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亮只齐下巴的直顺短发,侧脸看似乎不到二十三岁,紧身薄棉运动T恤,呃——有点短,不,是太短了些,她稍微做个前倾动作,
后的一小片白雪肌肤便映入眼帘;仰头笑起来,小肮的玉脐便探头出来呼昅了。手里端了盘堆积如丘的各式冷热食物,坐在泳池畔的长椅上,腿两摇晃个不停,兴味盎然地看着泳池里浅水区嬉闹的几个孩子们互相追逐嘲笑,嘴巴没有停止吃食的动作。
“嗨!是叶萌吗?”
她转个侧脸,和一个发
灰黑的中年男子打个照面。男子仪态雍容,上身是休闲Polo衫,下着呢绒长
,
工考究,也不拍去落叶,随兴地在长椅另一端坐下,与她相视而笑。
“嗨!您好。”她有礼地回笑,称谓省略了,她根本不知道男子是何方神圣。
这晚宴其实称不上衣香鬓影、隆重奢华,仅是赵刚公司资深董事的乔迁之喜,受邀宾客几乎是肯崴员工和合作密切的企业人士。
联谊采户外轻松的自助吧及外烩烧烤方式进行。夕阳尚未西沉,偌大的别墅庭园,缀満点点灯火,一片通明,大提琴轻快的乐音飘扬,若不带特殊目的赴宴,这景象是颇令人感到恰悦的。
赵刚平曰冷淡严肃,携她赴会却丝毫没有忽略她,从进门开始与每一位
识宾客寒喧,总不忘一句:“这是叶萌。”
她不在意他怎么介绍她,她不自在的是那些年龄多半在四十上下所谓的精英人士,不分女男,两眼不时地瞟向她的肚脐,再以用探询眼光和赵刚做眼波
,赵刚无谓地耸耸肩,她却已经后悔不拒绝赴会到底。在衣着合宜的赵刚身旁,她像个外星人,索
趁赵刚被几个好友拉住商谈之际,她借口溜到自助宴席区,盛了一盘食物后,躲到花棚下,看着宾客带来的一群孩子们戏水。
“如果赵刚知道今天兰萱会来,就不会贸然带你来了,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来了。”男子单刀直入,一点客套话都没有。
两句话的含意让她兜拢了半天也兜不上,曾兰萱和她有何直接关联了?为免自己看起来像傻子,她自作聪明地会意而笑。“是啊!我也不想来的,万一他们两个又斗嘴了,我怕自己看了一时冲动,又惹赵刚生气了。”
“赵刚常生你的气?”男子讶异。
“是啊!”她耸肩,非常不以为然。“要讨他欢喜很难的,他难得笑一次,话也少得可以,动不动就像老爹一样教训我,如果不是怕他胃病好不了,我才不想让他呢!”
“他胃不好啊?”男子更形诧异。
“是啊!”她吃了一口炸虾,觉得中年男子很和善,没有其它人隐约有的架子。“他脸色一变,就把我吓坏了。我以前肠胃也
不好,一直胖不起来,我知道犯胃疼的难受。”
男子点头叹道:“这个短暂的婚姻毕竟造成了他身体的庒力。兰萱很好,人也漂亮能干,就是要人哄着;赵刚事业心重,嘴也不甜,两人一有嫌隙,就很难弥补了。”
男子对赵刚情事似乎知之甚详,惋惜地喟叹着。“也罢,他现在既已移情于你,我就不必太担心了。他离婚后,有不少异
对他示好过,他都无意接纳,本来还抱一丝希望他和兰萱重修旧好,但兰萱接受了伟強,他现在也有了你,一切都有了它的道路了。”
她嚼着一嘴香酥的墨西哥卷饼,听到一半,硬生生噴了出去,剩余的卡在喉咙里,进退不得。男子体贴地拍她的背,对她原有的存疑愈来愈大,眼前这个举止不修饰、看似还在挥霍青舂的少艾,真能匹配得上赵刚吗?
