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两名年轻男子骑著快马驰骋于乡间的小道上。
突然,其中一人煞住了马,停了下来。
“怎么了,葵夫?”紫衣青年俊美的容貌上浮现了一丝疑惑。
“前面那座山,”白衣青年略现忧郁的指向远方。“就是我从小修行的地方。师父和我们就住在山脚下的小村子里。这几年来,师父连一封书信都未曾回给我,我担心他们是否还…”
“我们从京中远道而来,可不能空手而回,至少能得到一点点的讯息也好,快走吧,别再耽搁下去了。”
“对了,你的伤还好吧?”葵夫策马缓缓而行。
“多亏你还记得。”李儇无奈的苦笑起来。“皇祖母可是真的发了飙,居然罚我杖责六十,害我在
上足足躺了一个月。”
“对不起,昭明,都是我的错。”
“哪能怪你呢?”李儇笑了起来。“再怎么说,要不是为了此事,又怎么会那么快进行大婚呢。不过最惨的是皇祖母大费周章的举行‘百花宴’,却没有一个人顺她的心,就连单斌也没能选
…”
“真想不到大哥居然会喝到酩酊大醉的地步,平曰他酒量不错呀,他到底灌了多少酒?”葵夫皱了眉。“他老催我们成家,结果他自己却…”
“…大概是不愿当面拒绝皇祖母的好意吧。你应该还记得,单斌曾说过他有一位曾约定要厮守一生的情人,也许…他一直无法忘怀那名嫁了人的女子,才一直拖延至今…”
“大哥若是终身不娶…像父亲那样,只是抱憾终身吧。”
从前在小村里的住家不仅布満灰尘,砖瓦残破;像是已许久没有人居住。
葵夫深昅了一口气,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儇伫立在门外,恰巧看到一名中年妇人经过,便拉了人问道,“这户人家到哪儿去了?”
葵夫环顾四周,一切静悄悄的。她的心不知怎地心跳速加,她不安的走向屋后菜园,谁知映入她眼中的,赫然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士堆,土堆上的石块还刻有姓名。难道师父他老人家已…。“这是啥呀!”她大叫一声。
“怎么了,葵夫?”李儇急急赶到屋后,看到葵夫惊讶万分的表情,顺著她的目光一看,竖立的石块上赫然刻著——“伍葵夫之墓”!
“这是…?
“为什么会有这个鬼玩意?”
“听说你师父他们已经搬往山里面去了。”李儇急忙告诉葵夫新听到的消息。
只见葵夫皱著眉头,冲出门外。可她又突然停住脚步。“你——”
李儇跟了出去,睁眼一看,有个提著大包小包的年轻村民恰巧经过屋前。那是张不陌生的脸孔。
“啊!路羽!”
“师父他云游四海去了?”葵夫本来就不太相信精神奕奕的师父会这么容易就倒下去,只是…
“可是大师兄,如果你仍然住在村子里,为何半封书信都不回?”
“那是为了你好。”路羽给葵夫和李儇沏了茶。“不论如何,你从小在村中长大,认识你的人不在少数。当年你离家从戎,村中才走了个女‘伍葵夫’,又出现个平定吐谷浑的男‘伍葵夫’,村民会怎么想?为了保护你,我们对外宣称伍葵夫已病亡,还刻意做了个小小的墓,你所寄来的家书和赏赐,我们一概退回,并要使者传话回去说查无此人,切断和你之间的关联,避免有人会联想到你女扮男装从军的秘密。”
“可是…这样一来,也就违反了当年我从军的目的了。我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争战,这名与利全是为了报答师父的大恩,所以我才…”葵夫仿佛受到什么打击似的嚷了起来。京城上万只眼睛盯著她,都没人发现她的破绽,这小小的村子又岂会有人看破她的秘密?
“别再谈什么报恩的事了,父亲他从不计较这些的。”路羽站定在葵夫面前和蔼笑道:“看样子,现在你过得还
不错,这样我们也就放心了。别挂心我们父子,也别再拘泥过去的一切。你该好好去走自己闯下的路。”
“你突然这么说,要我怎么应对。”葵夫一下子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师兄,对我而言,养育之恩就是养育之恩,”她浅浅一笑。“而且我此行就是为了延聘师兄到荣国公府去做总管的。”
“总管?”
“虽然名分没办法出让给你们,可是在荣国公离京失踪的现在,荣国公府所有的财富都在实质上交给你了。”
“什么?你辛苦多年,为何要放弃——”
“这是偿还你们的恩情,就请你收下吧。何况当下我已经有了比名利更重要的东西,其它的也不需要了。”她偎向身旁的李儇,
出甜美的笑容。
太子大婚的同时,也是他举行登基大典的曰子。病弱的皇上下诏让位给太子,因此登基与大婚的准备足足进行了一年才告结束。
这一年间,京城里发生了许多事。先是悬缺已久的兰州都督人选,由原为羽林军大将军的蓝天擎接任。虽说是升官,可是蓝天擎怎么也想不透,这么重要的地位为何由他接手?
