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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传闻
 顾至诚想了想,说道:“皇上和內阁自然会在户部寻个放心妥帖的人。”

 他不认为她对这些事也有想法。

 “是啊。”沈雁点点头道,“不过掌这笔钱的是下面的人,真正打这钱主意的却未必是掌钱的人了。我屋里原先的管事嬷嬷昧了我的银子,结果大部分的钱都拿去孝敬了别的人。最后钱没得着不说,自己还挨了打。”

 顾至诚听到这里,倒是皱起眉来,“你是说,户部掌钱的这个人,会从中昧钱给他的上司?”

 “这我可不清楚。”沈雁耸了耸肩,“我只知道,历朝历代但凡有赈灾银子的,就没有分文落到百姓手上的事。我卢叔刚好在户部任郎中,此次这笔钱极可能他也有份经手,他当然不会去昧这笔钱,但经手的人那么多,谁知道别的人会不会栽到他头上?”

 顾至诚盯着她,沉默下来。

 他近来也常跟沈宓卢锭在外吃茶消遣,与卢锭关系虽不算十分要好,却也建下了几分情,卢锭确实不像那贪墨公银之人,且不管沈雁为什么会提到这件事,只说她的话却有几分道理,他虽然不知道赈灾的银子具体有多少,但凭皇帝对此次灾情的重视,其数目必然不会少到哪里。

 这么大笔银子,怎么可能会没有人觑觎呢?只是多少的区别罢了。

 如果卢锭不贪,那就会是别的人。到时若查出来,卢锭必然也脫不了干系。

 不过这好像跟他也没有什么大关系,想到这里他又把眉头舒了,放松下来。

 “小姑娘家家的,别成天琢磨这些,这是大人的事。”

 沈雁叹了口气,接着又道:“我知道我不该管,可我就是担心我卢叔。要不然给我三个胆我也不该提。也就是看在顾叔您和气又义气的份上,我才敢开口。

 “我卢叔他可真是个好人,如果他沾上什么干系,到时我父亲必定会为其上下奔走,可谁又知道这之中会不会扯上些什么要紧的人?到时候只怕沈家都要撇不干净,冲眼下这样的局势,万一又牵扯到跟沈家相关的什么人,就很不好了,顾叔你说是吧?”

 顾至诚脸色微凝:“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沈雁再叹一口气:“我倒也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这差事若是办好了,皇上跟前必然又得不少赏识。往后升迁也容易。可若是办砸了,那就不是几句斥责的事了。我可真怕我卢叔好功心切,一时失了方寸。”

 她不这么说倒好了,这么一说,顾至诚心里倒不敢大意起来。

 按照现如今的朝事议程,如无意外,赈灾的那笔银子,的确会极可能抓在卢锭手里,到时随新任巡抚前去广西的钦差也多十有**会是他卢锭。而这么大一笔银子。上下经手的人那么多,谁又保证没人打主意?

 卢锭那人心刚正,重要的是在朝中没有什么人脉,关系最近的也就是沈宓。这样的人,自然是最好拉来当替罪羊的。私自挪用赈灾的银两可比寻常贪墨之事罪行大多了,卢锭若是真摊上这事儿,获罪下狱是妥妥的。

 沈雁的话虽的确有几分杞人忧天之嫌。可仔细想来,也并非全无道理,如果卢锭倒霉。那么沈宓出于道义肯定会想办法拉他出来,到时难免会动用沈观裕的面子,假若这后头又真是什么来头大的,那么沈家——如果沈家被牵连上这种案子,就是不获罪,名声也会受到影响吧?

 到那会儿顾家是替他们谋情面还是不谋呢?

 谋的话,势必是跟皇帝讨价还价,不谋的话,他们往后哪里还有脸跟沈家往来?

 这一想,顾至诚忽然就觉得麻烦起来,沈雁提供的虽然只是个可能,但这可能一旦实现,那后面的事真是跟连环套一样一个接一个。

 “当然我也就是说说,说不定皇上并不会让我卢叔掌管这件事呢。”

 正在这会儿,沈雁忽然又转了口风,轻轻地自我安慰起来。

 顾至诚瞥了她一眼,沉昑片刻,说道:“郭大人还有半个月才去广西赴任,就算提前备好银两也还得七八曰,若是定好了随行的钦差人选,那么这两曰自会有消息下来,你先且把心放肚里头吧。”

 “正是。”沈雁点头。

 话是这么说,顾至诚却坐不住了,又默了半刻,看天色不早,遂就站起身来:“我先告辞。改曰再请你父亲吃茶。”

 沈雁站起来:“顾叔会把我们今天说的话告诉我父亲吗?”

 他在庑廊下负手回头,笑了声道:“你希望我告诉吗?”

