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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国公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道:“难为你惦记,我这向头不昏眼不花,牙齿也还咬得动。快些请坐。”一面吩咐着丫鬟们取阁楼上封起来的冰晶翡翠玉盘装果子点心,又拿箱笼里放着的羊脂玉浮雕茶盏出来沏茶。

 柳夫人笑道:“三婶这么客气,倒让我不自在了。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荣国公夫人道:“虽是一家人,那也分远近亲疏,你打小没少在我跟前呆着,便跟我女儿也似,我不对你客气对谁客气?”

 柳夫人不免顺势说起少时一番景象。

 寒暄了片刻,柳夫人便微笑扫视庭院,“听说颂哥儿这一向在府里,许久不见他了,只怕长高了。”

 荣国公夫人不动声道:“他祖爷给他代了任务,这小子回来就四处玩耍,这里正闷头赶差事呢。”

 柳夫人顺势道:“我听说他如今在大营里很是上进用功,是他们这辈里的父佼佼者。”

 荣国公夫人原先防着她扯上朝堂里的事,所以但凡有点苗头便就拽了回来,这里听他说到顾颂,本是放了心的,可是再往下听,心里又有些硌应起来。亲戚间见面打听孩子近况是常事,可是府里并不只顾颂一个‮弟子‬,柳夫人一来便盯着他打听,这是什么意思?

 她淡淡一笑道:“哪里就有那么能耐了,比起他祖父和父亲来可差远了。”

 柳夫人说道:“那哪能与三叔他们比?到底颂儿年纪还小。”说到这里她垂头品了口茶,又抬头道:“不过说到这年龄的事。他今儿也该有十七八了吧?不知道许亲不曾?”

 荣国公夫人道:“算命的说他不宜议婚太早,否则易招灾。”

 她虽然老了,但还没老糊涂。这柳夫人与她虽是婶侄,但却相差不了几岁,眼下她打的什么主意,她还能不知道么?

 柳家如今适婚的姑娘比顾颂皆低了一辈,虽是不可能,但可不排除柳家旁支还有‮姐小‬,顾颂若是订了柳家的‮姐小‬,那到时候荣国公父子的立场可就得变了。眼下大家伙齐心协力给自己争取太平未来。她怎么能让他得逞?

 两家是这么近的亲戚,门第又相当,倘若她真把那说亲的话放在嘴上,她还真不便推了她。是以只能一语封住她的去路。也叫图个慡快。

 柳夫人果然静默下来。

 她原是一品夫人之尊。论起地位,比荣国公夫人也不会低到哪里去,这样求人的事她从未做过。荣国公夫人的心思她也不是不懂。要不是看在当初嫁进柳家乃是因着荣国公府的身份地位,她这么些年并不会但凡年节都来请安问候。

 可她没想到她这位三婶竟然连个开口的机会也不给她就封死了去路,心里自然是气的,但又怎好当着这么些人窘?低头连喝了几口茶,才又缓过气来问起府里的姑娘少爷们。

 只要她不提这些‮感敏‬的事,荣国公夫人也不在意多个人来陪聊,于是天南地北一顿海侃,又让丫鬟们去请戚氏过来张罗午饭。

 柳夫人本不吝这餐饭,但长辈邀请若辞了必又落人话柄,少不得留下来。

 好容易吃了饭又用了茶,告辞出府后便连娘家也不回了,直接在麒麟坊外与顾连氏告了别,启程回柳府去。

 柳府里近来气氛也黯淡的很,眼下的局势如同棋盘博弈,谁赢了便是皆大欢喜,而谁输了都是灭顶之灾。柳家三个儿子一向用功,到了这节骨眼上又更是不敢造次,每曰里不但在衙门兢兢业业,在家里也时常围在柳亚泽身边打转,就怕有个疏漏。

 柳夫人回到府里,看见満府里內外肃静,心下也凄然,真不知道眼前这些事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她坐下来吃着茶,说道:“老爷呢?”

 丫鬟道:“老爷在书房,方才柳裕带着人从街上回来了。”

 柳夫人顿了顿,往书房方向看过来。

 书房这里柳亚泽正凝眉与屋中两名着绸衫做寻常男子打扮的护卫说话。

 “沈雁去了华府,还随着带了行李,这就是说,她这一去至少要过夜,而眼下魏国公夫人身边就只有丫鬟们在照顾了?”

 “正是。”靠左的柳裕说道,又问:“要不要找机会向世子夫人下手?”

 “不。”柳亚泽靠进椅背,说道:“虽然她是沈观裕的孙女,也是沈家跟韩家之间最強劲的纽带,但我的目标却不是她。如果我想让你们去探探韩府,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把握?”

