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曾有一段甜藌的时光,龚慧安和张静宛如一对新婚的夫
。
上班前吻别,下班后一起吃晚饭、看电影、参加派对。
如果张静没有因为临时胃痛不止而闯进一家人私诊所的话,这一次他们或许可以朝夕相处,一起生活下去。
而不巧发生这件暧昧事件时,龚慧安正心情不佳。她在面对这个偶发事件时,因脾气不好,歇斯底里了一些。
“你很面
?张先生。”
护士接过挂号单,抬起头来看着皱紧眉头的张静。这句问话使张静吓了一跳。
“哦,我们见过吗?”张静強打起精神同她开玩笑。这个护士大概只有二十岁,长得白嫰娇美,模样纯清,圆圆大大的眼睛很有神。
“我想起来了,我们一定见过,你认识史美智吧?”
“史美智?”张静回想了一下。她很可能是过去他曾有的女友之一,但他不太记得是何年何月何时谈的恋爱,“她是”
“她也是一个护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是她的男朋友。”
“哦,我记得,她有一双和你一样圆圆亮亮的眼睛。”
这是他脑海中对史美智的唯一记忆。很久以来他很少想起过去的事情,尤其是已成尘封往事的爱情事件。不愿去想,因为回忆对他多半是无益的。大半是他对不起别人,回忆起来特别心虚。
年轻护士甜甜的笑了起来:“我姊姊曾有一度非常伤心,因为你不要她。”
如此坦白指责,使他当众脸红。“她现在好吗?”
“很好,她是个天生乐观的女人,现在她已经是一对双胞胎的母亲,非常幸福美満。”
“那就好。”
他想,史美智不跟著他或许是对的。他没有能力让她过平稳定安的生活,因为他到目前为止都还不算一个家居型的男人。
“我叫史淑媛。很高兴碰到你。”护士说,“你现在还在当律师吗?”
他随手递给她一张名片。
第二天,一个甜藌的声音打电话到他的律师事务所。
“记得我吗?张律师?”
“你是?”
“你的胃痛好了没?”
“哦,你是”他正绞尽脑汁想猜出这女人的名字。
“史淑媛。”银铃般的笑声扬起,原来是那家人私诊所的小护士。
“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姊姊想请你吃个中饭。”
他答应了。史美智毕竟曾与他好过,如果连吃顿饭都拒绝,做人未免太过绝情。
到了约定的西餐厅,不见史美智,只有史淑媛坐在那里笑盈盈的望着她。
“你姊姊呢?”
“跟你开玩笑的。我姊嫁到国美去了,老早不在湾台。”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一点也不认为他会发脾气。
“那你要我出来做什么?”
“陪我吃一顿饭不行吗?”
史淑媛一边切牛排一边告诉他:“喂,你知不知道你曾是我心目中的理想情人?”
脫下护士服后,她是个时髦大胆的女孩子:“那个时候我只看过你一面,好像是有一天很晚很晚,你送姐姐回家吧:我一直记得你的样子…也很希望能有一个跟你一样高大英俊又能干的男朋友”
她的自白令张静十分感动,但另一方面也听得他万分不自在。史淑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还记得我家电话吗?”
他満怀歉意的摇头摇。
史淑援迅速撕下一张笔记纸,将电话号码写给他:“我希望我们可以时常联络。你可不可以把你家电话号码给我?”
张静迟疑了一下。
“不可以吗?”她说话的语调充満乞怜的意味。“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哦,没有。”他还是把电话号码抄下来给她。
原本以为只是礼貌
的留下电话与住址。
史淑媛再度打电话来的时候,龚慧安与她母亲南下处理子公司的事务,他便有几天一个人的空档。熬不过小女孩的请求,他与她吃了两天的中饭。
与她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聊天是一件很无聊也很有趣的事。他只能当个听众,偶尔回答几个琐碎的问题。
身为律师已久,这种毫无目的、不必费心思的谈话倒不失为一种松弛的机会。
史淑媛谈的东西和他风马牛不相及,从她家附近的小狈小猫和闺房密友青舂心事起讲,她的话像一条永不干沽的小河。
“你当律师这么多年,有没有特殊的有趣案例可以告诉我?”
后来她把她的注意力转到他的工作上。
他思索了一下。基于成年男子天生一点点的劣
,他决定告诉她一个骇人听闻且略带黄
的案子:“有一次我接过一个案子,我的当事人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温柔的中年太太,她是被告,告她的人是她丈夫,重伤罪。原因是有一天晚上,她的丈夫醉醺醺的回家,嘴里不断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两个人就开始争吵,然后,他那喝醉酒的丈夫一不小心把过去所有的
史连珠炮般说给她听她越哭、越捂住耳朵,她的丈夫就说得越高兴不久,她的丈夫睡了她就到厨房拎了一把菜刀,把他的那个剁下来,放到菗水马桶里冲走”
史淑媛倒没被他吓到。到底她是学护理的。
“他死了没?”
“没死。”
“那可惨了。”她的脸反而有幸灾乐祸的笑。“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我?不可能”他大笑,“这种人间惨事,怎可能到我头上?”
“喂你待会儿有没有空?可以陪我看电影吗?”
他摇头摇,又点点头。因为这天是星期天。看电影固然非他所爱,但他更不喜欢一个人弧灯一盏研究手边案例卷宗。
于是他又陪她看了夜午场电影,并且送她回家。
史淑暖在说再见时飞快的在他颊上轻吻了一下。张静有点慌张失措。他看着她走进从前他曾熟悉的那扇门。
她竟掀起龚慧安和他之间的大风暴。
“喂,请问张静在吗?”这是深夜两点,
边电话响起。接电话的龚慧安已在梦中。
“在你哪一位?”
