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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喜欢。”

 一对上那双传递温婉的美眸,欧荷庭成了情中人,难以冷漠,没法掩饰,喜欢的、不喜欢的,全说了个明白。结果,换来一桌“葡萄早点茶”…葡萄派、葡萄塔、葡萄起司蛋糕、新鲜葡萄沾莱姆油、黑醋栗葡萄果酱抹英式松饼、葡萄虾沙拉咸泡芙…各式各样,应有尽有,许多他想不到、没尝过、一吃立即上瘾的食用方式,她大方让他満足,用光今早采的葡萄,仿佛她一个清晨的忙碌,只为他。

 怎么切得断?这状况是葡萄藤错扭绕,纠结串串果,剪了这,还有那,吃了这颗,还有那颗。

 唉…

 沉沉地啜饮一口葡萄藤清茶,欧荷庭放下白瓷杯,眼睛盯着杯组的“繁花”彩绘。平晚翠不仅手艺好,品味也无可挑剔,选用的杯组搭合美丽庭园氛围,亲手做的茶点专配他喜好。这早点茶,欧荷庭喝出百感集,哪切得断对她的心心念念。

 明明,不谈买卖房子,他就不该待在这儿,偏偏,视线直往庭园中,随影睇。

 阳光威威烈烈,进整座庭园,高墙黑影早退得只剩一呎。她和她的猫不怕热,头顶曰照,勤奋地植造一块新花田。

 新种栽植下了,矮小绿叶团团撮撮,远瞧,像一朵一朵奇特绿香菇,或者,又是什么有毒植物…她准备再教人晕眩幻,情不自噤地…

 站起身,欧荷庭离开廊庭。踩着绿草飞石,往楸子树旁的小缓坡走。

 “定下来…”平晚翠将种栽部放进泥,补上填平,用手拍了拍。她喜欢他说“定下来”可是,她不能把房子卖给他。“定下来。”又种下一棵小绿苗,她微笑喃语。

 “喵…”小家伙瞅着她拍上,小爪子也凑过来帮忙,扒一通。

 “哎呀!我已经让它定下来了,你不要把它挖出来…不许捣乱!”平晚翠将小家伙抓往漆白木栅外的草地。“你在外面玩,小盆栽…”

 “小盆栽?”欧荷庭停住步伐。

 平晚翠也正好放下猫,落定他跟前。

 欧荷庭眸光低垂,盯着在他脚撒娇的猫咪。“它叫小盆栽?”他问,语气有些呆板。

 灵动美眸循着猫咪磨蹭的米白西装朝上凝望,娇容在金中绽漾花般的笑靥,平晚翠悠缓站起…真的就是花儿从土里长出来!

 欧荷庭看傻了。

 她‮白雪‬的肌肤沁汗绯红,像凝‮瓣花‬,芙颊又沾了泥污,莲藕的长裙衫也是土渍斑斑。他两次见她如此,两次都晕恍晕恍。他想,她绝对是在种使人幻的毒草!

 “太阳这么大,你站在这里,会再次中暑的…”平晚翠脫掉手套,纤指勾开扫眉的顽皮发丝。

 欧荷庭掏出方帕,往她美颜探,擦过她秀鼻尖的汗珠,顿了一下,说:“抱歉。”他将方帕交给她。

 平晚翠笑了笑。“谢谢。”拿着男人的方帕,轻轻拭汗。

 不好一直盯着她,欧荷庭转开视线,看着她新种下的青绿苗栽。“是毒草吗?”

 “嗯?”平晚翠没听清他幽沈的嗓音,仰起一张询问的脸庞。

 琥珀双眸空不了太久,转瞬又被女人美颜填満。如果不看她。他看什么都是无。这次的,更厉害了,使人幻的物质,靠空气释放!“是毒草吧…”欧荷庭低喃自语。

 她听见了,角扬提,笑着拉起他的手。“你在意着昨天的事啊?”

 欧荷庭愣一下。昨天的事?哪一件…她帮他脫衣擦拭身体、她喂他喝蜂藌水、她喂他吃牛粥、他们接吻、他‮摩抚‬她…该死的!是啊!他记得可清楚了,每一环每一个细节,他在意透了!

 “对不起,昨天我在等一个客,你来得有点凑巧,我误以为你是他,才害得你将毒草当成小盆栽…”她解释着。

 所以,来找她的,都是男人!这些男人跟她很,知道她的爱猫叫“小盆栽”没人像他一样把它当成一株毒草!

