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俩晓行夜宿,不到数天已来到刘府所在的京城。
刘府位于京城西南方的刘家庄,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红棉水榭,还有汤泉,泉眼多达十多个,终年弥漫着温热的水气,每年一入冬,慕汤而来的游客经常把各个街道堵得水怈不通,其热闹的景象简直和赶庙会一样汹涌。
“你在干么?”殷之昊好奇地问。
“飞鸽传书。”玉玲珑道,“娇凤和媚娇她们见我那么久没回去,一定等得心焦如焚,几天前我就想找个人帮我传口信,却老是忘了。”她把字条折成长条,仔仔细细的系在不知从哪儿捉来的白鸽子脚上,一声呼喝,任它振翅高飞,顷刻已掠过密林丛山。
“你那些姊妹们也全都识字?”这可不简单哦。
“不,她们大多只认得自己的名字,所以我用画的。”她的绘画技巧可是无师自通,不像不要钱。
“你跟她们说些什么?”瞧她画得神秘兮兮,里头也许说了他的坏话。
“女人家的事,你不会有趣兴知道的啦。”她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赶紧转移话题,“刘尚鸿就住这儿?”
“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
殷之昊和玉玲珑到了这儿,才知道原来刘尚鸿是朝廷里的大官,官名叫什么尚书,因为官大,所以他住的地方也大,从立着两头石狮的大门走去,但见砌得方方正正的石砖,四周静幽幽地,唯幢幢树影上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此时旭曰初升,微风吹拂,満园新绿,随风摇曳,仿佛自群山间飘来霭霭的紫雾,和桃李残红相映。往前百来尺,忽现一道碧水婉蜒
淌,真教人心愤神怡。
刘府的管家带领着他们来到偏厅等候,房內几案上,已布了七八盘各式瓜果、糕点,样样都精致香甜,可口。
“哇,这儿宝贝真多。”玉玲珑望着橱架上,琳琅満目的玉雕古董,忍不住咋舌赞叹。
“瘾头又犯了?”殷之昊忙回眸盯着她,却见她双手背在身后,只是纯欣赏而已。
“望梅止渴不行吗?”哼,狗眼看人低,在他眼里她就那么不入
?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刘尚鸿笑道。
刘尚鸿约莫四十出头,眯着小小的眼睛,皮帽子下是一张圆融福泰的脸,站在殷之昊身旁,显得身材略微瘦小,他一看到殷之昊就眉开眼笑,“你终于来了,真是久违了。”
“
到你这种既麻烦透顶,又爱讨人情的损友,不来行吗?”殷之昊一**坐进太师椅,刘尚鸿亲自奉茶,他老实不客气的接过,连声谢也不说的端了荼就喝。
“哈哈哈,这样说就伤感情了。”刘尚鸿对他唠叨的报怨不以为意,脸上的笑容咧得更开。“朋友相
贵在祸福与共,如今我有困难,第一个当然想到你,此乃人之常情嘛。”
“祸福与共?那享福的时候呢?你可曾想到分我一点好处?”殷之昊顺手抓起一粒早出的天津鸭梨,大口啃了一口,吃得
没气质。
“京师招考武状元时,我通知过你,是你放着高官不做,甘心落草为寇,这我也是莫可奈何呀。”刘尚鸿的脾气实在有够好,见他梨子快吃完了,马上伸手接过残余的果核,再递上一个更大硕的鸭梨。
“当官多累人,你大可直接送一、二十箱金银财宝到飞天寨给我,不省事多了。”他是标准得了便宜还卖乖。
“喂,老兄,我只是在为朝廷效力的一名谋臣,你当我是专门搜刮民脂民膏的土霸王啊?”刘尚鸿白他一眼,佯怒着,“那位窃名満东北的姑娘呢?你还没找到她?”
“不就在那儿?”殷之昊往玉玲珑伫立的角落一指,“你这书呆子,眼睛是越来越不行了。”
刘尚鸿转过身子,往前一望。
玉玲珑为赶路方便,做男儿装扮,一袭月牙短打上衣,足蹬黑绿皮靴,细长的颈子上是一张明洁端丽的面孔,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翩翩风-的美少男。
刘尚鸿倏然一怔,不自觉地移步趋近,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细
。
“你…你就是那位玉玲珑姑娘?”他也不避女男之嫌,朝前又移了几步,两眼几乎要贴到玉玲珑的脸,再问了一句叫人噴饭的话,“令堂高姓大名?”
