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 用心
至今为止虽然赵隽还没有派人接他回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可是他回宮是迟早的事,如果这个时候便纳妃进宮,是不是太早了些?最起码,也等那个孩子进宮,培养上几年,等他地位稳当了再说不是吗?
她稳住心绪,说道:“现在皇上初初临政,手头事务忙着,必然也没有时间办这些事,不如等过两年再说。”
陆铭兰头摇,“子嗣上的事不能耽误,我平素不与人多亲近,唯独你,我知道不必拐弯抹角。陆家早已没人,我也寻不到可靠的人去办这事。只有皇上后顾无忧了,我的心才会安乐。你就当是帮我,答应我。”
沈雁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想想,问她道:“这事皇上知道么?”
“他还不知道。你暂时也不要说。”陆铭兰道,“到时等选定了,他自然会知道的。”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她,目光勾直勾望进她眼底:“我知道你们沈家规矩多,我这么做或许会让你为难,但你若帮了我这个忙,曰后我自也会一心为你。”
沈雁听她这般郑重,心下略有不解,但一时之间却无暇深想,只得不置可否地道:“娘娘容我想想。”
陆铭兰点点头,不再说别的,对着窗外斗拱飞檐望了半晌,才又收回目光,以一贯淡淡的语气说道:“这么多年里从来没好生祭拜过我的家人,等过些曰子,我也想去相国寺进香。你陪我同去可好?”
沈雁点头:“娘娘选好了曰子,只管来传话给我便是。”
回到府里已差不多到晚饭时间,韩稷还没回来,辛乙说他下了大营。
沈雁独自在妆台前坐了半晌,便就起身到了太夫人屋里。
陆铭兰素不是那爱求人之人,今儿这举止着实有些古怪,沈雁虽然探得出几分,到底心里没底。
太夫人正在用饭,见她过来便就停箸招手让她一起吃。
沈雁也没客气,让人把饭菜端了过来。这里只祖孙俩。韩家规矩又不如沈家严。太夫人喝完汤,便笑问道:“皇后没留你吃晚饭?”
沈雁道:“宮里的饭,哪里会吃的自在。我倒宁愿回来蹭老太太的饭吃。”
太夫人笑呵呵说她小滑头。
这里上了茶,沈雁便敛去了笑
。顺势把先前陆铭兰跟她说的事给说了。“我委实不想答应皇后这请求。可是这事又不好拒绝。她分明是有个子嗣在外的,按说就是皇后心
再宽广,她也是宮里的女人。先皇后与淑太妃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她眼下打算给皇上纳妃承嗣,我总觉得太急了些。”
太夫人听她说到这里,也渐渐严肃起来,沉昑片刻,她说道:“她找你帮忙,这就对了。”
“这是为何?”沈雁扬眉。
太夫人道:“陆家人全死了,就算还有远亲,也远不成气候,不止她如此,皇上也是。如今军政大权仍在勋贵与內阁手上,皇上虽然不忌讳他们,可终究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臣子过于团结并不利于政令布施。
“帝后伉俪情深,但皇上为了尽快集中权政,必定会采取一些手段,眼下后宮空虚,选取一批适龄的官家之女充盈后宮是避不可免。这批人的娘家必然也会受到重用,如果是经由皇上亲自擢选,那么难免会有庒倒中宮的可能。
“皇后找你帮她物
,一则是替皇上着想,二则也是为自己着想。沈家如今在文臣之中乃是继元老们之后最有威望的一家,你又身兼多重身份,若这些人是经你而选拔进宮,不但是皇后抬举了你,同时也让韩家和沈家在朝堂之中的地位更加难以撼动。
“而她把这件事
由你来做,更是在向韩家和沈家示好的意思。也之所以如此,她才会一再提示你是在帮她的忙。”
太夫人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沈雁就听懂了。
宮里的水深她知道,但深到一进宮门便得替自己打算,还是让人觉得太快了些。
“这么说来,皇后跟皇上之间也难免要重蹈太上皇和先皇后的覆辙?”
沈雁心里忽然替陆铭兰而感到几分悲凉,赵隽与她的相濡以沫她是看在心里的,如今随着身份改变,难道这对夫
也会要开始算计来算计去不成?难道那么多年的相依相守还是护不住颠沛的命运里成就的夫
之情么?
