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清水河畔(一)
帐中两人转眼间拼了两刀,都觉得对方刀法凶狠,听到侯大勇的声音时,两人的第三刀已经砍了出来,谁不不敢收回,只听得“叮当”一声,两刀再次砍在一起。
此时,郭炯已经猜到帐中之人是谁了,只有副都指挥使以上的的将领才有资格一人住在一个帐篷,此人声音尖细,应是白霜华无疑,于是收刀不发。
白霜华听到来人自报身份,第四刀也就没有再度砍出,采用了一个守势,另一只手急忙拿起服衣往身上套。郭炯破帐门而入之时,她正脫了服衣在擦身子,从泾州出发以来,白霜华就一直没有洗过澡,身上的酸臭连蚊蝇都可以熏死,只是大军急行军中,她实在没有机会好好洗一洗,今天到了灵州,她便让亲卫准备了一桶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白霜华才开始擦拭身体,本来她打算只擦擦身子,可是摸摸头发,已经结成一股一股的,硬邦邦的实在难受,便解下头发,用小瓢把水浇在头上,她正洗得舒服,不想有人破门而入,白霜华女扮男装身处军营,自是处处小心,擦身体的时候,
刀就放在随手可取的地方,她未穿服衣,情急之下对着来人挥刀就砍,来人刀法
,两人转眼间
击三下,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侯大勇猜到了大致情由,知道多说下去白霜华尴尬,没有等到郭炯开口,抢先道:“郭郎、白郎,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们先出去。”
白霜华一手提刀,另一手把服衣往身上套,焦急中,服衣总是穿不好,只好胡乱的
在身上。虽说帐內黑暗不能视物,可是。白霜华隐隐约约听到帐外有亲卫涌过来的脚步声,尴尬万分,听到侯大勇如此说,才略觉安心。
侯大勇和郭炯退出了白霜华营帐,郭炯见到几名军士被自己带来的亲卫挡在帐外,便低声道:“没事,例行查夜。你们回去吧。”这几名军士都是白霜华的亲卫,这十天来,他们跟在白霜华身后,听
了郭炯的声音,见确实是郭炯都指挥使查夜,虽说那几下刀声有些奇怪,还有听从了命令,心有疑惑的回到了各自的营帐。
出了白霜华的营帐,侯大勇让两名亲卫远远的跟在身后。两人并排走到空旷的大营中。天上繁星点点,空中有泥土、野草的土腥味。一阵阵蟋蟀在角落里鸣叫。
由于发生了这件意外之事,郭炯心里有些不安,有些愧羞的道:“下官驭下不严,请节度使责罚”
话为说完,侯大勇笑着打断道:“郭郎,此事就不用再说了。没有想到,白霜华看上去如此文弱,刀法却甚为狠辣,郭郎没有占到便宜,不愧为白家弟子。还有,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别称官职了,还是和在沧州时一样,称一声侯郎吧。”
郭炯在沧州、郑州之时。私下里和侯大勇也是“郭郎、侯郎”相互称呼,客户是到了凤州之后,随着侯大勇官当的越来越大,一举一动越来越沉稳,不知不觉中,这一声“侯郎”却不容易轻易叫的出口。
石虎、郭炯、何五郎等人都是黑雕军老人了,深得侯大勇信任,侯大勇想要出兵
项房当人的地盘,也想听听这几人的意见,于是随意问道:“郭郎,这一段时间诸事繁忙,许久没有和你们几个谈天说地了,我们到石郎帐中坐坐。”
郭炯一愣,暗道:“这么晚到石虎的军帐中,绝对不会纯粹去坐坐。”可神情中却没有表
出来,道:“好啊,虽说天天和石郎见面,可要说聊天,却几乎从来没有聊过天,一见面,总是打仗、行军、敌情等事情。”
石虎打开帐门,见到侯大勇和郭炯两人,一脸惊异。
侯大勇低声道:“石郎,白水一杯,我们三人随意聊聊。”石虎虽说雄胜军节度使,可军帐和普通军帐一样,这是侯大勇特别要求的,华丽的军帐会成为刺客攻击的目标。
三人落座后,侯大勇直截了当的问道:“石郎、郭郎,你们说,如何才能彻底解决
项人袭边的问题?”
