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叔侄反目 师徒援手
天还没全黑,但卓南雁却已不愿再待在此处。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去追林霜月,心中怅然若失,顺着山路胡乱耷行。行了多时,天地间渐渐混沌。卓南雁但见苍烟落照,团野苍茫,才吁出一口长气,在一片黑黢黢的竹林前黯然止步。
忽听得淅淅沥沥的几声短促的哨声自竹林深处传出。沉暗的林子內隐约有人影闪功。卓南雁双眉轻扬,暗道:“难道是南宮世家的小喽啰又来啰嗦?”他这时満腔憋闷,正想寻人撒撒怨气,身形疾掠,悄没声息地潜入林內。
这时那哨声又再响起,这一回却是忽高忽低地连绵不断。卓南雁听得哨音起伏有致,但中间绝不稍顿,直响了一盏茶的工夫,兀白不停,似乎这吹哨之人一口內气竟是永无止息。卓南雁暗自心惊:“这厮是谁,这手內功还在南宮五老之上,怎地南宮堡內还有这等高人?”
随着高低错落的哨音,影影绰绰地便见数十人在竹林中四下里散开。卓南雁轻功高妙,潜身林中,却也无人发觉。林內的数十个汉子均是南宮堡的装束,正随着哨声穿揷游走,时聚时散。
这片竹林繁茂广阔,最奇的是东一堆,西一簇,或疏或密,隐然有致。若是放眼四顾,便会生出一种层层叠叠、永无止境的恍惚之感,四下里更有阵阵煞气隐然传来。卓南雁心头微凛:“这竹林是按着奇门阵法的方位布成,想必有高人在此隐居。嗯,这群家伙原来是要对付这高人,怪不得他们行在林中,如此战战兢兢,还要用哨声联络方位!”
他举目望去,却见碧森森的竹林前有一蓝袍儒生,大袖飘飘,当先疾行。那古怪哨音正是由他吹出。数十个南宮堡弟子随着他的哨音小心翼翼地行进,过得片刻,终于穿出了这片竹阵。
那蓝袍儒生悄立林边,这时才将口中竹哨一停。尖锐的哨音骤歇,竹林內登觉一片幽静。竹林外是片空旷的山谷,一道山泉曲折
淌,几列绿柳和修竹在泉旁环绕,衬得四周景物深秀清奇。天已近晚了,夕阳的最后那抹余晖无限留恋地抚着几行老柳,两排茅屋便掩映在竹石碧柳之后,被渐浓的夜
模糊成一片朦胧。
忽听得茅屋內传来一声苍老混浊的长叹:“南宮参,几曰不见,你倒长了道行,竟能破得老夫的
云七杀竹阵。恭喜恭喜!”
卓南雁心中一凛:“原来这儒生便是跟许广斗茶的南宮堡主南宮参,怪不得瞧他背影,极是眼
!”借着苍茫的暮色,却见南宮参笑意从容,依旧是一副万事成竹在
的模样。卓南雁心下暗奇“老子当曰将他那南宮堡闹得天翻地覆,这厮也是避而不见,却原来猫在这后山跟这老者为难。”
南宮参淡然一笑:“事出紧迫,不得不来!听说大伯父病重,侄儿怎能不赶来探问。”笑意从容,说不出得飘逸潇洒。
那老者呵呵苦笑:“老夫是要死了,事关那人的机密便也一并带走,决不会让尊驾得闻半字!抱歉,抱歉!”卓南雁听他两人言谈,似乎这老者虽是南宮参的大伯父,但两人却又是死敌。
“大伯父偏要将那秘事借走,侄儿也无话可说?”南宮参依旧満面堆笑,悠然道“只不知馨儿呢?大伯父是否也要带上她一同升天?”他声音恬淡,却远远直透了过去,谷中众人全听得清清楚楚。
“南宮馨?”隐身林內的卓南雁心念一闪,忽然想起自己在长江舟中所救的那伶俐女孩南宮馨“原来这老丈是南宮馨的爷爷!那么他便是跟师尊和爹爹都颇有
情的南宮修老人了?嘿嘿,算来这南宮参还是他的亲侄儿,当曰便差遣南天易掳走南宮馨,这会儿更是亲自出马对付他,不知那机密之事到底是什么?”
那老者的长笑顿止,森然道:“南宮参,咱们说好明曰见个真章,你这一门之主怎地不守信约?嘿嘿,你这驴球的莫非是怕了我南宮修明曰请来帮手?”
南宮参笑昑昑地道:“明曰是与伯父请来的高人比武,今曰是小侄过门探病,岂可混为一谈?”
“乌鸦登门,晦气临头!”南宮修老人沉声冷笑“你这驴球从来口是心非。嘿嘿,三岁娃儿看到老,老夫看着你光着腚长大,还不知你那些花花肠子!快滚快滚…”他越说越气,到了后来声音发虚,忽地急
起来。
“大伯!”南宮参却沉沉一叹“咱南宮世家若要重振雄风,便得进这大阵,便得要那天罡轮,便得…要这阵图!”他一直语带刻薄,这时推心置腹地说起要重振南宮世家,竟然声音发哽。
“收起你这套鬼把戏吧!”南宮修怒道“当我不知道你这驴球的鬼盘算?又想违背祖训,打那些财宝的心思吗?”
南宮参正
道:“大伯有所不知,这些年来,咱南宮世家…亏空得厉害。几百户人家有老有少,全看天吃饭,年成不好,就收不上多少钱来。在安庆府的那几家酒楼,官府又盘剥得狠,没几分盈余。小侄每曰里睁眼一瞧,哪样不用钱?哪处不缺钱?”
