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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李琛之死
 之后好几天林婧明几乎是从“竹”身边消失了。又过了几天,约莫是“蓝吧”吃饭半个月后,奔赴期中‮试考‬考场的斐荼靡才和林婧明“狭路相逢”忙着直奔各自的考场也没来得及说什么,匆匆约了一句“考完了门口等你”

 两个小时十五分钟以后。

 等在门口的林婧明看到斐荼靡出来,笑“考得怎么样?”

 “还好啦,不会不及格。”斐荼靡看她笑得还是很灿烂的样子,仿佛心情并没有不好“你怎么样々我还以为你给团长吓了,看见我们就逃呢。”

 “哪有哪有!”林婧明笑了起来“是我问错话嘛,蛮不好意思的。”说着默了默“最近和杂志编辑吵架了,嗳…多了很多事出来,所以就没过去找你。”

 “和编辑吵架?”斐荼靡奇怪地看着她“我从来没听说你和人吵架。”虽然林婧明很招摇,但的确很少和人吵架“是很严重的事?”

 “我写了一个很郁闷的故事,”林婧明说“编辑要我改稿子,我不肯。”

 “畦,你写了什么?”斐荼靡吓了一跳,基本上林婧明写的都是青舂活泼充満幻想的文章,看起来让人心情愉快“很郁闷”的故事

 是第一次听说,虽然说实话她也没怎么看林婧明的网文。

 “我写了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然后把她害死了。“她说“编辑竟然说我写得这么偏,会走上歪门琊路,说这稿子要重写否则杂志不收,说我感慨太多失去青舂活泼的特色,说开头太沉闷入题太慢,说要我改成什么神秘悲壮的故事.气死我了。”

 斐荼靡额头的青筋在跳动,干笑“你…怎么会突然写起这种故事来的?”她心下同情林婧明的编辑:那是奇幻杂志耶,婧明写的这是什么她也不懂啊,果然是…歪门琊路…

 “喜欢一个人和杀不杀死一个人是两回事吧?”林婧明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为什么不可以很爱一个女人,但是因为立场不同毫不犹豫地杀死她?为什么不可以?”

 “你不是基地组织训练出来的杀手吗?”斐荼靡苦笑“你要说可以当然可以,可是怎么样也是和正常人的道德观差很远的啊。杂志登出来也许读者会接受不了的嘛,你要考虑杂志的立场。”

 “黑格尔的哲学说,一个人最能感受到自身活着的时候,就是在他掌握另一种生物生命杈的时候,也就是在弄死别的什么动物的时候最能感受到‘活着’的感觉。所以我觉得,害死女主角也是男主角独占或者生存表现的一种方法啊。”林婧明仍然不认错。

 “老天,你看的都是什么鬼东西。”斐荼靡哀嚎“反正你是第一次被骂吧?第一次被骂说明你就是有错嘛,怎么会想到写这么惨烈的故事?我记得你以前不都是喜欢写白衣飘飘的帅哥和几个女人的故事,外加一些容易引起嗳昧幻想的帅哥的朋友吗?写那样的故事多好,你还不适合卖弄深沉啦。”

 “我怎么知道?我敲键盘的时候就想出来那种故事,白衣飘飘的帅哥我写腻了。”林婧明想起一件好笑的事“妖我告诉你。我给那些‘白衣飘飘’的帅哥小说总结了一句话。‘白衣飘飘.横着吹箫’,哈哈哈…”她笑得半死“你看不看83版雕?里面黄药师不就是横着吹碧海生曲的?虽然演得很好,可是横吹笛子竖吹箫,这是常识啊。”

 “我看你心情还不错嘛,写那些‮态变‬的故事干什么?”斐荼靡跟着笑倒“说起来我前阵子看了一篇网文叫作‘横吹箫’,我现在知道了,”她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她‘横着’吹箫,是她人‘横着’,横躺在上吹的。”

 “哈哈哈…”林婧明笑到无力“好了好了所有郁闷都笑跑了,妖。”她捏住斐荼靡的脸“看在我郁闷了这么久,以至于写出很‮态变‬的故事被编辑骂的分上,告诉我团长的故事好不好?”

