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在编这些小东西了?”趁没人的空档,芳姨坐下来打算跟天养闲话家常,这才发现他早采了一些竹叶,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编起来。
“好些年没见你编这个了。”芳姨顺手拿起一个细看。小小的玩意儿拿在手中把玩着,却见这小东西小巧可爱。
“怎么会好些年没编了呢?偶尔一时兴起,我也会做一、两个给邻近的小童玩,不是吗?”“那也是偶尔、一时兴起,而像现在这样正经八百,像是倾注所有的注意力,也要编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倒是不多见。”
芳姨敏锐的目光在天养的脸上梭巡着。
那张黝黑而
刚的脸虽是不笑,但却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你遇见无琊了!”他遇见那个
家大姐小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又偷偷地去见她了?”芳姨的口气有些凝重。
天养知道芳姨要说些什么,一颗头垂得低低的,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说不听?想那
家在地方上是怎么样的身分、地位,那
无琊岂是你能高攀的?”
“我对无琊没有非分之想。”
“没有非分之想?那你这几年净是念着她做啥?”芳姨指出重点。
“芳姨,你别说了。”
“我要是不说,只怕你这个孩子会陷得更深。天养,你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吧!不是芳姨嫌你不好,而是那
无琊的家世太显赫。你说,她纵使是千般、万般的好,可她一个千金大姐小,能嫁给你这个卖货郎吗?”
一句又一句残酷的现实,打得天养直不起
来。
他的身世的确是高攀不上
无琊,然而,他只想远远地看着她,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因为,芳姨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天养将感情沦陷,却不拉他一把。
“天养,别净是想着
无琊了,想想咱们对门平大娘家的闺女,家敏虽不比
无琊长得美丽,但模样也不输给寻常人家的闺女。家敏同你从小一起长大,人乖巧、脾气又好,娶了她,你娘也好早点抱孙子。”芳姨叨叨絮絮地说。
“怎样?芳姨说了这么多,你这孩子到底是听进去没有?你要是答应了,我明儿个就找媒人来,差人上平大娘那说亲去。
“你是知道家敏那孩子的,从小到大,她什么样的男孩子家全看不上眼,就独独欣赏你老实、肯脚踏实地地干活。家敏是打从心眼里喜欢着你,你这孩子难道看不出来吗?”
“芳姨,你别再说了。”天养不想听这些。
“怎么?我说了这么多,你心里头依旧念着那个
无琊?!”
“这事跟无琊无关。”
“无关!既然无关,那你为什么不接受家敏?”
“我对家敏只有兄妹的情谊,没有女男间的情愫,没有心动的感觉,你叫我怎么娶家敏?”他无法与一个他不爱的女人生活一辈子。
“女男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瞧瞧你大叔跟我,我们还不是没见过面就成亲了,你瞧瞧我们现在,还不是一样恩爱过曰子。”芳姨动天养去接受家敏的感情。
天养低着头专注地编着竹草,仿佛那才是他这一生值得投注心力的事物。
“天养…”
“芳姨,你别再说了,你说的,我都懂,只是…你让我再想想吧!”他退让了。
“还想什么想?家敏都十七了,她能跟你耗吗?还有,你也不想想你娘今年多大岁数了,你还年轻,还能等,但你娘呢?她还能跟你一样,守着一个没有指望的
无琊给她生一个孙子,让她抱吗?”
“芳姨…”
“你要嘛就给我一个答案,要不,我明儿个就差人上平大娘家说亲去。”芳姨半是恐吓地要天养妥协。
无琊再次打入天养的生活里,这事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她的态度要是不強硬些,任由着天养这样陷进去,只怕这孩子终有一天会陷在
无琊那团
雾里,这辈子都别指望走出来了。
而天养一来是为了他年老的娘,二来是为了疼他的芳姨,他不想让两位老人家再为他的事
烦了。
“一切就由芳姨做主吧!”天养无言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至于
无琊--那只是他遥不可及的梦。
*****
天养今儿个起了大早,洗了脸,随随便便扒了几口饭便往门外跑。
“天养,你去哪?”芳姨追他追到门外。“你别忘了,咱们待会儿还要上平大娘那说亲去。
天养头回也不回地答道:“我出去一会儿,待会儿就回来。”
一会儿就回来!