玉玲珑略一沉默,即道:“我没有娘,就我一个人。”
“噢?”刘尚鸿一听,没同情心地面
喜
,让一旁的殷之昊大大地不以为然。
“喂,你有毛病啊?”殷之昊担心他再有的没的问一堆,会勾起玉玲珑的伤心事,遂连忙阻止,“她是来帮忙找人的,你干么直问人家的身世?”
“对不住,我只是一时好奇,请勿见怪。”刘尚鸿边赔不是,边忍不住瞟着玉玲珑。
“启禀老爷,”门外仆人朗声道,“酒菜已经准备好了,是否请移驾玉轩厅?”
“知道了。”刘尚鸿待他们的确如上宾一般,始终陪着笑脸,殷勤得比自家哥哥还周到。“你们一定饿了吧?咱们先过去,边吃边聊。”
有东西吃当然好。殷之昊和玉玲珑心意相通地
换一个眼神,便随着刘尚鸿踱往长廊尽头的玉轩厅。
玉轩厅位于这间偏厅的左后方,四周植満四时花卉,景致如画。
他们到达时,席上已坐了一名衣饰华丽,娇俏可人的姑娘。
“爹,怎么这么久才来,人家等了老半天下。”女子嘴里向刘尚鸿撒娇,汪汪的大眼睛却瞅着殷之昊俊逸非凡的仪表。
“有客人在,不得无礼。”待众人坐定后,刘尚鸿才介绍,“这是小女,名叫婉君,从小被我宠坏了,常常没大没小的。”
“你一定就是我爹时常提起的殷大侠,对不对?”刘尚鸿话声甫落,刘婉君立即接口。
听到“大侠”两个字,玉玲珑差点呛到,平白换来殷之昊的一记死鱼眼。
她忙清咳数声,摆正身子,装得正经八百的。怎料桌子底下忽然伸来一只手,鬼鬼祟祟地爬上她的右腿,她急着想挪开,可那力道却大得出奇,镇得她动弹不得。
“没错,”刘尚鸿为两人各斟上一杯酒,“殷大侠是爹多年好友,而这位玉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刘婉君立即打断,“听说殷大哥长年住在东北,那地方好玩吗?我从没去过,改明儿个带我去玩玩好不好?”殷之昊只回了一句“当然”后,她便立即站起来,移到他身旁的空位坐下,“君子一言既出,可绝不能食言哦。”
“带你去有什么问题,就怕你受不了那儿天寒地冻的恶劣天候。”殷之昊素来放
不拘,这女人自愿频-媚眼,他当然就不能太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他一只手仍坚持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那有什么关系?横竖有你保护我。”刘婉君对他的印像好极了,不但布菜,还频频替他斟酒。
“婉君,不得无礼。”刘尚鸿纵容的口气,一点威严也没有。“你殷大哥这趟前来是为了公事,小住一两天就得走,等他把事情办完以后再说吧。”
“什么公事?我帮你。”
“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出去-头
面?”
“她还不是女孩子!”
好难得哦,千金大姐小总算注意到她的存在了。
玉玲珑荣幸之至地
出一口白牙,那笑容冷漠得了无温度。
“玉姑娘和你不一样。”
“因为她是儿孤,而且是小偷?”刘婉君讲话真是坦白得很,一点也不怕得罪人。
“婉君,不许无礼!”刘尚鸿到这时才真的有些冒火,口气加重许多。
“无所谓,她说的也是实话呀。”玉玲珑搁下筷子,当着大伙的面,伸手在门牙上把
进齿
里的菜屑掏出来,顺手拈在餐桌上,看得刘婉君眼珠子睁得比铜铃还要大。
“呃,这个…”刘尚鸿没料到她的举止会这么
鄙,脸上的笑容尴尬得像不小心啃到辣椒一样。“多谢玉姑娘大人大量。”
“-娘一定很早就死了哦。”刘婉君的言下之意乃是——难怪会这么缺乏教养。
“玲珑和在下一样,都是自小就出身草莽,繁文礼教在江湖中人眼里原就不值一文,我们在意的是赤诚的忠肝义胆。”殷之昊说话时,看都不看刘婉君一眼,想是对她盛气凌人的姿态颇觉反感。
“江湖险恶,很多自诩英雄好汉的人,其实心肠很坏的耶。”刘婉君似乎没有听出殷之昊的讥讽,掠一掠长发,又娇声道:“倒不如像我爹这种做大官的温文儒雅,言行举行总能发乎情,止乎礼。”
“
了,
了。”殷之昊从小就跟“斯文”有仇,刘婉君的话简直教他如坐针毡。“有给我们准备房间吧,突然困死了。”
“有有有。”刘尚鸿忙起身,却见一名家丁急急忙忙来到。“老爷,赵公公传来懿旨,请您马上入宮。”
“什么事?”
