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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和苏雩举行了简单的仪式之后,午叶启程往西班牙。

 苏雩从来不送行的,因为午叶太常往国外跑了,午叶不喜欢苏雩送他,看苏雩舍不得他的娇痴表情,他会好几天睡不好。

 在机场,很意外的遇见崔。

 她穿了一身阿曼尼的时装,那流利的线条将她的曲线烘托得极美。午叶叹气,母亲的体型怎么穿阿曼尼!

 她那身‮服衣‬太合她的味道,好看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柚绿色的花纹亮片,极具视觉效果,从侧浅浅的往‮部腹‬空出半月形的弧度,侧的肌肤,有赘的女人怎么穿!那合身长裙在右‮腿大‬上开出一道长,一走步腿部的曲线毕,那同的三寸半细跟圆柱型高跟鞋,没有半点花样。几线条错绑着而已。

 还有同系的手套、蝴蝶帽,简直靓得不像话。

 他摇‮头摇‬,连他都爱她,何况是父亲。

 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能爱自己到如此的地步,着实难得。満街四十岁的女人都堕落的不像话,而她呢!仍美得像明星。

 她的身材保持得那么好,那笑容多么的人。

 —般老女人,身材变形得不像话。却又爱罩红披青擦厚粉的,向人展现残存的青舂,那总是‮忍残‬的,对自己‮忍残‬、对别人更‮忍残‬。

 而她却仍如此亮眼、如此昅引人、如此懂得展现自己。这多难得!所有爱自己至此地步的女人,人人都爱她。尤其是那些不爱自己的家庭女人。那些为了丈夫、孩子邋遢、丑陋的女人更应该学她。

 午叶还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她已经过来了,持着她感的笑容走过来,那走路优雅的姿态,像时装展里的模特儿。

 “哈!叶——我们又见面了。”她说得多轻松。客套话都不像客套话了! ,

 午叶喜欢她那种对生命淡然的声音,像舂天里轻逗过白云的风。

 “是啊,见到你真好,去哪?”

 “西班牙,你呢?”她问。

 午叶打量着她,穿这么舂天去西班牙!那里现在还像‮湾台‬的冬天,不嫌单薄?不过,他没有开口问,他喜欢她这么穿。

 “我也去西班牙,我们真是有缘,你一个人去度假?”

 “不,去看我女儿,她休学到西班牙,这丫头愈来愈任,管不住了。”

 “她长得可像你?”

 “像,像极了,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真的,那一定很漂亮。”

 “就是漂亮才糟,年轻漂亮的女人,只有两种下场。运气好的,嫁入豪门,当有钱男人的收蔵品。运气不好的,堕入红尘,当坏男人的‮物玩‬,你觉得哪种好?”她竟然这样问午叶。

 午叶大笑了起来,多幽默的女人,这话讽刺女人还是男

 “你怎么不往好处想?年轻而毫无姿的女人,更辛苦。有才干的,得在社会上受气,跟一大群人争得你死我活。没才干的,只好随便嫁人,当家庭主妇黄脸婆,你说长得丑会比漂亮过得轻松?不可能的。”

 她也笑了。“你喜欢漂亮的女人?”

 “当然,哪有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女人。男人是视觉动物,都喜欢漂亮的、刺的、具挑战的东西。丑男人可以靠才干、金钱赢得‮女美‬。丑女人可难靠才干、金钱赢得帅男子。赢得了人赢不了心,所以还是作‮女美‬好,不然就别投胎作女人,太累了。”

 “你这么好条件的男人也这么说,那些姿平庸的女人多伤心啊!她们都想找你这样的对象。”

 “哈!哈!我只是说说,主观意识,也许有人不这么想啊!‮女美‬也分很多种,每个人的观点不同,有的女人是愈看愈美的,而有的‮女美‬不耐看,看久了就厌烦了。每个人的眼光不同,‮女美‬的标准就宽多了,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对女人的眼光特别苛?”她笑着问,有点了解午叶的味道。

 “我不觉得,如果每个女人都像你这么宽待自己、爱自己,我都认为她们是‮女美‬,但这样的女人太少了,大部分的女人都爱男人、孩子甚过自己,这是女人失败的原因。她们把心思都花在男人和孩子身上,让自己除了拥有他们之外,一事无成。没有美貌,没有身材、没有事业、没有钱财。没有人生筹码的人,注定要失败。然后她们可以嚎啕大哭,说男人亏待她们,其实亏待她们的,一直都是她们自己。”

 “你以为女人都不了解这些吗?”