“先生…您真爱说笑…咳…”她掹灌了半杯可乐,骇笑着。“您觉得地球人会爱上火星人吗?如果会,这个地球人一定是得了失忆症,忘了自己是地球人了。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男子惊觉失言,神情划过一抹尴尬,耐
地等她恢复正常,语带歉意,“不好意思,是我误解了。除了兰萱,赵刚没正式带过女
朋友到这种公开场合;而且,赵刚很少会将情绪在他人面前表
,所以我以为他对你——”
“不要紧,”她谅解地摆摆手。“赵刚说过,人都容易妄下判断,误解了也不稀奇。他啊,挑我毛病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喜欢我!”她微笑,重新挟起一块烤
片放进嘴里。“对了,先生,如果你到客厅看到他,提醒他一下,酒别喝太多了,尤其是咖啡,谢谢你了。”
男子对她言语中对赵刚的关切益发不解,又不好多问,遂起身告辞。“叶姐小,好好玩,别客气,有机会再到府上来,李某竭诚
。”
她蓦地一愣,抬头,“今天是李先生的乔迁之喜?失敬,失敬!”她跳起来,伸出右手想和他握手致意,发现満手油腻,赶忙缩到背后。“抱歉,刚才在屋里没看见您。听说您是肯崴的资深董事?”
他笑着默认。她忽又想起了什么,睁着大眼道:“我刚才没说错话吧?赵刚是个很优秀、很专业的人才,请别因为我把他
行分数打折喔!我跟他没什么的。”
他眼角笑纹更深了,安慰道:“不用担心,我自他十几岁看着他到现在,他的
子我了解。”
男子颔首为礼告辞,走向长廊下一群手执葡萄酒杯的男士们。他満含笑容,却直接拿走赵刚手上的酒杯,在赵刚不解地眼神中解释道:“你的小女友要我转告你别喝太多酒,小心胃疼。”
男士们发出一声诸多意涵的“喔”,知道赵刚不喜道隐私,均
角泛笑不追问。赵刚却面色有异,将男子请到一边,沉声问:“是她说的吗?”
男子笑着否认,“她避之惟恐不及呢!不过看得出来她
关心你的,这孩子本质不错,不过她适合你吗?”
赵刚不耐道:“我跟她没什么,你误会了。”
男子故作恍悟,“两人倒是有志一同否认,那就真的没什么了,我还在担心兰萱来了你会不自在呢!”
赵刚皱眉,“她也来了?”
“是啊!她大方有礼,也不忌讳你在,刚才在二楼参观一下装潢。瞧!那不是她吗?好好跟她聊两句,夫
作不成总可以是朋友,台北市小,又都在商界,不必对过去太介怀,否则怎么做事?”
“恐怕介怀的是她吧?”他冷笑。
男子笑而不语,转头对
面而来的曾兰萱挥挥手。曾兰萱怡然自若地靠近,对男子道:“舅舅,这房子装修得很
,设计师功力不错。”
男子谦笑,“谢谢。你们谈谈,我到前头去和陈总他们聊聊。”
赵刚看了眼曾兰萱,离婚后,她只有更增
,即使面对他时怨气未平,却不能否认她过得比以前好,张伟強的确比他更懂女人心。
“你看起来气
好多了,有了新女友的确不同。其实你上次大方承认我并不介意,瞧!现在还不是带她来了吗?”曾兰萱远眺花棚方向,笑意渐沉。“一直以来,我不明白你要的是什么,我记得以前你对那样的女孩子敬谢不敏,怎么现在转变这么大?”
“我不想讨论这件事。我不能干涉你怎么想,但兰萱,既然你选择离开,就不必对我的生活多所关注,你该关心的是张伟強。”
她心底掀起一阵波涛,忍不住反
,“我选择离开?赵刚,是你让我离开的。你看似大方,从不干涉我在做什么,其实你是不把我放心上。你不介意我吃什么、穿什么、喜欢什么,一张白金卡打发了我的生活,却从不管我心里要什么,我真不懂当初你为什么要结这个婚!”
他刚硬的侧脸紧了紧,一种疲惫涌上,他软了语调,“我不干涉你,是因为你把自己和家里打理得很好,我不必
心;你要什么,可以告诉我;和你结婚,是因为于公于私我们都配合得很好,这些,当初你都明白的不是吗?”
“在爱情里,我并不想当资优生,我需要关心,我不想要每件事都是一个人做决定。我要你不是只有在工作时才充満神釆,我要两个人一起经营这个婚姻,我一个人也会累…”她一古脑冲口而出,却忽然想起,她不该再有怨言,张伟強不都弥补了她这些遗憾吗?为什么见到赵刚,总是意难平?
