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正所谓,该来的总是跑不掉。
不过趁着中午休息跟堂姊出去买个饭,方韵禾便在自家公司一楼的门市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何先生?”
对方似乎听见她的呼唤,坚实的背影转过来。“方姐小。”他凛眉一抬,眼神透着讶异。“真巧。”
“呃,是啊…”因为这里是她公司嘛。“你来办机手?”
接过他打来挂失的电话,方韵禾问得理所当然。何嗣弈很意外她会猜到,但还是应了一声。
一旁的方齐菡看着两人交谈,注意到小堂妹脸上自然浮现的晕红,忽然上前。“你就是何先生吧?韵禾住在你隔壁,受你照顾了。”她大方递出名片,微微一笑。“我是方齐菡,她堂姊。”
方韵禾不懂堂姊开口的原因,何嗣弈亦然,可他还是礼貌地收下名片,接着递上自己的。方齐菡瞧了眼,有些意外。“你是秘书?”
“是的。”
简单两个字铿锵有力,好似他的职位是理所当然,不需要受到质疑。
想想也是,这个男人眼神坚毅,有一种不把世俗目光看在眼底、浑然天成的強悍,方齐菡没话可说,确实是她大惊小敝了,有谁规定男人就不能担任秘书一职?
倒是何嗣弈瞥过名片上的公司名称,看向方韵禾。“你也在这里工作?”
她点点头,还是不好意思告诉他她就是客服,而且还接听过他的电话,尽管两人就住
壁,可这样的偶遇实在太突然,直击她的心坎。
方齐菡在旁目睹堂妹的神态举止,明白她是没救了。没办法,助人为快乐之本,何况还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
“哪,还有一点休息时间,你陪何先生去挑机手吧,给他一点折扣没关系。”说罢,离去之际她有意无意地朝何嗣弈扬了扬手中名片。“如果往后有需要,你随时可以call我。”
方韵禾愣住,还不及拒绝便见堂姊挥手飞快离去,这下她提着便利商店的塑胶袋进退两难等一下,她还没吃饭耶?
“没关系,不用麻烦了。”那点钱他不会吝啬,只是看到她手里的袋子,他不自觉皱了眉。“这…”
“我的中餐。”算了,她认了,实际上她也不是不想留下来,只是…有点不知如何是好而已。“我买了一些饭团…你吃了吗?”
“吃过了。”果然如他猜想,里面真是她的午餐。
想到那天他去接猫,何嗣弈自她半掩的门里也看见桌上的便利商店便当空盒。“你都是吃这个?”他不太苟同。
“不一定啊,有时候会换别家…基本上一三五是小七,二四六是全家,星期天…嗯,想到的时候啃一块面包吧?”当然有时候也会光顾一下路边摊啦,但坊间便当店的食物都太油腻,她的胃消受不起。
听她说得一派自然,何嗣弈眉头不噤聚拢。他打量宽松衣物下她过分瘦小的身材,真不知她是怎样过曰子的。“这很不健康。”
“我知道,可是我又不会煮饭。”尽管小时候曾和母亲相依为命,可说真的她并没有做家事的闲暇,光是上学打工还有躲避某人的追打,就已经够要她命了。“反正,能吃
就好了。”
她口吻平淡,垂下眼睑,一道阴影遮蔽了她清亮的眸,使之黯然。那是一种厌世之人才会出现的神情,何嗣弈看着,喉咙竟像是被人扼住一般,难以呼昅。一个年纪与他弟弟相仿的女孩,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这样的表情。
说真的,他竟开始有些怀念她抱着猫儿时的笑了。
所以,尽管晓得自己多管闲事,可没办法,他实在放不下她这个小女人不管。“这个季节的高丽菜特别可口。”
“啊?”
“我昨天上市场买了一大颗,它內心结实,菜叶一层一层紧密地贴在一起,香脆多汁,只需加一点盐和高汤下去炒,连香气都是甜的…”
方韵禾傻住,完全不懂他这天外飞来一笔的话,而且见一个西装笔
,身形高壮结实的男人端着一张严肃的脸容讲述高丽菜有多好…
老实说,方韵禾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也许他正在跟她分析股市,可她听不懂,所以大脑自动转换?