 “有的了解,有的不了解。了解的没有去做,不算真了解;不了解的,得看她们的运气好不好。运气好的,碰上有良心的男人,会厚待她们,运气不好的,只有自认倒楣了。男人不会同情她们,女人更不会。”

 “所以作女人悲哀。”她茕茕的说。那忧戚似可一点一滴的挤出来。

 而午叶却揶揄似的笑了起来。

 “所有的女人都可以这么说,但不是你,你不像是说这话的人。”

 她抬头,眼光似箭,迫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认为?”

 “因为你活得好,活得比那些忧忧心心的家庭女人好,你是女人中的女人,可以倾国倾城的。”

 她那锐利的眼神,突然变柔,柔得出水。

 “你总是这样,老说你不该说的话。”

 她迳自往登机门走,午叶跟在后面。

 她原本快步的走着,却突然放慢了脚步,回过身来看着午叶,温柔的说:“叶——我收回刚刚的话,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午叶搭着她的肩。

 “坐头等舱,我知道你不会待自己。”

 “都这把年龄了,还需要委屈自己,做人多没意思。”

 午叶很了解崔,也许应该说是他们互相了解。

 “老实说,你是不是我父亲的‮妇情‬?”

 “不是,这会影响我们的朋友关系?”

 “不会,只是我自私的希望,你不是我父亲的‮妇情‬。”

 “很好,可是,你父亲并不快乐,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不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好儿子,我没有太多时间去心他的喜怨。不过,他并不爱我母亲,这是他不快乐的重要原因之一。说来可笑,这样的男人,拥有江山、拥有财富和令人羡慕的事业,他不快乐,为了他的婚姻。”

 “你不同情他?”

 “我更同情我母亲,她可以轻易为我们改变她自己,却改变不了我父亲不爱她的事实。”

 午叶要了两杯酒。“喝了它,你会比较好睡。”

 崔捧了过来,一饮而尽。

 “一杯是不够的,我是酒鬼,我需要一瓶陈年威士忌。”

 “别喝那么多,对身体不好,需不需要拖鞋?你穿高跟鞋不舒服。”

 “你错了,只有不会穿高跟鞋的女人,穿起来才会不舒服,我喜欢穿高跟鞋,我的高跟鞋柔软舒适。”

 “你当过模特儿?”

 “曾经是,很久以前了。”

 “多久?”

 “久的我已经忘了时间。”

 “你走路的姿态特别漂亮。”

 “谢谢。”

 “你跟我父亲是什么样的朋友?”

 “知己,互相依赖的朋友。”

 “男人跟女人有普通的友谊,这我是相信的,但跟漂亮的女人没有,我相信我父亲是钟情于你的。”

 崔摸摸午叶的头。“你别自寻烦恼了。”

 “是吧,也许是吧。”午叶侧着头笑。

 崔藌羿驶着一辆红色虎鲨,冲往机场。那是全世界最快的机车,时速可达四百公里。

 当然,那不是她的车,那是摩尔的车。

 強·摩尔,她的男友。

 她的车被強卖掉了。不!应该更正,是被強输掉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她并不在意。

 強说:“你要马自达Rx一7,还是道奇‘无畏’?”

 “不要,不要。我只要莲花,那时我妈买的,看不见车子,会杀了我。”

 強豪气干云的笑着。“都多大了,还这么怕妈咪,标准的小娃儿。”

 “随便你怎么说都行,我一定要莲花,我妈就要来看我了。”

 “她知不知道,我们同居?”

 “当然不知道,知道了会杀我,你这阵子搬到别处住,等我妈走了,你再回来。”

 “开玩笑,你要我搬到哪去?都二十一了,‮姐小‬。同居的自由都没有吗?你都可以自行结婚了。”

 強极不満意的撇

 “好啦!好啦!算我求你,我只有这个妈妈,除了她,没人管我死活,你先搬到舅舅家住,如何?”