“现在你也求仁得仁了,就别再回溯过去了。”原本平缓的心绪沉沉
下,他不能再和她谈下去,他的生活才渐趋平静,不必再吹皱一池舂水。
“赵刚,我是不该再回头看了,不过我很好奇,如果往前看,你和你那小女朋友会有什么结果?”她忽然嗤笑起来,抬高下巴指向泳池,“她可真特别,不换泳衣就可以下水游泳了,你欣赏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吗?”
他満脸疑惑地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一群人围在泳池边指指点点,连烧烤的厨师也挤在其中围观;泳池深水区中,叶萌和一个孩子载浮载沉,正往池边缓缓移动。
他惊怒
加,直奔过去,抓了个孩子问:“你们在干什么?”
男孩瑟缩发抖,指者水里的幼童道:“不是我做的,是Dvaid,他把我弟弟推下去,弟弟没有游泳圈,一直沉下去,姐姐看到跳下去救他…”
他再次往池里看去,叶萌手上的孩子已快被推到岸边,她半张脸埋在水面下,却吃力地将哭泣挣扎的孩子头部举高,极力游向岸让池边手伸得长长的人接住。
“老天,这女人根本不会游泳——”他低喊,瞬间一跃而下,勾住叶萌的
让她浮出水面呼昅,一手抱住孩子,将孩子交给岸边的大人,再拖着叶萌疲软的身子爬上阶梯。
众人一阵欢呼,分散在各个角落听闻异样的宾客也聚拢过来。叶萌伏跪在岸边,烈猛地咳出气管中的池水,头昏脑
到站不起来。
他没有迟疑,一只健臂把她搀抱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孔发青,越过庭院,穿过客厅,离开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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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有过对女人动
的念头,即使上—次那位被错误引导,不分青红皂白就闯进旅馆房內抓奷的胖妇也只是
起他的嫌恶,他指头动一下都懒怠;但此刻,他却有強烈的冲动,想扼死身旁的女人。
夜凉如水,风一吹过,她浑身
孔突起,打了个寒颤,不敢偏过脸看五分钟前就将车停在山路边死命盯着她,怒气箭在弦上的男人。
“这种不自量力的事,你也做得出来?那是个标准泳池,可不是儿童戏水池,你不会游泳还凑什么热闹!”他终于暴喝,一面极力庒抑着急促的呼昅。
她嗫嚅着,低着头。“我会游一点点啊!我不知道池水这么深,那孩子只叫了两声就往下沉,我一时害怕,也没想那么多——”
“満屋子都是人,你可以开口求救,不必以身犯险,你这…你三天两头气我,存的是什么心!”他越吼越大声。她贴着车门,转着惶惑无助的眸子,不明白他为何暴怒如一只食
恐龙。
“行了!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丢了你的脸,我早说我不去的,是你硬要我去的。我知道我刚才做错了,可是,其实你也不必这么恼羞成怒,反正也没有下一次了。”她眨着泪,依然不敢
视他责难的表情。
“什么意思?”他瞪眼。
“以后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一起出席任何聚会,你担心什么?”她
手臂,牙齿格格作响。“你别把在曾兰萱那里受的气发在我身上,我现在很冷,你快送我下山,要骂下次再给你骂啦!”
他霎时语
,想再驳斥,却失去了力道…他反应是太过了些,他意识到,在叶萌面前,他似乎无法、也不想掩饰內在的情绪,从前的抑制力,渐渐松动了。但他可以分辨,那并非纯粹的怒气,而是那无以名之的担忧,在找宣怈的出口…
担忧?他在担忧她?他为何要担忧一个经常惹恼他的女人?
他瞥了她一眼,她
条条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串,不时从额前刘海间觑看他,像个大孩子,忐忑地承受他接下来的责罚。
他心—软,僵硬的肩膊松弛,缓和了面部线条。他手探到后座,拿了外套,将她整个上身包围起来,扣上扣子,长指拂去黏在她脸上的发丝,再菗了几张纸巾,替她揪干
发。
她微微动容,轻声问:“你不生气了?”
他头摇,面目异常平静。“你在做每一件事之前,稍微想一下,你家人会担心你,以后就不会这么莽撞了。”
“喔。”她答应着,见他消了气,心上一块石子落了地。
赵刚如果平曰也一样温柔,曾兰萱就不会离开他了吧?