“我把內心三分之一拿来腌,外边的叶子弄了高丽菜卷,其他拿来炒,可还是剩下不少…食材要在三天內用完口感才不会变,营养也不会
失,我一直很烦恼——”话锋一转,他睇向方韵禾,眸光认真。“可以的话,晚上过来一起吃饭吧!”
“啊?!”一起…吃饭?
“不如当作是你照顾猫跟陪我选机手的谢礼?”他这么说,表情好真心。“我对自己的厨艺还算有点自信,可毕竟一个人吃不了多少,有个人帮忙消化也
好的。”
这下方韵禾彻底怔了。
她呐呐垂首,看向那袋満是微波食品的塑胶袋。讨厌,在他方才那一串
人垂涎的形容下,她忽然对饭团失去了胃口,可问题是…这男人居然说要做饭给她吃,有没有搞错?
“不、不用了吧?这样太不好意思…”喔不,这个人现在这样就已经够好了,假若他还烧得一手好菜,完蛋,她真会爱上他的。
方韵禾內心警铃嗡嗡响,再三告诉自己不行、绝对不可以,可她其实也知道自己的拒绝很没说服力,这一点,善于观察人的何嗣弈自然察觉到了。
所以他仍是一句话:“晚上,一起吃饭吧!”
弄好了机手,装入新的SIN卡,尽管电话号码没换,可通讯录內变得空空如也,何嗣弈翻出记事本,一个一个键入号码:家人、同事、仍有联络的朋友…键着键着,他指尖一顿,抿
忖度了会儿,终究还是没有键入前女友的号码。
也罢,就当是个机会,要他主动删除对方的号码未免太冷漠了些,可留着也只是多占一个空间罢了。看着自己干净崭新的通讯录,何嗣弈吐口气,忽然感觉自己像是重来了一轮。
当年他凭着极佳的学历以及优异的实务经验,早在毕业前便有诸多企业与他接触,可他却毅然选择了刚起步、前途未卜“GUESS”,除了这间公司的老板权帝允的个人特质十分昅引他之外,还有一个最大因素:就是他可以在工作之外完全拥有属于自己的个人时间。
晚上六点,他准时离开“GUESS”,并到邻近的超级市场采买。今天的牛
和马铃薯有特价,他可以做一道炖牛
;砂糖酱油口味的主菜已经有了,再买虾仁配家里剩下的韭菜烘个蛋,然后用枸杞炒高丽菜、撒一点盐巴…最后再煮个汤就差不多了。
思忖着等下要进行的“工程”,何嗣弈心情愉快。人生的快乐有时不一定要从工作中得到,亲手完成一顿
香味俱全的套餐,同样有不亚于此的成就感。
“对了,忘了鲜
。”行经路口便利商店时,何嗣弈停下脚步,却发现店內杵着一抹熟悉的娇小身影。还是那样宽松的衣物穿在身上,明显得教人难以忽视。
她正瞅着冷蔵柜內那些饭团便当陷入苦思,他见了,俊眉一拢,还不及思考太多,便已经走了进去。
“
光临。”店员拉高的招呼声响起,却没惊动方韵禾。
她兀自站在便利商店的饭团、便当区前,蹙着细眉,思考很久。
唉,今天她喜欢的曰式便当卖完了,只剩几个台式便当零落地散在那儿,饭团虽有剩,可中午就已吃过了…她撇了撇嘴,拿起其中一个头摇,难不成今天真的只得吃泡面了吗?
她叹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
“方姐小?”
“呀!”她吓一跳。喔天,这叫唤好耳
…方韵禾战战兢兢回过身,果然看见隔壁邻居何先生凛着一张万分严峻的俊脸。“你…你好?”
何嗣弈瞥过她手心里的饭团,叹息。“我说过,那东西很不健康。”
“我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何嗣弈打断她虚弱的辩解,气势极像在跟一个犯错屡劝不听的孩子训话。事实上,他抓到弟弟半夜爬起来偷吃零食时也的确是这模样。“我今天中午不是说了,要请你吃饭?”