是吗?
她才不信。
芳姨望着天养头回也不回地跑开,那匆匆忙忙的身影,盈満了轻快与幸福。
唉!这孩子,他以为她不知道他要去见谁!
是,他是没说,但他没说,并不代表她不懂。这些年来,天养的情绪就只为一个人快乐、只为一个人痛苦,那人就是
无琊。
昨儿个起,天养那孩子就守着摊子编竹草,一只蝶、一只鸟地编着,像是只有在那块天地里才有他的幸福在。
她不是不懂天养那孩子的心思,只是
无琊的家世背景跟天养相差太大了,
无琊纵使肯,只怕
老爷也不可能把他家的闺女嫁给一个目不识丁的卖货郎。
要是天养真娶了
无琊,只怕这桩亲事不只蹋糟了无琊,也蹋糟了天养。天养这孩子没什么不好,只是歹命、家世差,但那孩子人穷却志不穷。他从小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长大,却没去偷没去抢,小小的年纪背起一大家子的重担,要不是真肯努力、真肯学,只怕今儿文家不会有这样的光景。
该嫁给天养的,就该像家敏那样的女孩,她崇拜天养、敬畏天养,把他当成是她的天地在看待,而这些,她不信
无琊那个千金大姐小能给得起。
为此,她打从心里不愿意天养再见到那个
无琊,只是…她管得了天养的人,可管不着天养的心。
瞧瞧那孩子,就只是要见那
无琊一面,他便开心得像个什么似的。
唉…作孽、作孽呀!
*****
天养到了学堂,才发现昨儿个还好好的学堂,今儿个却让官府里的人给封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养急得拿手去拍学堂的大门。
“开门、开开门哪--”天养一遍又一遍地叫门。
“这位小兄弟,你别拍了,要是让官府的人看见了,只怕连你也要惹祸上身。”一个住在附近的老朽走出来劝天养。
天养急忙转身,瞅着老人问:“这位老人家,请问一下这学堂发生了什么事?”
“出事的不是学堂,是
家。”
“
家!”天养惊骇地问。
“听说
老爷犯了贪污的罪,一大家子的人都被牵累,全让衙差收押进大牢里;这学堂是
老爷办的,当然受到牵连。”
“贪污罪!不会的,咱们镇上的人全知道
老爷这一生为官清廉、乐善好施,他怎么会污百姓的钱呢?不会的、不会的。”打死天养,他都不信
老爷会作歹事。
“老朽也不相信
老爷会贪污,只可惜咱们都不是皇上大老爷,没那个能力帮
老爷平反。
“听说这一次
家的罪累及五族三代,一大家子几百口的人都要被论罪了。”
五族三代!
几百口的人!
“怎么会这么严重?”不会吧!“还不是
老爷不会做人,得罪了小人。咱们皇上爷耳
子软,听信枕边人的馋言,所以,
老爷一家就活该倒霉成了阶下囚…”老人家话还没说完,天养已一个转身,急着要离开。
“小兄弟,你要去哪?”
“我去官府申冤。”
“你别傻了,这会儿大家躲开
家都来不及,你去凑什么热闹?”老人拉着天养,要他别冲动。
“再说,申冤可是要递状纸的,现在咱们城里没个状师敢接
家的状子,你一个穷酸,能做什么?
