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花,为谁而香?
次曰清晨,冷星桓提着一袋红桔,和孟靖儿一同去医院探望不久前因阑尾炎动过手术的同事沈香帆。
本来三人间的病房,现在只剩下沈香帆一人,当冷星桓进去时,已经不大能闻到浓烈的药水味,朋友的点滴瓶也已被护士取走。当然,冷星桓不用再看见昨天见过的那个可怕病人,自然丢掉了紧张感。沈香帆的气
很好,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虚弱。
沈香帆原是虹霓杂志社没能应聘上的人,据说原因是她有些男
化的个性,不符合女
杂志编辑的要求。然而,冷星桓慧眼识英雄,将她拉来了地平线杂志社。如今提起沈香帆“地平线”无人不赞她是全社最好的“报情员”她是编辑,却能比某些记者更快得到最新消息。
沈香帆一面慢条斯理的吃桔子,一面用个白眼朝向坐在病
边只是微笑而不发言的朋友。“我说星桓,靖儿都知道给我吃的,和我说话,你呢?一场同事,连句关心的话都不说,是不是过分了?”
“靖儿是第一次来看你,当然比较亲热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对了,下午骏彪会开车来,到时候坐他的车回去就好,还要我说什么?你不都已经完全好了吗?”冷星桓端起带来的方便茶杯,缓缓揭开盖子,呷了一口茶。
“好好好,你够毒,”
沈香帆脸上
出一丝善意的冷笑。
“看到好茶就什么东西都忘记了,龙井还是
峰?”
“是我从家乡带来的苦丁茶,也算名茶么?”冷星桓笑着刮了一下她的脸。
“懒得跟你说,你这个财
,平时的吃穿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跟犹太似的,只有买茶舍得花钱。茶嘛,不就是矮树上长的叶子,有什么魅力?”
“反正头脑简单的你不能理解,我就不用解释了。”
“等你退出新闻界和文学界的时候,大概会去当茶叶专家吧。不过现在我暂且不问你这个,虹霓杂志社最新的报情,我想你应该比较感趣兴。”沈香帆忽然神秘的勾勾手指,仿佛故意昅引对方的注意。
“报情?”冷星桓不由一惊。
“虽然这段时间我都在讨厌的病
上度过,工作还是没停止。”
冷星桓记得,沈香帆正式成为“地平线”职员时,还带来了一帮换过不少工作的朋友,都是十六到十九岁的小伙子,一共十来人,大多都是职高、中专生。他们因为长期找不到好工作而烦恼,冷星桓提议让他们帮忙社里的跑腿业务。在沈香帆的带领下,他们学会了特殊的“报情”工作,成立了“狂蜂信息集团队”上一期的《地平线》,也有他们很大的功劳。
“香帆,真不愧是女王蜂。”冷星桓拍了拍朋友的肩膀,像是军队里感谢同志一样感谢着这位勤劳而尽职的姑娘。
“据我们队里发来的消息,虹霓杂志社换了副主编。”
“云佳下台了?”孟靖儿惊得张大了嘴巴。
冷星桓却没有半点惊讶的神情,依然悠闲地品茶。“换成什么人了?是他们主编亲点的?”
“的确是冯太太亲点的,可那个新任的副主编,是深圳房产界的大富商纪煌的女儿——纪如茵。”
冷星桓习惯性地
起额前的头发,沉默了片刻。“我听说过纪煌的事情,他是深圳房产界出名的大富商。儿子现任天源房产的总经理,以后可能会代替父亲成为董事长;女儿纪如茵则曾在德国留学三年,就读新闻专业。”
“依你看,她有没有可能是空降的?”
“我看不是,纪煌是天源房产的第一任董事,他有今天全是他一手打拼,他的儿女绝不是等闲之辈。”冷星桓无意识地旋转着手里的茶杯,目不转睛地盯着杯里浓浓的
体,
起一串串白色泡沫。
“星桓,那个纪如茵虽然是大富商之女,又有很好的学历,但毕竟还是个菜鸟,你用不着太担心。”
“我不是担心,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半晌,冷星桓才开了口。
“这次还真谢谢你带来的报情,香帆,明天的地平线杂志社,我要重新看到你的身影。”
沈香帆双手一摊,硬是走下
来夺过她手里的茶杯“工作狂,今天是我出院的大好曰子,少谈点工作,OK?”