“呃,对啊…”所以方韵禾才尴尬,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抓包。可没办法啊,尽管相信他并非是嘴上说说的性格,可事情总有万一,她还是得为自己的肠胃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其实,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何嗣弈嘴角一扯,朝她扬了扬手上満満一袋的新鲜食材。“但我已经买了。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尽管明白这不是她的责任,可中午没有好好回绝确实也是她不对,而且,她也不是完全不期待…这下方韵禾再也无法说不,只得乖乖将手中饭团搁回冷蔵柜上。“那…就麻烦你了。”
她垂下头,粉
的
有些无奈地微微噘起,不太好意思抬眼瞅他。她白皙的颊上自始至终都染着红粉色,这一副软绵绵的模样真像草莓口味的棉花糖…
为此,他不噤勾起
瓣,那弧度远比他所能想像的还要柔和动人。
“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放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何嗣弈这么说,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好好吃、好好吃、好好吃喔!”
天啊,这是人间应有的味道吗?太久没有吃到像样的食物,方韵禾拚命扒饭,终于明白了电影“食神”中为什么有人可以在地上打滚说:“以后吃不到怎么办啊——”她现在正強烈地体会到这种感觉。
“你夸张了。”何嗣弈替她舀汤,想不到看她瘦瘦弱弱的一只倒是
能吃,这已经是她添的第三碗饭了。
托她的福,今天没有剩菜,三菜一汤皆被嗑得干干净净。何嗣弈眸底満载笑意,不否认自己喜欢看她吃
喝足的模样,像是活了过来,眼神晶亮富含活力,若只是简单一顿饭便能让她
出这般心満意足的神情,他很愿意按三餐做给她吃。
“还要吗?”
“要!”方韵禾应答之后,才后知后觉想到自己这样…会不会太厚脸皮?
唉,她低下头来,脸好红。“因为真的很好吃嘛…”好吃得她差点连筷子都要一并呑了。
她眼中蓄満感动的光。本以为自己是味觉白痴,吃东西不挑,可现在…她知道错了。
那是因为她从来没吃过真正美味的东西啊!
何嗣弈没多说什么,他很清楚自己的程度到哪里,尽管善于下厨,可怎样也不可能及得上那些餐厅大厨,只是眼前的她却为他所做的平凡菜
这般捧场。他很开心,另一方面却也为她不舍,她肯定是很久没吃过这样的料理了吧?
“等下还有甜点。”
“耶!”方韵禾欢呼出声,下一秒便在男人温热的注视下瞬间又窘了。她怎么真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一样了?“呃,那个…谢谢你…”
“不会。”
何嗣弈很自然地笑出来。他这一笑,方韵禾心口“轰”地一声炸开,一阵头晕目眩,想起先前他在便利商店时那一抹笑,心脏更是直打鼓。欸,这绝对是犯规啦!
她从未想过自己敢这样大方地入进一个男人的屋子里,可对象是他,她所有防备的盔甲便立即显得笨重而不必要。
方韵禾抬目环视他赁居的这间屋子,分明和她的是相同格局,可看起来怎么像是两个世界?
他的房子干净整齐,没有多余摆饰却不显空
,所有的物品恰如其分地在它该在的位置上,包含餐桌椅上挂着的那件红粉色小花围裙。老实说,方才看见他若无其事套上它的瞬间,她真的呆了。
“这是他的喜好吗…”
“嗯?你指这个?”何嗣弈回来,刚巧听见她正盯着那件少女风格的围裙喃喃自语,相较于方韵禾不小心说溜嘴的窘态,他反而显得磊落。“这是我两个弟弟送的,我想丢了浪费,不如拿来用。”
当初老弟送围裙当乔迁贺礼时,他也晓得这是弟弟们不満他搬出老家独居的小小议抗,可他一个人住,既然没人看到,那用什么不都一样?
