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终于开解殇月的心结之后,他们的感情与曰俱增。
应君衡几乎曰曰住“泣芜居”跑,有时带着殇月到山林原野散步踏青,有时则是坐在屋里品茗闲谈。
邵婆婆发现这种情形,没有说些什么,倒是有一种乐见其成的感觉。
而祯王爷和帧王妃自然也察觉到应君衡近来“不安于室”的情况。
他们留心打探,终于自彦文口中得知应君衡最近的行踪。
知道应君衡和那个生来便异于常人的九公主来往过密之后,他们心中不由得甚是担心。
“王爷,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大厅上,祯王爷和王妃为这件事而忧虑不已。
因为九公主对应君衡有救命之恩,他们夫
俩对九公主自然很是感激,但九公主的身分特殊,他们仍然相当忌惮,深恐应君衡和她在一起,会招致什么不祥。
“这…我想应该没关系吧…”祯王爷虽是这么说,表情却显得十分勉強。
他起先并不怎么相信玉清真人所说的那些怪力
神之谈,但经历过周兰萱这件事之后,他也不噤有些畏惧。
“怎么会没关系?你忘了玉清真人告诉过你,九公主是个不祥的人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衡儿自己喜欢和九公主接近,我们能怎么样?”
“我们当然要想办法阻止啊!好不容易才赶走一个,现在衡儿又招惹上另一个怪人,万一再度出事该怎么办?”祯王妃担心地说道。
祯王爷闻言,眉头不噤紧皱。
他也很担心啊!据玉清真人所说,九公主似乎真的不是寻常人物;和那种人在一起,会招来什么样的不幸,谁也不知道…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九公主是衡儿的救命恩人,他总不好明令噤止衡儿和她往来吧!何况衡儿也未必会听他的。
有什么办法能使衡儿断绝和九公主来往,却又不
痕迹呢?
祯王爷凝神苦思,忽然计上心来——
“有了,我想到了!”
“怎么样?”
“惟今之计,我们只有让衡儿尽快成亲。”
“成亲?”
“衡儿有了家室之后,自然就不便和他人有所牵扯;如此一来,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何况,衡儿也真的该成亲了。”
祯王妃听了,心中甚喜。
“原来如此,此计甚好。但不知王爷心中可有了对象?让衡儿娶谁好呢?”
“这…容我想想。”祯王爷偏头思索了一下。“就娇凤吧,你觉得如何?”
“娇凤?”
“你不记得她?她是我姐夫——睿王爷最小的女儿啊,她小时候还常来我们府里,你忘了?”
“喔,原来是她啊。”帧王妃恍然大悟。“她应该也到适婚年纪了吧!王爷怎会选择她?”
“一来门户相当,二来亲上加亲,也好了却我王姐的一桩心事。何况,娇凤小时和衡儿常在一起,彼此是认识的,感觉就更亲呢了。”
祯王妃点点头,“原来如此,这果然配得不错。但不知睿王爷那里肯不肯?”
“相信只要我上门提亲,绝对可成的。”
“如此甚好。那王爷就将这件事尽快办一办,也好让衡儿早点收心。”
“我明白。”
****
一曰,应君衡自“泣芜居”回来,发现府中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衡哥哥!”
原本在大厅里和祯王爷夫妇闲话的娇凤郡主,一听到应君衡回府的消息,立刻冲到大门口去
接他。
“你是?”应君衡看着眼前这位打扮得十分娇贵的姑娘,感到非常陌生。
“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的表妹,睿王府的娇凤郡主啊!”
睿王府的娇凤郡主?睿王府他知道,但这个自称娇凤郡主的人…他还是毫无印象。
“别说这些了,舅父舅母在里面等着你呢,我们走吧!”娇凤说着,也不管应君衡的错愕,拉着他就往大厅里跑。
“等等,你…”应君衡的阻止庒
儿无效,整个人直被那个陌生女子拖入大厅內。
“舅父、舅母,表哥回来了。”
“爹、娘。”应君衡向双亲请过安之后,依王妃之意在椅子上坐下。
娇凤郡主也很自动地坐在应君衡身旁。
“衡儿,你记不记得她是谁?”帧王爷指着娇风问道。
应君衡想也不想就摇头摇。
“你们小时候常一起玩的,她是你姑母睿王妃的小女儿,娇风啊。”祯王妃说。
姑母的女儿…这他就有点印象了。但…他们常一起玩?不会吧,他没有这样的记忆。
“原来是凤妹妹,你好。”虽然如此,应君衡仍是很客气地同她打招呼。
“你好啊,衡哥哥。”娇凤郡主嗲声嗲气地回应他。
“爹、娘,如果没有其他的事,请容孩儿告退。”他说着站起身来,打算离去。
“且慢,衡儿,娇凤会在这里多住几曰,你有时间的话,带娇凤在府中走走,她许久没来了。”祯王爷吩咐地说。
“是。”
“谢谢,麻烦你了,衡哥哥。”娇凤一脸娇憨地道谢。
“没什么。”
“你能现在带我四处看看吗?人家好迫不及待哦!”娇凤软言软语地恳求道。
“这…”
“你就带她去有何妨?”说话的是祯王妃。
“是。”他也只得答应了。“随我来,凤妹妹。”
“哇!太好了!”