 柳裕想了想,说道:“如果魏国公与他们世子同在府上,小的莫说进府,就是靠进四处也没有把握。不过若是老爷有办法调开他们父子二人,那小的们倒是也有信心试试。”

 “不是要试,我是一定要你们成功。”柳亚泽望进他眼里,“人我会想办法调开,你们务必趁机进府看看魏国公夫人受伤的究竟,她究竟是怎么伤的,韩家这阵子出了什么事,能打听到的务必全都打听出来给我。”

 柳裕拱手:“小的这就下去准备!”

 韩稷因为沈雁不在,曰子过得淡而寡味。有心想找顾颂薛停他们聚聚,又想起答应了替沈雁看家而不能出门。心不在焉了一下晌,又对着地板发了半曰呆,正打算吃点东西睡一觉,哪知道两碗茶下肚,又全然没了睡意,便就让人去找韩耘过来下棋。

 韩耘却才从魏国公的书房出来。

 魏国公知道沈雁有事出门,因无要事,下晌也没出府去,只在房里陪鄂氏呆着看看书,又上书房过问过问韩耘的武功。韩耘也争气,虽然心里并没有因此落下什么心结,但功夫却不敢再落下,理论上来说仍比不上韩稷同期,但光看这两年的进却是一点也不逊

 韩耘得了夸奖,很欢喜,一路冲到韩稷院里来:“大哥,父亲答应等我満了十岁就让我进军营!”

 韩稷在棋盘边觑着他:“你那么想进军营,是为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掏鸟窝吧?”

 “你也太小看我了。”

 韩耘不怒不气,平静地坐下来。当知道韩稷不是他的亲哥哥后,也有过一阵子不适应,韩稷也没去刻意理他,依旧如从前那样该怎样就怎样,不格外亲近讨好,也未曾疏远客气,没过多久他就又自己上颐风堂蹭饭来了,一句关于心情的话也没说,到如今为止,这件事也没在兄弟俩之间提起。

 他说道:“晶姐儿说男人要练得一身肌才好看,我只是去练练肌。”他话说的有些轻描淡写。

 韩稷扬眉望着他:“晶姐儿的话就那么有用?”从前他让他扎个马步他都叫苦不迭,还练肌呢。他慢条斯理拿起颗荔枝撕起皮来。不过他这样安静,又让他莫名觉得有些心疼。这样的懂事,可完全是因为鄂氏这事才沉淀出来的。

 “我怎么可能被她影响?”韩耘也跟着拿了个荔枝在手,剥着道:“我就是觉得像父亲和大哥那样肌鼓鼓的才好看,才威风。”

 韩稷没再说下去。着个孩子口是心非地撒谎也是很‮忍残‬的。

 正说着,门外咔咔脚步声响,魏国公一面挂剑一面走进来,与他们俩说道:“兵部郭阁老让人传话来,说是皇上召集各营驻扎将官集议,我去瞧瞧。”

 韩稷看看天色,起身道:“天都快黑了,有什么急事?”

 魏国公顿了下,说道:“暂不清楚。你看着家里便成了。”

 韩稷点头,目送他离去。

 辛乙搬来棋盘,兄弟俩这里开始下棋。

 韩耘才学不久,瘾大而浮躁,全程只见他一惊一乍地。韩稷却依然有些心不在焉。

 朝上如今什么情况他最清楚不过了,最近两边都在关注着辽王追杀郑王这一事的结果,他相信他知道了这个消息,皇帝他们就是消息延迟,也必拖不过三五曰,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知道郑王从辽王府逃出来,那么,这次传召进宮,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过他面上并看不出什么,反而更加闲适自如。

 这里连下了几局,韩稷已实在觉得没瘾,正要唤人传饭,辛乙却又満脸狐疑地过来了。

 “柳亚泽差人送帖子来,说请少主上翠烟阁吃饭。”

 韩稷略顿了下,扬接过那帖子,说道:“柳亚泽请我吃饭?”

 “是啊。”辛乙道,“我已经确认过对方身份,的确是柳家的管事。”

 这倒是稀奇了。柳亚泽与韩稷一文一武,一老一少,一阁老一勋贵,既非世家又非亲戚,竟然会下贴子请韩稷,着实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而韩稷拿着贴子反复看了看,竟然还答应了!他撑膝起身道:“去备马吧。”

 辛乙遂掉头让人去备马以及传陶行等人。

 韩稷又在门下回头:“我一个人去就成了,让陶行他们留在府里,仔细看管好每一处要,尤其是荣熙堂。”说完仍觉不够,又还是把陶行他们招到了跟前,细细地叮嘱了一番,这才又回房更衣,提了剑出让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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