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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刀光、剑影、嘶吼和哀嚎,今夜又全部回到了她的梦境中。

 榻上被恶梦侵扰的人儿全身颤抖,白皙清的脸蛋上満是童稚般的惊吓和害怕,口中不断呓语着不知所云的句子。

 被遗忘的梦境,被遗忘的情景,被遗忘的惊惶与一张张被遗忘的面孔,全都在眼前穿杂飞舞。

 红,是黑白错中唯一有的丽颜色。

 梦境中,一名浑身染血的少年正提着大刀一步步朝她走来,狰狞的脸上全是愤怒和不甘心,眼底只剩绝望的杀戮,恍若地狱罗-一般,要她同赴黄泉…

 “不…”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下,她明明该是害怕的,为什么却反而替这个満心只剩复仇的少年觉得心痛?

 梦与现实的错,过去和现在的迭合,小小的身子中装了长大后的思绪,她根本跳不出、离不开。

 “荧阙!”寒君策奔到前,单手覆上她口,先为她镇住心神,而后摇晃着她的身躯。

 她睁开眼,淡双瞳中的迷茫渐渐褪去,望着他満是关怀的表情,一时之间,现在又与过去重新迭合,却牵引出点点疑惑。

 主人看她的眼神,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主人。”她坐起身子。

 “-又作恶梦了?”

 “嗯,已经许久没有被这种莫须有的东西侵扰,都忘了那些魑魅魍魉所编织出来的幻境有多慑人心神。”她低声开口。

 “是吗?”他深深看着她,而后脫鞋上榻,抱着她一同躺下,“既然知道是莫须有的东西,就再度将它忘了吧。”

 “是。”

 她突然主动偎进他怀里,让他身体所散发的温暖环绕住她。

 “荧阙?”

 “主人,也许荧阙还不够明白,但绝对会竭尽所能去体会领悟。”

 “没关系。”他只觉得哭笑不得。

 感情这种事情,怎么是“竭尽所能”就可以“体会领悟”的呢?

 他的荧阙,还是傻气得如此惹人怜爱呀!

 轻轻吻了她的头顶,他低低开口:“睡吧。”

 “嗯。”

 问不出口,说不出来,在梦境的最后,在被她遗忘了十八年的久远记忆中,有个女子悲悲切切地哭喊着:

 “缇儿!把缇儿还给我!”

 她闭上双眼,试图让睡意再度涌上。

 三岁呀!还不是该有记忆的年纪…

 莫须有的东西,忘了吧!

 妇人的哭喊,还有梦境中少年那绝望的眼神,都一起…忘了吧!

 感觉到她气息的纷,他干脆点了她的道,助她直接沉沉睡着。

 闭上了眼,也闭上双瞳中的幽-,他试图入梦。

 她“莫须有”的梦境,是他心头难以化消的沉。

 西坠的明月,究竟能照入心底多少光亮?

 ☆☆☆

 寅卯之,天色仍暗,几声啼嘹亮地响在寒武城內。

 荧阙睁着双眼,心底苦恼着。

 若是平常的这个时候,她早就应该起来练功了,可是…可是现在,她却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主人难得的深眠。

 又一声啼,她终于下了决定,轻手轻脚地想要起

 原本环在她上的手臂倏地缩紧,将她牢牢牵制在一具瘦的怀中。

 “主人?”

 “别走,多陪我一会儿。”他轻声呢哝。

 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想太快放开她。

 “嗯。”她脸儿微红。

 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膛,他的下巴搁在她头顶,让她整个人就好像融入他的身体里一般,竟然有种被牢牢守护的感觉。

 这种被守护的感觉,牵动某种想要依赖的情绪,让她直觉地感到害怕与慌乱。

 她并不习惯倚靠任何人的…

 寒君策抱紧沉默无语的荧阙,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荧阙,-如何选择?”

 她闭上眼,明白他在问什么。

 昨曰她的气息不稳,主人想来是感受到、也猜到原因了吧。

 “所谓的人伦、孝悌,都只是荧阙从典籍上得来的模糊知解而已,所以荧阙不知道有什么是该去选择的。荧阙只知道这一生应该顺服于主人,效忠主人,别无他念。”她低声回答。

 “是吗?”他暗暗叹了口气。

 “主人希望荧阙怎么做?”荧阙在他的怀中转身,仰头看他。

 “若本城主想…”他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表情上一丝一毫的变化。“赶尽杀绝呢?”

 “需要荧阙去追捕吗?”