而违旨抗婚的荣国公,因为得到京中许多姑娘的联名上表陈情,而免了刑责,只是下了“缴回黄金二千两”的惩处;可是荣国公在领到圣旨后即刻离开京城,不知去向。
有人谣传他是去寻找下落不明的未婚
,真相如何即不得而知了。有不少姑娘们还在痴痴的等他回来,据说是抱持著“当不成正室做小妾也好”的纯情心态。
而因酒醉失态而违旨的卫国公,则因并非出于本意抗婚,只是同样处以“缴回黄金千两”略施薄惩,之后…“单斌,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见见我未来的妃子。”李儇在为单斌送行时,为他引荐了南
郡主。
“见过郡主。”单斌依旧是豪慡的拱手行礼。“上回因机缘巧合,未能与郡主深谈,实属遗憾。”
“哪里的话,单大哥…我这样叫你无妨吧?”
“当然。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已认识郡主许久了。”单斌笑道。
“真是巧台,我也这么认为呢。”葵夫強忍住想哭的冲动。她虽希望能告诉单斌真相,可是她还是没能开口,一旦说了,只会加深“兄妹”之间的鸿沟吧?保持“兄弟”
的关系也许才是上上之策。“大哥,保重。”将来,也许再以葵夫的身分去叙叙旧吧?
“凉州路远,自己保重。单斌。”
“多谢殿下和郡主的关爱,别再送了,已经出城将近百里,前面就是驿站了。”单斌苦笑道。
卫国公对京城已无留恋,前往边关镇守。
近来决明总觉得有件事梗在心中。那就是她迟迟找不到机会告诉单斌——他是大笨蛋!皇兄和葵夫都要成亲了,他却还浑然不知他的义弟其实是义妹!
那天,在百花宴上,单斌为何会苦闷地醉酒失态?这点她一直想不透;所以她决定趁京里所有人都在忙著太子的婚事时,去奚落单斌一番。
凉州就凉州嘛,凉州又远不到哪去,还比吐谷浑近呢。
“薛子琰这家伙倒是
逍遥的。骗了个钦差之职到杭州去,晃了快半年还不回来。”
李儇一面批改奏章,一面抱怨道。“这么久也没消息,搞不好,那是他推托之词,只是不想奉旨选
才找的借口。”
“你怎么这么说呢。”葵夫一面在院中练剑,一面笑答。“是你答应他离开的,你敢说当初你没料中他的心思?怎么?现在才后悔?”她停下动作,走进偏殿。“要不,我们去看看他如何?”
“都快成婚了,你还静不下心?”李儇阖上奏章,拉住葵夫的手。
“闲得发慌呢。”葵夫趴在李儇背后。“在大婚前回来就行了吧?”
“你呀,…”李儇笑了起来。“大婚后恐怕将有一阵子得忙于政务,就依你之见,就我们两个来一趟杭州之行吧。”
“哎呀呀,说来我真是有眼无珠啊。”单斌一个人在酒馆中喝著闷酒,一面与他新
的友人诉苦。“伍贤弟跟了我四年,我竟然没察觉…哎,是我愚昧,你说是吧?单兄?”
“现在发觉也不算太迟啊,戚兄。”
“只是——这种事,要是贤弟不说,我自然也难以窥知其中秘密不是吗?说到底,贤弟不够信任我,才是令我伤心之处啊。”语罢,单斌又苦闷的喝了杯酒。
“那么不妨说吧,单兄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
人说酒后吐真言,此刻单斌也没考虑到场所,醉得开始唠叨念道:“伍贤弟其实是裴太医的儿子啊,他与当今的太子妃南
郡主其实是孪生兄妹…大概是因为孪生子不吉利吧,他和妹妹便一从父姓,一从母姓,各自过著曰子。我早该注意到他们俩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相像的…”说著说著,单斌不由得醉倒在桌上。
“笨蛋!”李决明用手中的折扇重击桌面。她竟然还寄望单斌会有那么一丁点的领悟力呢,他居然会认为伍葵夫是裴信绫的双胞兄弟!
现在想来,当她易装改扮成富家公子跑到凉州,对单斌自称为戚襄城之时,难怪单斌会深信不疑。这家伙,根本不用脑袋的,亏他还是骠骑大将军呢。
等单斌醒来之后,看她如何好好的取笑他一番。
不知京里现下是何种面貌?算算她出来也有好一阵子了。
不过她可以肯定一件事——凉州此刻就要走进繁花盛开的初舂时节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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