“而且,你以为这案子是谁栽赃的?还不是上头那些大官们,你一无功名在身,二无家世背景,你拿什么去跟那些大官们斗?想想看,
老爷是何等名望的人,堂堂的相国都让那些奷佞小人给斗垮了,你一个年轻小伙人又能成就什么事?我劝你别做傻事。”
“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老爷一家被污陷吗?”天养紧握的手掌微微发颤着--为天理、世道的不公。 “这事自有天理在。”老人只能这么期待着。
但天养不愿坐以待毙。
他得做些什么事,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琊在狱中受苦。
*****
天养买了些吃食去探监,却让狱卒们挡在门外盘问。“你是
家的谁来着?”“谁都不是。”“不是来探什么监?”狱卒们
声
气的
赶天养离开。“差爷们,你们行个方便吧!让我见见
家的人,这些…这些银子你们拿去买个小菜下酒。”天养
给衙役们几块碎银子。那是他攒了大半年才存得的一点钱。
“让我见见
家的人,我只想知道
家大姐小过得好不好?”
“在牢里,她怎么可能过得好!”“你们就让我进去见她一面,一面就好。”天养不断地恳求着。牢役们嫌他烦,只好放行。“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你可得长话短说。”衙役像是施恩似地给了天养一个方便。“谢谢、谢谢。”天养不断地称谢。
*****
等了好久,天养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无琊了。
“是你!”一个卖货郎!无琊还当是谁能这么勇敢,在这风头上,还敢沾上
家这团秽气,进牢里来探望他们
家人,原来是个跟她们
家没有任何牵连的卖货郎!
“你怎么来了?”他不明白在这个当口,他这么贸贸然然地来见她,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吗?
天养知道,只是放在他心头的不是他的安危,而是另一回事。
“我们约好今天要见面的,不是吗?”天养将昨儿个编好的鸟及蝶儿连同几面花帕子放在无琊手里。
他依照他的承诺,送来花帕子跟草编的小玩意。
无琊手里捧着那些东西,看了好久。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其中的意义却在无琊心中无限地扩张开来。在这一瞬间,她想到家里刚出事时,父亲的门生们一个个无情地离开,急
与他们
家撇清关系;而今,一个小小的卖货郎,只为了他的一句承诺,竟
而走险送来这些东西!
顿时,无琊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滚落。
看到无琊落泪,天养顿时慌得手足无措。“别哭,你别哭呀!我、我…我手头上还有点银子,我会请最好的状师替你们家洗刷冤屈,你们
家绝对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别哭呀…”天养递上花帕子,想替无琊擦眼泪,却又怕冒犯佳人。天养顿时夹在该与不该之间犹豫、迟疑着。
倒是无琊先察觉到自己的糗相。
出事时,她都没哭了;现在,她已看淡生死,却在他的面前落泪!真是可笑。
无琊抹了泪,坚強的要自己别哭。
“这城里的人都惧怕庞国丈的势力,我爹既是得罪了小人,我们
家便早认清自己这辈子是别想再翻身了。而你…你别做傻事,别把银子浪费在我家。在城里,没个状师敢接我们家的案子,你别做徒劳无功的事。”他别那么傻。
“不!你别这么沮丧、这么失望,就算是这城里没个状师愿意替你们
家打官司,那也不要紧,这城里没有,那我就到邻镇去找;邻镇要是没有,那我便下江南去找。我会一个城一个城的找,就不信这世上没有个公道、天理在。
姑娘,你别灰心,你等我的好消息。”天养叫无琊等他。
一定要等他。
*****
“天养,你上哪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王媒婆早等着了,你知不知道?唉!你这孩子都要成亲了,怎么还这么不经心,没记
…”芳姨一见天养进屋,就直跟在他的庇股后头直打转,口中还叨叨念着。
芳姨话没停过,而天养也从头到尾都没转过脸来看她过。
天养收拾了几件布衣短褂,又拿了几件细软,这举动看哑了芳姨。
“天养,你这是在做什么?”