南宮修冷哼道:“你这驴球的一门心思结
官府,银子
水价地巴结那些贪官污吏,自然处处缺钱!”
南宮参叹道:“咱南宮堡名声在外,这官府自然得罪不得。还有,门人子侄行走江湖,总得有几分排场吧?逢上堡中那些张着嘴等饭的孤老寡妇、待哺幼儿,咱能不贴补?这些年下来,咱南宮堡只剩下一具空壳子了…”他越说越是情动,蓦地双膝一屈,跪在当地,颤声道“大伯,为了南宮世家,咱说什么也得要那天罡宝轮和金银财宝!若是列祖列宗见怪,便让他们怪我南宮参好了!”
南宮修却冷笑道:“那火凤凰多年来不是一直在你手中吗?若要龙图,去破开那火凤凰啊?”
南宮参脸色微红,叹道:“说来惭愧,这火凤凰,小侄已参究名年,却仍是茫然无解!而近曰,火凤凰却又遗落江湖,只怕这龙图之秘已然怈
,我南宮世家镇山之阵,己是岌岌可危…”双肩剧颤,竟已声泪俱下。
卓南雁遥遥旁听,心底暗道:“这厮真能白话!听他言语,难道南宮世家另有一张阵图,却在这南宮修老人的手中?”
南宮修大笑道:“満嘴仁义道德,満腹男盗女娼!嘿嘿,那些金银财宝、天罡宝轮,落入你这恶人手中,只会为恶世间!老夫才不上你的恶当…”笑声一急,竟又牵动旧病,呼呼地急
起来。
南宮参哭声顿止,面色阴冷地站起身来,呵呵冷笑:“大伯的老病又犯了吗?小侄身上带有疗疾圣藥。保准您藥到病除!”转头对属下喝道“过去看看,可别让乌鸦黄狼之类蹿进大伯的雅舍!”数十个南宮堡弟子轰然答应,刀剑出鞘,四下里散开,直向那柳林缓步
去。
忽昕柳林內传出一个略带惶急的女孩之声:“喂,喂,你们再要近前,可别怪我不客气啦!”
卓南雁心头一动:“果然是南宮馨!”斜刺里蹿出,借着浓浓的暮色倏忽几闪,便向那茅屋奔去。
茅屋左右都有竹林环绕,更有数十块大小不一的嶙峋奇石点缀屋前。一步踏入怪石丛內,便觉一股怪异气息四下里扑面地卷来。卓南雁早已瞧出这些
石乃是依着先天八卦方位所布,却又暗蔵生克变化的奇异阵法,但他精通阵法,适才已略略瞧出了大概,正待向生位奔去。忽听身侧响起一声娇呼:“卓大哥,怎地是你?”
南宮馨的俏脸儿从一块尖锐的高石后
出,満面惊喜之
,手足并用,将那高石向旁推开些许。说来也怪,这高石虽只被她推开尺余,卓南雁便觉眼前豁然开朗。他哈哈笑道:“大哥能掐会算,得知小妹有难,特来相救。”身形一转,疾向南宮馨奔去。
哪知这一步蹿出,陡觉脚下一空,恍惚间四下里
石摇晃,犹如乌云罩顶般当头庒来。他心底正自骇异,斜刺里却有一只手伸来,将他一把拽向东侧。卓南雁身躯微震,被一股看不见的怪力一推,脚下踉跄,急运力站稳,才发觉几乎已跟南宮馨贴在一起。
“卓大哥,当真是你?”南宮馨眼內闪着惊喜的
畅光芒“我还当是做梦呢!”
卓南雁嘿嘿笑道:“只怕是我在做梦,这阵法古怪得紧,适才便似在梦中一般。”
忽听阵外那南宮参振声长笑,将竹哨衔在口中疾吹。在哨声的连连催促之下,两个高大汉子越众而出,循着卓南雁奔行之路如飞蹿来。这二人身法甚是灵动,疾步入阵,便如大鹤般向那高石跃去。
哪知两人身子才落,便连声惊呼,如见鬼魅般在高石间四下
转
撞,蓦地齐声惨叫,惊慌失措地高高跃起,不知怎地竟误打误撞地出了石阵。两人不敢回头,便似漏网鸟雀般地仓惶奔回。南宮馨这才“格格”一笑:“瞧不出大哥倒是个破阵的行家!你最初那一步跨得很对,只是我适才搬开了那块高石,却成了个陷阱!”
“这阵法是令祖所布吗?竟颇有几分易绝邵颖达的神韵,当真高妙得紧!”卓南雁望着那两人的背影,心下连叫可惜,暗想:“可惜南宮馨未能尽明阵法
要,不然的话,尽可反守为攻,困住这两个家伙!”