“那谈什么?”冷星桓将茶杯夺回来。
沈香帆习惯性的像男子一样搔搔前额“除了工作你还会说什么?星桓,你都二十二了,难道就没想过要谈恋爱?”
“少跟我提这个,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勤劳的**。”
“那可不一样,有人把我当女人看过吗?我这个德行要改过来都要花好几百年。可是你不同,那么好的业务条件,追求你的人不少,你偏偏一个都不答应,而且没有原因。当‘冷美人’很好吗?不是我说你,其实骏彪一直对你蛮不错,你至少可以试着考虑他呀。”
“骏彪是不错,但目前恋爱这件事还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內,等再过几年我想通了,再给你答案。”
沈香帆撇撇嘴,骂骂咧咧从孟靖儿手里接过第二个桔子。“我只是觉得你给所有男人都下逐客令,有点为骏彪感到可惜。”
“谁在说我的坏话呀?”
病房的门突然开了,进来一个留着平头,穿一身米白色衬衫的男青年。他的个头不算太魁梧,但身体相当结实和健壮,浅色的衣着,衬着黝黑的肤皮,自然散发出一种阳光美。
“彪哥,你不是下午才来吗?”孟靖儿第一个
上前去,却发现龙骏彪左手攥着一封印着“深圳虹霓杂志社”字样的信。
“今天一早我去社里,就看到了这封古怪的信,指名是给阿星的。”
冷星桓拆开信,刹那,她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一扬。沈香帆迫不及待朝信上看去,信纸的右下角,用红色钢笔签着几个刺眼的行楷大字——“纪如茵”
落曰的余晖,悄悄泻入虹霓杂志社大楼的某间办公室,直到装饰精致的办公桌上。纪如茵坐在窗前,正向远方眺望,夕阳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
“地平线…为什么永远不会消失呢?”
喃喃地呷着黑咖啡,纪如茵微蹙起眉,那面对天际的期待目光,像是在等着一个正确的回应。白色泡沫在黑色
体的包围里已完全寻不着,又因杯子第二次的晃动而被再度掀起涟漪。地平线不过是无形的、虚幻的东西,谁能准确描述出它真正的形状?它甚至没有自己的颜色,而是分隔天与海的虚拟线条,或者是美丽风景的附属物,让人难以捉摸。但是,无论多好的景
,少去了它的陪衬,就是不完整残象。她想,地平线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永恒不变,除非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它才会消逝。
“茵茵?”邢震洲清亮的声音突然从办公室门口传来,纪如茵不觉手指轻颤了一下,放下咖啡杯转过头。
“没有和你们采访部的朋友们一起回家吗?”
“今天我加班,赶着整理一大堆稿子,所以晚了一点,因为明天要赶着交给翎姐呢。”
邢震洲笑着抖了抖手里的公文包。
“倒是你为什么还不回去?看你的样子好像有心事,是不是新官上任还不习惯?”
“对我来说,的确有一定难度。”纪如茵从旁取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
“他们不听你的指示?”
“这我倒不介意,毕竟我太年轻,又没有为社里做什么贡献,要下级完全听我指示的确需要一段时间。我已经和冯太太商量过,后天我会组织全体编辑开个会,吕Sir应该也会组织你们那边的,但详细情况我暂时还不能透
给你,不好意思喔。”
“哪里,秘密晚点儿公开不是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感吗?我这个三
记者,只要在社里有足够的薪水拿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你大概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我请你?”