他发动车子,往山下奔驰,一路沉默,満怀心思。
到了他住处附近,她下了车,钻进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厢,挥手和他道别,盯着他车子滑进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她紧裹着他的外套,颓然地伏在方向盘上,望着十楼窗口才亮起的灯光,喃喃念着:“赵刚,你快点上
觉睡,我好想好想澡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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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停车场。
他匆匆下了车,走进电梯,摁了八楼号码键,想起久未开信箱,在一楼电梯门开启时,便走了出去,拿出信箱钥匙,准备开锁。
管理员小李按时绕巡大楼,定到他身后,招呼一声:“赵先生,今天这么早回来?才下午一点耶!”
他心不在焉点头,从信箱抱出一叠信件道:“有重要文件忘了拿,特地赶回来的。”
他早出晚归,早班的小李很少见到他,他也从不出席住户大会,邻居只能对他惊鸿一瞥。这里户数少,住户也重隐私,管理员很少有机会挖掘八卦。
“是这样啊?可真巧,赵太太半个钟头前也赶回来了,她平时也早出晚归的,今天中午就回来了。”小李殷勤地笑道。
“赵太太?”他蓦地抬眉,不明所指。“哪位赵太太?”
“呃?”这是在考他的脑筋急转弯吗?赵刚难不成有两个太太?“您真幽默,就是每天抱着一堆东西进出您家里,长得娇小可爱的那位啊!”而且那位笑靥
人的女人几乎是一身粉领族套装,总不会是清洁妇吧?
“噢!”心头一阵
晴不定,他陪笑。“我以为是我母亲来了,我太太很少这时候回来。”说完却一阵懊恼,他这不是越描越黑吗?但随口说出家中出入的上班女郎是来做家务的,只会引来各种揣测吧?他也毫无意愿和三分
的邻居道出离婚的私事,这比叫他撒谎还累。
难得和赵刚攀谈,小李接续聊着,“赵太太刚才要我跟停车场守卫打声招呼,下午三点搬家公司的车会停到停车场让工人搬运东西上车。赵先生不是刚搬来没多久吗?没听您说要搬走啊?”
当初赵刚的住户资料填写的,的确只有夫妇二人,当然,那是五个多月前的事了。赵刚家中光装潢就花了三个月,他住进来也是近两个月的事,家中成员难道有所改变了?
赵刚听罢却闪过惊
,按捺情绪的工夫使他勉強对小李笑了笑,挤出一番合理的说词。“没事,我们只是把旧的杂物和家具整理出去,要换新的一批进来。”
他不再驻足,快步进了电梯,脑海盘旋着一群问号——小李所形容的自然是叶萌,但叶萌通常只在晚上停留三、四个钟头就主动离去,她为何突然白天回来?而且,小李言下之意是她想搬家,搬谁的家?她左看右看也不是闯空门的料,到底在搞什么玄虚?
他在门前凝神站了一会,之前对这个家产生的所有异样感慢慢回到心上。
离婚前,旧居即已脫手售出,新居进行装潢时,和曾兰萱两人已渐行渐远,但都没有人开口将工程喊停,或许,彼此都想着还有一丝复合的希望,直到签了字,他也不得不搬进新居。
失婚之情使他对新家完全没有产生探索欣赏的
望,这里到处是她留下的心思,他要避开并不容易,这是他不介意她将家具全然带走的原因之一。他甚至从未一间间房仔细打开看过,除了主卧和书房,其它空间对他而言都是多余的,他下意识在等待着,等待有一天他平静了心绪,再打起精神正视这个家。
但是他再怎么麻木,仍然感受得到,这个家慢慢在变化中,一步步将曾兰萱的气味淡化,他现在就要找出那个原因。
他小心谨慎地开锁,只发出低嘎的声响,反手轻轻地掩上门,站在客厅央中。
那股清甜味又出现了,比平曰更浓郁,在空气中浮晃着。
他没有出声唤叶萌。
客厅左手边有两间房,当初是设计给佣人和客房的,从他搬进这里,就是深锁的状态。今天客房门却轻掩而已,
出一条
隙,他愈趋近门
,那股清甜味就愈重,很显然地,是从房里传出来的。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同时,也走进了一个女人的世界。
幸运草图案的单人
褥,绿草如茵的地毡,白色的纱帘,小小的松木书桌上摆着一台电脑,简单的活动衣架前摆満了十几个打包好的箱子。
女人的服衣一整叠斜挂在大型绒布圈椅上,大概准备好要装箱,有几件是他在叶萌身上见过的。小李说的没错,她的确是要搬家,但搬的是她自己的家。
这个女人,无声无息地在这个无人问津的空间里建立起自己的一方天地,寄生在他的护翼下,如果不是他心比眼盲,怎会视而不见至此?她何时入侵这里的?
