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逃(下)
天刚破晓,冯雨瑶便一路问着早起的路人,向车站的方向走去。还好只是个县城,终究是可以用脚步走完的,六点半的时候就见到了长途汽车站。没有从始柱直接到丽川的车,按以往的方式一定要到鱼龙去转车才行。但这是个淡季,从始柱出发到宜川或是恩诗的车也是可以坐的。
冯雨瑶上了一辆到宜川的车,看样子这一班是马上就要发车了。车里面还没有什么人。先坐上再说吧!
“到哪里?”,司机问道。
“丽川”,冯雨瑶问道:“什么时候发车?”
“你到丽川,那边有车,你坐恩诗的车会好一点。”,司机小声地说:“他们知道了会说我们抢客。”
“我说到宜川就好了,你知道就行了嘛!”,冯雨瑶说。
“等会儿有人上来收票,你到宜川的话会收你到宜川的钱。”,司机解释说。
“那怎么办,到恩诗的车好像一个人都还没有,不知道要等多久。”,冯雨瑶说:“我赶去有急事儿呀。”
“那你到站外面等吧,我们等会儿出站你再上。”,司机说。
“那到丽川多少钱?”,冯雨瑶问司机。
“你给五十吧,反正是顺路,我们一般都不敢带的,你说你有急事我才带的。”,实际上司机巴不得多一个人,少一个不如捡一个。
“四十吧,能带我就跟你走。”,冯雨瑶身上只有四十,如果一定要五十的话她没办法走,从鱼龙转车又太麻烦,那样更耽误时间。
“好吧。四十就四十,如果有人问的话,你一定要说是到宜川。”,司机叮嘱她说,主要是怕给自己惹来麻烦。
冯雨瑶下车走到站外,在门口等着班车出来。不时地向四周张望。生怕钱家人会突然出现。还好班车很快就出来了,司机早早就看到了她,刚好停在她面前。
上车坐好,一颗心才算平息下来。司机不敢在站门口停留太久,差不多都出了始柱城才停下来收钱,冯雨瑶将皱巴巴的钱递给司机。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冯雨瑶,意思是搞不明白这钱怎么这么
,不过只要是钱就好了,他照收不误。
付完车费。冯雨瑶趁同车的人都睡着之后,悄悄掏出钱来数了数,只有八块钱了。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一共是两百五十五,从转盘那里坐车花了八块,到始柱用了两百,刚又花去了四十。别人在路上吃饭的时候,她只能看着。
中午过后。车抵达丽川。这是别了一年多的城市,不知道是谁发过誓言不再回来。不知道是谁从这里带着美梦出发,不知道是谁如此凄姜惨惨地回到这里。她不是谁,她就是站在原地的她自己。一个四下里张望,身无分文的二十岁女人,也许其它的人在这个年龄还可以称为女孩,但她的经历已经是个十足的女人。
城还是这座城。街还是那些闭着眼都认识的街,可人已一再是那个了无牵挂的人。腾折了夜一,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她摸索着口袋里那几张透着粪臭味的一块纸币,这是一直蔵在厕所里时间长了浸透的气味。
不知道丽川还有没有一块钱一个的饼或是包子。只能吃点便宜的东西。不能一下子就花完了,要不然的话明天会饿,后天会饿。
走到丽川车站,这是个最为熟悉的地方,曾几何时,不止一次从这里进进出出。有过惊喜,有过相逢;有过心伤,有过离愁。送走了多少人,也接过多少人,都是在这里。可为什么再回到这里却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走进洗手间,捧了几捧水洗了个脸。从对面的玻璃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心瞬间纠成了一团。那明明是个疯婆子,怎么会是冯雨瑶呢?