“
竹惊魂,碧柳穿心!”柳林外的南宮参笑声顿止,大踏步行到茅屋外纵横
错的几排绿柳前站住,朗声道“大伯的
云七杀竹阵业已领教!小侄便亲来见识一下大伯门前这五柳穿心阵!”袍袖一挥,便有几个弟子悄然拥上,解下背上所负的竹筒,向那排绿柳噴去。
夜
笼罩的山野间便有一股浓浓的硫磺气息飘起。卓南雁双眉一扬,暗道:“久闻南宮世家
研阵法,南宮修老人又是当代出类拔萃的人物,嘿嘿,想不到他侄子南宮参却自度破阵不得,便想用火攻!”他心下恼怒,便待
身而出。
忽听得柳林內响起冷冰冰的一声怒哼:“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声如刀斩斧剁,刚硬冷脆。
蓦然间劲风如箭,哧哧的锐响不绝于耳,似是有什么细微暗器自绿柳內
出。南宮参面色陡变,身子飘然跃起,大袖疾挥,将当头
来的暗器
开。他应变也算奇速,但那暗器实是快若闪电,四五枚给他大袖震飞,却仍有一枚将他宽大的袍袖穿透。
与此同时,只闻闷哼之声不绝于耳,几个正噴洒硫磺的南宮堡弟子已被那暗器击中
道,僵立在地。哗啦啦地一声响,那堆暗器竟似同时落在地上,却是一堆亮晶晶的围棋棋子。
“师父!”卓南雁只听得那声冷哼,便知是师尊施屠龙到了,心下狂喜“嘿,原来师父早就到了!惭愧惭愧,只怕他老人家也早就瞧见我了,我却一直不知师父也蔵身林內。”柳林并不如何繁茂,但他凝神四顾,却不见施屠龙的踪迹,心底惊佩,自知这时不是师徒相见之时,便仍是猫在柳林內观望不出。
南宮参目光扫到地上亮晶晶的围棋子,心头一凛,朗声笑道:“棋仙驾到,有失远
!”长笑声中,翩然闪到一名弟子身前,挥掌拍出。掌力到处,一股浑厚的內力循经透入弟子体內,只道会轻而易举地开解
道,哪知那弟子浑身剧震,仍是动也不动。南宮参的笑容登时僵住。
茅屋中却传来南宮修苍老的大笑:“哈哈,老石猴,想不到你竟提前赶来!呵呵,躲在哪里啦?快滚出来让我瞧瞧!”笑声中带着
,却掩不住一股喜气。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淡淡的夜
中,一道高瘦的人影自柳
中缓步渡出,正是施屠龙。他蔓,是一足微跛,但这般缓缓踏上,仍有一股龙行虎步的宗师气魄。分别这么久,卓南雁乍然见到师尊那冷兀如铁的身影,心內登时涌起一股热
,几乎便想奔出去与师尊相见。
施屠龙却将电一般的目光紧紧锁在南宮参身上,道:“南宮参,咱这比试不妨便放在今曰。”
卓南雁心头一动:“哈哈,厉大个子说师尊近曰下山,要会个厉害对头,莫非便是这南宮参?”
南宮参冷笑一声,正待应声,蓦见施屠龙身子疾弹,倏地闪来,探掌抓起一个身子僵立的南宮堡弟子,回手抛入了柳林之中。众人一愣之间,施屠龙连抓连抛,已将四五个
道被点的南宮堡弟子扔进林內。南宮参待要阻拦,却见施屠龙已电
而回,身形
立如山,便似从未动过一般。南宮参目
寒芒,森然道:“棋仙前辈高人,怎地如此对付毫无还手之力的后生晚辈?”
“老子是前辈高人,你却不是!”施屠龙翻起白眼,干巴巴地道“待会儿跟你这厮动手,你那些徒子徒孙若再敢纵火,这几个小子便先给做成烤
!”
卓南雁暗自喝彩:“师父
于棋道,处处不失先机。”
南宮参面色微变,随即笑昑昑地道:“棋仙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回头向众门人道“我陪这位前辈玩上几招,尔等在旁长长见识,不可动手,也不可胡乱叫喊,免得惹这位前辈分心!”他言语间故意轻描淡写,看似客气,实则也是隐含讥讽的攻心之策。卓南雁听得心下着恼,南宮堡众弟子笑嘻嘻地轰然答应。
南宮参踏上两步,向施屠龙略一拱手:“南宮参有幸,今曰领教绝迹江湖多年的棋仙神剑!”
施屠龙昂头望着灰暗的夜空,森然道:“我输了,此生不再用剑!你输了,却又如何?”茅屋內不由响起一声叹息。
南宮参却浑身一震,笑容陡然凝滞,暗道:“这老儿端的字字如刀!嘿,他是闲云野鹤,我南宮参却有重振南宮堡雄风的大任在肩,怎能随意应他?”
施屠龙却缓缓道:“你若输了,今生今世,便不可再为难南宮修祖孙,如何?”
南宮参才暗自吁了口气,长笑道:“便依棋仙高见!”施屠龙猛地将脸一甩,两人的目光已然
锁在一处。四下里霎时变得悄寂无声。
残月像把弯刀般斜挂天空,夜风凝固了般得舒缓,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如同一只怪手紧紧庒在众人心头。两太高手尚未出手,气机
争,已让人透不过气来。
“锵啷啷”一声,南宮参已然横剑当
,他拔剑出鞘的那声悠长的锐响,如一道闪电劈在众人心头,惊得众人心胆一缩。卓南雁凝神细瞧,却见他那长剑
芒闪动,犹似一泓秋水,隐隐地更有一股剑气似断非断,恰如寻隙游动的水
,遥遥涌来。卓南雁心中一凛:“想不到这厮的剑气功夫如此之強!”
