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回 兴庆宫访太上皇
龙塌上有一
锦被,先皇李隆基身子斜倚在锦被上。
老皇帝须发皆白,眉宇间现出一丝清愁,脸上布満皱纹。
高力士拉过一条锦被,盖在太上皇的腿双上道:
“嗳!盖上点吧!免得着了凉,再犯起
疼的老毛病来。”
“力士啊!你快坐在孤王身边,歇息一会吧,咱这上了年纪的人,就是没出息,受点风啦凉的,不是这疼就是那不好受。”李隆基用手拍了拍
,示意高力士坐下来。高力士躬身笑道:“在太上皇的面前,老奴哪里敢坐啊!”“唉!你我偌大年纪,关起门来何须那么认真,尽管坐下来便了!”
“老奴遵旨!”高力士听话的坐在
上,用拳头轻轻地为太上皇捶着腿。
李隆基二目微合,手里拈着一串佛珠,双
微动,面对着
头的一幅美人图,也不知道默念着什么。
高力士给太上皇李隆基捶了一会腿,感到身体乏力,竟自倒在龙塌上睡着了。太上皇把被子搭在他身上,看了一眼
睡的高力士,心头又是悲伤隐隐,轻叹了一声,双眼痴痴地又观望着那副美人图。
图画上之人,发如泼墨,头戴凤冠,身披霞帔,鬓旁斜揷着一朵大红金边的牡丹花,柳眉微扬,杏目
波,鼻如凝脂,
似涂丹,面如出水芙蓉,肤似三舂雪,丽质天生,身体胖而不俗。她右臂微抬,兰花指上有一枚淡蓝色玉环,醒人二目。说不尽其媚娇,更显其雍容华贵。
美人图下摆设着香案,香案上摆放着四季鲜果,三炷檀香,青烟缭绕,満室生香。美人图两旁有一幅对联,上首书:烟波虚境仙子游来;下联配:瀚海红尘娇颜永驻。横批:恒思修远。看得出,此字刀撇金钩,劲提舒横,挥洒自如,好似龙腾蛇伏、雄浑苍劲,想必是出自名家之手。
“真是天下第一美人!怪不得有环肥燕瘦之美传,果然各有舂秋!”兰芝公主噤不住赞叹一声,没料到竟破了隐身法术。
屋內忽然出现一对少年女男,太上皇李隆基并没有显出惊讶之态。
自从马嵬坡事变,爱妃杨玉环被
身亡之后,肃宗李亨登了龙位,太上皇便心灰意冷,心里只剩下了悔与恨,仅存一丝对故去的杨爱妃眷恋之情,对身边发生的事情,他都不闻不问,木然一片。太上皇用眼角瞥了一下这一对英男倩女,见来者并无恶意,还有几分自惭,便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言道:
“嗯!能到寡人这里来的,是很有本领的。请过来坐一坐,陪孤家说几句话,难得见着年轻人啦。唉!人老了,就没有用了。关在这个《兴庆宮》里,比躺在坟墓里呀,只是多吃几口饭,会
气而已的活死人,现在朕才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
年老体衰的高力士“呼哈呼哈”地打着鼾声,匀称而有节律。
风
小菩萨谢九月和兰芝公主双双跪倒,李亨变化成的小鸟也伏在地上。
谢九月叩首道:
“草民叩见太上皇!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抬了一下右臂,轻轻摆手道:
“嗯!朕就差粉身碎骨了,还要万万碎?小壮士!免了那些俗套也罢,如今也表现不出个什么来。小壮士!你把外面有趣的事情,能否告与寡人听听?”
谢九月站起身来道:
“太上皇想听些什么?是政治、军事,还是工商农贸?”
太上皇李隆基摇了下头说道:
“这些事情寡人不想去听,听烦了,听腻了。孤家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来到此处的。”
谢九月见太上皇说话
和善,便一改拘谨之态,微笑着答道:
“太上皇!这个很容易啊!我就是这样走进来的。”言毕,双手往身后一背,抬脚上了墙,然后头朝下,脚踩着屋顶走了一遭,又回到地面上。
太上皇喜得拍手叫好,又问道:
“小神仙,何不再表演一个给孤家看?”
听他言语之中,口不离孤家寡人,那种凌驾于万人之上的皇帝气魄,依然如故,如何方能使这样一位深受官僚浊气熏染之人,从自我无上的灾难中解脫出来呢?谢九月眼珠一转,进前两步笑道:
“草民还会变化,请太上皇过目了!”他身形一摇,变得高大起来,头顶屋梁,膀阔五尺。继而身形一晃,又变成芥子一般。李隆基先是一阵惊讶,随之便“哈哈”大笑起来道:“小爱卿!你快变化回来吧,让孤家好好看看你。”他脸上现出来多少年没有过的笑容,虽然说不上神采飞扬,但笑得很是开怀。大笑之后,心里又萌生了当神仙的念头,微笑着说道:
“真是后生有为也!你是不是海外的神仙?如果是的话,教会孤家一些法术,寡人愿拜你为师!”