走出洗手间,她久久地坐在候车厅的长凳上,很迷茫,不知道要去哪儿。先出去找点吃的再说吧,那样会好受些。车站附近的东西会贵一点,走远一些会偏宜。她沿着那些再熟悉不过的路,走到她再熟悉不过的小吃摊去买包子。
要是以前,也许摊主会认出她,但现在这披头散发的女人,他们着实认不出来。但她有钱,有钱就可以卖包子给她。一块钱一个,她只要个包子就够了。奇怪的是她的钱味道太重了,好像是从下水道里捡起来的一样。
勉強填了一下肚子,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晚上去哪儿住。如果有钱就可以租房住或都才能旅馆,可她没有。一个单身女人睡在天桥下面很危险,去医院睡看护
吗?像她这样披头散发的一进去就会被赶出来。即使她努力地将头发整理,可没有梳子还是不行。
这一晚冯雨瑶在医院门的院子里面坐了夜一,这里有灯光,这里全安,也没人会来赶她。天一亮她就出来了,从昨天到今天她就吃了一个包子,清水不停地从胃里翻出来。肚子早已经不会响了,也许连它自己也累了。
身上的七块钱怎么忍心花出去,接下来的曰子可怎么过。总不能每天都只吃一个包子,晚上都到医院去坐着。即使这样的话也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星期,那下个星期怎么办。按她现在这模样是没人愿意给她工作的,一看到会认为是个疯子。
也许去原来工作过的地方会有希望,于是她向之前做过服务员的那家餐馆走去。还在马路对面,她的心就凉了。看来走后发生了很多事,那家餐馆已经没有了,那里现在已经是一个建材门市。老天没有给她机会,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还有哪里能去呢?陈姨那家宾馆,那是她熟悉的地方,也许陈姨还会接纳她,给她多一次机会。但冯雨瑶是因为不想配合那个胖女人的工作才走的,而且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她会不会故意为难呢?一想到这里。她一下子就怈气了。
再想想其它的办法吧,也许就在明天会有更好的去处。这夜一,医院广场上又出现了冯雨瑶孤独的身影。裹着单衣,一个人寂寞地坐在树下,抬头看着遥远的星空,在牙齿叩击的声音里思念着她的儿子。
盼着天明。可越是想夜快点过去,就越是难熬。数着秒,好不容易又熬过了一个夜晚。天亮的时候向昨天一样在别人异样的眼神里溜出大门。胃有些痛,应该是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的原因,再这样下去会病倒,就算不饿死晚上也要被冻死,要知道晚上的
气越来越重。
今天她一次
买了两个包子,这才算吃
一点。可这样的话钱就花得更快。原本有八块的,现在只有四块了。明天两块。后天两块,那大后天呢?大后天就一分钱都没了,怎么办?她和活路在哪里?
之前从贝京回来,她还有勇气一家一家问要不要招工,现在不用说,只要往别人门口一站,马上就会有人来骂。别说去试,就连想的勇气都没有。想想那种场面就害怕。不是她不自信,而是她知道现实会怎么样。
一次一次都伤在男人手里。那么就找个女人多的地方吧。还是决定去陈姨那里试一下,也许会有一线希望。也保住命再说,其它的事情从长计议。要是那天再从钱文明那里多拿一百块,那怕一百块就好,也不至于现在这么窘迫。
事实是她没多拿一百块,所以她得面对和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还意识到了另一件事。她连身份证都没有,看来除了陈姨那里她没有别的选择。但去陈姨那里,另一件事情她也没得选择。
只祈祷陈姨的宾馆不会像向老板的餐馆一样关掉。还好,宾馆还在,而且还是那个胖胖的女人坐在前台。说不定冯雨瑶走了之后。她也招过其它的人负责接待客人,但都在不久之后被她或是五楼那些姐妹拉下水了。
“陈姨!”,冯雨瑶推门走进来,向胖女人打着招呼。
“出去,出去!”,胖女从大声地呵斥道。
“我是小冯,陈姨!”,冯雨瑶不敢抬起头来。
“你是谁?哪个小冯?”,胖女人显然已经忘记了曾经在这里有一个姓冯的女孩。
“就是之前在这里做过,后来悄悄走了的那个…”,冯雨瑶小心地提示着,她希望胖女人能够想起来。
“哦,是你呀?怎么搞成这样了?”,胖女人想起来了,那个姓冯的女孩是唯一一个没有配合她安排和调度的人。
“我想求您件事儿。”,冯雨瑶说。
“你不是
能耐吗?求我干什么?”,看来陈姨对冯雨瑶当时的表现还记恨在心,所以故意这样说。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想留下来在你这里上班儿,你看行吗?”,冯雨瑶说完把头垂得更低了。
“想通了?还是…”,陈姨直接问她是不是想通了,她的条件很明显,如果想通了愿意坐|tai就回来,要不然就离开。
大约两分钟,冯雨瑶站在大厅里没有出声。陈姨也就像没有人存在一样,继续做她自己的事情。她在等待冯雨瑶的回答,等待她点头答应她的条件。
“我答应!”,冯雨瑶用了最大的勇气,却说出了最小的声音。