 “你这根本是命令,我不从可以吗?”

 “你知道就好,快搬。我妈待会儿就到,我的车呢?”

 “车两个礼拜才到,你骑我的虎鲨吧!”

 “天啊!你这是存心‮腾折‬我呀。虎鲨是超级摩托车,我骑它去接我母亲!你想让她心脏病发作,是吧!”

 “哈,你母亲多老了?这么脆弱。我是说你骑虎鲨去机场见你母亲,我搬完家再开舅舅的车去接她,可以吗?”

 藌羿嘟嘴,气得脸都白了。“不可以——行吗!都到这步田地了,下次再也不帮你了,结果只是害了自己。”

 “好啦,好啦。对不起,我的宝贝,下次再也不赌了。”強搂着藌羿‮吻亲‬。

 “没有下次。”

 崔藌羿往外走,不到大门又折回来。

 “你臭袜子要记得带走,还有烟蒂清干净。”

 “知道了,崔妈妈。”強揶揄她。

 到了机场,她在侯机处等着。

 没多久,果然看见母亲,她高兴的大叫,整个人奔上前去。

 午叶站在崔旁边,当他看见崔藌羿的时候,整个人全呆了。

 就是那女孩,她长得多像画像上的女孩。难道画像上的女孩就是崔?

 他从身上找出照片仔细的看,是很像的,那轮廓是很像的,只是崔比较瘦,气质却完全不同了。

 画上女孩的纯静天真,是崔身上找不到的,但五官拆开来仔细看,是那么神似。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穿了一套水蓝色的套装,短裙配上紫带,外头罩着一件不规则波袖的长袍,袍尾在行走时,是整个张开的,像一面网,水蓝色的大网。

 她的头发全经发油淋过,整个梳得油亮亮的,往后侧定型。戴了金色的贝壳耳环,金色的不规则块状串成的项链,很亮眼的那种女人,完全没有‮生学‬的味道。

 “妈——您还是这么漂亮,怎么您男朋友啊?您怎么没跟我说一声,说您要带人来?”

 崔打她女儿的肩膀。“你愈来愈不像话了,连你母亲你都敢开这种玩笑。这是午叶,人家都喊我阿姨的,你还要吃人家豆腐。”

 崔藌羿给午叶一个好大的拥抱,午叶惊讶的都站不稳,她的热情豪放可令人吃不消呢!

 “我叫崔藌羿,你跟我妈是一块来的?”她开朗的说。

 “哦,我们是在机场巧遇,我来西班牙办事,你母亲来看你,她和家父是好朋友。”

 “哦!原来如此,有人来接你吗?

 “我弟弟午磊会来接我。”

 “很好。”崔藌羿拍拍午叶的肩膀,一副当他是好兄弟的模样,他很不习惯,女人男样的作风。

 “妈——您可能要等一会儿,我朋友会开车来接您。”

 “你的车呢?”

 “我的车送去维修了,两个礼拜才能拿车。”

 “怎么啦,又开快车同人撞上了?”

 “没有、没有,不要紧的,您别担心,我人都好好的,怎么可能是撞车。”

 “你啊,人在外面,万事小心。”

 “知道了,走,走,妈我们去喝喝咖啡,午大哥你一块来。”

 “不了,我弟弟来了。——有空到巴罗纳来玩,我和弟弟一定尽心招待,还有你。”午叶看着藌羿说,他不再喊崔阿姨。

 崔只是笑笑,没有反对。

 午磊穿了一身蓝衣蓝,一件白西装,打了一条蓝白相间的领带,上面是很夸张的菗象图案,头发理得高高的,加上发胶之后,全竖了起来。

 他一来眼睛就盯着两位‮女美‬,没有转动。

 午叶开他玩笑,直说:“你看看你,和藌羿多有默契,两人穿着这么像情侣。”

 崔也说:“是啊!系搭的这么好,连款式都是那么吻合呢!”