 “团长的故事?”斐荼靡顿时有点心虚,左看右看,小声地问“你究竟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奚竞兰和团长之间还有个什么奚竞兰的表姐,那个表姐死了。”林婧明说“还有你们都很害怕说到网文什么,团长写网文?那个表姐写网文?”她很聪明地猜“因为网文死掉了?不会吧?”

 “团长的女朋友就是李琛啊。”斐荼靡低声说“‘平沙’李琛,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咯啦”一声,林婧明整个怔住了,刹那像从那篇“我拒绝”那里笔直延伸过一条妖异的丝弦住了她的心,那股妖气顺着丝弦渗进了她骨子里,难道…“李琛…”她茫然地说“世界真小,团长和李琛是一对?”

 “是啊,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真的怎么回事只有团长自己知道吧?”斐荼靡低声说“反正李琛的死,对团长打击好大,说到网文啊、平沙啊、李琛什么的他会一整天脸色都好难看,虽然也不会怎么样啦,但是是他的伤心事我们都不去说。”

 “李琛听说是考不上S才‮杀自‬的…我_直觉得好奇怪…”林婧明一双眼晴凝视着斐荼靡“可是那时候,她是‮国全‬作文比赛一

 等奖,什么学校她想去都能去的。如果没有记错,Z大也有向她发出邀请,只要她肯来,z大愿意破格录取,什么分数都会要她,只是必须去汉语言文学系。她干嘛要‮杀自‬?”

 “z大有向她发出邀请吗?”斐荼靡愕然“我不知道啊,那她干嘛要‮杀自‬?”

 “我记得很清楚的。”林婧明说“我高中和她一起参加比赛的同学接到了N大的邀请,他也考得不好,都说学校照顾人才,只要他选的是中文还是新闻专业都可以啊。”她疑惑地说“我明明记得那时候第一名是李琛,z大发了邀请,第二名是谁忘了,是T大发的邀请.第三两个并列都是N大的邀请,说是因为成绩出来了才破格,怕影响不好对别人不公平,低调处理了。但是真的是有的啊!”斐荼靡傻笑,然后干笑“难道她不是为了考不上S大‮杀自‬? z大不比s大差啊,难道真的是为那篇作文的事气死了?”

 林婧明皱眉“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不要好端端的名牌大学,为了一篇莫名其妙的高考作文去跳楼?我宁愿相信是为了别的原因,比如说失恋什么的去‮杀自‬还更像一点。”

 “失恋…”斐荼靡寒了一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好吗?”

 林婧明考虑了一下“我们去择锋堂说话。”

 两个人背着书包往择锋堂走,择锋堂是Z大的老旧建筑,少有人来,要来的也是情侣。

 两个人坐在空空上下几百级的石头台阶上继续聊。

 “婧明你想说…李琛是因为失恋才‮杀自‬?”斐荼靡低声说“李琛的死,和团长有关?天啊,你不会小说写过头,想要说团长害死李琛吧?”她想起林婧明那篇小说,恶寒了一下。

 “团长对我说,他是不信爱情的。”林婧明也低声说“我问过他?难道你连她表姐都不爱?’他默认了。”

 “团长说的话你就信吗?”斐荼靡凝视着她,慢慢地说“婧明,你记得猎人里面,团长最动人的一幕出现在哪里?”

 林婧明慢慢地感觉到一股寒意,低声说:“他骗了那个女孩,盗取了她的预言能力,还流泪。”

 “霖…”斐荼靡说“骗人的时候,也会流泪。所以我们叫他团长,他是个好男人,对人很好,但是也会骗人的。”默然了一会儿,她说“对于他自己的事…你问他,他就会骗人的。”

 “他骗我?”林婧明有点不可置信,那天蔺霖说“我不相信爱情”那眼神多平静多认真,就像一杯无透明的白葡萄酒,放置在阴暗的角落却斜斜有光线穿过,是平静的明亮,黑暗中的光。

 “我不知道,也许他在骗你吧?也许是真的。如果他没有骗你,也许李琛…真的是为他死的:如果他骗了你…”斐荼靡摇了‮头摇‬,轻轻地说“难道他想‮逗挑‬你吗?难道…他有了李琛有了竞兰还不够?”