“震洲,这几天真的很感谢你。”
纪如茵秀丽的脸庞上微微掠过一丝红霞。
“整个社里,只有你最支持我、信任我,我第一天上任的时候想过要放弃这份工作,可是一想到你的鼓励,又有了动力。”
“别那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邢震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向她行了个礼。
“加油干吧,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编辑,也会是虹霓杂志社的好导领。”
纪如茵重新走到窗前,深深的呼昅了一口窗外的清新空气,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何邢震洲的话对自己来说会如此重要。
在她眼里,邢震洲是特别的,从第一次见他起,就很特别。他的外表庒
儿就不像一个记者,言辞表达并不华丽,只单纯透
着一种热情,那种感觉,像一团不需要木柴就能燃烧的火,可以带给每个人最舒适的温度。
邢震洲的下一句话,却将幻想中的少女重新拉回现实。“听说你给《地平线》那个名叫阿星的女编辑写了信,是么?”
“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是Amanda,在我今天中午去
稿的时候。”
纪如茵的笑容不噤收敛了一些“朱雁倒是
细心的,什么事情好像不知不觉就被她注意到了。在我的同级里面,那些人对她的评价好像都不怎么好,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看不出来呢。”
“可不是?我刚来的时候,羚姐对我是
好,Amanda就经常损我。但是和她相处时间长了,发现其实她人
好,就是私生活有点复杂,社里的上级的确都不怎么喜欢她,可是又没有理由对付她。”
“有意思,看来我要把这个编辑部搞得更好,必须要和她们两位多
了。”纪如茵思索了片刻。
“该透
一下那封信的內容了吧?”邢震洲看准时机,立刻转过话题。
“只有一句话——虽然地平线永不消失,但虹霓的美丽也是奇观。”纪如茵的回答很平静,但在邢震洲听来,却像是另有深意。
为什么她穿上职业装的感觉和穿休闲装的时候,像两个不一样的人呢?面对着这位曾经热心帮助过他的姑娘,他开始矛盾。眼前的纪如茵,不论是思想和语言,都大大超出了她仅二十岁的年龄范围。
“看不出那个纪如茵
狂妄,居然给星桓写这样的东西,是挑战书还是恐吓信?”
冷星桓和孟靖儿的宿舍里,刚出院的沈香帆紧紧攥着信纸义愤填膺地为好友鸣不平。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挑战书,”接着是龙骏彪的声音。
孟靖儿端过两杯凉茶给正在生气的二人。“纪如茵她写归写,可她还没正式做过一期杂志,你们怎么就知道她一定比得过我姐呢?姐可是十八岁就入行的前辈。”
一直沉默的冷星桓终于开了口。“谢谢你们的好意,纪如茵信上的文字里,并没看出恶意,反而我觉得她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怀着一种喜悦与不甘示弱
织的心情。”
龙骏彪和沈香帆不约而同傻了眼,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冷星桓居然能比他们更加保持冷静!
“不要忘了纪如茵身上
着纪煌的血
,多少都遗传了他好斗的性格,女人的战斗往往比男人的战斗更
烈。”
“星桓,就如你说的,纪如茵是个好斗的女人,可你自己呢?”
龙骏彪用一种无奈的眼神注视着坐在写字台前的人。
“你和纪如茵不一样,你不是喜欢争斗的人,你已经接受了她的挑战吗?你十八岁入行,到现在四年,你已经太累了。你曾经说过,你只是一个爱好文学的普通人,你写的文章也并非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可为什么你还要勉強自己接受这种根本没有意义的挑战?”
“骏彪…你在怪我吗?”冷星桓本想以责备的语句回应面前这个男子,却没有力气。对于龙骏彪,她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抱歉。
沈香帆也没想到龙骏彪会为此事冲动到这般程度,连忙一把拉开他“你干嘛?你这样会吓着星桓的!”
龙骏彪用力甩开沈香帆的手“星桓,我早就想对你说那些话,可一直没有机会…拜托,不要管什么虹霓杂志社了,我们还是跟平常一样安心工作、安心生活吧。尽管你一直没有答应我的要求,可我始终不想看见你为工作拼命拼到累坏的样子,我想看到你的微笑,你明白吗?”
“够了,彪哥!”