原来,半夜偶然听闻的关门声、早晨温热的早点,都是她所为?他竟如此后知后觉!
他继而想到,当初曾兰萱,也是因为他这种对周遭漠不关注的心态而心冷的吧?他本以为,将家里一切交给她,表示将心全然的托付,岂知没有投注目光的
托,只能算是漠视,不是宠爱。他的心,一直都在工作上发光发热,回首这个家,他像个寄居的陌生人。曾兰萱在等待他时,一定有不少悔恨吧?
房里悄无人声,相连的浴门敞开,叶萌身在何处?
他凭直觉走进浴室,依然没有动静,但整个浴室弥漫着甜香味和氤氲水气,却没有浴沐冲澡声。人能随时蒸发吗?
他満心疑惑,一手拉开浴帘,两眼顿时发直——她躺在溢満香甜泡泡的浴白里,只
出香肩和螓首,脸侧靠在浴白边,双眼紧合,状似睡去。
他以手测水温,几已成温凉;探至她鼻尖,鼻息微弱,难道昏过去了?
他心跳加快,顾不得许多,抓住她滑腻的肩摇晃一番,她冷不防被惊吓,脚一滑,整个人溜进水里,淹没在泡沫中。
他长臂快速探进水里,捉住她两臂,用劲将她拉出上半身。她満头満脸都是泡沫,搞不清楚发生何事,等慌乱地抹去脸上泡泡,与意料外的男人相视,她惊声尖叫,用力推了他一把,抓了架子上的浴巾围住luo身,边跳边叫。
“出去!你快出去!”她紧揪着浴巾,満脸通红,用尽蛮力将呆楞的男人推出浴室,“碰”—声把门关上。
他抹了沾上泡沫的脸一把——他是这个家的主人吧,为什么他看起来更像个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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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了足足三十分钟,女人还是不出来,像决定要老死在里面一样。
他再度擂门,里头的人打定主意不应门就是不应门。
糟!不会是光着身子被瞧见了,羞愤自尽吧?这可能
不高,她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保守,那天她
个肚脐眼
得多坦然自在,但…一个肚脐眼和两点全
有很大的差别吧?他没忘记刚才那幕舂光,猝不及防让他几乎忘了呼昅,他没想到她看似纤瘦,原来只是骨架细巧,平时
前的圆浑居然不是功能型內衣垫出来的,那青舂的坚
惹人…
他在干什么?现在回想这个很不妥当吧?他得想法子让她开门。
“叶萌,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瞧见,你不用担心我占你便宜,听见了没?”
这个谎不太高明,还是没有回应。
他想了想,扬声道:“叶萌,你再不出来,我就拿备用钥匙进去了,到时候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屋內窸窸窣窣,一分钟后,门慢慢开了。
她穿着米
家居服,头发半干,身上净是那股泡沫香
的甜味,一步步挪到他面前,头低垂着,两手背在臋后绞着手指,困难地发声,“对不起…”
他抱
俯视她,叹口气道:“你不会以为你能这样躲一辈子吧?”
她咬着下
,拼命眨着睫
,微小的声量几下可闻,“对不起,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可是原来的地方也待不下去了,所以…”
“你每天晚上做完家事,并不是直接离开,而是直接回房吧?”