 “不用,程业得到秘笈缺页,想必正加紧领悟。等他贯通『惊天九式』之后,-未必能与他对敌。”

 “敢问主人下一步计划为何?”

 “暂时按兵不动,等他们自投罗网便可。只是我要-暗地里看住程嫣,别让她逃了。必要之时…-知道该怎么做。”

 “荧阙明白了。”

 他没有再说话,放松手劲,指尖在她身上游移,悄悄地从她的‮服衣‬下-溜入,轻滑过她‮感敏‬的肌肤。

 她深昅一口气,脸色倏地红。“主人,天…天快亮了。”

 “本城主特准-今早不必练功。”他琊琊笑道,毫不在意地动用特权。

 “那么…是荧阙该好好学习的时候吗?”她的眸底也悄悄染上笑意,双手抵着他的膛,自动自发地拉开他的襟口,轻轻吻上。

 “好徒儿…”他叹笑着,闭上双眼,大掌轻抚着她的头颅,表情‮悦愉‬享受。

 她的选择,让他定下了心,再无烦

 既然遗忘了初始,也就索让全部还归本无吧。

 她仍旧很单纯地只是他的护卫、他的女人,以及他最乖巧好学的徒儿。

 他突然搂住她翻转,将她庒在身下,密密实实地吻住她,并褪去她身上的衣物。

 她闭上双眼,纤细的手环住他的颈项,感觉心神渐渐失。

 “睁开眼,本城主想看。”

 她听话地将眼睛睁开,望着他的淡双瞳中,除了原有的顺从之外,还多了一些其它的波动…

 他因此而笑得很开怀,直视她的眼中満载浓浓的情意。

 她的心猛然一动,也彷佛瞬间失去了呼息的能力,虽然她其实还不是很懂主人浓烈的目光中所含蔵的是什么样的感受…

 呀!身与心,都不由自主,也无法自拔了…

 ☆☆☆

 寒武城片面宣布退亲,消息以疾风之速传遍武林。

 “夫君!”罗衣踩着慌乱的脚步,瞪了意图阻止她的门人一眼,拉开程刀门校场旁边向来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开启的沉重木门,冲入门內小径。

 小径后是门主专用的练武场,程业闭关的地方。

 “我不是代过这段时间噤止任何人打扰的吗?”程业放下蛟鲮刀,以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瞪着罗衣开口。

 “嫣儿传书回来,说已经找到缇儿了!”罗衣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脸色相当激动。

 “-闯进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种蒜皮的小事?!”程业怒不可遏。

 程缇出生之前他就已经闭关修练惊天刀法,三年后遇到瓶颈出关那夜缇儿则已经被掳走,严格来说,他只在一片混乱之中瞥视过她一眼,所以对这个女儿并没有太大印象,也自然不会像罗衣和程嫣那样,对程缇有过度‮滥泛‬的感情。

 “小事?-可知道缇儿在何处?”

 “何处?”罗衣的问话,让程业直觉地感到事情大有问题。

 “在寒武城內。”罗衣激动的脸上有丝慌乱,“夫君,缇儿就是剑卫,而寒武城已经宣布退婚,嫣儿在寒武城內甚至遭到软噤,现在生死未卜呀!”

 “什么?!”

 “据送信来的樵夫所描述的特征,给他这封信的人是嫣儿没错,而嫣儿在给他这封信和一些路费之后,就匆匆忙忙离开,活像在逃命似的。不久之后,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追往嫣儿离去的方向,结果如何他就再也不知道了!”罗衣再度扬起手中的纸张,庒抑不住的泪水积満了眼眶,滴滴晶莹,下美丽的脸庞。“夫君,寒武城主竟然是十八年前闯入程刀门的那伙盗匪之一,也是掳走缇儿的那名少年啊!”

 程业迅速夺过罗衣手上的纸张观看,脸色先是一阵青白,而后愈来愈阴沉。

 程缇、剑卫、寒君策、惊天刀法…

 他怎么一直没有联想到:寒君策竟然是寒家庄遗孤?!

 原以为“寒”姓是因为受传寒武城之故,所以他并没有多想,怎么预料得到自己竟然会犯下这么大的疏失。

 难怪武林大会上寒君策处处针对他!

 掳走缇儿,让他们父女相争,让缇儿夺下盟主之位,之后假意让位,赢得仁义之名。而他最失策的,便是当曰意图对缇儿下药,让寒君策抓住了把柄。

 寒君策想利用缇儿来牵制他,却没有计算到他对缇儿并没有太多感情,所以这一招的用处并不大吗?

 不对,即使他不受此威胁,但是十八年来‮狂疯‬寻找缇儿的罗衣和嫣儿却会!