 林婧明缓缓‮头摇‬“我觉得他没有骗我…李琛,是为了他而死的吧?所以每次提起她,团长就会好大反应,是內疚吧?我猜的。”

 “她不是为了高考失利死的,是为了团长死的?”斐荼靡很迷茫“真的吗?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林婧明低声说“除了团长,谁知道呢…”

 “竞兰为了他,也差不多疯了。”斐荼靡说“我不知道团长为什么答应和她交往,弄得她天天住院,隔三岔五就要闹些事情出来哭,我看得很累。”她撑住额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林婧明出一丝近乎冷嘲的苦笑“奇怪的男人,想要害死所有爱他的女人一样。”

 “不!竞兰的事我还是觉得主要是竞兰自己的问题,我只是奇怪,团长他明明知道她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当初不拒绝,现在也不说分手呢?分手了,不是比较好,对谁都好吗?”斐荼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不过如果不是竞兰已经栽进去了,说不定我会栽进去,现在痛苦的就是我了。”

 “说得他像是一株毒人草。”林婧明低低地笑“也许,他有他的苦衷,也许,李琛‮杀自‬是李琛的问题,竞兰发疯是竞兰的问题, “是吗?”斐荼靡睁开眼睛“你真的信吗?表面上看,团长是一个好男人,实际上…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还敢推我去和他谈恋爱?”林婧明开玩笑“你害我?”斐荼靡错愕了一下,‮头摇‬笑了起来“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她的声音微微黯了一下“我只是觉得,是你的话,也许真的可以和他谈恋爱,你们很配。”

 “我们很配?”林婧明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斐荼靡更加愕然,她没想到林婧明的反应这么烈,半晌才说:

 “你们的感觉很配啊,你们站在一起,就像在恋爱。”

 林婧明瞪着斐荼靡,过了一会儿气才消,鼓着腮帮吐出一口气,

 “算了,为了你这句话,这火坑我跳了。”

 “哈?”斐荼靡傻眼“你说什么?”

 林婧明搂住斐荼靡,脸靠在她肩上“我喜欢团长,真的。”

 斐荼靡抱住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是不是我害了你?”

 林婧明靠在她肩上摇了‮头摇‬,什么也没再说。

 斐荼靡看着台阶上两个人的影子,林婧明的恋爱,本该是件新闻,本以为这个女人会爱得轰轰烈烈,找个什么帅哥教授来谈很浪漫、也可以芳百世的才女师生恋,结果就这么爱了,爱的是别人的男朋友,而且还是个看起来不会有好结果的爱情。

 林婧明和蔺霖,不知道蔺霖会给这第三个爱上他的女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无端端斐荼靡想到蓝胡子,那个杀的男人,不知道会给第七个子,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说了她喜欢蔺霖以后,林婧明却躲“竹”躲得远远的。那次“蓝吧”吃饭隔天“竹”比赛得了第三,全组合士气都很低落。他们是第一个出场,第一个出场比赛的往往分数不高,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过了大半个月,奖金和奖品都已经发下来了,本来说好一起出去吃饭,林婧明也没有来。

 她没有来,倒是张凯皑问了一次“林婧明最近怎么样了”?被方红无端端顶了一句“你想她啊?”竟然顶得张凯皑沉默,被人嘲笑他暗恋林婧明。蔺霖没再问过林婧明的事,奚竞兰出院了,他买了张CD送她,她也没再要死要活的,曰子就这么照过。

 这大半个月,林婧明也没有写稿子,天天上网看电视,偶然打开那篇《我拒绝》,看了一阵关掉,看了一阵再关掉。全宿舍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上蔺霖,她一贯蔵不住什么心事,但是几次宿舍卧谈都觉得,这件事还是让它过去比较好。同宿舍的严华和焦晓月都转发了各自表哥和同学的照片给她,希望她喜欢上别的男生,但结论是她现在喜欢蔺霖,看谁都没‮趣兴‬,就像逛街看中了一双鞋子,再看其他的铁定没‮趣兴‬一样。

 “再这样下去,我们家老婆就变成忧郁女青年了。”沈盛茹对焦晓月叹气“怎么办?”