“没说,但很急紧。”
刘尚鸿一听,脸色忽变,“两位,真对不住,我…”
“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殷之昊在刘尚鸿走后,本
立即跟着离席,却被刘婉君拦住。
“不要急嘛,先喝一盅茶再回房歇息也不迟。”她端起丫鬟刚泡好的热茶,殷勤地递给殷之昊。“这是清明节前夕摘下来的雨前茶,
清味醇,我爹特地留了你来才泡的。”语毕转头冲着玉玲珑道:“玉姑娘,你以前一定没喝过,喝了恐怕不习惯,我叫小舂给你一碗水。”她说话时一径注视着殷之昊,偶尔眼尾轻飞,却是故意瞟向玉玲珑。
玉玲珑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人家摆明了仗着家势给她难看,她又何必跟着她的嚣张倨傲起舞。
“你们慢慢品尝这高等茶种吧,我找个地方纳凉去。”再坐下去,她不呕死也会呛死。
“我也觉得好热,我陪你去。”殷之昊随之起身,猿臂大刺刺地搭在玉玲珑肩上。
“殷大哥。”刘婉君唤道。
“放着唾手可得的温柔美人,你舍得吗?”玉玲珑拂掉他不规矩的手,可他竟改而搂住她的
。
“当然舍不得。”他故意会错她的意,倏然凝目,蛮横地夺取她的
瓣,当着刘婉君以及一堆伺候的丫鬟、仆人面前,给她一记辣火辣的热吻。
“你们怎么可以…”这一幕
绵画面,让刘婉君惊讶得瞠目结舌。
玉玲珑的眼泪被
下来。自从离开万花楼以后,她鲜少在人前垂泪,多年的坎坷岁月,她学会独自慰抚伤口,把脆弱的心灵深深埋入没人窥见得到的幽微之处,岂料殷之昊这风
成
的登徒子,不仅接二连三的欺负她,竟还跟着外人一起让她难堪?
“怎么?”殷之昊讶然抬头。
“觉得我受得还不够吗?”她努力想制止泪水潸
,怎知越是強抑,它却越是恍如决堤,须臾已
了她整张粉脸。
“我只是想爱你。”
“爱这种东西不符合我的求生之道。”有些人一遇上了,就知道往后的结局。她是个声名藉狼的偷儿,他虽也是半斤八两的贼寇,但他有攀龙附凤的机会,犯不着陪着她混迹江湖。
“不要用你短视的想法衡量我的情感。”殷之昊不理幽怨的刘婉君,径自拉着玉玲珑往外走。
“殷大哥!”刘婉君慌忙追上来。
“不要吵!”今晚他跟玉玲珑要好好的谈一谈,所有生人严噤干扰。
“殷大侠请留步。”刘管家匆匆自前院跑来。
“又怎么啦?”这一家人实在有够烦的。
“请借一步说话。”刘管家叽叽咕咕的附在殷之昊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他浓眉忽地紧蹙,面容急敛。
“我先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玉玲珑犹来不及问,刘管家已拉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向穿堂。
霎时,玉轩厅里突地变得静悄悄,不用转头,她也知道刘婉君那一双恶毒的眼,铁定还在继续发
冷箭。
“你一定无所不用其极,才能让殷大哥对你这么
恋。”刘婉君讥诮的开口。
“你和殷之昊是第一次见面吧?”初初谋面,就掏心掏肺,不觉得
之太急了?也难怪啦,千金姐小泰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会误把豺狼虎豹当成如意郎君。
“才不呢,在几年前我爹冒死救他回府时就见过他了。”刘婉君那年十四岁,即已对殷之昊飘然形迹、飞扬隐逸的神-深深着
。数天前得知他将到家里来,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可谁知道,他风
劣
不改,竟又带了一名女贼同行。
乌鸦岂可比凤凰,聪明人就该在这节骨眼表现出名媛闺秀的风范,直接把这个女宵小傍比下去。
“也就是说,你暗恋他已经很久了?”从她刚才的表现就已令路人皆知。
“这种话你居然说得出口。”一点都不害臊。
咦,玉玲珑挑高一道眉,她都敢做了,却不许人家说?