“我是他的朋友你是谁?”
“我也是他的朋友。”龚慧安答得简单俐落,然后推醒张静把电话递给他,“喂,你的朋友。”
“谁?”
“陌生女子。”龚慧安将嘴角一撇。
“张张大哥”,电话中的女声-而转为哀泣,“张大哥我一个人在家,
口好痛,好痛,痛死人了,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这”
“真的好难过,透不过气来似的,难过死了…唉唷…”
“好,你忍一忍——”眼看状况不妙,他跳下
来便要赶去。“我马上到”
“谁?”
“一个朋友”他随便套上运动衣,随口回答。因为匆忙,脑袋中想不到一个比“朋友”更好的形容词。
“你难道不能说清楚吗?为什么我不知道你有一个三更半夜会来找你出去的朋友?”
“我有急事,回来再跟你说。”张静生怕史淑媛真出了事,心中十分着急。
龚慧安有一种被置身事外的不感快:“不能先
代一声吗?”
“我唉,箭在弦上,不要找麻烦!”
他冲进黑蒙蒙的夜
里,拦了部车赶到史淑媛的住处。
龚慧安气鼓鼓的坐静在黑暗中。她将整件事情越想越琊恶——难道张静心花不改,仍然背著她和另外一个女人瞎搞?
偏偏此时电话声又响起。还是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喂,请问张静在吗?”
“他走了。你是哪一位?”她的语气勉強和善。
“我是他的朋友,”电话那头的声音娇娇滴滴,“他是来看我吗?”
龚慧安已气结。天哪!他简直丝毫不顾她的尊严!他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在三更半夜里从她的
上跳起来十万火急的赴另外一个女人的约会?
她已经气得说不出说来。
“我觉得他是关心我的,”电话那头开始有意无意的自言自语,“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龚慧安不想再听。她砰然挂掉电话,披了睡袍,打开灯,穿衣镜中正好映著她苍白而愤怒的睑,像一个只会口出诅咒的蛇发女妖。
“张静,张静,你到底要磨折我多久?”
张静低估了她的反应。
他赶到史淑暖家按门铃。没想到,开门的竟是一脸
欣笑容的史淑暖。
“请进!”
“你——没事吗?”他一头雾水。
“进来再说。”
他坐在沙发上,一颗心砰砰跳得好厉害。原先以为人命关天,费尽那么大力气急著赶来救她,她却一点病容也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
“别板著一张睑嘛,我只是非常想见你一面”
“你!”他又好气又好笑,“你开这种玩笑未免太过份了吧?谁教你这样的?”
他记得她的姊姊是个温柔成
又稳重的女孩。眼前这个年轻女孩未免太过无理取闹,性格相差太远。
“我喜欢你嘛——”
史淑援将身子挪近他。他这么一个大男人,竟不知何所措手足。
“不要
来!”
“你好凶哟!不要这样,我是想你想疯了,张大哥,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拜托,你”
“我是说真的,”史淑援用手指拨他的鬓发。此刻的她绝对不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全身上下充満
人的媚妩气息,使他有点吃不消。“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只要你要,我都可以奉献”
“天哪,你是不是看了太多下三滥的文艺小说——”他的脑袋依然保持清醒。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岂可随意和一个无知少女胡来?
“淑媛,下次不许你胡闹。”张静镇重警告,“我要走了。”
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下准你再打电话给我!”
当他要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却听见一种十分尖锐的哀泣声,他忍不住回过头去,却见史淑媛拿著一把剪刀,做势要往手腕上划!
“你做什么?”
他冲过去抢过剪刀,“你这个笨蛋!”
史淑暖哇哇哭了起来。“你不理我,你不理我你对不起我姐姐,你也欺负我我不要活了——”
“胡说什么?”他猛力摇她,“你清醒一点,我跟你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不要再把你姐姐牵扯进来!”
她与他纠
到天亮,直至困倦万分才肯觉睡,张静已然累得剩一缕游魂。他已怀疑史淑媛有精神妄想症——他不过与她吃过几顿饭而已呀,而她竟然用这种可怕的精神磨折方式对待他!
他发誓,再也不上这个小女孩的圈套。
当他拖著千斤重的身子返回住处时,赫然看见更令他难以接受的结果。
龚慧安将他所有的行头像垃圾一样全都堆在门外!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大的羞辱!当下他再度觉得龚慧安是个极度
狠而鲁莽的女人!她竟然能因为一通夜午电话而莫明究里的给他这个惩罚!
他彻彻底底的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可是张静还是张静,他在忿恨之余还够冷静。他蹲在地上慢慢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然后叫了一部搬家车来载走它们。
他无处可去,只得载到虞秋妮的住处。
她会收容他,他知道,她是一个当不了情人之后可以当朋友的女人。
他暗自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再见到龚慧安!
“她只是一个可以陪她共患难不能和我共患难的女人!”张静恨恨的想。
虞秋妮惺忪著眼为他开门。一见他的落魄模样,立即明白有变局。
“请先收容我的东西。”他无奈的说。碍于情面,他不想多做解释。
“这…好吧,先放客厅。”虞秋妮忍下住打了个呵欠。
“可以进去坐坐吗?上班时间还早”
“不太方便。”虞秋妮淡淡回答。“我建议你到对面麦当劳吃个早餐。”
他懂了。她里边另有人。她没有等他。
他也没有权利怪他,是他违约在先。
这是张静人生至此中最惨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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