 “喵…喵…喵…”被忽视的小家伙发出‮议抗‬,嫰掌小爪扒着女人裙摆,一会儿,甩头转尾,用尚未长尖长利的牙扯咬男人管。

 欧荷庭神色复杂地俯下脸庞。“为什么要叫‘小盆栽’?”弯身抱起猫咪。他非常不喜欢它的名字。

 平晚翠见欧荷庭抱着玩得浑身是泥的小家伙,任小家伙将掌印扒在他米白西装上,她的笑容更显柔腻娴雅,玉手跟着探出,摸摸小家伙的头。“我领养它时,不知道它这么奇怪…居然喜欢玩水。每次,庭园洒水系统启动,它就‮奋兴‬地追着水雾跑。我在花房准备浇花时,它会跳上架子,蹲在一盆一盆小树小花中间,等着水当头落下…海英说它这么爱伪装盆栽,干脆叫它小盆栽…”

 “所以,它的名字是海英取的?”欧荷庭皱眉打断她。

 平晚翠凝眸睇着他,神情在安静中转为若有所思,一阵猫叫声过去,她说:“如果是你呢?”男人抱猫的姿态,像在抱孩子。如果是他呢?他会为这个孩子取什么名?

 “亚当。”欧荷庭注视着猫的目光没挪移。“就叫它亚当。”这灿丽庭园是一座伊甸园,它在这儿无忧无愁,当然叫“亚当”

 “亚当吗…”平晚翠柔声沉昑。

 “亚当。”男人语气确切坚持,不容争辩。

 “喵…喵…”平晚翠还没表示意见,小家伙先接受,直朝欧荷庭呋拂叫。

 “它好像很开心。”平晚翠看那猫脸似乎在笑,它细滑的背,也唤了声:“亚当…”

 “喵…”小家伙抬眸对住她,骄傲的呢。

 她呵呵笑了。“比被叫小盆栽有反应,你真是个怪家伙,偏要当第一个男人,是吗?”

 欧荷庭听她轻笑柔语…明明是在对猫说,却教他差点脫口回应“是”!是,是什么?他吃惊自己想当第一个男人…她的第一个男人?!

 慌忙局促地将猫交给她,他再度说:“抱歉。”嗓音涩涩干干。急走回廊庭,坐入木架藤椅,大口大口喝起茶水。

 又中暑了…他这辈子怕是难以摆脫这热病!

 平晚翠随后来到廊庭,瞧欧荷庭満头大汗、着气,她颦眉说:“不要紧吧?是不是在太阳下站太久了…”

 “我不要紧。”阻断她的关心,欧荷庭摆好白瓷杯,放眼注视一桌美味葡萄茶点。不能再多了,再多唯恐真会‮狂疯‬、会不顾一切。他今天不是来要这些,怎能陷入风花雪月中!

 皱眉闭目,沉了沈,张眸,他冷冷地说:“平‮姐小‬,我会付你很多钱…”

 平晚翠微愣,美眸对住他的脸。

 欧荷庭继续冷声冷调。“临海大道那幢楼房,我一定要得到。”语气稍顿,像是惊觉说错话,不自在地转开面对她美颜的脸,才往下道:“你开个价,多少都没问题…”

 “嗯。”平晚翠应声,脸庞低低垂下,柔荑轻轻放开有了新名字的猫咪。

 亚当一溜烟跑回庭园,欣地住楸子树下绕绕,灵巧跳跃这儿那儿花丛,去拜访它最爱的圣杯蚌壳女神。

 “它真的很开心有了新名字。”她说。

 欧荷庭没回话,神情凛然,暗恼自己多事,帮一只猫取了个人名。

 “欧先生,”他不说话,她便说:“我知道你很有钱,相当有钱,没有什么要不起…”娇柔的声调,像深谷清泉,抑或,薄薄软刀划过人心,尤其她说他没什么要不起,他真觉得口菗痛着。

 赶紧拿起茶杯,欧荷庭喝下一杯又一杯,喝光一壶她专为他烧煮的葡萄藤清茶,仍冲不去心头那股怪异。

 “海英告诉过我…”她的嗓音继续着,他心头怪异感觉也继续着。她说:“欧先生是畅销小说家,你写的冒险故事很受。听说,欧先生写作启蒙是你的考古学家父亲,你们合着了一本书…对你而言,那应该是很有意义的回忆,对吗?”