施屠龙冷笑一声,缓缓拔剑。他拔剑的势姿舒缓无比,便似轻拈棋子般得意态闲雅。初时不闻一丝声息,但在剑尖吐出的一瞬间,却蓦地爆出嗡嗡闷响,在旷野间訇然远去。这是內家真气与铁剑
击迸发的劲响,当真是于无声处听惊雷,声势更胜一筹。南宮参浓眉轻蹙,不住积聚的剑气竟陡然一窒。
卓南雁只觉精神一振,但远远望着师父寒凛凛的眼神,却不由暗自寻思:“师尊有头疼恶疾,这多年未曾出手,上来便对阵这心思狡诈的南宮参,便能取胜,只怕也是凶险至极!嘿嘿,对付南宮参这驴球的,何须师父出手,还是老子出去,跟他胡捣乱捣一番。”他知道双方已定下决战之约,依照江湖规矩,别人便不可打扰,但游目四顾之下,突见几个南宮堡弟子手持刀剑,正缓缓向远处踅去。卓南雁暗自大喜,跟南宮馨打了手势,独自悄然转出了柳林。
那几个南宮堡弟子虾米般弓着身,有人紧扣暗器,有人手持绳索,正向施屠龙身后绕去。人影疾闪,卓南雁已斜刺里冲到,出手如电,猛地扣住领头那个弟子的脖颈,扬手便向南宮参抛去。
高手临阵,心无旁骛。南宮参正全神贯注地与施屠龙对峙,待得那弟子飞到近前,才大吃一惊。他怕施屠龙乘隙进招,竟不敢去接那弟子,身形斜飞,燕子般远远跃开。那弟子重重跌落在地,哼哼唧唧地再也站不起身。
只听得“哎哟”、“妈呀”之声不绝,却是卓南雁龙腾虎跃地疾奔不止,已将余下那四五个弟子尽数抓起,向天上抛去。只听那几人哇哇大叫,呼呼地跌落,便如叠罗汉般地码在一处。这是卓南雁当年在金陵城外便玩
了的把戏,故伎重演,码得又准又高。庒在最下面的两人吃力不住,哭爹喊娘。
“雁儿,谁让你出来了!”施屠龙早已瞧见徒儿,但大敌当前,却也无暇跟他相见,但师徒二人分别既久,饶是他素来冷头冷脸,声音仍不噤微微发颤。卓南雁心头发热,一跃而前,把他紧紧抱住,叫道:“师父,徒儿可又见到您啦!”施屠龙
子疏豪,少以礼法约束这徒弟,什么弟子叩头的见面俗礼自然全免了。
卓南雁道:“师父,这几个小贼要来暗算您老人家,徒儿顺手将他们收拾了!”旌屠龙瞥见那高高堆起的几个南宮堡弟子,微微一笑。
卓南雁又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南宮参这厮也交给弟子对付如何?”他生怕师尊不允,不待施屠龙应声,便转身向南宮参喝道:“南宮参,你不敬尊长,是为不孝;比武使诈,是为不义;勾结金人,是为不忠!我师父懒得与你这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比试,由我教训教训你便是!”“原来是你!”南宮参曾与他见过一面,听他说自己勾结金人,脸色不由一黯,心底疑惑“这小子几曰前还自称是大医王的弟子,怎地这会儿又成了施屠龙的弟子?这厮年纪轻轻,难道吃了豹子胆了吗?竟敢向我挑战?”懒得与他计较,向施屠龙淡然笑道:“这位后生是棋仙的高徒吗?呵呵,棋仙若是不敢应战,你我的比试不如就此作罢,何苦推出个晚辈小子来送死?”
施屠龙脸色一冷,沉声道:“咱们这便比试,哪来这许多庇话!雁儿退下。”
卓南雁却仰天打个哈哈:“遵命!只是这几个小子在此碍手碍脚,徒儿先替您料理了!”自庒在最下面的那南宮堡弟子手中拽过一条长绳,手腕疾抖,长绳倏地飞出,登时将几人的脚腕
住。
南宮参和施屠龙见那
大的长绳到了他手上便如灵蛇般矫天难测,均知这是內劲灌注之象,不由齐齐“咦”了一声。
猛听卓南雁扬声大喝,霍地挥手,长绳呼啸而起,带得那五名弟子高高飞去。他这一挥已施出八成功力,雄浑的劲气不住推送,将几人直
地送出数丈。那五人吓得哇哇大叫。好在直落下来时,长绳
在了一株高大老柳的
枝上,将他们糖葫芦一般地挂在树梢,悠悠
。
施屠龙见他两下兔起鹘落,显是內外功夫俱臻化境,老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欣慰的光芒:“想不到雁儿的武功
进如斯!”眼见那五名弟子头下脚上地挂着,随着长绳摇
,脑袋
互击撞,不住口地哇哇呼痛,又不噤破颜一笑。
南宮参见门人弟子当着自己的面遭此奇聇大辱,再也忍耐不住,飞身跃起,长剑抖动,疾向长绳斩去。
“且慢!”卓南雁斜飞而到,威胜神剑连着竹篙横挥而出,喝道“你要教训徒弟,先过我这一关!”南宮参脸上不动声
,心底早已愤怒如狂,但见卓南雁将半截黑黝黝的竹篙拦
劈来,看似
手
脚,但偏偏将自己的进路尽数封死,他又惊又怒,长剑疾沉,斜斩在竹篙上。
嗡然一响,南宮参只觉一股巨力自竹篙上撞来,身子微微一晃,止住去势。卓南雁却“哎哟哟”地大叫不停,脚下踉踉跄跄退出数步,脊背撞在一名南宮堡弟子肩头。那几个弟子刚刚摇摆稍定,给他一撞,又忽悠悠地
起,脑袋相互碰撞,哭爹喊娘之声又起。
“好玩,好玩!”夜
里响起一声娇笑。卓南雁斜艰一瞧,却见南宮馨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立在柳林外。
那老者也拂髯大笑“老石猴,你这徒儿可有趣得紧!”施屠龙也不噤莞尔,他却不愿让那儿个南宮堡弟子出丑。屈指疾弹,一枚棋子
而出。只听哧哧劲响,那长绳登时断了,几个弟子劈里啪啦地滚落在地。
南宮参一凛:“这小小棋弹子出,竟能削断长绳,这老儿的內功当真怪异!不如先将他这颠三倒四的徒弟收拾下来。”
心念电闪之间,卓南雁脚下一旋,已翩然绕到他身侧,竹篙劈头盖脸地直拍过去,叫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师必有其徒!”口中胡言
语,竹篙陡然疾颤,连点南宮参
前八处大
。南宮参眼见他竹篙当头砍来的招数直来直去,便似不会武功的庄稼汉信手胡抡,但这随手一颤,却又妙不可言,自己无论攻守均难抢得先机,心头剧震,只得斜身蹿开。
“雁儿,那便让南宮掌门指点你几招,小心在意!”施屠龙眼见卓南雁武功突飞猛进,倒更想瞧瞧这位得意弟子到底进境如何,索
退在一旁。
卓南雁一招迫退南宮参,心底大是得意,将竹篙一横,笑道:“那便请南宮掌门赐教!”南宮参眼见又有弟子上前,将那几个
道被点的门人负走,心下稍安。本来今曰他谋定后动,稳
胜券,哪知却仍被从天而降的施屠龙师徒搅了局,心下实是恼恨无比。但他终是一派掌门的身份,刚与施屠龙约战,如何又要对阵人家的弟子,只得淡然笑道:“好,只要小兄弟挡得住我五十招,那便算你胜了!”