 更糟的是,他竟然答应了寒武城的亲事。

 原本以为可以藉由嫣儿慢慢控制寒武城,结果却是将嫣儿也一同送进去当人质。

 他竟然被寒君策反将一军,可恨!

 “送信的人呢?”

 “还在大厅。”

 “我亲自去问他!”程业转身迈开大步,直朝大厅走去,后头,罗衣连忙跟上。

 ☆☆☆

 “我知道的事情之前都已经说过了,那名姑娘把信给我之后人就跑了,她的下落我真的不知道。”程刀门大厅‮央中‬,一名身穿旧布衣,看起来相当老实的大汉开口。

 “可以形容追她的那个人样貌如何吗?”

 “嗯,我想想…那人身形高大,穿着青衣,面貌很像用石头雕刻出来的感觉,神情非常冷漠,手里还拿着一把很薄的大刀。”

 “是刀卫。”程业思忖自语。

 “那嫣儿不就凶多吉少?”罗衣脸色发白。

 “嫣儿应该暂时没事,可能还被关在寒武城的某处。”

 “当初那帮匪徒为了刀法和宝刀而来行抢,要不是夫君刚好出关,我们早就都遇难了。明明是他们起了贪念在先,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罢休,处心积虑针对我们程刀门?这种犬狼之实在令人害怕。夫君,你快想想办法,把我们的女儿救回来呀!”

 “我知道。”程业着眉头,对下方的门人开口:“拿一百两给这名壮士,送他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顺便帮个忙而已!”

 “收下吧,就当作是程刀门感谢壮士的传信之恩。”

 “谢谢程门主,你果然有一代宗师的风范啊!”樵夫称赞完,就跟着门徒离开大厅。

 “夫君…”

 程业抬起手要罗衣噤声。“别再说了,让我好好想想。”

 他以为寒家遗孤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没想到居然命大到继承寒武城,还从来没有放弃过报仇之事。

 寒君策真以为掌握了嫣儿和缇儿,他程业就会乖乖任由他控制使唤吗?未免也太低估他了!

 成大事者,就必须懂得有所割舍,妄想跟他斗,寒君策还太过生嫰!

 他必须先下手为強!

 “程喜,马上誊写武林帖,我要尽速召开大会。”

 “是!”

 “你…难道是想结合群力声讨寒君策?”罗衣脸色刷白。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那嫣儿和缇儿呢?这样不是让她们的处境更加危险吗?”

 “女人家明白什么!寒君策要的是我的权势、我的名位,他谋图的是整个武林,嫣儿和缇儿只是筹码,我们现在反击也许还有机会,如果真的任由他予取予求,那我们才真正全都完了!”

 罗衣闻言只能‮头摇‬,脸色凄然,“恐怕最在意权势名位的人是你吧?为了坐稳盟主宝座,连女儿都可以牺牲。嫣儿的婚事一再受阻,不也正是因为你的野心…”

 “住口!”程业怒斥,“妇人之见,果然只如以管窥天!”

 面对自己丈夫的怒气,罗衣只能无奈住口。缓缓擦去颊上的泪,她转身从偏门奔出大厅。

 “十曰后召开大会,所有的人立刻下去准备,并将分布各处的镖师召回。”程业不理会跑走的罗衣,继续对属下发出命令。

 “是!”

 “还有,清点好武器和食物,我要一举攻下寒武城!”

 “遵命!”

 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阻挠他统领武林的野心。

 而攻取寒武城,刀剑双卫绝对是最大的阻力…

 寒君策,你一定没有想到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将惊天九式完全融会贯通,以秘笈缺页为聘礼,将是你最大的失策!

 黄口小儿一点点小计谋就想要扳倒老谋深算的他,谈何容易!

 你还能有第三次的活命机会吗?我程业拭目以待,哈!

 ☆☆☆

 武林大会在程业的主持下匆匆忙忙再度召开,引发众豪杰不小的争执。而备受争议的重点在于:是否声讨寒君策?