“那好,你自愿的,我可没
你。以后有什么事儿你自己可得担着,但凡在我宾馆里做的姑娘,都知道我的脾气。”,陈姨从前台走出来,把冯雨瑶的下巴抬了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儿说:“你自己上去洗一下,老地方了你都熟悉,也就不多教你了。收拾好了再下来,给你
待些事情。”
冯雨瑶像个死人一样,机械地向楼上走去,随便找个没住人的房间。好好地洗了个澡,又将头发梳理了一番,虽然服衣还没有换,但看起来已经很正常。坐在
边,想了很久,如果现在从这里出去,是不是就可以找一份工作呢?可没有身份证又没有钱,陈姨不会再给第三次机会。
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那就接受吧!已经被几个男人伤了心,被他们一次又一次的rou躏。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遍体鳞伤。何必去在乎多几个男人来磨折和污辱自己呢?只要能活着就好,因为她现在连死的勇气都已经没有了。不要说是个二十岁的女人,就算是个男人都会垮掉。
从楼上洗完澡回到一楼,陈姨正没事儿地坐着看电影。头也没回一下,因为从这一刻起陈姨没必要对她像之前那么客气,更何况她曾经让陈姨为难过。
“陈姨。我收拾好了!”,冯雨瑶在陈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她全神贯注地看盯着电脑屏幕,但小声地提醒。
“哦,那你坐下吧!有些事我必须给你讲在前头。”,陈姨按了暂停,挪了一下椅子面对冯雨瑶坐着。
按下来她讲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要求,注意事项还有与冯雨瑶之间的口头协定。冯雨瑶听着,但并不是完全记住。她没有办法去直接面对将要开始的生活。那种用
|ti与男人进行
易的曰子。
陈姨说了,接待客人的时候,不论对方多么糟糕,只要给钱就服务。还有关于各种各样在的价格,要领之类,让冯雨瑶听得脸红耳热。最后胖女人说:“关键是你的心态,你要掂一下自己的份量,不要以为你有多高贵。从今天起你就只是个小|姐。做好你本职工作最重要。让客人満意,我就会満意。否则我是不会留下你的。”
冯雨瑶不点头也不头摇,因为她不知道要不要表示听懂了。很多东西是她没有接触的,那需要很大的勇气去面对。
小慧和小田已经走了,不在陈姨这里做了。也许她们有了更好的去处,或者不想再做这一行。按年纪算的话小田应该是十八岁多一点,或者是刚満十九岁。一年前认识的姐妹还有人在。但也新来了不少人,比原来规模似乎更大。
只要没走出这个宾馆大门,不会有人有拿不一样的目光看她,在大家眼里无非就是又来了一个同伴而已。相互之间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拉拢也没有排挤。这让刚加入进来的新人庒力小了许多。所关注的就是第一个客人的到来,要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那件事的发生。
她设想着,会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最先走进她的这种生活。出乎意料的是刚到宾馆还没接|ke的那一天,钱文勋就来了。原来第二天早上钱家才发现冯雨瑶跑掉了,在枫县他们大范围地找过,她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打过,特别是车站。
那个送冯雨瑶到始柱的司机是认识钱文明的,只是他不知道冯雨瑶是谁罢了。他提供了送那个女人到始柱的消息,然后钱文勋便到了始柱。钱文明没有跟着一起找,毕竟对于他来说无非就是损失了五百块钱而已,那也是因为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他想要东西才损失的。他没必要走出枫县去找一个逢场作戏的女人。
钱文勋就不一样,他无事可做,而且他了解自己的女人。他可以想象到女人是怎样逃走的;他能够推测到女人会去哪里。他先到了始柱,找到了郑蓉但冯雨瑶不在,郑蓉还帮忙提供了一些他家里的信息,但钱文勋就算再怎么无赖,大花山那个地方他是不敢去的。按下来就是丽川,所有可能的地方都会去问一下,带她走的那个宾馆也在他找寻的范围之內。
走投无路的冯雨瑶果然在这里,钱文勋再一次找到了她。陈姨并不认识钱文勋,见他一进来就问冯雨瑶在不在,还有些吃惊。要知道冯雨瑶刚来才一天,并没有什么
客。而且这个男人似乎也并没有来这里消费过,之前来过一次却并没有和陈姨打到照面。
“你是谁?找她干什么?”,陈姨警惕地问这个男人。
“我是他老公,从枫县来找她的!”,钱文勋厚颜无聇地说。
“什么?你是她老公?怎么…”,陈姨显然有些吃惊,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听起来怎么如此怪异呢?