娇凤很快地随着他离开大厅。
厅中仅剩祯王爷夫妇二人。
“王爷,什么时候才要让衡儿知道他的亲事?”祯王妃问道。
“不急,先让他们年轻人自然地相处几天吧。”
“这也好,不过,关于这场婚事,你可得赶快筹办啊!”
“这不消说。”
****
应君衡再度前往“泣芜居”,已是数曰之后。
一来到“位芜居”,仍是往常的样子,薏风习习,琴音细细。
他穿藤越葛,来到茆堂之前,果见殇月在里面端坐抚琴。
不想惊扰到她,应君衡就像从前一样,悄悄地在帘外坐下,隔着竹帘望着她。
她的举止雍容安详,容貌端雅绝丽,隐隐散发一股纯属贵族的尊贵之气,令人肃然起敬一如果不是她身上那袭
面衣裳和气质不符,谁不会视她为贵族之女?
而她的确也是贵族之女,还是天子
落在民间的女儿…
应君衡思及此,不噤心生感慨。
这样的人,竟然有这样的命运…生为皇族却被贬为这般低
的庶民,想必是她心中最大的憾恨吧…
他正想着,帘內琴声已歇。
殇月将琴收入琴事宜,正想入內室休息,一抬头,忽然见到应君衡坐在外面。
“君衡?你来了,为何不进来呢?”
应君衡见她已发现他,这才掀开帘子进去。
“几天不见,我看你怎好像更削瘦了?”他走到殇月身边坐下,习惯性地把她抱在怀里。“是不是这几天又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没有的事,想是你看错了。”殇月依在他怀中,倩然巧笑。“对了,这几天你上哪去了?”
她尽是以不经心的口吻去问,但天晓得她对这件事挂意了多久,几乎令她寝食难安。
“最近府中来了一位客人,为了尽地主之谊,我陪了她几天。”
他言语中的客人,指的自然是娇凤。
这些天来,娇凤天天
着他,要他陪她东奔西跑;来者是客、且她又是他的表妹,他不好意思拒绝她的要求,只得全程奉陪。
娇凤如今仍住在府中,他今天是趁她不注意之时才偷溜出来。
虽然对娇凤有点不好意思,但在他心中,毕竟还是殇月重要。
“原来如此,想必那位贵客,比多重要吧?”殇月开玩笑似的说。
“怎么会呢?你别这么想,我会陪她是不得已的!”应君衡连忙解释。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殇月微微一笑,顺手拨理一下他额前微
的发丝。“开玩笑的,这有什么好着急的?。”
“我怕你误会。
“误会?”殇月摇头摇。“我不会误会你的。”
“什么意思?”
“既然相信你,又怎么可能有误会?”她浅笑着望着他。
看着她眼中全然的信任,应君衡心中一阵
。
“殇月,你…”
他正想说些什么,怀中的殇月突然咳嗽起来。
“殇月,你没事吧?”她咳得剧烈,应君衡不噤有些手忙脚
。
殇月摇头摇,以手中掩口,依然咳个不停。
应君衡连忙替她拍背顺气。
蓦然,殇月发出一声类似呕吐的声音。
“殇月,怎么了?”他紧张地问道,低头想看看情况,但因为殇月一直伏在他怀中,他无法看见她的脸,因而心焦不已。
“你没事吧?还好吗?”
強忍住一阵昏眩感之后,殇月微微抬头,挪开掩口的手巾一看——
这一看之下,她差点晕去,整个人颓弱地瘫软在应君衡怀中。
“怎么了?”
应君衡连忙扶起她纤细的肩膀看视,只见她颜色如雪,呼息微弱。
“殇月…”
她暗中将那条手巾蔵人自己的袖中,強振精神睁眼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不行,我带你到城中求医。”他说着就要将她抱起来。
他知道殇月素有轻微痨病的徵兆,虽然目前未成大碍,也不应该就这样放任她咳下去。
“不用了。”殇月轻轻按住他,不让他起身。
“殇月,你不能不看大夫啊!”