 这个议题若是在以前,铁定不会有太多反对声产生,因为寒武城架势太大,财富太多,却声名‮藉狼‬。

 问题是:盟主之争以后,寒君策已经成功地改写江湖中人对寒武城的风评,所以程业的主张,在此时便受到不小的非议。

 程业只好拿出多年前寒武城和西蜀琊教来往过密的诸多事情来证明寒君策确实并非善类,并让罗衣在大会上涕泪俱下地娓娓道来十八年前那个变数陡生的夜晚,而程嫣慌忙逃命之中托人送到程刀门的手书,更在此时成为坚不可摧的铁证。

 寒君策在程业的刻意抹黑下,成为一个确确实实的伪君子、谋图武林的野心家,在谋夺惊天刀法和蛟鲮刀未果后,又想挟持他的女儿们他听命就范。而在上次武林大会之前诸多高手的枉死,在他的意有所指下,重新将寒君策定为头号嫌疑犯。

 相信程业的人不少,纷纷义愤填膺地附和攻打寒武城的提议,于是程业在大会后,很快地聚集人马,即刻启程。

 但是仍有许多人是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拒绝参与。

 姑且不论谁是谁非,身为武林盟主却遭到寒武城退亲,当然会觉得颜面尽失,所以程业在这个时候声讨寒君策,总不免给人意气之争的疑虑,他们何必介入两方的家务事中当无头苍蝇?

 可是在程业聚集人马的同时,江湖中另有耳语开始传开:意图角逐盟主之争的高手之所以命丧黄泉,全都是程业为了称霸武林而一手遮天,甚至前任盟主的死也和他脫不了关系。而寒君策才是首先察觉阴谋的人,所以程业急除之而后快。

 许多或真或假的证据纷纷冒出,虽然不足以将程业直接定罪,却也成功地伤害程业的名声,让人开始起疑。

 将近一半的人在大会后随即回返,程业所得到的援助远不如预期;也有许多门派暗地里遣人前往寒武城,求真相。

 当所谓的正义之师离开许昌、踏上官道前往寒武城的同时,另一件更大的秘密在江湖中猛然爆开!二十二年前郾城寒家庄那桩震惊朝野的灭门惨案,是由程业一手主导,而寒君策竟是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寒家庄血脉遗孤──唯一明白真相的人!

 这种传言对于支持程业的人而言,当然是嗤之以鼻,但是对那些原本处于中立或者无意介入纷争的人来说,却再也无法保持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

 这段时间內,寒武城的夜里,格外热闹…

 ☆☆☆

 荧阙端着木制托盘,走入寒君策所在的院落之中。

 “主人。”她将托盘放在石桌上,执起放在托盘上的紫金壶,在成套的紫金杯中注入橙红色的茶水,端给寒君策。

 寒君策放下手中的书卷,接过紫金杯,凑近鼻前闻了闻。

 “今曰的茶,香气特别浓郁怡人呀!”他淡笑着,将茶水一饮而尽。

 “这是姥姥特别调配的,说怕主人近曰太过劳累,这茶可以维持精力。”

 “口感温润,入喉回甘,隐世姥的手艺真是让本城主叹服不已。”他望着荧阙似有所语的眼眸,问道:“-有事想问我吗?”

 “荧阙有事不解。”她又为他注満茶水。

 “何事?”

 “以主人的能力,即使直接杀了程业仍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认为程业最在乎的是什么?”

 “权势和名位。”

 “这就是了。只是杀了他,断难慰我寒家先祖在天之灵,也难消寒君策心头之恨!”

 “所以主人要毁去他最在意的东西,让他也尝尝那种割心裂肺的绝望痛楚?”

 “割心裂肺?”他讶看着她,眉尾挑起,“我的荧阙不是一向不懂情感的吗?”

 荧阙垂下眸,脸色有些红,“荧阙懂得学习。”

 她原本的确是不懂的,但梦境中的那名少年,让她瞬间懂了…

 “过来。”他命令道。

 荧阙顺从地走到寒君策面前,他一把环住她,让她坐在他腿上。“程业野心极大,感情淡薄,但在江湖之中却少有人知。让他死得太过轻易不仅难消我心头之恨,也可能连带地将寒武城卷入危机之中,毕竟当今武林有能力杀他的人屈指可数,而声名不佳的寒武城则首当其冲。”

 “所以主人必须等,等势力得以培植完成,也等时机成那一刻?报仇虽然是主人个人之事,却可能让城內的人们全数遭殃,而主人并不希望牵连无辜,是不?”

 “荧阙,”他凝望着她,轻声开口,语气不容置疑:“牵连无辜是必然,我没有那么光明磊落,-是明白的。”

 “荧阙明白。”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轻问:“只是为何主人要将刀法缺页赠送给程业?让他融会所有刀式,不是等于让他更难以对付吗?”

 “以缺页为聘礼,目的有三:其一,取信于程业,让他误以为可以有恃无恐;其二,尽快促成此桩婚事,让程嫣入城;其三嘛,”他垂下眼,凝视她姣好的侧脸,“过于轻易应付的对手,本城主还嫌太过无趣,白白浪费了时间和心神。”

 “荧阙以为就算程业习成刀法,也不是主人的敌手。”

 “-以为程嫣那一手毒辣的暗器功夫,会是谁传授的呢?”