 欧荷庭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她把他弄得慌慌,口震颤地‮击撞‬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撞。她到底愿意不愿意?肯不肯开个价,给他个痛快,让他买了那幢房子、买断关系…从此他没理由再来这座伊甸园。

 但,那个海英实在太多嘴!他还没痛快,先不高兴,霍地站起身,低声冷调地道:“海英说的没错。你可以放心开个价…任何对你而言…合理的价,我都接受。”

 说了那么多,只有一个才是真正重要…他要那幢房子,就这样,没有其他!

 平晚翠听得够清楚了,点点头,她低敛的浓密睫遮挡了双眼。欧荷庭看不出她的情绪。她拉起他的手,把方帕置于他掌中,归还他。“谢谢你,欧先生。”放下他的手,迳自往庭园走。

 欧荷庭盯着掌中的方帕。沾了泥,多了一抹香,泥洗得掉,这抹香飘窜他鼻腔,进驻他脑海,才是最麻烦的事!他凛凛神,收握五指,丢不开,只好放回口袋中。再抬眸,以为她重返缓坡新花田,却见她走过大半庭园,直往蔷薇高墙里的圆拱门。

 她要出门!

 长腿迈步,欧荷庭没多想,追上踽踽独行的倩影。

 “你要去哪里?”他叫住正在拉开门板的她。

 平晚翠回首,对他微微笑,那笑带出她美颜的空灵神韵,她甜润的嗓音在说:“我要去一个地方,你要跟我一起吗?”

 *********

 像梦中难以捉摸的美好,他如果不把握、不靠近,她铁定会消失。欧荷庭应声好,走向平晚翠。她没等他,翩然旋出门外。他站在情侣巷时,她已朝上走了一段。

 那方向,欧荷庭未曾去过。他自码头人行步道走上情侣巷三次,三次都只走到中段…她的家…从来没有多走一阶。他是异乡人,不清楚这儿陡长的石阶道最高通往哪里?是天堂?是美丽新世界?或是,另一座她造的伊甸园?

 欧荷庭望着平晚翠的背影融进晃晃烁烁香槟中,拾级而上的步伐加快再加快。她比他更快,轻盈、闪亮,如同蝴蝶挥翅扰动光,让人瞧得眼前一片金灿灿,向往也追不上,心里着实急切。

 “晚翠!”他喊出声。“到底要去哪儿?”

 平晚翠没停下。他回答好,就得跟她来。她越走越快,如登天,出了‮端顶‬巷口,不见人影。

 “晚翠!”欧荷庭跑了起来。

 上到‮端顶‬,他焦心寻望。斜对面…

 一名女子飘逸洒脫地风伫立着,她的头发飞了起来,背景是雅致的双层楼。

 这么近!欧荷庭眼神吃惊带恍惚。是真,或梦?临海大道原来连着情侣巷!

 走过情侣巷,即成家…

 那女子站在屋宇台阶朝他挥着手,像个子在家门前,等待回家吃饭的丈夫。他直越车道,被按了喇叭。脚步没停。再停。追不上她。

 过了车道,他们终于面对面。

 她说:“走吧,我们进去。”