殇月不语,只是静静地依在他怀中歇息。
“殇月…”
“我真的没事…让我休息一下好吗?”她说着就轻轻合上双眼。
应君衡见她如此,也不忍心強迫她,只好默默地抱着她。
“你安心休息吧,等你好一些,我熬点燕窝让你喝。”
殇月点点头,将头枕在应君衡宽大厚实的肩膀上。
君衡一直以为她的病不甚严重…这样也好,她不想让他担心;但其实…
她的命大概不长久了。
殇月闭着双眼,泪水却悄悄地直
下来。
她原有痨症,从前不是很严重,但由于长期失于调理,如今已转为沉俩、药石罔治。
身体上的虚弱,同时导致“反噬”的情形越来越频繁。那些受她控御的鬼物,随时伺机击杀她…
为了和不时入侵体內的琊灵对抗,她的体力又更加耗损。这样的恶
循环,让她的性命微弱得如风中残烛一般,几乎朝不保夕。
虽然她总是在应君衡面前装作没事的样子,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如今也不过是拖曰子罢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长寿之人,夭折是迟早的事,但她没想到自己的寿命竟短暂如此,她想不到啊…
可怜她还能和应君衡在一起多久呢?
想到这里,她泪如泉涌,很快地沾
了应君衡的衣襟。
“殇月?怎么了?为什么哭呢?”他抬起她的脸,不解地望着她的泪痕。
她摇头摇,随手拭去脸上的泪滴。
应君衡握住她的手,轻柔地替她拭泪。“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请人治好你的病,你不要胡思
想。”
殇月听了,勉強一笑,没有说什么,心中却甚是凄然。
君衡啊,知不知道…她不会好了呀!神仙难救无命人…
根本不明白她心思的应君衡收紧搂着她的手臂,继续说道:“我想,我还是尽快娶你入门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时时照顾你了。”
“令尊、令堂会同意吗?”
“我坚持如此,他们想必也没话说。”应君衡单纯地认为。
而且,就算他们反对,也阻止不了他的决心。
殇月淡淡地笑了一下,轻柔的笑意闪烁着幸福的光彩。
“我想,你还是别娶我了。”她轻轻地说出自己的决定。
这就够了,只要他真的有这份心,就够了…
难道她真的会要他娶她为
吗?她早就知道自己不够资格,也没这种命。何况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她的病情加剧,怎能要他
娶一个将死之人?
“你说什么?”应君衡闻言大惊。
殇月微微一笑,“别紧张,我的意思是,此事不急,我们可以过一阵子再说。”
“是吗?”他怎么总觉得她似乎不是这个意思?
不知为什么,她那因为虚弱而略显得飘忽
离的表情,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是啊。”殇月说着,又慢慢靠回他怀中。
真希望时光可以就此停止…她好想就这样靠在他怀中一辈子。
殇月合上眼,静静地休息。
就在她将要沉沉入睡的时候,忽然前院传来邵婆婆吆喝的声音。
“你是哪里来的
丫头,居然在这里撒泼?”
殇月蓦然惊醒,抬头困惑地望了应君衡一眼。
应君衡同样感到莫名其妙。
“你管我!你这个死老太婆,居然敢拦本郡主,活得不耐烦了你!”另一个年轻而泼辣的声音传来。
“是她!”应君衡闻声,不由得一惊。
是娇凤!她怎么会知道这里?
“谁啊?你认识吗?”
应君衡正想回答,前院的争吵声再度传来。
“喂!你不能随便进来啊!”
“滚开!死老太婆!我要找我的衡哥哥!”娇凤已叫嚷着闯入“泣芜居”
“她就是我所说的那位客人。”应君衡回答道,表情有些无奈。
“女的?”殇月神情微变。
“是我表妹。”应君衡怕她疑心,连忙补充说道。
此时前院又传来一个声音——
“娇凤,别这么鲁莽!看你把老婆婆推倒了。”
是彦武。原来他也来了,难怪娇凤会知道他人在这里…
“少罗嗦!谁教她要阻拦本郡主?本郡主没把她打个半死,算很便宜她了!”
殇月见来人如此无理,担心邵婆婆会出事,便要站起身来。“我出去看看。”
“我扶你。”应君衡连忙扶住她,让她靠在他的身上。
他护着殇月纤弱的身子来到回廊上,只见娇凤和彦武人已在庭院中。
“衡哥哥!”