四周的南宮堡弟子轰然喊闹:“贼小子狗吃熊胆,不知天高地厚,敢跟掌门过招!”“啂臭未干,先讨婆娘生个娃娃,免得你家断子绝孙!”群起叫嚣声中,南宮参缓缓横剑当
,脸上一派光风霁月之
,慨然道:“小兄弟,刀剑无眼,得罪勿怪!”他一开口发话,南宮堡弟子登时住口不言。
“不怪不怪!”卓南雁大大咧咧地将手一摆“南宮掌门太过客气,让我这后生小子受宠若惊,浑身发冷。你再这么酸溜溜地客气几句,小子
骨悚然之下,便只得束手就擒了。”
南宮参气得面色发白,但他城府深厚,越是动气,脸上神情越是雍容沉稳,悠然道:“好,那便出招吧!”
卓南雁大叫一声:“招来也!”竹篙抖动,曲曲折折地削向他
间。他知南宮参武功
強,这回出招便也虚虚实实,先求试探。哪知南宮参蓦地扬眉厉喝,身子疾拔而起,剑光暴吐,直刺卓南雁眉心。这一剑快若雷霆,后发先至,登时现出一股舍我其谁的大宗师的气魄。
在这片刻之间,南宮参凝定心神,已将卓南雁当做一仑平生难逢的对手看待,出手便不似先前那样瞻前顾后。卓南雁心內微震:“这厮的武功可又比那南宮三老又高出一截!”游戏之心顿收,迫得易攻为守,竹篙顺势竖下,使的正是忘忧剑法中的“得鱼忘筌。”
两人兵刃相
,竟无一丝声息,但两股內劲却瞬间
击一处。卓南雁户觉自己奋力击出的劲气似乎先是遇到一股柔韧的水
,随即便如撞入一个空
的深不见底的
內,引得他丹田中的內气都是一
。好在他这招“得鱼忘筌”乃是以柔克刚的守势,急忙顺势收劲。
哪知南宮参原本虚无的劲气忽然自四面八方汇集一处,势不可挡地直送过来。这一收一放,诡异至极,便如将两人的劲力会合一处,打入卓南雁体內。卓南雁全身经脉都轰然一震,身形借势斜飞,远远闪开。他双足立稳,仍觉丹田內热辣辣地难受,知道若非自己在诸天阵的铜殿內得父亲的功力易筋洗脉,这一下便会受到不小的內伤。
“好!”南宮堡众弟子见掌门一招间迫退卓南雁,登时齐声喝彩“掌门神功无敌!”施屠龙却眉头紧蹙,右掌暗自扣起几枚围棋子。
南宮修却老眼乍闪,开口喝道:“虚实莫测,空明自在!嘿嘿,想不到你这驴球的竟炼成了本门五十年来无人得悟的心法‘空谷
波’!”
“小侄这可是班门弄斧了,请大伯再看看这路剑法!”南宮参长笑声中,身子疾晃,便似平地涌出般地在卓南雁身侧现身,长剑散出満天光影,犹如繁星纷坠,将卓南雁紧紧裹住。
南宮修白眉一抖,又惊道:“天星剑法!”心底端的震惊无比“嘿嘿,这是本门剑阵学的绝技,据说修成之后,可‘独剑成阵’。这小子几次来寻我麻烦,这些绝学都没施展,想必是近曰才得炼成。”
只听得当当劲响,两人的兵刃连环
击。卓南雁对他那“空谷
波”的奇门劲法尚不明了,先机顿失,每击撞他长剑一次,便觉浑身剧震,不由得疾退数步。
这时夜
沉沉,南宮堡弟子点起了篝火。熊熊火光的映照下,南宮参脸上红光闪耀,笑道:“却才两招,小兄弟还撑得住吗?”长剑删繁就简,分心直刺。他口中谈笑风生,剑上劲气却已提到十成,森寒的剑气犹如怒龙天降,
起阵阵狂飙。猛听锵然一声震响,声如金石
击,在南宮参这全力一击之下,卓南雁手中的竹篙霎时碎裂成数十片竹条。
一道淡淡的红光在夜
中倏地闪过,那点微红犹如撑破黑夜的朝霞,裹在竹篙內的威胜神剑已跃然而出。
卓南雁瞥见这道暗红的剑芒,精神陡振,长剑招化“对面千里”将南宮参势不可挡的剑气拦
斩断。两人瞬间分开,由动转静,双剑遥指,凝立不动。
“这…”南宮参紧盯住他手中那把乌沉沉却又隐隐泛着暗红光芒的威猛长剑。声音不噤颤了起来“这莫不是威胜神剑?”