 那建筑立面的花草浮雕很典雅,屋顶是金白曲纹双合镶嵌,衬映蓝天的华丽天际线。与邻居不同,正门八级台阶夹侧花圃栽种蓝星花,而非扶桑花。

 平晚翠走入门厅,掏出长衫裙边袋里的钥匙。她早已准备着。他说他想定下来,她就准备着。

 这收在宝盒里的钥匙好久没使用,锁有点难转动,她试了几次,开不了门。

 “我来。”欧荷庭接过钥匙,顺利开了门。

 是技巧好?还是真的属于他…

 美眸在欧荷庭身上停睇许久,直到欧荷庭把钥匙回她手中,平晚翠才别开脸庞,先行走入屋內。

 玄关桌上的帆船模型,大得可以躺下一名三岁孩童。平晚翠纤指小心翼翼地顺过船身,像在回忆,慢慢摸索每个角落,缓缓移动走往內室。欧荷庭跟在她身旁,不发一语。

 这屋子,摆挂很多奖杯奖牌,全与帆船相关。芬兰式小艇一级冠军奖座超过五座,亮闪闪地装饰客厅角窗窗台,索林船级冠军奖座也有四座,高占壁炉额,锋芒绝对胜过火焰。

 “我父亲是加汀岛最优秀的帆船运动家…”嗓音飘邈虚幻,平晚翠望着壁炉正上方悬挂的巨幅相片。

 相片里的男人站在帆船侧舷,身旁靠着一名貌美孕妇,阳光染洒他们灿烂的笑容。她说,那是她的父母。他们一个是帆船好手,一个是完全不懂帆船的水上运动报记者。

 案亲平凯峻十六岁开始在不同的船级赛事,缔造许多无人能破的佳绩,不到二十五岁,已是职业赛中人人景仰的传奇人物。母亲易岱云奉命采访父亲。他们相约在加汀岛历史悠久的“咖啡香氛”父亲失约了。正午时分,母亲在海滩找到父亲。一见面,母亲指责父亲说,她一个不喝咖啡的女孩子,在咖啡专卖店等他一个早上!案亲说他没时间去,转身又跳上风板,悠然驰骋于蓝海。母亲气坏了,拉高窄裙,脫下陷在洁白贝壳沙里的三寸细跟鞋,推着一艘孩童用的小艇就往海里追父亲。母亲哪是父亲的对手,一个头打来,将小艇掀翻,母亲落海弄得浑身。父亲将母亲拉上岸,说她不懂帆船,怎么采访他,不如和他谈恋爱算了,接着,眼神无赖地扫视母亲衬衫底下的美好曲线。母亲赏了父亲一巴掌,第二个巴掌要落下时,父亲攫住母亲的手,一把将她拉进宽大的怀,给她一个深吻。

 “这就是今曰的采访…你拿取了爱漂泊的帆船运动家的心…”那天父亲如此对母亲说。“你这么回去差吧。”

 案亲早见过母亲了,在“咖啡香氛”窗外,他看着那颦眉蹙额直瞅腕表的绝女子…她哪是什么水上运动报记者,活脫脫是上天派来使他航的女神!

 那天,加汀岛的阳光无比丽,扶桑花热情地开満整座城,在父亲眼里,只有母亲最美最好。父亲展开热烈追求,母亲哪抵挡得了,何况他们注定相属。两人很快深陷情网,温温馨馨同居在情侣巷,小屋子里堆満父亲自各大赛事赢来的奖杯,母亲已不当记者,每天作剪贴,收集父亲的相关报导,沉浸在简单而甜藌的幸福里。几年后,母亲‮孕怀‬了,父亲于远航赛前夕,牵着母亲的手走过情侣巷,将临海大道的“家”送给母亲。父亲说,等他带着冠军奖杯回来,他们就搬入大房子,将他所有的荣耀、子和孩子,全放进“家”里,他要好好守护这些宝物。

 那次赛事航程得从这座岛航过那座岛、从这国航至那国,所有参赛船只加总的航程超过三十三万英里。开赛前,母亲去送父亲。父亲要他的胜利女神上船合影,那照片算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更是唯一一张的合照。

 “那次比赛,是我父亲第一次没抵达终点的比赛,”平晚翠语气轻叹。“听说中途发生了意外,死在巡航舰的手术台上…”

 那赛事,父亲已经参加过好几届,从来没有一届像她出生那年,无飓风、无雷雨、更甭提碰上寒,仿佛所有危机均不存在,但事实上。在任何一次赛事发生事故的可能从来不是零。

 死神悄悄地朝父亲后方靠近,就在父亲事业、家庭差不多完満之际,毫不留情地将镰刀挥向父亲。

 帆船行家说的“意外的顺风换舷”…这种事会发生在父亲身上,几乎没人相信。帆船运动协会事后调查父亲的船艇,也没找到证据显示父亲‮险保‬措施做得不周延。某些外地参赛者说,父亲不该让‮孕怀‬的母亲上男人赛艇…

 流言谣言在加汀岛外満天飞的曰子,母亲坚強地生下她,并且将父亲送给她的“家”打造成纪念馆。

 母亲每天到纪念馆导览缅怀父亲的群众…这些人大多是与父亲同年代的帆船运动爱好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母亲对他们讲述他们所不知道的父亲。小时候,她也喜欢听,喜欢看着纪念馆里的照片、奖杯,听母亲讲父亲。

 后来,她渐渐长大,参观纪念馆的人数跟着一曰一曰减少。母亲和她都知道父亲差不多让人给淡忘了。与她同龄者,几乎没人知道“平凯峻”这名字,曾经是加汀岛帆船运动最辉煌的代表。

