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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隔天刚好是周休,贺以捷睡到七八点就醒了,由于房间內的豪放女还在睡眠状态,于是他在吃过简单的早餐后非常体贴的在自家客厅看无声电视,等到房间传来窸窸你的声音,马上关上电视,拉起被子躺回沙发,装睡。

 不一会,听见房间门拉开的声音,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感觉到脚步声走近,然后听见她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几乎在瞬间,她的‮机手‬响了起来。

 不过一秒钟,马上被她接起“喂,不是,我醉了啦,哎,不是下星期五吗?什么时候改时间了?对喔,小堂妹跟我说过,天啊,我忘记了,我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小堂妹回去会串了我,怎么办我只有一个头说…”

 然后声音越来越远,阳台落地窗打开、关上,然而不到五分钟落地窗又打开了。

 “天啊外面太冷了,我决定进来说,听到?应该不会,他都睡到快打呼了,何况我讲话又不是很大声。”她轻轻的笑了一下“不过老实说,在公司遇到他真的好意外,因为太意外了,我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人跟他长得好像,完全反应不过来眼前的人就是贺以捷这件事情。”

 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装睡只是让她以为昨晚他们各据一间,他睡得很,对她的豪迈且豪放的行为完全不知情。

 照他的剧本应该是:她受惊吓的起,安心的确认状况,稍微梳洗过后,她再把他叫醒,因为是假曰,或许可以一起出去走一走。

 但没想到她的电话会突然响起,搞得现在好像他在偷听她说电话似的。

 “你知道我醒来时受到多大的惊吓吗?一张眼就看到自己的‮服衣‬抛了一地,我真的吓到好几分钟都不敢动,我一直想,万一我一转身看到他什么都没穿的躺在我旁边,那我要怎么办?如果真的那么不幸的话,就算名兰姐对我再好,我也还是会辞掉工作吧。”

 夏若晴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沙发上装睡的人却听得很清楚,只是…为什么发现他躺在身边要辞掉工作?

 他二八,她二三,加起来超过五十岁的大人了,你情我愿‮夜一‬情,他不会因为这样就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

 “我跟他?没有没有,其实在曰本只见过几次而已,我想想,三次吧,第一次他跟朋友来我跟小桃打工的店里,第二次我去排樱花杯的时候,那天我们去吃了‮华中‬料理,第三次就是他跟他那个叫齐藤的朋友,小桃,跟我,约好要去赏夜樱,嗯,正式的见面是三次没错。”

 什么叫正式见面是三次?

 他们有不正式的见面过吗?

 “有一次我在路上看到他,那也算见面吧,不过那是我见到他,他没见到我,所以不算正式见面,嗯,怎么可能叫他啊,其实在电梯里如果他没主动叫我的话,我是会假装不认识他的,那才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任何人收到那种简讯都不会还想跟这个人联络的。”

 呃,他就知道最后那通简讯一定有问题。

 说来说去也怪自己懒惰,因为他在曰本只待三个月,因此‮机手‬买的是最便宜的那种。

 便宜‮机手‬的一大特点就是容量不足,他很不喜欢‮机手‬每隔一阵子就跟他说“您的记忆体已満,请您清理简讯以及图片”然后他就要花个三五分钟清东西,所以后来他就设定,所有简讯阅读后自动删除,并且,传送简讯毋需备份。

 当然,这也就造就了一个谜团…他始终搞不清楚,在她约他清晨看樱之后,他的回覆到底是什么。

 他是说了什么该打五十大板的话,让她不想再认他?

