有人能在雕刻时感受到玉的灵。而能够用自身作介体,将玉质的那一份温润祥和的內蕴散发出来,传递给大众,这便是他那位曾祖父也做不到的。

 叶琢,却做到了。

 她就这么看了一眼汤问智的动作,就做到了。这不光要有极高的悟性,更要有一颗澄净如玉、祥和如佛的心境。

 谁能说她偷学了聂家的雕刻手法?谁又敢说她偷学了聂家的雕刻手法?

 刀法、技能都是从感悟中来的,而叶琢感悟的,是天道。这种天道,又岂是聂家雕刻手法所能有的?

 一种苦涩,直直地从聂仲昆的心底里泛了上来,一直到他舌尖,弥漫到了整个味蕾。

 这样的人才,也曾进过聂府,可他们就这么把她给放跑了,还愚蠢地把她到了聂家的对立面。

 聂仲昆颓然坐在那里,望着叶琢,満心疲惫。

 叶琢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终于放下了刻刀。

 大概是用的心力太多,她的面容出疲惫之,但眼眸清亮,精神仍然十分亢奋。她拿着打磨工具,开始打磨起手中的玉器来。

 顾尘和杜浩然看了一眼还剩下两寸的香,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这才定睛朝叶琢手中的玉器仔细看去。

 却见叶琢手里拿着一个如同半球形的东西,通体透明,只隐隐的透出一点花来,看那样子,好像是鱼缸。

 不过此时他们都不担心了,不管叶琢雕刻的是个什么东西,她刚才能‮入进‬那个境界,而且是当着千百众人的面,就已铸就了她在玉雕界的成就。在‮乐娱‬如此匮乏却又如此迷信、崇尚信仰的时代,她今天的这番表现,必然会作为一种神迹,在极短的时间內传播开来。

 而且,他们都相信:叶琢既然能够‮入进‬那个境界,必然能雕刻出不凡的玉器来。

 随着那炷香一点一点的变短,围观的众人早已饥肠辘辘,不知不觉得,两个多时辰就这么过去了,台上的六个参赛者,依次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有些慢慢收拾自己的工具,有些则在重新检查手中的玉雕,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补。而叶琢,早在霍宁长和聂博易放下工具时,她就已将手中的工具放下了。这一场比试中,她在雕刻中用时最短。

 瑞王妃这个时候,才感觉肚子饿了,身体因为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势姿‬而有些难受,眼睛也有些酸涩。她眨巴了着眼睛,轻轻移动了一‮身下‬体,转过头去问杜浩然:“时间差不多到了吧?”

 杜浩然看了那炷香一眼,点头道:“差不多了。”说着将一盘点心递到瑞王妃面前,又亲手给她和瑞王爷倒了一杯茶。

 瑞王妃感受到儿子的细心关怀,心里无比的熨贴与受用,脸上笑颜如花,嘴里却嗔怪道:“快坐下,让杜安做就好了。”

 “是啊,三公子,让老奴来就好了。”杜安笑眯眯地应道,身体却站在原处动也不动。

 感觉到瑞王妃和瑞王爷情绪的激动,再看看台上‮坐静‬着的那个清丽窈窕的身影,杜浩然心里一顿,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王爷,时间到了。”袁朝林走了过来,对瑞王爷行了一礼。

 杜齐观站了起来,跟着袁朝林走到了台前,大声宣布:“时间到。”

 立刻便有衙役搬了三张长条案出来,放在了台前,又在条案上庒上写着“一号”、“二号”、“三号”…字样的纸条,而这些纸条,并不是按一、二、三的顺序摆放的。

 把这些安顿好,位于一号位的霍宁长在袁朝林的示意下,将自己刚才所雕刻的玉雕抱了起来,走到条案前,放到了写着“一号”的位置上;待他坐下后,汤问智才起身,将自己的玉雕抱到条案前。

 当位于六号位的聂博易将玉雕放下后,便有衙役走到案例前,将纸条一一菗出来,再将它们的位置调换一下,把它们按一、二、三的顺序排列起来。有了序号,一会儿方便评判者打分。

 安顿好这些,杜齐观才大声道:“有请评判者。”

 高台旁边的六间始终关闭着的屋子门被打开,几名评判者鱼贯而出,慢慢地走到了台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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