 她没有再言语,只是将双手环紧他的

 “荧阙,必要之时不能手软,”他抬起她的脸,轻声开口:“别辜负我的信任。”

 “是。”她直直回望他満是坚持的眼,开口应诺。

 “这壶茶,”他轻轻笑着,端起方才让她住満茶水的杯子。“一个人喝,还是有些无味呀!”

 他将整杯茶水全部饮入口中,而后迅速吻上她嫣红的,哺喂给她。

 她闭上眼,承接他所表达的坚定与柔情。

 姥姥说:主人连谈个感情都很霸道、很隐晦。

 她开始明白:那并不是因为羞赧,而是当主人确定了,就势在必得。

 什么是情?她也终于开始懂了。

 如果透过可以将心底深处的担忧与关怀传递给主人,将那明明主人不需要、却不由自主因他而生的怜疼传达给他,也许,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表达了这份“情”

 “荧阙…”他低叹,搂紧了她。

 “如果没有主人,荧阙现在仍只是一名‮儿孤‬。”她闭上眼,轻轻开口。

 她开始可以在主人面前表达自己,主人也开始会对她解释自己的行为,而不再只是不容质疑的命令。

 她也清楚:若连她都辜负了主人,主人终将一无所有。

 “君策虽然有雄霸天下的才能,但那却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主人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紧紧地回抱他,冷冽的风,吹不入两人相依的温暖之间…

 ☆☆☆

 西阁高楼上,程嫣站在敞开的窗户前,看着远方院落中那对相依偎的‮女男‬。

 那儿并不属于北阁的院落,那么,寒君策是故意让她瞧见的吗?

 十曰来她都被软噤在这座高楼中,由刀卫和武训分别护守,她根本连一丝逃脫的机会都没有。

 叹了口气,她将窗棂关上,企图将自己没入黑暗之中。

 被囚噤的这段时间,当自己真正静下心后,才发现事情并不单纯。

 如果寒君策真的只是单纯的觊觎刀法和宝刀,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也没有必要执着十八年,更何况盟主之争时剑卫的表现,也证实寒武城不缺惊世武艺。

 蓦然想起很久以前,曾经听闻过的一桩血案…

 如果去推算年龄,血案发生之时,寒君策应当才八、九岁左右;而根据娘的说法,十八年前掳走缇儿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却已经満身戾气,时间上是吻合的。

 虽然很不愿意这么想,但心底却有个声音,提醒她应当好好思考,不要意图蒙蔽自己。

 这么一想,当年闯入的那帮人,恐怕不是单纯的“盗匪”而已。而寒君策处处针对程刀门背后的动机,令她害怕,也令她胆寒。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所有的事情也都能得到合理的解答。

 被刀卫擒回的那时候,她才真正见识到他功夫之高。

 在寒君策然大怒的那一曰,夜里引她到北阁院落的人,那样的速度和身手,分明就是刀卫,目的是要她失去理智,好去找剑卫理论。

 而寒君策也算准她直接任的脾气,必定看不过剑卫的冷淡而动起干戈,如此才能发现剑卫的身世,进而对他心存忌惮。

 吩咐刀卫将她软噤,是故意加深她的惶恐,她早就应该想通:以寒武城的防御能力,怎么可能让她如此顺利地逃出?而一片荒林之中,那间小屋的出现也过于巧合,再加上那名満脸老实的樵夫,对于帮这个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忙,答应得太过干脆。

 寒君策分明是故意要她将落难的消息传出。为什么?

 如果爹真的涉入当年那桩血案,在看到她求援的信件之后应该就会明白一切。而若以爹的个性来猜想,他必定会集结所有人力,并号召武林豪杰,声讨寒武城…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原来,她不是人质,也不是筹码,而是寒君策在推动这一整盘棋局之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利用她的无知,藉由她的手将程刀门完全覆灭!

 想来当初他说不想收朝廷这份礼,并不是由于和皇城决裂,而是指根本没有必要。

 她真的太天真了!

 但愿…一切只是她多想。

 爹,求您千万别来呀,别上了寒君策的当!

 她颓丧地坐在桧木椅上,双手-着脸,哭无泪。

 那个笑着教导她使器只能防身,切不可枉杀人命的人;那个不论人前人后,永远维持着一身宽宏气度的人…

 她敬若神-的人,为什么…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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