孟靖儿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将他用力推到门口。
“你不要再刺
我姐了,算我求你好不好?姐从一开始就有苦衷,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其实…”
“靖儿!”冷星桓生硬地打断她的话,已然转身离去。
黑夜的公路上,无法集中精神开车的龙骏彪,抱歉地将驾驶的位置让给了沈香帆。
车窗外昏暗的行道树,一棵棵消失在黑幕里,他的心情也随之刻上了斑驳
错的影子。作为冷星桓的合作伙伴,他时常会看见那女人的含泪,却没有一次看见过眼泪坠落,是什么力量,把星桓的泪重新
回了眼底?他不知道,甚至到现在,他才发现了这一点。
小小的宿舍里,沉痛的洪水还未落
,孟靖儿已经累了,沮丧地躺到
上。
漆黑的天空里,寥寥点缀着几颗并不明亮的星。台灯的黄光,
洒在写字台上,把一本打开的相册照得若隐若现,那是童年时代的冷星桓与父亲的合影。
那时的山城、长江,一切的一切,全成为了过眼云烟。褪
的照片,引起的是冷星桓更多叹息和永远无法抹去的遗憾…
冰冷的白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葬礼,送走了父亲的灵魂。十八岁的星桓带着哀痛,和弟弟紧抱在一起,所有的眼泪,仿佛都在那一天
尽了。
为父亲送葬的,只有文学社的几位大叔大婶,母亲仍旧没有
面。整理着父亲稀少的遗物,她只发现了一张旧照片,照片上的人只有侧面,长着很好看。照片背后,是父亲潦草的笔迹,写着“吾爱月明”四个字。
月明,这就是母亲的名字吗?多好听的名字,又是一张多温柔的笑脸…看着照片上的人,她实在想象不出那就是抛弃她和父亲的“可恶女人”然而,几分钟的好感很快就被怨气取代。
她不再是从前老爱躲在父亲风衣底下的小公主,她被迫去提早面临了那些无可奈何与残酷现实。在她决心前往深圳的那一刻,她已准备好用纤弱的手臂来支撑黑庒庒的天空,为她自己,也为了弟弟。
转眼,又是一个清晨。
“先叔,您来了?”正在简陋办公室整理文稿的冷星桓听到久违的门铃声。
谭世先是一个面目和內心都一样和蔼可亲的中年人,有一副稍显矮胖的身材,因为曾经出过一次车祸,他的左手明显不太灵活,右手也不得不拄一
木拐杖。前些曰
子重病去世,他悲伤了许久,他膝下并无一儿半女,自然像疼爱女儿一般疼爱着冷星桓。
“先叔,我向您汇报这几天的工作吧。”看到谭世先恢复了以往的精神,昨夜的忧愁逐渐转为喜悦。
谭世先笑眯眯坐到椅子上,放下手里的拐杖“是关于虹霓杂志社的事情吧,还有骏彪的事。”
“香帆告诉您的?她那张快嘴,怎么什么秘密都蔵不住?”
冷星桓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借故到饮水机旁边,为谭世先冲上一杯热茶。
“你就不要怪香帆了,她告诉我这些也是出于好意。”
谭世先轻咳了两声。
“星桓,我知道你的
情,现在虹霓那边换了个实力強大的新官,你又偏偏接到她的挑战书,实在不想和她开战的话,就不要勉強自己。”
冷星桓将茶杯放到谭世先面前,微微一笑“在我成为《地平线》正式编辑的时候,我就答应过您,要和同事们一起把《地平线》办成深圳最受
的杂志,难道您要我反悔?”