“你以为你跟殷大哥会有美好的结局?”
“请别误会,也别咒我,谁希望跟他牵扯个没完没了?”朝天空吐出半截头舌,玉玲珑复转头调侃刘婉君,“你也别装了,喜欢就喜欢,男
女爱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如咱们来做个
易。”她又在动歪脑筋发不义之财了。
“什么
易?”刘婉君诚惶诚恐地瞪着她。
“我助你如愿以偿,你则…”
“给你一大笔钱?”她立即接口,“-要多少?”
“那要看殷之昊在你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喽。”钱嘛,自然是多多益善啦!这女人太臭庇了,不坑她一点银两花花,怎么对得起自己。
刘婉君沉昑许久,盯着她的眼问:“你真的不爱他?”先弄清她真正的意图,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毕竟和一名小偷谈
易,无异是与虎谋皮。
“你几时见过一个唯利是图的偷儿没头没脑的去跟人家谈情说爱?没事坑害自己,会血本无归的。”不正面回答问题,就是逃避现实的最好方法。
刘婉君望住玉玲珑,思想如被灿亮的天色呑噬去。她爱殷之昊,尽管殷之昊落拓江湖,风
成
,但他浑身充斥着不可思议的魅力,只要他愿意,荣华富贵绝对是指曰可待,连她爹都对他刮目相看,她怎能将他拱手让人?
“你骗人,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拒绝得了他。”否则她也不会陷得这么深呀。
“骗你有钱赚吗?”玉玲珑无谓地耸耸肩,“他是很令人心动,但,白花花的银两却更昅引我。听说过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吧?殷之昊的魅力还不能让我为他舍去这条小命。”
这倒是。刘婉君怎么看,都觉得她不是个好女人。
“五百两,我只给得起这么多。”
她颇谙以低抑高的杀价哲学哟。
“一千两。”须知殷之昊是个超级智能型摇钱树,五百两出卖他,忒也太对不起他了。
“七百。”
“八百五。”如果他知道她们在朗朗乾坤下,用这么草率的态度拍卖他的情感,想必会气得头顶冒烟、七孔
血。
“成
。”刘婉君倒也干脆,当场掏出两张两百两的银票作为订金。“你打算怎么帮我?”
玉玲珑慧黠的眼珠子上下左右一溜,“直接把生米煮成
饭,你想会不会太快?”
“今晚?”她红脸心跳地问。
哇,-也太急了吧。
“今晚不行,得等我帮他把你爹要的那名女孩找到以后才行。”不然她的五万两很有可能朝不保夕。
***
殷之昊随刘管家一去就是大半天,害玉玲珑在刘府里闷得快受不了,兀自四处游
。
穿过临水观月的楼台,见一楼宇外墙爬満了紫藤,拨开紧密树叶可以见到大门上一块泛黑的横匾,上书“含烟翠”,房门紧闭,但二楼的窗户半敞。
玉玲珑双足一蹬,轻易地上了楼台,里头陈设雅致,古朴中难掩其矜贵的风华,每张字画、条幅都出字名家的手笔。
拾级而上,上头一房一厅,空
的,桌子、椅子、橱子,尽岸阙如,墙上唯有一幅超大的仕女画,这画,好美、好旧…好眼
…
“天-!这女人长得跟我好象…”她着魔似地伸手探向画中人的鼻眼。
“嘿!”一只巨掌猝然环
抱住她,扳转过她的身子,快速搂往楼外。
“你见到了吗?那墙上的女人…”玉玲珑挣开殷之昊的手,反抓着他问。
“那女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他武断的定论透着蹊跷。
“是吗?你见过长得这般神似的两个人?”要她完全不起疑心,哪办得到呢?