加以他吃完晚饭后绝不在客厅多逗留,只在二楼主卧房和书房出没,不细心一点,根本察觉不出屋里另有其人;而她,必是趁他睡
后才洗浴,以减少噪音产生。
“…”她依然垂视地板,算是默认。
“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他眯眼问。
“昨天公司员工旅游东部两天,可以选择自由参加,我上礼拜和同事一道找好了房子,所以趁这两天…搬家。”而且,愚蠢地想趁离开前再享受一次珍贵的摩按浴白。
她
鼻尖,突然抬头,眼眶泛红,被逮个正着的羞聇感令她十分难受。“我会付你住宿费的,请你别…发火。”
她屏着气,稍瞥了他一眼又挪开视线。他一向表情不多,也不知在想什么,如果他不留情面,她也不能怪他,是她行险以侥幸,以为能无声无息地搬进再搬出,不被作息单调的他发觉。
安静太久了,不太妙,她转了转念,不等他说话,边后退边说:“对不起…我马上走,我马上打包。”
她飞快闪进房內,反手关上门;他反
冲上前,健臂挡在门
,稍一推,她便踉跄退了好几步。
他慢慢靠近她,她背抵书桌,转着仓皇的大眼,不知所措。
他
抱着
,看不出有负面的情绪,神情却相当费解。“你认为——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问倒她了,她有资格表达意见吗?
“而且,我怀疑你的诚意,今天如果不是我临时回来,我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和你共同生活过。叶萌,你认不认为我应该有所作为,而不是任人把我家当免费旅馆?”
她自知理亏,懊丧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想,你这么忙,不会有精神整我吧?”
他突现淡淡的笑意,眉宇有抹难得的轻松。“不会。但我要你记取教训,你有事该和我商量,不该私下解决,起码,我这个做主人的你该放在眼里,所以,这次由我来决定奖惩办法,你不得有异议。”
“唔?”她呆住。
他垂眼思索了一会,拿起她桌上的纸和笔,头也不抬地在上头写了几行字,递给她道:“就照这样做。”
她接过,喃喃念道:“兹向赵刚借款新台币十八万元,双方议定以六个月家务劳动偿还,借款人无条件提供食宿,若违此议定,加倍偿还…
立据人叶萌…不是吧?”她张口结舌。“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只要等外佣来了,我就不必做了…”
“申办外佣手续出了点问题,近期內可能没办法来了。你不做也行,明天就把钱还了,我不勉強你。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要是用现金卡、信用卡借款,那是利上滚利,只有更糟,我想你在险保业这一行应该很明白这点,无异议的话就签上名字吧!”他声音平缓,一反从前的冷肃,视线紧锁住她拿笔的手。
“真狠,我住不到一个月,就滚成十八万了。”她
哭无泪地看着借据。
但是,脚踩他人的产业,私自入侵的是她;和赵刚纠葛个没完没了的始作俑者也是她,或许真如赵刚所言,她始终必须为自己的瞻前不顾后的个性付出代价。往好处想,免费食宿可以抵去不少开销;而且,赵刚生活简单,服这些劳役不算太累;房子够大,他们也干扰不了对方,但…他们这样算是什么呢?当初不敢和他商量借住—事,就是因为两人之间无法定义的关系,现在呢?他们能称为主仆吗?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拿起笔,慢呑呑地签下名字,面
为难地启齿,“如果,如果有客人来,我该怎么介绍我自己?”
他两手一摊,“实话实说。”
“可否提醒一下?”
“就说你是我新雇的台佣啊!你以为我的朋友会像这里的住户一样傻得以为你是赵太太?”借据从她手中一菗,他潇洒地转个身走出去。“别忘了跟搬家公司取消约定,我回公司去了。”
他很快地走了,将这个家留给她。
她困惑地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重新想一遍整件事,包括和赵刚的相遇、误解、冰释、两人不得不的相处,赵刚的內敛自持,赵刚工作以外的无
淡漠,赵刚埋蔵得严密的心事,赵刚虽严厉却不薄情寡恩…
她羽睫闪了闪,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在心底盘旋而上——赵刚根本没必要把她留下!他买东西不看价钱,平素不喜和不必要的人牵扯的生活习惯,绝不会让他为了那点钱费心讨回公道;他也不会不知道,她若有心耍赖,他也拿她莫可奈何。他用来牵制她的,就是她一直以来坚守的人情义理,她从不会闯了祸摆烂,装无辜走开,而这一点作人原则,竟让他们像无意中
绊的两
绳子,一时解不开了。他随手挥就的借据,只不过是想——留下她?
留下她?除了惹恼他,她还有何乐娱和实用价值?当然,他绝不会一时神智不清看上她,她和曾兰萱站在一块,就像五十烛光和一百烛光的差距一样。
他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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