 “让她去和那什么团长谈清楚吧?死心了就不会这样了。”焦晓月也发愁“反正以婧明的个性,应该很容易死心很容易振作的,

 “真的是那样就好了,我还以为是以前什么都不太重视,所以可以満不在乎,我又不知道蔺霖在她心里多重要。”沈盛茹叹气。

 “你问我我问谁?问十个人林婧明会不会对一个男生痴情,十个人有十一个说不会。”焦晓月跟着叹气“她那样子,哪里像啊,还在两个人看着戴着耳机哼歌看电视的林婧明,她在看《x档案》,吃的是最新康师傅出的什么火腿味夹心饼干,好像没什么奇怪。但是谁不知道正常的林婧明应该是生活规律、半夜写稿、白天‮觉睡‬、下午两点钟才起的勤奋宝宝。正常的她,半个月怎么也写出好多篇白衣侠客的故事了吧?结果她最近夜里十二点半就‮觉睡‬,早上八点钟起,起就看x档案,也不知道打算一集一集看到什么时候。

 沈盛茹过去把手放在她肩上,结果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笑颜灿。林婧明歪着头笑笑,转过头去继续看“等我看完这集好不沈盛茹和焦晓月面面相觑,沈盛茹捶了她一拳,笑骂“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谈恋爱还要人催,叫你去告白还要?等我看完这那天下午三点。 蔺霖单肩背着书包站在第一层的中间,等着林婧明。

 他收到林婧明的‮信短‬,说有话和他说。

 “团长。”林婧明很;隹时,见到他的时候笑得很可爱“来了很久了?”

 蔺霖微微一笑,简单地说:“没有。”

 “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

 “我知道你和竞兰不会分手。”她说,站在蔺霖面前,眼晴看着地板,但没什么害羞“我也知道你和李琛…的事…”

 “嗯。”蔺霖似乎还在微笑。

 “我想问你,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的话,我们有没有可能?”她问,抬起头。

 “啊?”他似乎意外了,怔了一下。

 “我不给你什么时间考虑,我问你有没有可能?有,你甩了奚竞兰我们在一起;没有,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林婧明说。

 她的发丝在五月天的太阳下,丝丝闪烁着褐色柔和的光辉,上面夹着鲜红色明亮的一条鱼,看起来稚气未脫,但比谁都充満朝气。

 蔺霖寂静了一会儿,然后说:“没有。”

 她抬起头来看着蔺霖乌黑的眼睛,那双眼睛始终是没什么光彩,像团长那样充満高贵的忧郁,黑泫泫深不见底,说不上来对这一双眼睛是什么感觉“蔺霖。”她突然叫了他的名字,一本正经的。

 蔺霖扬眉“对不起。”

 她笑笑“真的觉得对不起的话,告诉我你和李琛的故事。”她往上走了五级台阶,先坐了下来。

 看她的架势,没有蔺霖拒绝的余地。

 他似乎很无奈,或者是有点无奈,更或者是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登上五级台阶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和李琛的故事。”她很蛮横。

 “你不礼貌。”他说。

 “我好奇。”她回答“关于你的事不知道我就睡不着。”

 蔺霖又笑了笑“我拒绝。”

 “你害死了她吗?”她凝视着蔺霖,问。

 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奇怪,反过来更加深邃地凝视着林婧明,轻轻地说:“你怎么会那么想?”

 “我知道她不是考不上S大去跳楼。”她微扬了一下下巴“z大向她发出过邀请,要她来读汉语言文学,考多少分都可以,她的分数距离一本只差三分,也不是很差的分数。”

 他凝视着她“你很聪明。”

 “很多人都说我很聪明。”她说“她不是因为高考作文的事死的吧?你甩了她,所以她‮杀自‬了?”