石虎、郭炯没有想到侯大勇突然问起这么大的一个题目,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两人相视一眼,都明白这才是侯大勇真正想聊的话题。
石虎用手轻轻的拍打着腿上的灰尘,他的官职比郭炯高,资历比郭炯深,因此,只有他说了郭炯才能说,这也算是官场的潜规则了,虽说是好兄弟也不例外。石虎就事论事,道:“
项人分为八部,以
项房当人和
项拓拔人最为強大,
项拓拔人已经服于大周,所以,
项房当人士目前最大的敌人,胡人狡猾,且以骑兵为主,要想完全解决边患,几乎不可能。”
郭炯家学渊博,听石虎说完,接口道:“在我的记忆中,胡骑犯边从舂秋战国时期就没有断过,匈奴人、突厥人、吐蕃人、回鹘人、契丹人加上
项人,数也数不过来,只要这些胡人強大道一定程度,中原的繁茂就会对他们产生无穷的昅引力,特别是当中原內
之时,胡骑更是会蜂拥而来,类似现在这种侵袭,更是常见,我和石郎的意见相同,要想彻底解决边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侯大勇打定主意要出兵打
项房当人的地盘,他就朝这方面
导石虎、郭炯“从安史之
开始,中原人就忙着內战,物力全力对付胡人,用兵的策略也渐趋保守,只是想着防御,没有想到主动出击,将战火引到胡人的地盘上,胡人每一次侵边,总会有大量人员伤亡,你知道这次
项人攻入西北,老百姓死亡多少,说出来吓人,一共死亡了二万四千多人。”
两人只知道泾州、渭州的老百姓伤亡很重,但是,没有想到有这么多人,石虎很有些吃惊的道:“二万四千多人,死了这么多。”
“是啊,我才得到这个数字时,也吓了一跳,不过,这和相州之战比起来,仍是小巫见大巫,,相州一役,契丹人共杀了十多万相州人。这其实是纯粹防御做战的恶果,场战在哪里,杀戮就到了哪里。我最佩服的大将是霍去病,每次作战都深入匈奴境內,封狼居胥,笑傲瀚海,这恐怕是中原军队深入大漠最远的地方。”侯大勇说起霍去病,脸上
出神往之
。
郭炯听到这里,渐渐明白了节度使的心意。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节度使想出兵清水河?”郭炯说此话时,还是么有称侯郎,侯大勇也没有注意这个细节,道:“只是有这个想法,毕竟西北联军是由扇子军队组成,出境作战还需要征求王彦超和李晖的意见。”郭炯家族史太祖郭威的旁支,郭炯受其父郭行简的熏陶。很有些政治头脑,他道:“我是黑雕军马军都指挥使,出境作战,是下官求之不得的事情,不过,没有陛下的旨意,王彦超节度使和李晖节度使恐怕不会轻易出兵清水河。”
石虎是更为纯粹的军人,他道:“我支持出兵清水河,从打仗的角度上来说。主动进攻,总能够在战略上掌握主动,王彦超节度使和李晖节度使都是沙场宿将,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
三人又议论了一会,侯大勇打哈欠站起来道:“两位都同意出兵清水河。我也就有底了,今天聊得高兴,一年来很难得有机会如今天这样谈天论地,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如果要出兵清水河,就必须尽快组织军队出击。第二天一早,侯大勇就把冯继业、王彦超、李晖三位节度使请到了军帐。
听完侯大勇攻打
项房当人的地盘的方案,三位节度使面面相觑,主动出境作战,从晚唐到梁、唐、晋、汉以来,已经非常罕见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李晖最先发问:“陛下正在全力用兵淮南,出境作战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把边患小仗打成全局
大仗,会影响大局的,不知此事是否是陛下的旨意?”