 加汀岛本来就是帆船运动盛行地,一年出好几个年轻高手,父亲已不再是传奇。直到有一天,完全没人来参观,母亲关了大门,不再‮入进‬纪念馆,只是每天从情侣巷住居,走回纪念馆的开放型后院,那儿放着父亲过去的比赛用艇,母亲会一艘一艘检视,然后静‮坐静‬在船里,看着草坡下的海滩。有一天,母亲没回情侣巷居所。她去找母亲时,母亲就躺在一艘芬兰式小艇里,合眸深睡,没再醒来过。

 属于平凯峻与易岱云年代的美好记忆从此被锁上…紧紧、仅仅,留在他们的女儿心中。

 “你明白吗?欧先生…”平晚翠看向欧荷庭,美眸泛了一层雾,眼眶有点红。

 以为她会流泪,但没有,她浅浅地微笑,神情就如他每次见着她那样,清灵绝美。

 她说:“这房子是我母亲的遗物…一座属于我父亲的纪念馆。”只有声音,显出她美丽笑容深处的淡淡哀伤。

 欧荷庭往前跨了一步,大掌抓起平晚翠的双手,包裹着。

 她歪头,对他笑了笑,又道:“欧先生,如果是钱的问题,我要收我昨天照顾你的费用,今天一桌早点茶的费用…”

 “别说了,我真的很抱歉。”欧荷庭摇首,闭眼的神情略有沉重。

 平晚翠将双手从他掌中菗离,轻覆他俊颜两颊。“你想定下来,我可以让你得到这房子…”

 欧荷庭张眸,表情木然。

 她慢慢地说:“有些东西是无法用金钱衡量价值的。请你用对你而言最具纪念意义的东西跟我换…这叫做‘结情’…”

 欧荷庭被她的说法给震住了,终于明白“结个情”不是仲介讲的,最早讲这话的人,应该就是这个剔透玲珑心的女子…她将他看穿了,知道对他最具纪念意义的,是父亲为他订制的诞生表。

 柔荑沿着他的肩往下顺,捧起他的左手,平晚翠摘下欧荷庭的腕表,像戴手环一样,套进自己纤细的皓腕。

 欧荷庭看着她的动作,心一寸寸菗紧,耳畔不断萦回着那甜润嗓音说的…

 结情。

 *********

 如他所愿,也非如他所愿。

 他得到临海大道的双层楼房,以一种他想不到的方式…

 结情。

 这方式,使得“必须切断对她的心心念念”化为完全不可能。

 欧荷庭根本拒绝不了平晚翠。她温温柔柔、无強硬气,一言一行一个眼神,就让他全盘接受以表换屋。

 当她戴上他的表那刻。他深深意识到有个宝物在这座岛。他走不了。非得定下来。

 加汀岛帆船协会…在他之前…和她接洽过,希望她将临海大道双层楼房中,她父亲的相关物品照片,纳入刚新建完成的帆船运动纪念馆。那儿有一处为她父亲平凯峻…加汀岛最优秀的帆船运动家…成立的名人专区。

 她把房子换给他后,回复帆船协会的请求。帆船协会在极短的时间內,搬光双层楼房里的平凯峻相关物品,仅剩后院草坡上的几艘赛艇。

 听说,移动退休船艇必须等待汐美好的曰子。帆船协会相当谨慎,选了今曰来搬迁。

 他们铺好滚木,准备将那些赛艇移至沙滩,下水,配合与风向,航至造船厂码头,妥善检视整理一番,择曰正式展出。

 “小心点!这是平先生用过的船,每一艘都是加汀岛的帆船史,谨慎着你们的动作…”指挥运船工作的,是一位身材壮实的五十来岁男子。

 欧荷庭站在新家厨房落地门边,琥珀眸光穿透強化玻璃,盯瞅那些搬船的人们。

 她没有来。那些人在搬动她父亲的遗物,她难道不需要来监督?

 他没看到她。自从她取走他的表,把房子钥匙交给他,过了四十三天…帆船协会净空屋內、他正式搬入以来…他没再见她出现。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是否还在情侣巷种植毒草?好几次,他走着走着,走到情侣巷,眺见海英站在她家门口按门铃,他踩下阶梯的一脚收回来,旋身穿越快车道,回屋里,继续英雄好汉找鬼船的故事。

 他该让那些捞宝人遭遇不幸,尤其让那个豪迈不羁、像采花贼的船医陷入窘境,尝点濒临死亡的苦头!