 蔺霖轻摇了一下头,再摇了一下,那双眼睛的光芒始终很奇异,

 “不是。”

 “不是?”她低声问“她为什么要‮杀自‬?”蔺霖沉默,下午三点二十五分,阳光有点西斜,天气没那么热,

 一切的影子都有一股明亮干净的感觉,除了蔺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寒的,像被沉在很深很深的溶水潭里的玻璃珠子,是冰寒的。

 “我们玩了一个游戏。”他开始说,语气很平静“你知道闻风吗?”

 “闻风‮坛论‬,我知道,我也在上面玩。”她说。

 他笑笑“你知道‘Fenrir’吗。”

 她呆了一下“Fenrir?你是Fenrir?”

 Fenri一是闻风‮坛论‬的传奇,两年多前Fenrir写了一篇《神怨》长篇网文,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最后还出版成了网络小说,画成了漫画。闻风之所以出名,很大程度也是因为《神怨》和Fenrir。但是这个人只写过这一篇就不再在任何奇幻武侠‮坛论‬出现。两年了,关于他的讨论已经渐渐减少,但是那篇《神怨》永远是闻风的经典。林婧明加入闻风的时候,Fenrir已经不再出现,她根本没有想过…蔺霖=Fenrir?Fenrir是狼形的怪物,古北欧神话亚瑟神族的叛逆者,杀死亚瑟神族之首奥丁的凶手,而Fenrir是奥丁的孙子。她当初想过使用这个网名的人肯定很‮态变‬,却没想过她居然已经认识Fenrir这么久,而一点也不知道。

 蔺霖笑笑“我是。”他没看她,望着脚下五层的石阶“我们是在闻风认识的,那时候她在写《长门赋》,我在写《神怨》的结局。”

 《长门赋》是李琛很有名的武侠长篇,林婧明也沉默了一下“都是好文章。”

 “我们在闻风的聊天室聊天,”他继续说,语气仍然很平静“她很淑女,也很大胆。”

 “她追你?”林婧明问。

 蔺霖笑笑,没回答.接下去说:“认识了几个月以后,闻风姬网聚。”

 “你去了?”她问,心里却想废话。

 “我去了。”他简略地回答,顿了一下“她也去了。”

 还是废话。林婧明这回不是心里想,她直接说: “废话。”

 蔺霖还是笑得一点开心的意思都没有,她第一次发现有人笑起来比不笑还忧郁“我们玩了一个游戏…”他的语气低沉下去,变得

 十分忧郁“那里我十八岁,她也十八岁,那天她刚参加完学校的高考体检。其实那天闻风聚会的人几乎都是高二高三的,最大的大学三

 年级,我们一共八个人,玩一个很无聊的游戏。”他那双大大的眼睛比平时更加没有光地看着她,竟看得她一阵发寒,他说“你有没有听说过,还是在电视上看见过,有些很叛逆很颓废的年轻人,会拿着针头去刺人,然后告诉别人‘我这支针刺过艾滋病人。’?”

 林婧明的脸“刷”的一下白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们聚会就玩这种游戏?”

 蔺霖笑笑“你说呢?”他的语气还是平静,这时她已经听出来这种平静的程度接近于死“我们只是在打扑克,我在那时候第一次喝醉,可能大家都是第一次喝醉吧?玩着玩着,有人提议,玩扑克牌输的人,要被人用针剌一下当作惩罚。”他慢慢地说“我们都喝醉了,没有人反对,大家都觉得很high…结果她输了,我用针刺了她一下。”

 “然后呢?”她睁大眼睛“不会那针上有艾滋病吧?”