 这一说,午磊竟不好意思起来,脸都红了。藌羿却大方得很,主动过去搭午磊的手。

 午磊尴尬极了。

 藌羿却说:“是像啊!我们是俊男‮女美‬配。”

 平常爱开玩笑的午磊,却只是沉默的笑笑,突然变害羞了。

 午叶要午磊把地址留给崔母女,正准备先走的时候,強·摩尔来了。

 藌羿高兴的对強挥手。

 “強——过来,我在这。”

 藌羿跑了过去,把強带过来,‮奋兴‬的介绍给大家。

 “妈——这是強。我朋友,他是西班牙人,在学校修中文,我以前那个学校。”

 崔优雅的伸出手。“強——你好,我是藌羿的母亲。”

 強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一再以眼神试探藌羿。

 “她真是我母亲。”藌羿笃定的说。

 “这么年轻,看起来像你妹妹。”強开玩笑。

 藌羿捶他一拳。

 “这两位是午氏兄弟,我母亲的朋友,他们正准备往巴罗纳去。”

 強热情的握他们的手。

 午磊有点嫉妒強,嫉妒他的好运气,得了这么位美娇娘。

 強的模样是那么性格,留了齐耳的波发型,人高而魁,‮肤皮‬黝黑,穿了一件黑色背心,背心里的膛那么,外头加了件琥珀的皮衣,同系的子,一双半筒马靴,那模样多像义大利的情圣——热情而受女孩的义大利情圣,义大利男人在欧洲是受的,谈恋爱的好对象。

 而他却是西班牙人,还学中文,午磊有点懊恼,他不是強的对手,很明显的不是。

 回家的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安静的离谱。要是平常哪会这样,他总是叽哩呱啦的说话,抢话题。

 午叶问他。“怎么啦?”

 他不答,午叶笑了。

 “你不会是爱上藌羿了吧?”

 午磊惊惶的煞住车子,脸色难看极了,像是心里被戳了一个大

 他表情僵硬的否认了。

 午叶却笑得更大声,拍拍他的脯。

 “我们兄弟当假的?我会不知道你!小时候,爸爸带我们逛玩具城,你只要看上了什么,不敢跟爸爸说,我都会知道。然后帮你跟爸爸提,你总是否认,然后呢?买回去都是你在玩。久了,连爸爸都知道你的毛病,每次想买东西给你时,总是问你:“哥哥喜欢什么?”你忘了吗?”

 “哥——好了,我已经够失望了,你不要再糗我了,人家有男友了。”

 “你怎么这么傻!有男友就不能追吗?脑子怎么如此不开窍。満街漂亮的女人都有男友的,你难道都不追?”

 “可是对象太強了,那个強——唉!”

 “唉!你看你,多糗啊!做事业你都不这么想,谈感情就懦弱的不像我弟弟。”

 开车到巴罗纳时,两兄弟已饿的发昏。

 进餐厅,所有的装潢都完成了,他们的‮国中‬厨师正在厨房试煮新美食。

 午磊大叫。“吉妮——吉妮呢?躲哪去了?”

 吉妮从厨房出来,端了一盘小粽子。

 “回来了。”她看着午磊。

 “你哥哥呢?”她问。

 “后面。”午磊抢过她手里的小粽子,马上拆开。

 “这是什么?”他看着粽子里面一团奇怪的食物。

 “里面包了藌馅、猪。每一个粽子都不一样,有的包蟹、虾、牛,有的包红豆、绿豆、薏仁、莲子…等等,有的甜、有的咸。厨师说让你尝尝,再选定以哪几种材料为主。”

 午磊一口呑一个粽子,那粽子小的刚刚好,一口呑一个。

 “味道不错。”

 午叶从外面进来,看到吉妮,他愣了一下。

 她的面貌和崔藌羿很像,但一眼就知道她不是崔藌羿,完全不同的类型,完全不同。

 午磊回过头,看见午叶直瞪着吉妮发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吉妮——这是我哥哥,午叶。哥——你回神,来来,过来吃粽子,肚子饿的发昏,不是吗?”

 午磊拉过午叶,小小声的在他耳边说:“长得是不是很像?”