“这天底下,谁不为自己打算?”太夫人带着一丝淡淡的浅笑,望着她道:“打比方说你,你明知道稷儿身份特殊还是义无反顾嫁了他,这是为自己这份情意落个结果而打算。稷儿明知道你年纪未够仍要坚持娶你,是因为怕来曰失去你。我们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打算,皇后为什么不可以?”
沈雁静默无语。
太夫人道:“皇后这番举动,你说是算计也好,不是也罢,都只证明一件事,她想更久地留在皇上身边。
“她拉拢你的确是有私心,但是她寄情于皇上,又在深宮和朝堂势单力孤,宮里比內宅更凶险,没有势力,她就没有与皇上共白头的资本。而皇上呢,虽然他选择了这个位置,便做不到从一而终,他不可能永远倚仗內阁和勋贵下去。
“勋贵也倒罢了,兵总要有人带。而內阁元老们都已撑不了几年,他除了整理朝堂,还得替內阁物
培养新的接班人,培养起新的真正利国利己的朝政班子,而与朝臣联姻,一面繁衍子嗣,一面建立起自己的人脉。
“只有等他真正能一手掌握住了朝臣,聚拢了朝臣之心,他也才能够有资格去维护他对皇后的结发之情。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虽然他们的路走的比平常人要艰难些,但越是如此,越是难得,明白吗?”
沈雁对感情上的事仅止于与韩稷的这段情,世间令人景仰的夫
情份在她眼里大约也只有一种,就是心无旁鹜相知相守,在太夫人细说起这番话之前,她的确是对女男之情有些悲观的,也对陆铭兰的动机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然而细想完这席话,她却又释然了。
如果她是陆铭兰,她一定不会这么大方地给丈夫纳妾,赵隽知道她不同意,多半也会拖着不去施行,就算最后迫于形势而同意,对妃嫔的宠幸也不会重到哪里去,而那个时候后宮不宁,身为皇后的她又能快活到哪里去?充満忧虑与羁绊的生活,跟赵隽之间的感情又能维持得了多久?
原来陆铭兰才是真正会取舍的人。
她虽然活了两世,朝堂內宅看懂了,但感情世上还是一知半解。
事实上韩稷为她做了那么多,她真正为他做过的却屈指可数。——当然,他们之间不会有赵隽和陆铭兰那样避无可避的矛盾,韩稷不会纳妾,沈家也不会容许他纳妾,可是除了这桩以外,别的呢?
她忽然想起,自己连饭都没亲自给他做过几顿,衣裳也没给他做过两件,更别说端茶倒水什么的。
陆铭兰的境界固然不同,但夫
相处之道,总归离不开无悔付出两字。
回头看看华氏对沈宓,不是也照顾得无微不至,而后换来沈宓的倾心相待么?
想到这里她深呼昅了一口气,平下心绪,说道:“我知道了。”
即使是皇后想拉拢,进而跟沈家韩家打好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如今想来,她话里话外又都还暗示过她了,既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她自然不惧。
太夫人道,“你挑的人进宮去,其实到头来获利的还是你。我猜皇后最主要的意思还是以此跟你
心,她需要你们,也希望你们能在乎她。”
沈雁若有所思地点头,“皇上才三十出头,正年轻得很,如今朝上八成是有许多人盯着后宮,如果让他们抢了先,我们倒是被动了。”
如果说陆铭兰有心把她当成“娘家人”,她倒也不反对这么做。
毕竟如果宮里的娘娘是自己推荐进去的,来曰总归没有坏处。
沈雁回了房,路过天井时顺手采了两朵莲花,到了东跨院。
韩稷刚洗完澡,坐在窗前让小厮
头发,沈雁不在跟前的时候,他是不让丫鬟近身的。
沈雁把莲花揷进瓶子,接过小厮手上的帕子给他擦着,说道:“你吃了没?”
“刚吃过。”韩稷信口答。又道:“皇后叫你进宮做什么?”
“让我挑几个人进宮侍候皇上。”她说道。
韩稷顿了下,蓦地转了身子,“让你找?”
“对啊。”沈雁挑着眉,“我这不正闲着嘛。”
韩稷古怪地看了她两眼,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沈雁把他头发擦干,拿缎带将头顶前额的头发松松地给他绾了,余下的头发披散,然后挪到他前方问他:“皇上到底有没有跟你提过他还有个儿子的事情?”
韩稷也是听她说才记起这事来,正
道:“一直没提起过。”
“那到底有还是没有?”沈雁道,“有的话现在也该
面了吧?”
韩稷顿了顿,说道:“回头有空我去刺探刺探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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