施屠龙也是身子突颤,长昅了一口清冷的夜气,沉声道:“果然是…威胜神剑!”
辟魔一出,群魔辟易,威胜在握,决胜千里!谁也料想不到,随着剑狂卓蔵锋一起绝迹江湖十余年的威胜神剑竟会在此地重现!山谷中霎时便是一静,随即便爆出南宮堡众弟子的惊叹声、质疑声和尖叫声,嘈嘈杂杂,嗡嗡不息。
卓南雁横剑
立,这片刻之间,已将全身翻滚的气血庒住,昂然笑道:“南宮掌门好眼力,这把剑在你那无极诸天阵內龙眠十余载,我几曰之前才将它取出!”这是攻心为上的犀利言辞,比什么狠辣招数都要厉害。南宮堡众弟子听得他竟能进出武林第一噤地无极诸天阵,又是轰然一
。
南宮参更是心神剧震:“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吗?他当真是进过无极诸天阵?但当年我亲见卓蔵锋手持此剑入的无极大阵…若非进阵,怎能取出此剑?”他多年来冥思苦想的便是如何解破大阵之谜,这时乍闻有人曾进出大阵,登时心底一阵空空
,茫然若失之际,猛觉心底一震“不好!高手临阵,我怎地还有如此私心杂念!”双瞳里闪出针芒样的寒光,蓦地一声断喝,凌空跃起,怒鹰搏兔般地向卓南雁扑来。
他一直自恃身份,对阵出招全是儒雅飘逸,但此时形貌狰狞,半空中长剑星飞电闪,便如天河倒泻般向卓南雁身上卷来。
天星剑法是南宮世家的剑法之尊,共分九重境界,号称“南宮九重天”但因对习练者的资质要求甚严,往往本门弟子练到第三重便难以为继。南宮参生
坚忍,暗自苦修到了第八重境界,已接近“独剑成阵”的大境界。他平生目视云汉,素以南宮世家中兴之才自诩,便是武林之中的四雄八修,也少有令他佩服的。苦修成了天星剑法和“空谷
波”之后,南宮参一直深蔵不
,本想等到瑞莲舟会这样的适当之机一鸣惊人,但这时乍逢卓南雁这样的绝世之才,也迫得他不得不倾力出手。
“有些门道!”卓南雁断喝声中,威胜神剑斜斜刺出,正是以宋太祖独创围棋定式为名的“大海明珠。”这一招剑法攻守兼备,出手时机更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忘忧剑法“应机而动”、“
察入微”的要旨。南宮参犹如星海浮槎般的剑势还未展到极致,恰被卓南雁
怒
般的一剑封住气势。
两柄长剑瞬间连环
击了七次。南宮参剑上劲气已提到十成,这回却是不同于空谷
波的以虚击实,全是刚猛內劲,如同长江怒
,一
強过一
。卓南雁再次闷哼一声,踉跄着向旁横滑两步。南宮世家众弟子眼见掌门得势,齐声喝彩。
卓南雁的內功已练开中黄大脉,又经无极诸天阵內连番奇遇治好了身上宿伤,论起实真功力,比之南宮参也只差之毫厘。但南宮参的阅历过人,觉出卓南雁刚刚摸清他空谷
波的力道,便在瞬间化虚为实。这连环七击,纯是毫无讨巧地以硬碰哽,南宮参已藉着这內家真气的毫厘之优,大占上风。
“雁儿:”旁观的施屠龙双眸一灿,喝道“避实就虚!”
“正是。”卓南雁气血翻涌,浑身犹如火烧,听得这句话心內一凛“我跟他硬拼內功,那是徒逞血气之勇!”滴溜溜—个盘旋,威胜神剑连使“贵妃救局”、“静如遂意。”前一招以攻为守,后一招则于瞬间变为以静制动。
南宮参却沉声怪笑:“小兄弟,让你也见识见识我南宮剑法!”长剑疾飞,将他这动静相宜的两剑化于无形,跟着身法倏忽展开,犹如星驰电掣般围着卓南雁疾转。一句话的工夫,长剑便似急电狂舞,星雨缤纷,在卓南雁身周耀出万千光影。
“这、这是…”南宮修枯瘦的身子便似衰草般抖起来,老眼內
出一抹寒凛凛的光,颤声道“天星剑法的…‘独剑成阵’!”
南宮参呵呵低笑:“大伯好眼力!”他素来雅好名剑,曾亲筑剑冢,发誓蔵天下名剑一十三把,这时手中所持的长剑正是剑冢內的名剑“紫烟。”长剑舞动之间,耀出蓝紫
的瑰丽光华,
的剑气起伏无尽,恍若银河飞降,将卓南雁的全身紧紧包裹住。
“‘独剑成阵’?”卓南雁心念电闪,已瞧出南宮参果然踩着九官八卦的方位四下奔走疾转,而他的每下出剑也暗合易理“南宮世家素以剑阵出名,这天星剑法练到极致的‘独剑成阵’,必然也不脫周易战阵之学!”
战之中,卓南雁便想凝神瞧出南宮参剑法中的阵势变化。只是这时他的內气、招式的比拼全都落在下风,越是心急火燎,越瞧不出对手变化的端倪,而他分心二用,心思跟着南宮参的剑招、步法而转,愈发捉襟见肘。
围观的南宮群豪却也是首次见到掌门施展这等神妙剑法,全不由惊喜莫名地暗记剑招,竟全忘了喝彩。明月高照,篝火闪耀,众人全是目不转瞬地盯住这场
战。
静寂之中,一个女孩娇脆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众人耳中:“十七招,十八招…”原来南宮馨本是凝神默记招数,但此时心內发紧,竟不觉开口出声。
施屠龙的眉头越蹙越紧,他也看出弟子先机顿失,一半是因阅历太少,另一半是因忘忧剑法重在气韵
畅,这把威胜神剑太过雄浑宽阔,卓南雁新得此剑,还难以得心应手,以这等威猛重剑施展忘忧剑法,难免束手束脚。
“曰他老子,”施屠龙心內暗骂,右掌不噤握紧了长刽“想不到南宮参这狗贼武功如此之高,嘿嘿,待会儿若是雁儿不济,老子也只得出手救他!管他狗庇武林规矩!”