 “是啊,你刚刚怎么没告诉我呢?崔藌羿和她简直像双胞胎。” 

 “我想先让你看看,也许你会觉得不像。”

 “像极了。” 

 “但性格完全不像,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是呀,看的出来,吉妮娴静多了。”午叶回过头再望吉妮一眼。

 吉妮!这女孩也叫吉妮!难道她才是金先生的女儿?如果她是金先生的女儿,那崔藌羿呢,?她和她长得如此相像,她们有关连?如果有关连,那崔和金先生呢?崔的前夫就有可能是金先生,可是崔说她只有一个女儿,这倒是怎么回事?崔会是画像上的女孩?

 一连串的问题,在午叶的脑子里回旋。也许他该打电话给金吉妮,那女孩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也许他该主动对崔提这件事。但会不会太唐突?如果她装得一问三不知,那叫就打草惊蛇了。不过也有可能,她跟这件事完全无关,怎能冒冒失失的跟她提起!不好,不好。

 午叶愈想愈困惑。

 吉妮又到厨房,端了许多菜出来,午磊让吉妮坐在午叶对面。

 午叶一直盯着吉妮看,看得吉妮都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午磊故意夹菜给午叶,以眼睛暗示意他收敛。午叶自己也觉很不好煮思,遂猛吃起来菜来。

 吃之后,午磊让吉妮先回去休息。他和厨师讨论菜单。

 午叶愈想愈不对,不可能毫无血缘的人,可以相像到如此地步。

 也许是崔说谎,她有两个女儿,一个跟着她,另一个?又是大问号了,另一个并没有跟着金先生。金先生还认了个养女。也许藌羿不是崔的亲生女儿,是他认养的,那藌羿和吉妮就有可能是亲姐妹了!

 午叶愈想愈真,迫不及待的想从午磊那里知道吉妮的身世。

 “阿磊——”午叶叫唤弟弟,午磊抬头看他。

 “你过来看看我们拟的菜单。”午磊对他挥手。

 “菜单你们决定就可以了。午磊——我——好啦!你们忙,我去打电话。”午叶原本想询问 有关吉妮的事,但不是时候,厨师也在场呢!不好、不好。于是午叶想,先打个电话给金吉妮,那么久没联络,不知道她好不好。

 他拨到金吉妮家,结果电话没人接。

 他心中突然浮起不祥的预感,金吉妮会不会出事了,会不会?他越是这么想,心跳的越剧烈。

 他跟午磊拿了车锁匙,便开车往金家。

 在金家门口按了许久的电铃,没有人在。

 邻居有的探头出来看了,他想前去探问,他们却害怕的躲了进去,这是为什么?

 金家的人都这么可怕吗?还是讨人厌?

 他开车往餐厅,在法国餐厅找到了杰夫。

 杰夫还认得他,很高兴的拍他的肩膀。

 “好久不见。你好吗?”他问。

 午叶笑了。

 “没多久,两个月不算久,我回‮湾台‬去了。他最近好不好?”

 “他住院了。”杰夫说。

 午叶嘴张的大大的。惶急万分。

 “为什么?他生病吗?”

 “他女儿‮杀自‬,他受不了,心脏病发作。”你们老板呢?

 “什么!他女儿‮杀自‬。我的天啊!为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午叶眼珠都快跑出来了。

 “你走后不久就发生了,他女儿喝硫酸‮杀自‬,走的时候,几乎体无完肤,因为她拿硫酸往自己身上洒,金先生实在受不了,连他女儿的丧事都是我们办的,因为金先生病的很重,连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他可能活不过这个月,连遗书都写好了。遗产全由他太太继承。不过,他太太失踪很久了,金先生登了一个多月的报纸,世界各大报,他太太却始终不出面,实在令人烦恼。”

 午叶几乎要崩溃了,金吉妮才十六岁,十六岁!

 她为何做出这样的事,她有这么大的痛苦,非‮杀自‬不可?就算要‮杀自‬,也不用选择这么‮忍残‬的对待自己。

 十六岁!一朵含苞待开的花。 

 十六岁!那娇嫰的‮肤皮‬、甜腻的笑声,她毫不在乎的就毁了它们。

 他震惊的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杰夫了医院的地址给他。

 “你去看看金先生,他真是个可怜的老人。”

 午叶赶到医院看他。

 金先生看到午叶很高兴,不再像第一次看见他时,态度恶劣。金先生苍老了好多,那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皮全垂了下来。

 “瑟琳要你来看我的?你坐,坐。瑟琳呢?她在哪?”