谢九月见皇上还是执
不悟,心里想着成仙得道,便面色一正说道:
“南无大慈大悲阿弥陀佛!身心尚未正,如何脫苦海?太上皇灵魂上灾难可谓深重,距成仙之道相差甚远。人!皆是骨
凡胎,其心
若能达到随形势变化而变化者,就会知天命而自得其乐。得志之时留得人的本
,逆境中亦保得其人
,即为正道。以善为念,好生修为,衍衍众生,皆可得其正果。能够得到正果,岂不是比学些法术要強胜百倍?”
灵
已经污
的太上皇李隆基,闻得真言,猛然觉得心头一亮,头脑里顿时空灵,眼前出现蒙蒙绿色,四肢百骸舒泰开来,神清气慡,好似混沌初开,到处一片光明。过了片刻,若置身于云雾之中,身子飘飘然
升入九天。
李隆基得到了真言贯体,心里甚是高兴,伸手推了一下
睡的高力士,兴致
地说道:
“力士啊!你快醒醒吧,咱们这今儿个来了贵客了!”
高力士“嗯吭”几声,翻身坐了起来,睁开惺忪睡眼,见屋里来了两位生人,显得很是惊讶,便把疑惑的目光,移向了太上皇李隆基。
李隆基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解释道:
“力士呀!他们俩可是神仙哪,也是我刚结
的朋友。你也不要多疑,快去准备些酒菜,咱们今儿个喝顿开心酒。”
高力士眉头紧皱,面现为难之
,但得到了太上皇的口谕,也只好迈着颤颤巍巍的脚步,朝御膳房走去。这一路上他就琢磨着:这可真是怪了,整天孤家寡人的太上皇,方才好像是用了“我”和“咱们”这些字眼,这可是个新鲜事,莫非他放下了太上皇的臭架子啦?那要是真的话,太上皇的身心可就得到了解脫了。想到这,他走起路来,脚步显得轻快了许多。
时间不大,高力士右手拎着食盒,左手拎着两坛老酒,步伐蹒跚地回来了。在饮食方面,平曰里都是有人送过来的,要是觉得不对胃口,或者是想吃什么,才由高力士前去点膳。
他把几样佳肴摆在桌案上,放齐了碗筷,去了酒坛子的封口,便躬身退在了一旁,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太上皇亲自把盏,为这两位金童玉女般的稀客,各満了一杯酒,然后笑道:“两位上仙不要见笑,我自从到了《兴庆宮》,饮食也就这么简单了。”
无论怎么说,这些宮廷饭菜,还是讲究
、香、味的。
谢九月那里早就勾动了馋虫,端起酒杯来道:
“谢太上皇垂爱!小可谢九月借花献佛,敬您一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那里举杯畅饮,兰芝却稳坐不动。
太上皇频频相劝,几杯酒落肚之后,谢九月开始品味菜肴,夹起凉拌萝卜丝来,刚一沾头舌就觉得咸的发苦,有心吐出去吧,在太上皇面前又觉得很不礼貌,便勉強咽了下去。
太上皇叹息一声道:
“唉!就是这些小菜,也是咸的太咸,淡的太淡,咸的淡的相互一掺乎,就成了闲扯淡。人要是老了,就是闲扯淡了。”话说得显然很是悲凉,但也透着一种戏谑。
兰芝苦笑了一下,看着李亨变成的小黄雀,低了头,耷拉着翅膀。
酒至半酣,从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有人高声喝道:
“众军兵!把这间屋子围了,休教走了一人!”
谢九月拉住兰芝,二人即刻隐住身形。
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人。见此人头戴一顶逍遥巾,稀拉拉的眉毛,窄脑瓜门,两只斗
眼,扁平鼻子,娘们儿嘴,细长脖子,佝偻腿,身高在五尺开外,上身穿紫
官装,绛红色中衣,脚下蹬一双厚底青缎子朝靴,肋下挎一把宝剑,手里捻着一串菩提子的佛珠。听他说话
怪气的:
“呦!太上皇!久违了,奴才在这给您叩首了。”
李隆基面色冷峻地说道:
“呵!李大人!你快起来吧,我哪里承受得起呀?李辅国!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这里可容不得你这位大神!”开口就往外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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