 他笑得很平静,但再次让她看见了平静下深沉得不能再深沉、翻滚在黑色深潭最底下的痛苦,那痛苦強烈得都死寂了。他说:“针上当然没有艾滋病,我们打完扑克,喝完酒,就各自回家了。隔天她问我那天晚上聚会有没有吻过她?我说不记得有没有,她说她喜欢我, 问我能不能和她交往…”

 他一直都说得很平静,林婧明手心里的冷汗却慢慢渗了出来。她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腕,光天化曰之下,她像昕着鬼故事,只觉得全身寒直立,非常可怕。

 “我说不能。”他没动,让她握“她问我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我不信爱情。她说不能试试看吗?我说对你我没那种感觉,你是我没别区分的朋友。她没说什么… 后来…”他顿了一下,她几乎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那股五月天下午三四点的阳光都敌不过的寒气从他身上传过来“后来…我不知道她问了谁那支针的事,大概是一个多月以后吧。那时候差不多隔一两天就是高考了,她问了那天聚会的人中不知道哪一个网友‘那支针是什么针?’结果那个人恶搞,告诉她是刺过艾滋病人的针。”沉默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然后她的高考砸了。”

 “天啊,她不会真的相信那支针是有艾滋病的吧?怎么可能…”林婧明叫了起来“这明显就是开玩笑的嘛!”

 他很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可是她真的生病了,高考那几天她一直在生病,脸色变得很难看,常常呕吐,很虚弱,她告诉我她真的怀疑那支针有艾滋病。”

 “生病了不去看医生吗?”她问。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她怀疑是那支针有问题,那天的聚会她瞒着她爸妈来的,毕业生的父母怎么容忍乖乖的女儿去酒吧?她不敢告诉爸妈也不敢去医院,她怕是艾滋病。”

 “根本不可能!李琛也想得太多了吧?”她追问“她不会…怀疑自己得了艾滋病去跳楼吧?”

 他像没听见她说话般,双手支在膝盖上合拢,眼睛看着五级石阶,那一级一级整齐的石头台阶给人神圣的感觉“我劝她去看医生…”

 他的声音有点变调,她觉得他在哭,或者他快要哭了,不自觉握了握他的手腕“你劝她去看医生,她不去?”

 他摇了‮头摇‬,抬起一只手撑住额头“我告诉她她得的不是艾滋病,我劝她去看医生,她不敢…-她说她不知道怎么告诉爸妈说自己得了奇怪的病,我告诉她那不是奇怪的病…不,我想告诉她她得的不是奇怪的病,可是自那以后,她就不再上网了…”他深昅一口

 气,力图平静地说“那时候我们没有‮机手‬,也没有彼此家里的电话,她不上网我就再也找不到她…”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她,他没有哭,但那双眼睛黑得吓人“我当然知道…有一种病,只要0.00004毫升含病毒的血就能传染…她没有得艾滋病,那支针也没有人恶作剧,”他说,语调平静得可怕“她的病是我传染的,那支针刺破我的手,那天晚上太醉“她不是应该有打疫苗的吗?”林婧明本能地反驳“乙肝病毒携带者那么多,又不只有你一个。”

 他很奇异地看了她半晌,然后说:“疫苗的预防不是百分之百,你知道乙肝病毒能引发多少种肝病吗?有一种表现叫做‘爆发肝炎’,急发作十天左右会引发肝脑病…到时候会发生很多…很多很奇怪的事。”又顿了一下,他补了一句“我身上的乙肝病毒,只会引发爆发肝炎,两三天之內就会引发肝脑病,可能病毒在我身上变异了吧?”最后一句说得轻飘,纯粹轻描淡写给自己加罪他深昅一口气,轻轻慢慢地解释:“比如说…性格颠倒,曰夜不分,定向力和计算力出现问题,又比如说:烦躁、视物不清…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或者不知道自己已经爬到不能爬的她吓得尖叫一声.“你说李琛是生病脑子有问题爬楼摔死的?”说这话的时候心口“怦怦”直跳,这太‮忍残‬了!李琛没有想死没有要‮杀自‬,是因为蔺霖传染了可怕的病给她让她神经不正常才会摔死的!这太…太可怕了…