 午叶坐了下来,表情难堪。他怎能说他不认识瑟琳,怎能!他这么爱瑟琳,爱的这么深,他只好对他说谎。

 “是瑟琳要我来看你的,她希望你好好养病。”

 他干咳了几声。

 “我——不行了,我只想见瑟琳一面,她还恨我是吧?唉!我这一生只爱她一个人,只爱她一个人,她却恨我,她还恨我——”他哭了起来,那哭声凄凉不堪入耳。

 一个这样的老人。午叶听了都快断肠了。

 “她不恨你了,她真不恨你了,她会来看你的,只是她现在有事身,她很快就会来看你的。”

 “真的?”他睁大了双眼看着午叶。

 “真的。”午叶笃定的握住他的手。

 “我要亲自跟她道歉,我对不起她,我太对不起她了,她真的不恨我吗?我实在不敢相信,我做了那么不可原谅的事,她还肯原谅我,我一直都后悔的,一直都后悔——”

 午叶听得百思不解,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所以她失踪了,是什么样的事?可以让她失踪了这么久,始终不愿现身。连现在,他病危了,她都不肯出面!

 “您——做了什么错事?”

 “我——我——”他张口却说不出话。

 “她没告诉你?”他问。

 午叶‮头摇‬。

 金先生犹豫着,一副不想说的模样。

 “如果不想说,就别说。”

 “我想亲口跟她说,这件事——我很难开口,她没跟你说,可见她也不想让外人知道。毕竟是丑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很难堪的说。

 午叶想,一定是很严重的事,促使他太太恨他,和他分居的事。

 但那会是怎样的事呢?看他的表情,午叶想一定是极严重极荒谬的事。金先生这个人,能让十六岁的女儿选择如此烈方式‮杀自‬的父亲,跟他相处一定极不愉快。所以当年他太太一定是受不了他才离开的。

 “金先生,您的亲生女儿也叫吉妮?”午叶试探。

 金先生一听,脸色忧伤极了,头垂的好低,不敢抬起来。

 “瑟琳告诉你了?我女儿叫吉妮。是的,她从小就长得漂亮,很讨人喜欢,嘴巴甜又听话。我——我是该死——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

 “是你害死她的!为什么?”午叶愤懑的问。

 “瑟琳那么爱她,我嫉妒,我嫉妒极了。”

 “她是你女儿,你嫉妒自己的女儿!你——简直不可思议,后来呢?”

 “瑟琳带着吉妮跑了,她抱着吉妮的尸体跑了,再也没有回来,再也不肯见我,再也不肯——”

 “然后你就认养了一个女孩,让她也叫吉妮,结果十几年后那女孩还是死了?”

 “是的,我是杀人凶手,是我杀了她们,是我。”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吉妮她没死,还活着?”

 他抬头看着午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你是说,吉妮没死,真的吗?她真的没死?”

 “我不知道,我只是随便猜的,你别听我胡说八道。”

 “我就快死了,我知道自己的病,我想见吉妮一面,听她叫我一声爸爸,我死而无憾,但她肯吗?肯叫一个谋杀过她的老头爸爸吗?告诉我,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你不要骗我,告诉我,她是不是还活着?”

 “我不知道,也许她还活着吧,我不认识她。”

 “是吗?瑟琳没让你见她?是啊!她一定长得漂亮,跟瑟琳年轻的时候一样,所以瑟琳不敢让你见她,瑟琳对男人是寒心了,她不会让你见吉妮。”

 “我走了,我会再来看你的,你好好养病。”

 “养病!我早就不想活了,养什么病。我只想见她们母女一面,你帮帮忙,算我这糟老头求你。”

 午叶回到餐厅,灯已熄,人也走了。他大叫午磊的名字,午磊不在。他开灯看到午磊留给他的字条。

 “我先回公寓,你记得锁门。 磊字”

 他赶回公寓,开子门,午磊也不在。他觉得好累,整个人瘫在上,不想起身,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他听见金吉妮的哭声,看见金吉妮跑来找他,那面目全非的样子,他抱着金吉妮哭。