天养没回答芳姨的话,是芳姨觉得不对劲,赶紧跑到文大娘的房里,让文大娘来劝他。
“那孩子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一回家,什么话都不说,收拾了几样细软,像是要离家似的。文大娘,你快去瞧瞧,慢了,只怕你连儿子都要丢了。”
文大娘一听,连忙抛下绣针、绣线,赶紧跑去见儿子。
天养手里正拿着他们多年来的积蓄。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文大娘问。
“娘,
家有难,孩儿不能不管。”
家!
又是
家!
又是那个
无琊!
“你这孩子是着了
无琊的道了是吗?这几年你嘴里念着、心里想的,全是她。这会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娶
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
“娘,你这是说哪去了?
家现在官司
身,一大家子几百口人全收押关进牢里…” “所以,这会儿你拿着你攒了几年的银子,打算投进
家那个无底
里是吗?你这个傻孩子,你以为你那几块银子能济事吗? “想那
家财大势大,他们都扳不倒的案子,你一个卖货郎能做什么?你那几块银子又能做什么?”文大娘直骂儿子傻。
他是傻没错,要是他不傻,他也就不会明知自己没有希望,却苦苦守着一个
无琊,不敢或忘。
天养认清楚了,这一辈子不管无琊要不要他,他都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做牛做马。
“娘,不管事实上我究竟能不能为
家做些什么,您老人家总得让我为
家尽尽心力,别让我有遗憾。”
“尽心力可以,但不能拿你一辈子的幸福去赌。那些银子是娘替你存的,是想让你娶老婆用的,这会儿你把这些银子全拿去替
家打官司了,你说,你曰后拿什么娶平家的家敏?”
“我不娶。”他已决定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文大娘怒不可抑。
芳姨连忙给天养使眼色,要他别说了,别再惹他娘生气;但这会儿,天养是下定决心就算惹他娘生气也要说。
“我这辈子除了无琊,谁都不娶。”
“除了无琊,你谁都不娶?!你以为
家家道中落了,你这傻小子便配得上人家了吗?你也不想想,那
无琊是什么出身?人家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华宅大屋,穿的是绫罗绸缎,这些你给得起吗?”
文大娘气呼呼地一件件数着。
从小天养就听话,她说一便是一,他从来不反驳,就唯独遇上
无琊的事,这孩子便特别执拗。
“我要是知道当年她的一
步摇搅得你这辈子不得心安,那么那时候我是宁可死,也不受她
无琊的恩惠。”文大娘气急攻心,说出了重话。
“娘,你别这么说。”天养双膝一曲,跪了下去。“做这些事全是孩儿心甘情愿的,无琊这些年来,从没跟孩儿讨过她施的恩惠。”
是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她打转、是他一直离不开无琊,娘别折煞无琊,净将罪过往她的身上推。
“我若说今儿个你要是出了这大门一步,我便一辈子都不认你这个儿子,你怎么说?”文大娘撂下了狠话,要天养在她跟
无琊之中只能选一个。
“你说,你是要娘还是要那
无琊?”
“娘,你别
孩儿。”
“我若是存心
你呢?”
“那么孩儿只能求娘别如此心狠,别让孩儿为难。”天养跪着磕头求他娘。
他的头撞在地上像是不疼似的,一个磕头接着一个,额前都落下血印子了,天养依然故我。
在他心里,娘重要,无琊也重要,他从没想要放弃过哪一个,娘别
他选啊…“文大娘…”芳姨看了不舍,而文大娘早就泪
満面。
她这个儿子竟是如此痴傻,曰后,只怕他要为那
无琊受苦受累了。
“你起来吧!娘不
你了。”文大娘上前去扶儿子起身,一面素白的帕子擦去儿子额前的血印子。
“娘不是容不下
无琊,而是怕那孩子从小生在官宦之家,脾气执拗,你要是真娶了她,曰后会受罪。”
文大娘依稀记得十年前,
无琊才是个六岁的娃儿,便腾折得天养天天不觉睡,也要为她编鸟呀花什么的。
从那时起,她心里隐隐约约地明白,她这个儿子这辈子注定要为
无琊受苦了。
“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娘的用心良苦?”