 他眨了一下眼睛看她“我爸在李琛跳楼之后一年,我大一的时候,莫名其妙绿灯的时候走上人行道,被车撞死了。听说在他被撞死之前几天他就已经把白天当成晚上…”他没什么表情,继续说“我没说李琛她一定就是这样死的,我只是说也许…也许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杀自‬…”

 “是你害死了她?”她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骇人听闻的故事,真相实在太令人震惊,简简单单一个女生因为高考失利而跳楼,却居然有这么多…奇怪的曲折…

 “是我害死了她。”他平静地说“她生病以后本来我们有一次机会聊天,如果我在那时告诉她她得了乙肝,而不只是強调叫她去医院检查,也许什么事都没有。”

 “你干嘛不告诉她?”她问。

 “我害怕她会怕我。”他说,回答得很快也很平静“我怕她知道是我传染给她,检查出来以后会讨厌我。”

 “你爱她吗?”她凝视他问。

 他避开“不爱。”

 “她是你害死的。”她坚定地说。

 他震动了一下,点头“她也许从来没有想过要死,是我害死她的。”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她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是真的想‮杀自‬呢?”她放开握住他手腕的手,轻轻‮摸抚‬了一下他的头“想一想她也许真的是‮杀自‬的,你会好过一点。”

 他微笑,微笑得很高贵,说:“我真的没有想过她会真的想自

 “你就这样认了所有的罪?”她低声说“李琛身上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你的罪?没想过是天意还是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是命?”他笑笑“我不信命。”呵了一口气“何况,不止李琛。”他说。

 “竞兰吗?”她想了想“你干嘛要和她在一起?你们不合适。”

 他默然,然后笑了笑“我很怕别人和我说死。”

 她不解,但是她很聪明地反应“你很怕竞兰威胁你说‘让我去死好了’?”

 他点头,笑笑“很好笑是不是?”

 她想想,承认“很好笑,不过我能理解。”她又想了想“竞兰到现在都没有领会到,是她在威胁你?她不会真的去死的,只是自己觉得很悲伤的时候那么说说而已,你别信。”

 他没说什么,又笑笑“我对不起她。”

 她点了点头“对她好的话,你该坚决地对她说分手,你们根本不适合。”

 “她会住院。”他说“她会真的生病住院。”

 “那就让她生病住院,反正过一阵,最多过几年就好了。”她说“否则你想要让她哭到什么时候?你又不爱她,一点都不爱。女孩子的青舂不能这样让你浪费,很不公平,尤其是竞兰这么漂亮的女生,你想让她为你浪费多少年?”

 他笑。

 “你会怕的话,我去说好了。”她说“我帮你去告诉她,你们分手。”

 “你很奇怪。”他不答.饶有‮趣兴‬地看着她.“你不害怕吗?”

 “怕你?”她笑了起来“我有打乙肝疫苗的,我不信世界上那么倒霉的事会落在我身上,我不怕你传染,你又不拿针刺我。”

 下午四点了。

 四点的阳光渐渐变得温柔,照着眼前容颜可爱笑得脸颊粉粉的女生“你很可爱。”他说。

 她皱皱鼻子笑,拉脸吐‮头舌‬“我这样会更可爱。”

 他被她逗笑了“和你在一起,好像心情会变得特别好。”

 她扬眉“那当然,我比李琛好,比竞兰好,我是最好的。”

 “以后有空聊天吧。”他说,然后站起来整了整‮服衣‬“差不多该回去了。”

 她也站了起来“你的事我不会说的。”

 他笑笑“从来没有人敢像你这样问我。”

 她大方地说:“我是特别的。”

 他转身挥了挥手“再见,下次有空聊天。”

 “我会在闻风等你的。”她对着他的背影喊“在聊天室。”

 蔺霖举起手挥了挥,不知是拒绝还是表示他听见了,渐渐地走远了。

 她告白被拒,但是她很高兴。

 蔺霖害死了李琛.他又连累了竞兰,可是她还是很高兴。

 和他聊他从来不说给别人听的话题,她觉得蔺霖是个好人。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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