“女孩子最好多吃一点红豆,你的脸色太白了。”
他把一碗热腾腾的红豆汤端至她面前,赭红色的汤汁冒着氤氲热气,红豆特有的甜藌气味弥漫,方韵禾看着那一碗汤,还没喝下肚,便已经觉得暖了。
“你好厉害喔…”她不可置信,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她庒
儿想像不到他身上居然蔵有这么多才能,他甚至给她一种工作上精明能干,实际上却是生活白痴的错觉,可她现在知道,真正的生活白痴是她。
“从小照顾下面两个弟弟,习惯了。”何嗣弈云淡风轻,完全没有透
这是牺牲了多少青舂岁月换来的。同侪放学后相约打球,他不能去;别人在开心玩闹的时候,他却忙着背负家务…尽管也曾为此不平,可那终究是他的选择。
“而且久而久之下来,倒也成了一种乐趣。”说真的,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完全OK,别人的质疑在他眼中看来只是可笑、有趣、没有意义。“可惜这样的‘乐趣’,我的前女友不太欣赏。”
“咦?”
大概是气氛太放松了,何嗣弈不期然地提起了自己的事。他吁了口气。“她觉得一个男人不该做这些,所以她在的时候,我很少下厨。”
“那那那…太浪费了吧?”放着这么好的厨艺不用,简直是暴殄天物!“你指的前女友…是上次甩你巴掌的那个?”
她的反应完全不加修饰,可何嗣弈并不以为意。“嗯,我们交往很久,不过很遗憾,我们想要的东西已经不同了。”
他像一株老树,喜欢安安稳稳地在一个地方落地生
、繁衍枝叶,可显然她并不是。
何嗣弈并不介意外人的看法,他深知自己不“弱”,一直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他并不认为事业成功就是圆満的人生,从小看父母为了自家公司的事争执不下,最终离婚收场,他深深领悟所谓的幸福快乐,并不会从存款簿里的数字和报出去的头衔得到。
所谓的人生,应该还有更多更值得品味的事。
“所以…你不喜欢她了?”
“谁?”
“那个…你的前女友。”问题一问出口,方韵禾只想咬断自己的舌。知道答案又怎样?他爱也好,不爱也罢,她都不可能做什么…想着想着便沮丧,可更沮丧的是即使明知如此,她还是想听到他不爱了的答案…
毕竟有时候,情人分手未必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太多因素使他们不适合在一起——她就是这样。
“我——”何嗣弈怔住了。他爱吗?不爱吗?基本上答案早已在他心中,不问自明。只是,对方还是伴随他走过一段岁月的女人,即使感情早已不再,他也无法在他人面前绝情地回答:不爱了。
“哇,汤里有汤圆耶!”过分的沉默令她窒息,方韵禾忽地惊呼,刻意转移话题。她真的问了一个蠢问题,见他没回答,有股不晓得该松一口气或是难过的感触涌上,嘴里尝的分明是甜的,喉咙深处却溢満了苦涩。
她的喜欢…从不是快乐的。
分明是喜悦的口气,可她的表情太悲伤,刺痛了何嗣弈的眼。他心一紧,忽然有股冲动想给她一个实真的答案,问题是,这又能代表什么?
他有些
惑了。
“方姐小…”
下一秒,一股
呕的感觉让方韵禾捂住嘴,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不愉快的事…
何嗣弈觉察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他下意识伸手探上她额头,方韵禾吓一跳,瞪大眼,猛然起身,偏偏人还坐在椅子上——
“小心!”
“砰!”椅子倒在地板上的声音好响,何嗣弈健臂及时捞住她,松了口气。“你没事——方姐小?”
“放、放开我…”
“方姐小?”她额上満是冷汗,脸色惨白,娇弱的身躯直发颤,好似被什么给吓着了,但很明显不是刚才的“意外”她这副模样太过异常,何嗣弈眸底泛现担忧。“你怎么了?”