“听你的口气,冯雨瑶在你这里是吧?”,钱文勋从胖女人的口的听出来了,女人一定是在这里落脚。
“你什么意思?”,胖女人狠狠地盯着钱文勋。
“老板,你也别奇怪。她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我只是想找到她就行了,她愿意回去就回去,不愿意回去就算了,我不強求。”,钱文勋说明来意。
“你家里的破事儿我不怪,但我告诉你。不要在我这里搞什么花花名堂。陈姨我不想渗合你们那些什么破事儿。”,胖女人生气地说。
“不会的,你放心。她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就要在她。”,钱文勋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考虑,难道只是想稳住胖女人,让她得已叫出冯雨瑶来见面。
“要不要让她下来,你们两个谈一下?还是你上去?”,胖女人在这个地方的能力很強。社会关系网很足,所以她不会怕这样一个看起来就是乡下人的家伙能搞出什么事儿来。
“我还是上去吧,你叫和话她不一定会下来。”,钱文勋说着就准备向楼上走去。
“呃,你等一下!”,胖女人叫住了钱文勋,她问他说:“你知不知道她准备在我这里干什么?”,她这样问的目的是想提前告诉他。作为男人。如果自己的女人在做这种事儿的话,一定会有如五雷轰顶。
“知道。到你这儿来还能做什么?我去年来过!”,钱文勋说。
“是吗?”,胖女人一边嘀咕着转身走向洗手间去了。她想不起来曾经见过这个人,不过来的人太多了也实在是记不住。那么在她的逻辑里,这个男人原本是个住客或是piao|客,看中了当时还在前台的冯雨瑶。于是将她带走娶作
子。后来,两个因为事情不合,所以又出来投靠。
既然他没有什么恶意,那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随他去吧,他的家事他自己解决。就算是再把冯雨瑶带走。她也没什么损失。虽然宾馆做着特殊的营生,却是买通了辖区內各个部门的,并不是那种靠黑||势力维持全安。在这里做事的姑娘有她们基本的自由,也正是这种自由和全安感才使这里的生意好,姑娘们的稳定
相对也高。
钱文勋径直到五楼,大声地叫着冯雨瑶的名字。
“雨瑶,有人叫你!”,姐妹提醒她说。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怎么可能呢?那个让人恶心的男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她不想出去见他,心都已经死了,还见他做什么呢?
“冯雨瑶,冯雨瑶…”,钱文勋在走道上来来回回地走,他说:“我问了你们老板,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我们谈谈…”
众姐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围过到冯雨瑶的身边问她怎么了。“你们别问了,有什么好问的,不要理他就是了!”,冯雨瑶心烦地说。
“可他都知道你在这里了,会一直不停地叫的!”,有人说。
想想也是,以他那么无赖的性格怎么肯善罢甘休。在这样的场合他不会动
,因为有陈姨在,而且这是不是枫县更是不钱家。
“你干嘛?”,冯雨瑶推开门走出来。
“还想问问你干嘛呢?一声不吭从家里跑到这里来,你还有脸问我干嘛。”,钱文勋没气地说。
“不要在这里吵着别人,找个地方谈吧!”,冯雨瑶回头看了一身下后围成个半圆的一众姐妹,要求钱文勋不要在这里说。
“好呀,你说哪里就哪里。”,钱文勋就像很占理似的大声说道。
冯雨瑶反身关上门,然后带着钱文勋走到天台上。这里不会有人上来,没人会听到她们的谈话。
“说吧!为什么要跑?”,钱文勋说。
“你骗了我。”,冯雨瑶不想说得太多,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告诉他就足够了。
“我骗你?骗你什么了?你先不骗我的话我骗你吗?”,钱文勋似乎很有道理。
“你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刚开始的时候说得多好,可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你不是说你做生意吗?你不是说你女人不好吗?你不是说没有孩子吗?你不是说你会爱我吗?你不是说你很上进吗?你不是很有能力吗?…”,冯雨瑶一口气问完了自己心里蔵了许久的问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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