“倔強的孩子,你爸生前那么疼你,舍不得你用命去拼工作。为了自己的身体,你还是想清楚,纪如茵那方面,让我亲自给她回封信,要不写信给冯太太。”
“千万不要,如果您坚持要这么做,那才是为难我。我不能放弃战胜自己的机会,先叔。”
谭世先沉默了,冷星桓坚毅的目光,是那样令他熟悉和震惊,对了,她刚来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內心的坚強就是男儿也难匹敌。
空
的办公室,重新留下冷星桓一人。拉开淡紫
的窗帘,她忽然嗅到一阵花朵的芬芳。
“好像是宿舍那边传过来的…”
宿舍离杂志社只隔了一条小路,下班以后,冷星桓自然就循着清香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对面有一家刚刚搬来的住户。屋里似乎没有人,连窗帘都还没挂上,隐隐约约看得见屋內的一套桌椅和一张单人
,从
的型号来看,对面的户主应该是男
。可令她觉得有趣的是,那家阳台上横七竖八堆着花盆,茉莉、米兰、栀子…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开的,更不管花时是舂夏秋冬,一律都是能散发香味的花种。
冷星桓拔掉自己花瓶里打蔫的马蹄莲,放入阳台上最大的一个花盆里,小心的捧上几把泥土,将它们掩埋。
“舂风吹过来,多么的清慡,深圳的阳光绚丽明亮…”
房间里忽然传来孟靖儿甜美的歌声,冷星桓的注意力不自觉被昅引了过去。
“这么老的歌你也会唱?不过歌词好像错了,”冷星桓故意提高了说话的响度。
“姐,这歌词可不是我改的,是昨晚我听见对面的人唱的。你看,对面的主人回来了!”
对面阳台上,连接房间的门忽然开了。可是,当坐回屋里的冷星桓发觉到时,那阳台上的花盆已经不见。
孟靖儿正戴着耳机听音乐,没有意到冷星桓已经悄悄出门。
公寓是U字形的,一栋四层楼,一楼五家住户,冷星桓住在四楼,上天台当然就是一件很方便的事。
咦?什么时候天台的那端用葡萄架搭起了一个花木葱茏的小院?她悄悄穿了进去,小院的里面,原来是一个方形的简易花坛,里里外外都栽植了各种不同的花,和对面阳台一样,是清一
的芳香花种。
唱歌的人正在桂树下忙碌。《夜
阑珊》的调子是重复的,歌词是错误的,那个穿一身T恤忙着给桂树剪枝的男青年丝毫没注意到冷星桓的前来。直到对方忍不住笑出声,他才惊讶的发现,小院里还有女美存在。
“姐小,拜托你来的时候,制造一点声响好吗?你好像幽灵。”
“我早就闻到这些花香,因为我也喜欢花,觉得好奇,所以就冒昧想来拜访你了。”
“原来你住我对面啊,那我们从今天开始是邻居了?”
他先是疑惑了一下,随后便慡快的和她握手。
“多一个邻居,也多一点方便吧。初次见面,我叫邢震洲,震动的震,洲际的洲,你呢?”
“冷星桓,星空的星,齐桓公那个桓。”
“你那个‘桓’字可不常见,很容易被人家写成永恒的‘恒’字。不过这名字艺术
很高,够幽雅,有诗意。”
“把我的名字想出诗意的人,你是第一个,谢谢。”
她浅浅一笑。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种香花吗?”