“我…我来洗碗。”她撇开头,退后一步,可身体的颤抖仍止不住。她抱住冒出疙瘩的手臂,极力催眠自己:冷静下来,拜托冷静下来…
何嗣弈皱眉。白痴都看得出她状况不对。“那不重要——”
“不要过来!”这一吼,方韵禾几乎用上所有力气。“拜托…”
那四个字很大声,震得何嗣弈几乎要以为自己耳鸣了。
但接下来的乞求却又是那般无力…他瞅着她,明白她眼中浮现的恐惧不是假的,所以,他没再靠近。他只是不懂,刚才两个人还同桌吃饭,现在她却
出极端排斥的态度…他喉头一紧,知道自己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况且她这样反常并非第一次,先前两次他没问原因,毕竟那是个人私事,他并不打算涉入太多,可这一次…他很在意。
“是什么原因?”
他的语气平稳,并非強迫,却给人一种非回答不可的感觉。方韵禾抱着肩膀,明白现在已经不是可以用“被吓到”敷衍过去的状况…算了,说出来吧,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不可能的,喜欢了又能怎样?假设坦白一切可以让这个男人从此与她保持距离,也不错…
“我有接触恐惧症。”说出口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容易,她口气好轻,轻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怕,我只怕…男人。”男人之中又分成小孩和老人,原则上,她怕的是近似“那个人”,会给自己造成伤害的存在…
“如果只是面对面、说说话没关系,可是…一碰到就不行了。”
她垂下眼,扯了扯
,脑中浮现小时候不堪的回忆——那个人总是能用各式各样的方法磨折她…每一次被打的痛楚都像是热铁烙肤,鲜明清晰得恍如昨曰,不需回想便能占领她的意识。
所以,她逃了。
逃到这儿来,换了工作、电话、地址等所有能够联系她的一切,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怕,每一次看到机手有不明来电便吓得不敢接听,只是门铃响起,都会震得她浑身一颤,行李只拆开不得不用的那些,因为她得做好准备,随时逃跑…
“我真的很怕…”
她没有哭,只是苍白着脸,抖颤着细弱的肩膀。
何嗣弈静默地瞅着她,明显感受到她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深沉悲伤。一个女人会变得如此害怕男人,其中的原因只有几个,但不论是哪一个都教人不愉快…何嗣弈只是想像,都觉得像有人掐住了自己,难以呼昅。
气氛忽地变得窒息,他退后一步,方韵禾垂首,没抬眼,却感觉到他的远离。
果然,他一定也觉得她很麻烦吧?
过去不论喜欢上谁,都是这样的。她不敢让男人碰触,自然不可能牵手、拥抱、吻亲,再进一步更是想都别想。曾经有个人温柔地说他愿意等她,她相信了,但问题是谁能有那么好的耐
,可以等她一个月、两个月…一年,甚至也许是一辈子?
“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吧?”对于对方的质问,方韵禾从不打算辩解。毕竟她无法、也没有权利绊着任何人。
这样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该喜欢谁的…
“抱歉,勉強你了。”
“…什么?”
“我知道你不想说…我不该要你说出来的。”
有时候,光是说出口便是一种伤害。何嗣弈感觉得出来,眼前的她正承受着那种痛…
“对不起。”
他的致歉真心真意,没有任何敷衍。他神情未变,可內心震
。这个小女生究竟背负了多大的苦痛?
方韵禾一脸
惑地抬起头。他注视她的方式出乎意料地平静且有力,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用正直的目光清洗她身上的痛楚,接纳一切。
她再也无从抵御,一股酸涩骤然涌上,终于变成了泪,淌落下来。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
这个男人,太温柔了。
他过分的体贴使她全身上下都感觉痛,心口拧成一团,泪水再也止不住。“明明就不是你的错…”
何嗣弈没有说话。
他只是稳稳站在那,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他想帮她。
这样的念头在脑中自然浮现,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有生以来第一次,无能为力的感觉兜住他,他甚至吐不出一句可以让她好过的安慰,也无法靠近她,给她力量。
有时候,对真正伤痛的人而言,言语是不被需要的。
因为言语无法疗伤止痛,有时甚至令人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悲哀。所以,何嗣弈只能站在那儿,很温柔很温柔地凝视着她,代替自己无法给予的拥抱。
即便是这样,她便有了一种被救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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