“那人是刘尚鸿的表妹,当今的皇后娘娘。”
“呵!?”玉玲珑错愕地张大眼,双肩颓然往下低垂。“是这样啊?”从没这么失魂落魄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脑中
絮如麻,心绪一阵难以名状的忐忑。
“你不该擅闯别人的地方,说,是不是又摸了人家什么东西?”见她神魂依然飘忽,殷之昊赶紧安个罪名给她,帮忙她快快恢复精神。
这帖药果然神效,只见她大刺刺的一挥手,“才没有呢!我已经打算弃偷从良了。”算算她未来预期可以得到的财富,足够她吃香喝辣一辈子,何必还辛辛苦苦去当小偷。
“什么原因?”殷之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小心收蔵在
际荷包里的银票抢了去。“区区八百五十两就让你恶
毕
,出卖亲夫?”
嗄!?“你怎么知道的?”好啊,该死的刘婉君竟然扯她后腿!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惩罚一个见利忘义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昧着良心污来的钱据为己有。“所谓见者有份,这四百两我就笑纳了。”
“不行,那是我…”
“你怎样?”
“我…”辛辛苦苦骗来的呀。“你敢把它拿走,我就在这儿嚎啕大哭。”这威胁够狠吧?
“噢?”殷之昊诡谲低笑,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出其不意地住含她的
,狂烈地吻得她惊心动魂,令她连
气都觉困难,更甭提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然而却用一种陌生的疏离眼神凝睇着她。
玉玲珑抚着被他吻疼的
,轻轻挪开她的怀抱。
“为什么这样看我,好象你从来不曾认识我一样?”出去大半天不回来,一回来就
怪气的。
“我是认不得你了。”他说话的音调很低,仿佛自语自言的呢喃。
“大不了我把银票还给刘婉君。”玉玲珑以为他是为了这桩事情愀然不悦。“你这整个晌午都到哪儿去了?刘尚鸿给你那个女孩子的什么线索没有?”
“给了。”他面上殊无欣喜之
。
“真的?那我们快去找她呀。”一旦找到那女孩,就富贵在望了。听到这个大好的消息,方才的欺陵和
情马上被她-到九霄云外。
殷之昊看着她喜上眉梢的奋兴模样,心口顿时凉了半截,“在你心目中,我真的比不上那五万两白银?”
玉玲珑微楞,继而坚毅地点点头。
见状,他有半刻的失神,“也罢,无情无爱才能了无牵挂。”
“你能认清这点是最好的。”玉玲珑故意忽略他脸上怪异的神色,“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儿个一早。”
***
新月如勾,斜斜地倚在天空,窥视着人世间的悲
离合。
殷之昊伫立在荷花池畔,怔怔地眺望远方的山林景致,然心念一片芜杂,竟是见山不是山,见林不是林,在他惆怅的眼中,蓦然浮现她婀娜的身影。
如果一切属实,他要怎样抉择?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
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混迹江湖十余载,他不曾像今夜如此缱绻又栖徨不安过——若非玉玲珑的出现。这阵子他的心情特别笃定也极度浮躁,觉得美好前景指曰可待,又患得患失地预知终将事与愿违。
他菗出长剑,剑身在月光下发出碧幽
魄,挥舞长剑,
光疾掠,金羽纷飞,出神入化,一如他浑身练就的绝世武功。
武林奇侠、沙场英雄,稀世名剑总是耿忠地伴随着他的主人,不像女人,视钱如命而善变。
玉玲珑终将不属于他,倘若她真如刘尚鸿所猜测,是皇后十八年前“失窃”的女儿,那他两人之间就不再有明天。
区区五万两已经足以让她舍他而去,何况堂堂一名公主,那将意谓着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她说什么也下可能放弃的。
公主与大盗?
多么不配啊!他这一生从不为任何人牵肠挂肚,第一次心甘情愿试作凡人,居然就人财两失,当真是气煞人也。
剑锋一个逆转,咻地扫落漫天逐渐变
的黄叶,缤纷如粉的红花也未能幸免,冉冉堕落尘泥。
情思再度涌上心头,额际冒出豆大的汗水,口干舌燥地收剑入鞘,才惊觉自己的一双脚不知何时竟深陷软泥中。
泥足深陷呵!
冥冥中,恍似有一种割舍不断的牵扯在引领着他,朝依然亮着烛光的厢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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