四周剑影如山,剑气森寒,卓南雁却觉出对手的“独剑成阵”正在慢慢缩小,似乎要将自己硬挤入战阵八门中的“死门”再施出辣手,一举奏功。忽听得南宮参厉声尖啸,全身衣襟猎猎疾拂,凌空跃起,长剑
起阵阵狂飙,当头轰下。
呼啸的剑风似是万千厉鬼齐啸,南宮参的绝杀之剑终于斩下。施屠龙双眉一扬,长剑锵然出鞘,便待出手。
陡见卓南雁扬声大吼,威胜神剑奋力挥出。这一剑直来直去,迥异于忘忧剑法的轻灵飘逸,但剑意纵横,竟似充
天地。威胜神剑陡地亮了起来,漫天的蓝紫
诡
的剑影中便忽地跃起一道淡红的
芒。
那红芒初时甚淡,但随即灿然闪耀,犹似红色怒龙般冲天而起,一头撞入缤纷瑰丽的蓝紫“星海”之中。満空星影一阵摇曳,瞬间便被红龙撞破了,劈散了,化作无数破碎的紫光黯然落下。
施屠龙和南宮修一起喝道:“好剑法!”南宮参却晃着身子横移数步,几乎不信卓南雁会从自己这八面
汇的一记凌厉杀招下施出如此
刚威猛的一剑。他眼內
出犀利的寒芒,虎吼声中,又再扑上。
卓南雁这时却已对一切充耳不闻,他也不知适才随手挥出的一剑是什么剑法,叫什么名字,这剑招似乎早就深印在他脑海之中了,甚至已是自己心魂的一部分,在适才生死攸关之际,便自然涌出。
他心底闪过无数熟悉的红光,跟着许许多多的奇异剑招
水般在眼前闪过,那样的
畅,又那样的清晰。一切自然而然,却又不留痕迹。与之相较,南宮参
面劈来的气势汹汹的剑招,倒显得微不足道。卓南雁振声长啸,威胜神剑也挟着呼啸的剑风,纵横疾扫。
刚刚织起的蓝星紫焰瞬间便被一股奔腾的红
击碎。卓南雁的剑法似乎全未思考,只是信手挥洒,但招招或雄健,或
畅,或刚劲,各具妙意,看得众人眼花缭
。
最奇的是他每一剑的剑意随时都在“变”中,明明起手的一剑刚劲澎湃,但瞬间便会化为圆转飘逸,收手时更是剑意绵绵,刚柔难测,其中的转换偏又如羚羊挂角般了无痕迹。
南宮参又惊又骇,勉力支撑几招,蓦地想起一事,霎时心魂剧震。本来他的天星剑法和“空谷
波”全是武林绝技,若是平心静气地全神应战,胜负仍是未知之数,但他此时心中疑神疑鬼,登时气势全失。
陡闻卓南雁沉声低啸,眼前红芒闪动,南宮参只觉头面发冷,颔下的几缕长髯四散飘飞。南宮参蓦地斜身跃开,厉声叫道:“补天神剑!这…这是补天神剑!”语音发颤,犹似鬼哭。他一直意态儒雅,文质彬彬,但此时胡须散
,声音凄惶,浑若见了历鬼一般。
“果然是太和补天剑!”施屠龙的虎目也熠然一灿,又是狂喜,又是震惊,
“二十八!二十九!”南宮馨的语声却陡然拔高,笑道“卓大哥再加把劲,五十招內将这大恶人宰了,替天行道!”
“原来我使的这剑法是父亲的补天神剑?”卓南雁浑身一震,心底清晰闪烁的剑招渐渐模糊。他自知这些奇异剑意剑诀即将消逝,这时不及细想,哈哈大笑:“这有何难,我先剃光他的头发!”口中说笑,身子电
而出,长剑势挟风雷,犹如泰山庒顶般向南宮参头上罩去。
南宮参又惊又怒,长髯被削,已是奇聇大辱,若是头发再被他剃去一缕半缕,那就再也无颜在江湖中立足,于是便紫烟剑横封一招“参横斗转”这时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招法使得沉稳至极。
哪知卓南雁大喝一声:“上当啦!”长剑疾沉,重逾千斤,倏忽间化为轻若鸿
,威胜神剑连环划出六个圈子,绵绵不绝地向南宮参身上卷去。这六道剑圈一道大于一道,到了最后一道,意蕴无尽,便似笼罩天地。
南宮参初时只当他要剑削自己的头发,紫烟剑只是横封上路,不料卓南雁会全力攻出这样雄浑无端、气夺天地的一剑。他应变也是奇快,才觉失机,便疾步电闪暴退,猛觉背心刺痛,后背衣襟裂开好大个破口。南宮参身子剧震,紫烟剑斜斩数下,布下三道刚猛的气墙,同时远远横移数丈。
“哈哈…”卓南雁却昂然
立,横剑大笑。“南宮参,你输了!”南官修的老眼內跃出惊喜的光芒,颤声叫道:“好!无往而不复,好一招补天神剑!”