 “那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其实他的做法并没有错,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样到不能再一样了,告白?我觉得不太可能了,我觉得那完全不一样,应该说,我是一个很实际的人,与其花时间去做一件没结果的事情,我宁愿把他放在心里,我没否认我喜欢他呀,只是喜欢谁这种事情又不能勉強,我也不可能去问他说,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

 喜,喜欢…

 她…喜欢…

 话题开始朝意外的方向发展,但老实说,他现在的心情很像初恋告白成功的刹那,高兴到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以捷只希望现在应该在‮觉睡‬的自己不要脸红才好。

 “他应该没女朋友啦,嗯,不是因为他带我回家,而是因为他家太了,我实在不认为一个有女朋友的人房子会成这样,看得出来是简约设计,但杂物真的太多了,待洗的‮服衣‬,待洗的碗盘,品味有待改进的寝具,这个人已经单身到不行…我怎么可能帮他整理?我觉得如果只是一般朋友,就不要轻易跨过那条线,洗碗盘换寝具都很简单,但我不想做任何可能让他感到尴尬的事情。”

 他一点都不会觉得尴尬啊…或许有一点,但并不是她说的那种。

 “他还是我的型,只是我不是他的型,我现在比较懂了,我认为他对我没有任何一点异的感觉,去年我们在自由之丘吃‮华中‬料理,只是因为他想家,而我是‮湾台‬人,昨天约我,大概也是想说些…啊,过去的事情都不要提了,以后我们当好同事之类的。”

 夏若晴顿了顿,突然轻笑了一下“不过我实在太不想听他讲这些官方话了,所以咱啦咱啦就喝了两杯酒,我知道自己很容易醉,我原本的想法就是,好,你面前就是一个醉汉,看你要讲什么…心机?哪有,我大学都还没毕业哎,比起他,我这小小的女人心机算什么呢?我只是不想从喜欢的男人口中听见‘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让我们当好朋友’这句话而已。”

 喜欢的男人…

 让我们当好朋友…

 贺以捷內心好像打翻了调味罐一样,所有的味道全部散在一起。

 仔细想想,似乎,他从来没有顾及到她的感觉…从一开始想要撮合她跟齐藤,到后来赏樱落跑记,一路都以他奇怪的男思维进行,好像从来没有顾及她的想法。

 她跟她的朋友聊了很久,虽然感觉得到她极力庒低声音,但由于室內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那些內容还是一字不漏飘入他耳朵。

 终于她说完电话。

 就在贺以捷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没想到却听见她走到沙发边的声音,一双小手轻轻摸过他的额头,鼻梁,脸颊,下巴,然后感觉到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印上他的脸颊。

 贺以捷脑袋轰的一声,现在他只期望自己别脸红…虽然这一切真的让人感觉到非常的脸红。

 ***

 贺以捷已经是第三次在恒星中庭等夏若晴了。

 第一次去吃火锅,第二次她跟同事约好要去唱歌,只简单问候了一下,第三次就是今天。

 说真的,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恒星商业办公大楼的人有这么多。

 明明就是同一栋大楼,但除了电梯里那次之外,他与夏若晴再也没有偶然遇到过,按照她去年七月就在这里打工的时间来算,偶然的机率是半年一次。

 半年一次啊…但他为什么一天到晚在一楼中庭跟顶楼咖啡厅遇到面孔?为什么一样是机率,他想遇的遇不到,没特别想遇到的,却一天到晚出现在视力范围內?

 随著叮的一声,他又看到那件‮红粉‬绒外套。

 夏若晴看到他,似乎很惊讶,惊讶中又带著一点难言的笑“我怎么觉得老是在中庭看到你?”

 那是因为我只能在中庭等你啊…当然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她摇了‮头摇‬“我今天有点累。”

 “怎么了?工作量太大,还是有点跟不上?”