侯大勇头摇道:“必须任命我为西北面行营招讨使,主要是对付
项人,并没有规定具体的作战范围,现在我们虽说解了灵州之围,但是,只要我西北联军退走,
项房当人随时可以卷土重来,西会州距离灵州不过一天马程,而泾州距离灵州,大队部要整整走十天,所以,我主张趁西北联军聚集灵州之时,主动出击,消灭
项房当军主力,这样,才能最终解决
项房当人的威胁。”
从战略、战术上讲,侯大勇提出的方案是可行的,节度使冯继业作为灵州节度使,是这个方案的直接受益方,而且侯大勇作为西北面行营招讨使,是有这个权力的,于是,冯继业首先表态支持“灵州西面是
项房当人,东面是
项拓拔人,
项拓拔人名义上是大周的一个节镇,实际上只听从李彝殷一人的命令,所以,灵州也可以说是东西受敌,击破了
项房当人,可解一面之危,我支持招讨使的方案,灵州军有一万三千人,我愿意全力支持出境作战。”
王彦超对出兵颇有些顾忌,道:“西北联军贸然西进,不知能否抓住
项军主力,若
项军主力避站,联军粮草供应不上,则极难全师而退,这也是中原军队很难深入大漠草原的主要原因,请招讨使三思。”
侯大勇取出一张纸条,这是钱向南统计的伤亡数字,侯大勇慢慢念道:“渭州有六个村被
项人屠村,一千四百五十二户,六千七百八十九人,吴留关三个村被屠村,六百二十户,二千五百七十七人,泾州城內死亡一万三千零二人,据不完全清理,老百姓总计死亡二万四千七百七十五人。”侯大勇把纸条递给身边的李晖,补充道:“这还不算灵州和盐州死亡的老百姓。”
三位节度使看过纸条,虽说三人均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见惯了鲜血与死亡,可是,如此大规模的老百姓死亡,还是让他们目瞪口呆。
“任何有良知的人,见到如此伤亡,都不会无动于衷,这也是我为什么下定决心要出境作战的原因。只要主动出击,把场战引到
项人的地盘上去,消灭
项房当人的主力,才能一劳永逸解决
项人犯边的问题,更何况,清水河在唐时本属于灵州管辖,也算是大周故土。此战若能成功,清水河这一大块土地就被大周军控制了,这也是千秋功业。”侯大勇见三位节度使表情仍有些凝重,加了一把火,道:“我是西北面行营都指挥使,出击清水河,若出了事,由我负全部责任,各位节度使不必犹豫了。”
王彦超腾地站起来。道:“也算我一个,永兴军五千人。愿意出境作战。”
几位节度使之中,李晖为人最为持重,他手抚短须道:“能否征得陛下同意再行出兵?”
侯大勇态度极为坚决,道:“灵州距离大梁万里迢迢,若要等到陛下的命令,战机也就没有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还是那句老话,出了问题,由我全权负责。”
在古代,由于边陲重镇距离朝廷路途遥远,因此在用兵上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在唐代,一个都护府,就可以ihe一个中等家国或民族打仗。所以,侯大勇以西北面行营招讨使的身份,奉旨主持西北军务,出兵和一个侵边的部族开战,也在情理之中。
李晖见侯大勇已经下定了决心。就道:“几人招讨使决心已下,那就宜快不宜迟,趁西北联军组成之机,快速出兵西北,出其不意的打击
项人。”
侯大勇向亲卫一招手,早有准备的亲卫立刻拿过来一幅地图,这幅地图和普通地图不一样,上面详细的标注着
项房当人的聚居区以及房当
项人的主力队部的位置,这些报情全部出自钱向南导领的军情营,准确
非常高。
侯大勇指着地图道;“
项房当人主要沿着清水河畔聚居,以放牧为生,由于房当人和中原人长期混居在一起,他们也学会了筑城之法,现在,清水河
域有三个城池,即西会州、同心和固原,另外,
项房当人还从回鹘人手中夺取了靖远,房当明的大队部在西会州,而首脑人物的亲眷全部在同心。我的计划是一支人马直奔同心,攻敌之必救,另一支人马围点打援,在同心和西会州之间歼灭房当明的主力队部。”
冯继业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双方的兵力,道:“
项房当人的兵力在三万人左右,西北联军満打満算不足两万,以三万对两万人,联军兵力上处于劣势,怎么能够歼灭
项军。”
侯大勇解释道:“这一仗是有心换无心,
项人不会想到西北联军会一改数十年的守势,主动进攻到清水河畔,而且黑雕军在义州,以五千人马全歼了房当白歌的近万主力队部,