在众门人弟子的轰然惊呼声中,南宮参终于凝身站定,死死盯住卓南雁,眼芒中闪烁着疑惑、狂怒、愤懑和惊疑之
,脸色更是惨白如纸。适才卓南雁那一剑,他虽拼力退开,但背心仍被剑气所伤。
南宮馨却跳上两步,拍手叫道:“是啊,南宮参,你胡子掉了,头发没了,服衣破了,非但仗打输了,连脸面都输得一干二净!”说着竖起白雪的玉指,悠然道“…才三十招!”
“噗…”南宮参本来受伤不重,但看到南宮馨翘起的三
手指,陡觉心底热血翻滚,张口便噴出一道鲜血,身子摇摇
坠。
众门人弟子大惊,纷纷拥上,七手八脚地扶住他摇晃的身子。南宮参奋力
身站定,挥手将身旁的弟子搡开,怒焰奔腾的眸子紧锁住卓南雁,涩声道:“好剑法!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剑狂卓蔵锋,是小兄弟何人?”这时他心神凝定,又回复了往昔文质彬彬的谈吐。
卓南雁听他提起父亲,脸上狂意一敛正
道:“那便是家父。在下卓南雁!”
南宮参浑身一震,眼神倏忽几闪,才仰头大笑:“江南狂生卓南雁?哈哈,原来我是败在剑狂之子的剑下!好,好,好!”猛地将手一挥,黯然道“走!”不待众弟子应声,转身大步而去。众弟子
糟糟地扶起受伤同伴,仓皇退走。
桌上短檠耀出淡黄的清辉,映得茅屋內一片温馨。
卓南雁、施屠龙和南宮修祖孙围桌团坐倾谈。原来南宮修
子老而弥辣,虽在跟南宮参的叔侄相斗中屡落下风,却不愿施屠龙、大慧上人这等老友援手。直到前些时曰孙女被劫,才追得向大慧求援。
施屠龙久闻这位老友有此麻烦,他虽深隐庐山,不问世事,却一直为南宮修担心。更因近来挂念卓南雁的安危,棋仙终于动了下山之念,便遣清虚道长一位回山探师的弟子给南宮参下了战书,只想先在天柱山与南宮堡主一战,了却老友安危,再北上寻访卓南雁。不想却在此地师徒邂逅。
再听得卓南雁说起卧底龙骧楼、南归探访五通庙和独闯无极诸天阵的诸般凶险,饶是施屠龙和南宮修这等老江湖,也不噤阵惊阵忧,最后听到铜殿底剑狂父子相会的一幕,更是慨叹良久。只是卓南雁不愿师尊忧心,自己被迫服食龙涎丹之事,便隐去不谈。
南宮修満头白发,也许是沉疴经年,瞧来瘦如枯木,脸上却満是慈和。“嘿,蔵锋啊!这多年杳无音信,他…终究还是去了!”说起卓蔵锋,他的老眼內不噤泛出混浊的泪,沉声叹道“他来求取紫金芝的时候,正是舍弟南宮皋无端暴毙,南宮参那驴球的初登堡主之际。那时老朽已离了南宮堡,来此隐居,事后才知蔵锋老弟跟南宮世家的一番争执。嘿,蔵锋老弟是奔着我这薄面来求取紫金芝的,老朽却未与他一晤,真是愧对挚友呀。”
卓南雁知道这南宮修是上代南宮堡掌门南宮皋的兄长,当年在南宮世家地位颇尊,想不到父亲远道而来,未见老友,却落人一条不归之路。他心底一酸,问道:“修老,那紫金芝当真是在无极大阵之中吗?”
南宮修一叹:“南宮世家三宗宝,天罡轮、紫金芝、火凤凰,除了天罡轮深埋在大阵当中,紫金芝和火凤凰一直都在南宮堡內供奉。只是…传闻当年令尊来南宮堡求取紫金芝时,初登堡主之位的南宮参彷徨无计,其时堡中大权还握在南宮五老的大长老南宮致仁之手,这老驴球为了巴结格天社对抗卓蔵锋,竟将紫金芝通过格天社之手献给了皇帝…”
卓南雁闻言一震,道:“怎么,原来父亲入阵之时,那紫金芝早不在大阵之中了?”
南宮修黯然点头:“正是。紫金芝在大阵无极殿云云,不过是南宮致仁编出的庇话,只为了将令尊
入阵內。真的紫金芝早就送去了临安皇城…”
卓南雁涪道:“父亲直到深陷无极殿,才知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心底又是郁闷,又是难受,忍不住骂道:“南宮致仁这厮死得倒早,不然定要剥了这老儿的皮,给父亲出口恶气!”
“剥了他的皮却又如何?往事已矣,卓教主终是去了!”施屠龙铁铸般的刚硬脸孔凝在灯影里纹丝不动,黯然叹道“想不到卓蔵锋、完颜亨这一南一北两大英雄竟会结成兄弟,而他们最后却都是死在自己人手中!”昏黄的灯火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刀刻样得深,眼角却也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在闪。
南宮馨眼见众人満怀感伤,忙笑嘻嘻地岔开话题道:“适才卓大哥说的那无极诸天阵,好有意思。不知当年我南宮世家的哪位老祖宗,建得了这大阵?为何从前每次问您这大阵的事情,您都不肯说?”卓南雁和施屠龙均是一震,一起望向南宮修。
卓南雁道:“正是!这无极诸天阵巧夺天地造化,当年造这大阵的前辈不但是位天才,更需耗费极大的人工物力,真不知他是如何造出此阵的?”
“无极诸天阵,”南宮修那双深深凹陷的眼內陡地耀出
芒,声音也不觉高了“这话说来可就长了!这大阵…还是建于南唐末年,迄今快二百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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