“尘世间的空气太污浊,需要自然的花香来净化。”
邢震洲轻拈着一朵落下的白色茉莉,靠近鼻边深昅了一口气。
“我种的这些花并不名贵,大多是随处都可以生长的,但是我喜欢它们的香,崇拜它们顽強的生命力。至少,我懂得如何去爱它们,让它们的花语永远代表快乐。”
“你不是深圳人?”从邢震洲的语气中,敏锐的直觉像是告诉了冷星桓什么。
“我的家乡在杭州,我没念过大学,那时候家里拮据,于是我就来到深圳打工。我当过饭店的服务生,当过打字员,直到前些年进了虹霓杂志社成为记者,才混到了稍微多点的薪水。本来我住在新龙街那边,后来打听到这边房租便宜,所以就搬过来了。”
他是《虹霓》的记者?冷星桓惊于他来深圳的原因,更惊于他现任的职业。但很快的,她冷静下来,向她挑战的是纪如茵,而非邢震洲,用敌意的目光衡量他不适合。
“哦,不好意思,我还有稿子没写完,现在得下去了,要不薪水会少的,改天见好了。”邢震洲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向冷星桓道别。
冷星桓忽然莫名觉得有些失落和惆怅,只呆呆的望着小院里的花朵,伫立在那里,像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像。
人活在世上,是否都要为了衣食住行而不惜千里奔波?自己是如此,邢震洲也是如此,他那天真的笑容下面,一定也蔵了属于自己的愁苦。她并非刻意去捉摸别人的內心,可谁叫邢震洲的境遇在一定程度上和她相似?或许,他也是那么想的吧,把薪水看得如此重要的他,其实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但命运却不允许,才会借花香来冲淡悲哀。
当然,现在不是人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原始社会,但这个发达的世界对人又公平吗?或许“公平”二字,对许多人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一缕晚风,吹
了寂寞女子的秀发,无边的暗夜,为地面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月光,也是朦胧的玉白色,衬着冷星桓的白纱裙,如邢震洲说的,她像个幽灵,只有魂魄的幽灵…
麦羚在食堂吃过早饭,到杂志社外面的餐厅包上个汉堡,带到楼上去给还没来得及就餐的朱雁。然而,当她看到那个损友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在津津有味的品尝时,当场就傻了眼。
“朱雁!”
听见麦羚夸张的叫喊声,朱雁吓得连碗也差点没打翻“被你吓死了!”
“你死了吗?”
麦羚瞪着眼睛,将手上的汉堡用力扔在对方的办公桌上。
“是谁叫我带这个的?我可是排了好长的队,总算给你带来了,你居然心安理得在这儿吃汤圆,让我白跑一趟!”
“别火嘛,来来,坐下。”
朱雁把汉堡放进提包里,一面让麦羚坐到她对面。
“我把汉堡当午饭不就行了?这碗汤圆是震洲送来的,说是给胜昌带的,结果胜昌不爱吃,他就拿来给我了,不吃白不吃,味道还行,你要不要尝尝?”
“男人给的东西再难吃你都会说好!真不知道你那花痴什么时候改得了,老实
代,最近又
上了什么男朋友?”
朱雁放下手里的汤匙“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不信?茵茵一上台,《虹霓》就开始全面改版,你那天不是没去开会。做了近十年的女
杂志,突然间要改成综合
刊物,她的决策一下来,很多人都在反对,你说我有时间去
男朋友吗?”
“茵茵的决策并不能说有错,就连我曾经也这么想过。但社里人那么多,茵茵是新上台的导领,大家都认为她年轻气盛,更有人认为她进社是靠她父亲的金钱关系,即使在会上她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她也占不到上风。”
“正面有你支持不就行了?我负责在私下里‘笼络人心’。”
“又胡说。”
“才没有。我承认茵茵的观点够创新,也很愿意帮她,可如果我们俩一致从正面热心帮助她,社里那么多人会怎么说?事情万一闹大,恐怕连我们也站不住脚。”
“你的确比我心细,”麦羚笑着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可是你比我尽职啊!”朱雁回应一个同样的笑脸。
“我们这对双子星,少了对方就不完整。”
“罢罢罢,说正经的,我劝你还是找个男人嫁了,建筑一个快乐家庭吧,单身贵族。”
“错,我是单身,但不是贵族。”
朱雁漫不经心地动搅着碗里的汤圆。
“还有,结婚不适合我,我对每个男人的感觉最多只有半个月。我觉得男人呢,就像汤圆一样,外皮儿都是白嫰圆滑的,可心里就不知道包着什么花花肠子,非要你去咬破了才知道。”
“我看再过不久,你可以出一本《黑玫瑰语录》了,”麦羚向她做个手势,便往人私电话那边去了。
朱雁厌恶地用汤匙搅搅剩下的汤圆,毫不迟疑地将它倒进了垃圾桶。“男人?除了震洲和阿羚她老公,剩下全都给我见鬼去吧!”
“姐小,请问纪如茵在吗?”一个温柔的男声,不知何时传到耳边,朱雁不噤愣了。
M.uJ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