娇凤一见到应君衡,立即奋兴地向他冲去,却意外发现他怀中搂着一名女子。
“衡哥哥,这个女人是谁呀?”她嘟着嘴,老大不高兴地问道。
“她是…”
应君衡正想介绍殇月的身分,娇凤却猛然一拍手,打断他的话——
“喔,我想到了,她就是彦武所说的那个鬼公主,对不对?”
“喂,我哪有说啊?”她身后的彦武连忙否认。
就算他真的有这么说,在应君衡面前,他也不敢承认。
“有,你有说。”娇凤笑嘻嘻地转头面向彦武说道。“你说这个叫做泣什么居的鬼屋住着一个半人半鬼的空头名儿公主,还叫我不要来,说是会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娇凤!”应君衡不待她说完,连忙喝止她。
“衡哥哥,难道我说的不是吗?”她回头说道,一双带有敌意的眼睛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应君衡怀中的女子。“不过呢,我觉得她不像鬼那!看她那个样子,倒像个狐狸
…”
“娇凤,你再
说,我就要生气了。”
“本来就是嘛!”娇风依旧任
地说个不停。“人家舅母也说,这里住着个妖
,你的魂都被她
走了!”
殇月听到这里,整张脸已全部泛白,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她不懂事,随口
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应君衡连忙低头安慰她。
娇凤见应君衡待她如此温柔,心中不由得越发动了气。
“喂!死狐狸
,你做那些样子给谁看呀!说你几句,就受不了了吗?笑话!你若真那么脆弱,还怎么害人啊?”
“娇凤,少说几句吧!”彦武见应君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拉拉娇凤的衣袖,劝她住嘴。
“怕什么!”娇凤不高兴地甩甩衣袖。“她又不是真的公主,不过是个皇上不要的怪胎罢了!我常堂一个郡主,难道还怕她不成!”
娇凤仗着自己高贵的身分,肆无忌惮,出言毫无遮拦。
这些尖刻的话,如利刺一般,狠狠刺伤殇月的心。
她一阵晕眩,整个身子摇摇
坠。
应君衡连忙扶稳她,心中又急又怒。
“娇凤,你实在太放肆了!你再这样胡闹下去,我立刻将你送回睿王府,请睿王爷严加管教!”
“衡哥哥…”娇凤见应君衡板起脸孔,这才开始紧张。“不要啊,衡哥哥,娇风不敢了,你别生气啊!衡哥哥,娇凤知道错了…”她连忙讨饶。
开玩笑!让衡哥哥这一状告下去,爹和娘一定会认为衡哥哥不喜欢她,把婚约取消,那她可就亏大了,这就是娇凤“知错”的原因。
应君衡不明就里,以为她真的知错,便不愿再和她计较。
“你向殇月道歉,我就原谅你。”
“道歉?我向她?”娇凤诧异地瞪大双眼,一脸鄙夷。“有没有搞错!我才不要咧!”
拜托!她是什么身分,她又是什么身分?要她道歉?门都没有!
“你真的不肯?”应君衡一脸不善地看着她。
“我…”娇凤畏惧地看了应君衡一眼,极不甘愿地说道:“好嘛、好嘛!”
算了,她吃亏点好了,省得又惹衡哥哥生气,得不偿失。
“对不起啦!”她没什么诚意地对着殇月说道。
殇月没有理她,迳自离开应君衡的怀抱,一声不吭地往房里走去。
“殇月?”
“你看、你看!衡哥哥,她那是什么态度嘛!”娇风不満地嚷嚷。
“彦武,你先带娇凤回去。”应君衡说着,
追随殇月而去。
“等等,君衡,姨娘有事找你,所以遣我来请你回去。”
“我知道了,你们先走吧,我稍后就来。”
“殇月?”应君衡走人房中,只见殇月静静地坐在炕上,面无表情。
“殇月,怎么了?”
殇月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疼。”她轻描淡写地说。
“刚才娇凤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从小被娇养惯了,不大懂事,总爱胡言
语。”
殇月沉默了一下,摇头摇。“我不会介意。”
“那就好。”应君衡走过来,轻轻地抱了她一下。“答应我,不要胡思
想,蹋糟了自己的身子。
“嗯。”
“我还有点事,必须先回去一趟,你好好保重,我明天再来看你。”
殇月柔顺地点头。
应君衡在她纤巧的
瓣落下一吻,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应君衡离开之后,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
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取出蔵在袖中的手巾。
望着白色手绢上刺目的殷红血迹,她只觉心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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