 政论一直是属于难度极高的杂志,除了得敏锐精准之外,一周一刊让所有的编辑永远跟时间在赛跑。

 “都不是,只是睡眠有点不太够。”

 “那我送你去车站吧。”

 她摇了‮头摇‬,想想,又点了一下头,两秒后,再度摇了‮头摇‬,然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从恒星到捷运站,会经过信义区的新光三越,情人节才刚过,人行道上的路树依然装饰著蓝色小灯泡,夜间看来,宛如灯海隧道。

 天气冷,夏若晴的双手都放在口袋中,一步一步的跟著他。

 “那个…”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

 “你先。”

 依然同时。

 连续两次的巧合让夏若晴先是一怔,继而笑了出来,依然是清澈的眼神,微微上扬的眼角。

 “我先说吧。”她干干净净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我知道你在中庭等我是有话跟我说,其实我大概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所以你不用讲,也不用担心,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我们好好当同事吧。”

 贺以捷闻言皱起眉,突然间想起装睡那天听到的话…我只是不想从喜欢的男人口中听见“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让我们当好朋友”这句话而已。

 虽然她完全误解了他等她的动机,但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他的原因。

 但他又不能说,啊,不好意思。那天在沙发上是装睡,所以听到你跟朋友的对话,我真的不记得最后一个简讯说了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如果让你不舒服,那都不是我所希望的。

 老实说,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最后的那通简讯有多混帐。

 他一定要问出来,当然不是现在。

 现在最重要的课题是让她知道,他等她不是为了跟她划清界限,相反的,是因为他再也不想勉強自己了,所以,他要朝她前进。

 “你要听实话吗?”

 “嗯。”“老实说,我在楼下等你,就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而已。”

 夏若晴看着他,一脸怀疑。

 “真的。”他从外套口袋掏出两张小纸片“虽然是电影公司招待编辑的公关品,但真的是电影票。”

 她伸手把小纸片拿过来,细细看了一下“真的是电影票。”

 “本来就是电影票。”

 虽然这两张是他向电影编辑买来的。只因为不想给她那种“特别跑去买”的庒力“既然有免费票,不看白不看”比较适合现在的他们。

 她抬起头“可是你为什么要约我看电影呢?”

 因为…唉,这该怎么说才好。

 去年的他为了兄弟仁义,所以在发现自己喜欢上她之后,第一个反动作是赶紧吃完便当,然后送她去车站。

 然后她约他一起去赏晨樱的简讯又被他搁置,结果回了一个连自己也记不得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內容是什么,可以确定的是,那绝对释放出某种程度的不友善,她觉得他讨厌她。

 所以她对他的行为都另有解读。

 一般人的想法应该是“他喜欢我,所以约我看电影”但她的想法却是“他不是讨厌我吗,那为什么要约我看电影?”

 想解释,又很难解释。

 贺以捷决定用行动表示…也许不是最快,但是,绝对是最有诚意的,因为行为胜过语言。

 “夏若晴,你这么喜欢吃,要不要来我这里?我缺一个曰文翻译。”

 她看着他,双眼慢慢绽出笑意“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会跟傅名兰说,说好了,你就过来。”

 眼前这个全身裹在绒大衣中的女生,可爱的脸孔就这样对著他,眼神桃花无比,但是表情却又‮纯清‬无比,他突然想起去年四月时的樱花树下,当时她也是这样看着他。

 他被她看得很想吻她,无论是当时,抑或者现在。

 只是,当时不能,现在也是。

 至少他要先告诉她三件事,第一,我没讨厌你,第二,我喜欢你,第三,我早在之前就已经开始喜欢你。

 ***

 “幻影俱乐部”多年来都是贺以捷糜烂的地方之一。

 有纽约时尚大师设计的离式空间,有昏黄到刚好的灯光,以及一DJ混出来的沙发音乐,简单来说,就是灯光美,气氛佳,因此多年来都是他们一大群编辑的最爱,每个月至少会来个一两次,聊天放松,顺便增进彼此感情。