项军的战斗力并非想象中那么強大,所以,只要指挥得法,全歼
项军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着说着,侯大勇眼光变得锐利起来,扫视了三位节度使一眼,道:“为完成围点打援的作战任务,西北联军分为两个部分,步军八千人由王彦超节度使为主将,带足攻城械器,南下到马岭水上游,出大牛谷,围困住同心城。骑兵一万人、步军二千人由我来指挥,设伏于同心城北侧的小牛谷,小牛谷是清水河畔的一处险要之地,我们就在这里设伏,围歼南下解围的
项军。李晖节度使导领三千,负责运送大军的粮草。另外还有两个注意事项,一是西北联军入进清水河畔后,灵州的人马不过五千多人,冯继业节度使要集中兵力负责防守灵州,以防万一;二是可让王景都监组织泾州、庆州和渭州的人马,进
固原,不让固原的
项军回师北上。”
三位节度使默默的看着地图,紧张的思索着,冯继业最先抬起头来道:“此战我军最大的优势是攻敌不备,歼敌于险要处。”王彦超道:“此仗很有些险恶,如果打胜,
项房当人再也无力对大周造成威胁,这一战就会成为一次经典之战,史书上也会记上一笔,可以,如果战事失利,这西北联军二万多人危险之至。”
侯大勇见三位节度使并没有明确反对,就道:“准备的时间不多,今天晚上子时准时出发,出发前,由灵州军出面,把灵州城周围以及南下道路所有的
项人全部控制住,敢于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三位节度使领命后,商量了军队调配,粮草供应等细节,然后脸色沉重的拱手告别。
这个短暂的会议结束后,西北联军以及灵州军紧张有序的动员起来,颁州军、灵州军、永兴军的骑兵队部全部集中到黑雕军军营,南下的一万步军则全部集中到城外的石头关军营,因为几支军队全部处于战备状态,所以调动非常顺利,最累的反而是李晖,他要为两支军队准备粮草,好在灵州城存粮甚多,准备两万人五天的粮草倒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最为困难的事为攻城步军准备必备的攻城械器,灵州城防守甚強,攻城武器则相对薄弱,李晖跑遍了灵州城內的军械库,只找到四架炮车、二架临车、一些火箭,十五架
弩和六十多架长短梯,不过,这些武器已经超过了
项房当人所有的攻城武器了。
下午,周青、武家強率领二百名狮营侦骑组成的前锋营,最先从灵州城出发,一路南下。铁川源调到西北联军立独军之后,周青、武家強便成为前锋营的指挥官,而这三人,都是被钱向南看中之人,只是军情紧急,要等到西北战事彻底结束后,这三人才正式到军情营去。
前锋营全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座骑清一
是年轻力壮的好马,从灵州城出发后,行进速度极快,半夜时分,到达了马岭河上游,在马岭河东岸休息半夜后,天刚蒙蒙亮,便重新出发,第二天下午,前锋营通过了大牛谷。
过了大牛谷后,手持
项军武器的前锋营就换成了
项人的军服,这些军服,全部是在义州子战缴获的,换装后,从远处看,前锋营就和小队
项军没有多大区别了。又走了十数里,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前锋营踏上了
项人的地盘。
周青、武家強在出发时,石虎专门
待两人,这次出击
项之战极为隐秘,若路上遇到
项人,能躲就躲,不能躲就全部杀掉,绝对不能暴
前锋营的行踪。所以,出了周境后,前锋营出派了精通
项语的十名侦骑,作为前锋营的前锋,在前面打探消息。
一路行来,渐渐就出现了
项牧民的帐篷,前锋营尽量避免与这些
项牧民接触,看见有人活动就远远的绕开,可是,在经过一个小山坳的时候,还是与一男一女两个
项牧民不期而遇,周青一挥手,背后十几名军士张弓便
,这两名
项牧民正准备
这支
项小队,根本没有想到会受到突然袭击,身中数箭后,死的不明不白。
前锋营军士没有来得及怜悯,细心擦掉地上的血迹后,用一块整布把两人包好,放在马背上,走了数里后,找了个隐匿处把两人埋掉。前锋营杀掉遭遇的六名
项老百姓后,在第三天凌晨,到达了打伏击的小牛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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