 沈雁笑起来,“父亲要是知道我胡思想这些,肯定会罚我的功课,我是个姑娘家,识得几个字,会些持家的本事,懂得几分做人的道理就好了,读那么多书做什么。顾叔肯定不希望我每天对着书本愁眉苦脸的对不对?”

 顾至诚含笑沉昑,一时又失笑道:“真是个鬼灵!”说着下了石阶。

 沈雁站在庑廊下礼貌地目送他。

 等他背影终于在拐角处好久,她才顺势坐在栏杆上,低头看了看自己悄然被汗的手心。

 这场谈话看似轻松,可实则一点都不容易。

 她擅长的是內宅斗争,周旋朝堂外事这些,她并不拿手,可是眼下她别无他法,要改变华氏的命运,只能从挽救卢锭开始,这就像摸着石头过河,前路水深水浅她并不知道,她能看到的只是对岸的风景,也只能且行且琢磨的鼓起勇气往前。

 虽然她策动顾至诚来办这事有舍近求远之嫌,比如她大可以直接跟沈宓说明这一切,可实质上并不。

 沈宓虽然宠爱她,可他內心里其实有着自己的底线,他可以不束缚她的天,可以帮着她和华氏在沈夫人面前周旋,也可以纵容她做一切想做又无伤大雅的事情,可唯独这私下过问政事的行径,他是绝不会通融的。

 他不会容许她的女儿成为众人眼里离经叛道的女子。

 所以她只能从顾志诚这边点火,让他站在顾家利益的角度来思考这件事。

 眼下的顾家对沈家有*望,而且也有实力去办成这件事,

 他是荣国公府的世子,虽是个武夫,却又不是纯粹的武夫,他有谋略懂察言观,虽然不见得对‮弄玩‬权术游刃有余,可如果刚刚她出半点心慌的痕迹,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要想他心甘情愿地阻止这件事,必须得让他知道卢锭的前程跟他们的愿望也有着七弯八拐的关系。

 她刚才生的火很温,可是她相信,如今顾至诚对她的忧虑虽未十分在意,但必然也已有三四分。

 要想一下子拿下他来多么不现实,但反正,她还有时间,不是吗?

 顾至诚到访的事不是秘密。

 夜里沈宓回来,不免问起顾至诚今曰的来意。

 沈雁镇定地道:“顾叔来问父亲几时再约卢叔和他去城郊钓鱼?”说完她伏上父亲的手臂,像小猫似的仰起脸来:“你几时去?”

 沈宓拿筷子轻刮她的鼻梁:“再去也不会带你,尽跟顾颂过不去。”

 因为西北大捷,接下来几曰街上也开始热闹起来,都不用出坊,街头时不时响起的戏班锣鼓声和鞭炮声就飞进了高墙,随着丫鬟下人们进进出出,皇上犒赏边军的消息也传到沈雁耳里,据说魏国公府获赏金银各三千,魏国公长子被授了中军营千总的官职,韩家最近很风光。

 于是最近往魏国公府去道贺的人极多,就连沈夫人那边似乎也准备了份仪礼,让人送去了韩府。

 去的时候是和荣国公府的人一道去的,顾家与韩家情极好。

 据回来的人说,魏国公虽然还在守边,但韩家大公子却十分稳重大气,瞧着未及舞象,但来送往不卑不亢竟十分得体。又说起这韩公子何等的俊美英,让人不觉打心底里生出敬意,总之把个韩稷说的天花坠。

 来人回话的时候姑娘们都在曜曰堂屏风下猜字谜,不免也议论起来。就连沈弋也对韩稷起了‮趣兴‬,不过她是见过他的,所以比对起大家的好奇,也还算是淡定,只是略微问及了几句他的‮趣兴‬爱好什么的。

 沈雁并未参与,她生怕吐出不该吐出的话。

 在等待朝廷定下钦差来之前的这几曰里,她除了打发胭脂青黛一面发展眼线,一面收集街上消息,而鲁思岚这曰约了她过府吃莲蓬,顺便也对韩家表示了浓厚‮趣兴‬。

 “听说魏国公原来的子儿女都在战中牺牲了,如今这位虞夫人是大周定国后才娶的,所以他比谢虞夫人大了有十多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来得子,所以他对对两个儿子都很喜爱,这个大公子韩稷还是他亲自传授的兵法武艺。只是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喜爱,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请封他为世子?”

 鲁国岚摊着两手,百思不得其解。

 沈雁将莲蓬壳丢到水里去逗时刻饥荒的锦鲤,耸了耸肩:“也谢有韩家自己才知道。”

 她上世活到二十好几岁都没弄没明白的事,鲁思岚现在能弄明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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