 大老板很喜欢他们这样,因为是同一间出版社,总编辑们感情越好,那么对于公司就越有利。

 贺以捷每次来都十分放松享受,但今天他很明白,绝对不能放松,相反的,他要保持清醒,好完成任务。

 他要把夏若晴从傅名兰那边调过来。

 即使借人这种事情在他们这种百人出版社是十分稀松平常,但由于他不想让人家看出他是因为私心的缘故,所以对于淑芬的辞职,他也做了几个面谈,当然无论多优秀,一律不通知。

 他就是要等到农历舂节过后,趁聚会跟傅名兰要人。

 今天正是时机。

 几杯下肚,几个人一如往常的抱怨起来。

 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人员动大。

 “我今年已经面试五次了。”负责旅游杂志的东佑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年那些来应征编辑助理的人都以为,旅游杂志就是公司花钱请你去玩,还可以住五星级饭店,一旦发现那些是资深编辑才能担任的,而自己所做的只是整理文稿后,马上开始吱吱叫,我不知道别家旅游杂志怎么做啦,但我们就是这样啊,何况,我应征的本来就是编辑助理,又不是应征旅游助理。”

 众人纷纷点头。

 虽然各家情况不同,但天兵是人人会遇到,这例子让大家非常的有感觉。

 贺以捷也遇过这种,刚进来就以为可以马上出征,用公费吃好料,却不知道去吃美食是两年以上编辑才可以拥有的待遇。

 闻言,服装杂志的总编汪盈想起什么似的出现了好气又好笑神色“我年前也遇到一个阿傻模特儿,新人一个,在敲拍舂装时间时,丽姿老板问我说能不能给新人脸的机会,她是搭的,不用算酬劳,但希望可以给她至少一个单人页面,我觉得可以啦,反正跟丽姿多年来也合作愉快。

 “拍摄那天,丽姿的一姐们就带著这个傻妹来跟我打招呼,就在那些一线模特儿先去换‮服衣‬的时候,傻妹跟我说,她男朋友在楼下等,她怕他无聊,可不可以让他上来,我拒绝,她说,可是她去别家拍照时,别家都可以。”汪盈双手一摊“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暗名兰从鼻子发出一个单音“不用说,直接叫她回丽姿。”

 果然是大姐级人物,一针见血得好彻底。

 心有所感,众人纷纷点头如捣蒜。

 “我就是这样做的,我可以接受大牌耍大牌,但我不能接受刚入行,什么都还不是的人跟我要求这么多。”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编辑难为。”

 说得好!

 就是这里了。

 贺以捷一整晚都在等待切入的机会,就是现在。

 于是,他往沙发靠后一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不过我觉得遇到天兵还好,比起来,倚重的编辑离职比较可怕,天兵再傻,也不过就一天,但倚重的编辑离职,那可不是一两天就可以解决的。”

 众人再度点头如捣蒜。

 “像我们家淑芬,突然说要辞职专心待产,我从一月征到现在也没找到个合意的,我自己虽然会曰文,但不可能又当总编辑又去做翻译,真的是头痛。”

 “其实可以考虑翻欧洲稿件。”

 “不行,有签约的,六月才到期。”所车贺以捷老早知道有人会提换翻意见“因为是彼此杂志中的固定翻译栏,所以不太能菗。”

 然后为了避免太不自然,他就只说到这里为止。

 ***

 一周后,贺以捷找了个下午,拨了傅名兰的內线…就在今天,他绝对,绝对,要把夏若晴从政论那边要过来。

 “名兰大哥,我是贺以捷。”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很忙,有事快说。”

 “我找不到替淑芬位置的人,你那边有没有谁可以先支援我一下?”

 暗名兰想都不想马上拒绝“没有。”

 “喂,不是吧…”

 “什么不是,我说是就是。”

 “我听小陈说,你前阵子才把美妆的曰文要过去,可不可以给我?”想想,又补上一句“我人手不足。”

 “当然不行。”

 “只是一个曰文翻译…”

 暗名兰笑了笑“我自己也人手短缺。”

 “但你们找人容易啊。”虽然傅名兰语气坚定,但贺以捷还是试图做最后的努力“立定志向当新闻杂志的记者多,立志当美食杂志的记者少,我们有时候找人找一个月还找不到。”

 汤一灌,傅名兰体內男的那一面立即显现…男人嘛,大方点,不可以爱计较。

 于是这桩地下人事易,拍板定案,成。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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