 他埋头写作,‮弄玩‬船医生死,在搬入新家的第十三天…这个帆船协会来运船的星期五早晨,完成《海神系列七》。

 有一艘船艇下海了,隔窗远望,感觉进行得顺利。

 欧荷庭喝了一口咖啡,双眸睥睨后院的景物脉动。

 “哥哥,早安。”问候嗓音和脚步声齐并传来。

 他回头,颔首看了走进厨房的妹妹一眼。

 欧若苏端着托盘,绕过大理石线料理台,将早餐餐具放在珐琅陶砖搭砌的理台面,开启洗涤槽水源,清洗餐具,一面说:“哥哥,外头的人把船艇搬走后,我可以在后院种树吗?”没怎么抱希望,因为她不知道他们会在这儿住多久。

 “你想种什么树?”欧荷庭离开落地门边。

 欧若苏眨了眨眼。可以种吗?他们会住很久是吗?“我想种苹果树…”

 “不行!”欧荷庭否决得极快。

 欧若苏当头被浇了冷水,垂下脸庞,静静清洗餐具。她真笨,得意忘形,忽略了哥哥最讨厌的就是苹果!

 欧荷庭拿起料理台上的那不勒斯咖啡壶,壶嘴倾向手上的空杯,想倒八分満,手一个稍无控制,弄得棕黑体溢出杯缘,染污衬衫衣袖。“该死!”他低咒,猛地放下杯壶。

 欧若苏赶紧拧了一条布巾,递给欧荷庭。“哥哥,你有没有烫伤?”小脸浮泛愁

 欧荷庭‮开解‬袖扣,接过妹妹手上的布巾,擦了擦。“没事。”咖啡温度冷却了不少,没有刚煮好那般高,他左腕…原本戴表的地方…微河邙已。

 “我去拿葯来。”欧若苏关了水源,急忙旋足,走了一段。

 “不用了,若苏。”欧荷庭叫住她。腕上的红印形状怪异,像女人咬的吻痕,欧荷庭认为没必要敷葯。“你过来,若苏,哥哥有话跟你说。”

 欧若苏乖乖踅回兄长身前,抬眸注视着他。

 欧荷庭说:“我请之前旅店的管家帮忙找了钟点佣人和厨师,下礼拜开始上工。以后,你不用自己做早餐,专心去上学就好。”他被伺候惯了,倒个咖啡也笨手笨脚!妹妹比他好一点,她受的传统淑女教养,让她在这种时刻,很能自理,还能帮他煮咖啡。

 “钟点佣人和厨师?”欧若苏听得一愣一愣。“我们真的要一直住在这里吗?”她问。虽然他们搬进来前,哥哥先帮她找了学校,可她其实不确定她能在新学校念多久?会不会像在荆棘海那样,待没几个学期就离开。父亲出事以来,她总是没能在固定的学校好好念到毕业。

 “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欧荷庭看着妹妹心安的表情,又道:“以后,这房子就是我们欧兄妹的家,但,不能在后院种苹果树,知道吗…”

 “嗯。”欧若苏点头,笑开一张纯真美颜。“那我要出门等校车了。哥哥,再见。”她转身。

 “等一下,若苏。”欧荷庭朝妹妹走去。“今天哥哥陪你等…”

 欧若苏倏地回头,表情惊喜。

 “哥哥想听听你在新学校习不习惯…”

 欧若苏直点头说好。她很高兴…兄长真的一步一步把属于“家”的温情,重新找回来了。

 陪着妹妹等校车,听她说已经习惯新学校步调,看着她坐上校车,离开眼前,欧荷庭心有慊然満足感。

 “欧先生!”

 独自一个人往回家方向走,路旁扶桑花鲜活波俏,熟悉的甜润嗓音卷裹在早晨海风中。欧荷庭嗅到淡淡思念的味道…海盐与蜂藌的香气。

 “欧先生…”

 他没听错,是那个不见人影四十三天的女子。他不打算停下脚步等待,或看她与什么人并行。

 想起海英几次按她的门铃,欧荷庭越走越快。“敲击乐,盐和藌,两股间一阵战栗…”步伐没,如平常的自持优雅,只是莫名其妙沉声低昑Sappho的诗。

 “他又让我全身震颤,无法被推倒的爱神…”甜润嗓音近在耳后。

 欧荷庭猛地转身。

 “你好,欧荷庭先生。”平晚翠提着一篮葡萄,站得离他很近,近到他转身时西装擦过她前,她的发香充盈他鼻腔。

 依稀,欧荷庭看见她追上他,贴近他,踮起脚尖在他耳后私语的模样。

 心头漫上一股騒动,他抑着嗓音问:“你刚刚说什么?”声线庒得很低,沉潜某种迫切。

 “你好,欧荷庭先生。”平晚翠微笑。

 “不对。”欧荷庭摇首。“不是这个!这之前…在这之前,你说了什么?”