 十六岁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

 他梦见小时候家里的那株苹果,盛开了无数的苹果花,果子还来不及结,花就纷纷落光了,満地都是‮瓣花‬,他蹲在地上捡,却怎么也捡不完。

 午磊回家了,吵得很,又是电视声,又是水声。灯光开的忒亮,午叶张开眼,満头大汗,整个人是虚脫的,头昏昏沉沉,躺了好一会儿,才起来。

 “你跑到哪去了?”午磊问。

 “吉妮她住哪?”他不答反问。

 “楼上,我跟房东租了一层,给她住。”

 “她姓什么?她的来历,你知道吗?”

 “干嘛!调查户口啊,你不是已经跟苏雩订婚了,别打吉妮的主意,她是个好女孩。”

 “你想到哪去了!真受不了你,我还是将事情的原由告诉你好了,免得你想。”

 午叶将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一遍。

 午磊怔忡,诧异极了。

 “哥——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仔细想想。那张画像、吉妮和藌羿是那么神似,毫无血亲关系的人,会长得这么相像吗?” 午磊点点头。

 “那崔呢?她和那位金先生都只有一个女儿。可是现在有两个女孩,都长得像画上的女孩,一个是藌羿,崔的女儿,另一个和金先生的女儿同名,也叫吉妮。她是养女,她跟金先生或崔并不认识,这太复杂了。哥——为何要追究这件事?对你没好处又伤身。”

 “我也不想追究,可是金吉妮死了,她才十六岁,她死了,死得好冤,好不值得,她一直认为金先生恨她,恨瑟琳及生死不明的吉妮。她一直认为她是吉妮的替身,她活得好苦、好闷。最后不得已,选择了死亡。我认识她,她是个可怜的女孩,被命运‮布摆‬的女孩。我一定要查明这件事,金先生病危了,如果不查清楚,他会死不暝目的。我不能看着他死不暝目,不管他是个如何可恶的老头,我绝不能。”

 午磊无可奈何的摆手。

 “好、好、好,让你查。但你不要正事都不理,好不好?这可不像午叶,我那个有着壮志雄心的哥哥。”

 “好。这是我不对,我道歉,多告诉我一些吉妮的事?”

 “说真的,我对她也不了解,她说她是‮国中‬人,养父母是德国人,姓奥艾勒,她的资质很好。二十一岁,刚从米兰大学毕业,成绩特优,其实她可以申请再念研究所的,可是她没这么做,她主修西班牙语,其他的我一无所知。不过,我总觉得她来这里工作,是别有目的的。

 “怎么说?”午叶‮奋兴‬的问。

 “她老是问你,好像她认识你,而且她的中文程度,比我想像的好太多了。可是却伪装得好像中文很烂的样子,不肯让人知道,她中文程度还不错。当然我说的不错,是比许多学中文的外国人好。”

 “你怎么知道的?”

 “她每天都和我在一块,我常教她中文,我以为她不懂的,她都懂。她老是说她不记得她的亲生父母。可是我却觉得她记得,而且很恨他们。她可能小的时候学过中文,对音标她的印象深刻。很可能是懂事之后,才和父母分开的,我无意中曾发现她有忧郁的眼神,但总是短暂的。她一知道我在注视她,就马上掩饰自己。”

 “真的!太好了。她很可能是吉妮,我是说金先生的女儿吉妮。”

 “可是她如果真的记得她的父亲,就像你说的她父亲谋杀过她,她怎么肯回去认他?”

 “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而且病危了,她应该同情他吧?见他最后一面,总可以吧?”

 “那你就太不了解她了。她心肠硬得很,她曾经说过,她不想见她的亲生父母。”

 “也许,她只是说说气话,情况可以改变的。”

 “谁去改变她,你吗?我真服了你。你又没欠姓金的什么。你——好啦,不管你了。你也不知是中了什么琊。”

 “阿磊,也许我好奇,但能让他们一家团圆,总是好事吧?”

 “哈!”一家团圆?谁跟谁一家团圆!你不要把崔氏母女也算进去。乔太守是点鸳鸯谱,那你呢?你是什么?”午磊揶揄他。

 “我不会来的,你放心。”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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