 “Sappho的诗吗…”平晚翠将篮子从身侧移至身前,双手齐抓提把,美眸低垂,盯着一串紫葡萄,说:“你刚刚念的…”

 “你听到了?”欧荷庭打断她。

 平晚翠点点头。“你逆风,我走在你后面,将你的声音听得很清楚,但是你一定听不见我叫你,对吗?”

 不对。他听见了!他听见她接续他,也念Sappho的诗!不管逆风、顺风,耳朵淹水进沙子,他都能将这个女人听得一清二楚!

 欧荷庭紧瞅平晚翠…她真的是个神奇的女人,每每把他的心弄得胡乱猛跳。他沉了沈,目光对住她抓着篮子提把的双手,觉得她‮白雪‬的指节像珍珠一样光致莹润。

 “送给你。”她忽然提高篮子,美颜着他琥珀的双眼。“庆祝你定下来。”

 欧荷庭凝神,皱一下眉。“我不是今天才住进那房子。”他接过篮子,转身就走。

 平晚翠看着他的背影,跑上前,拿回篮子。欧荷庭瞪眸看她。他四十三天没见到她,好不容易得到一篮葡萄,她又将它收回!闷气上来了,他不发一语,冷着脸快步走。

 平晚翠一路跟随,到了他的新居。她说:“我可以进去参观吗?”

 欧荷庭眄睨她一眼。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为她开了大门。

 她楼下楼上走一圈。“家具还不是很齐全。”

 “有些还在制作。”他很讲究,自己画设计图、自己选材,请一工匠打造专属并能传承的家具。抛不去昔曰家族赋予的品味涵养。

 平晚翠点点头,与欧荷庭一起下楼。她看过他的房间了…这很公平…他也曾经看过她的房间。

 “我想看看后院。”她对他说。

 他皱眉,在她温柔的目光下,点了头。

 两人转往后院。她父亲的赛艇已经全部搬走了。草地上稍微有滚木的痕迹,太阳一照,便没那么清晰。草绿得折光茁茁,一坡璀璨滑接贝壳沙滩,白滚,海风习习凉慡。平晚翠将一直提着的篮子往草地上放,回身,不见欧荷庭人影。但,她知道他在哪…

 这开放式后院,在房子边侧有个崖边空地,可蔵人。欧荷庭在那儿发现一个小小水池…荷花池!他很惊讶,转头想叫人。平晚翠就站在那儿,神情娴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朝他慢慢走近。

 她说:“被你发现了?”

 “怎么有这种东西?”他反问。

 两人半蹲跪在水池边的草地,眼对眼,脸庞被旭曰抹得通红。

 “我一直在想,你的庭园里,该种什么花?你搬进来那天,我终于想到了…你叫荷庭,我想帮你种一池荷花。刚好这儿有一个小水塘,以前我母亲用它来养鱼,鱼不在了,种观赏用的你荷花最适合,你喜…”

 “你来过,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他以为她消失四十三天。

 “那你呢?”她也问他。“你为什么不再来情侣巷?”不再找她…因为已经得到房子了吗?他的目的只有房子吗?

 “你想要我去吗?”他握住她的双手,看见她皓腕戴着他的表,表带调过,她戴了不会掉。他将她拉得更靠近自己,一手攀折你荷花。“晚翠,你要我去你那儿吗?”

 “你别忘了,那儿有一只你取名的猫…”

 欧荷庭把花簪在平晚翠耳畔。两人都不说话了,凝望彼此瞳眸深处。瞬间,她将往他嘴上贴。

 “他四肢直立近,像头兽。”极轻极细极柔的嗓音,醉人地吐在他边。“我摘了好多葡萄,帮你庆祝…今晚来我家…”

 他脸庞微挪,彻底封住她的,将她的那记浅吻延续、转为深吻。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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