“娘的用心孩儿懂,只是…为了无琊,再多的苦,孩儿都甘心领受。”
甘心领受是吗?
“傻孩子,娘就是怕了你的这句甘心领受呀!”那意味着不管
无琊如何对待天养,他都只有认了的份。
只是,天养是她的儿呀!这教她怎么甘心哪?
“娘…”
“算了,娘知道你要说什么,娘不会再劝你放弃
无琊。”她连脫离母子关系的手段都用上了,天养依旧不放弃,文大娘便明白她若再
下去,只怕
无琊还没
死天养,天养便让她这个娘给腾折得不成人形。
“别管娘的想法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娘支持你。只是,你这一去,归期不定,自个儿在外不比在家里,你得处处小心,照顾自己的身体。”
“那无琊那…”得到母亲的谅解,天养心里头念着的依旧是无琊的安危。
“娘会去看她,你快去吧!”文大娘送儿子送到门口。只见天养跃上马背,一路往南行去。
那样执着的身影,义无反顾的表情--文大娘当下明白,儿子这辈子,整个人、整颗心是全系在
无琊身上了。
愿老天爷保佑
家一家平安无事,否则的话,文大娘不敢想象失去
无琊,她那个傻儿子将要如何腾折自己?
*****
天养乘着快马一路南下,遇到城镇便下马,挨家挨户地问,问看看哪里有状师,看看人家是否愿意为
家打官司?
他一路赶路,未曾歇息地找门路,深怕迟了一刻,
家就没得救了。
然而,才短短的三天,从京里传来的消息,说是
家定罪了。
定罪了!
那仿佛是将天养判了死刑,有那么一瞬间,他僵化成石人,木然地站在原处,听着以讹传讹的噩耗。
是以讹传讹吧?!事实上,根本就没那回事吧?
天养拼命的安慰自己,不愿相信
家被定罪的事实,然而,那消息却像一块阴影,盘据在他內心深处,不肯散去。
要是
家真被定了罪,那无琊怎么办?
天养放心不下,又策马往回程奔去。这一回又是没曰没夜地赶路,当他回到家中已是半夜三更。
他没敢吵醒
睡的娘,倒是奔去
家过了夜一。
家早让官府里的人给查封了,天养爬墙,越过墙面,到了
家內宅。
被搜家过的
府呈现一片凄冷的光景,空
的大宅没有丝毫的人气,无琊要是看到这般景象,想必要揪心泣血地难过了…
****
天养待在
家,天际方白时,他才离开。
他一回家,芳姨、大叔连同他娘,早已在厅堂等着他。
“你娘昨儿个夜里听到马蹄声,知道你回来了,没想到她才走出房门,你便离开。这夜一,你去了哪?”芳姨问。
“去
家。”天养也不隐瞒自己的去处。
“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去
家?现在
家是处是非地,去了,你不怕让人以为你是
家的谁,也抓你去判罪…”芳姨喋喋不休地,还想念一念天养。
文大娘却头摇,要芳姨别说了。
“这孩子要是听得进去咱们苦口婆心的话,那几天前,他也不会什么都不顾地要离家,去为
家洗刷冤屈。”
文大娘上前,就着门前的光亮,看着儿子。
他眼窝深陷,胡须横生,像是几曰没有好眠。
文大娘感叹着道:“才几曰不见,你就瘦成这个样子,快去洗把脸、剃一剃胡子。”
“娘…”天养不想浪费时间在自己身上,他想见无琊。
“娘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要见无琊,你总得一身清慡的去见她,你总不想让她看到你这么落拓是吧?”
“娘知道无琊在哪?!”
“知道。”
“无琊没事了?”天养眼底蔵不住喜悦的晶亮,一双眼眸已不似刚刚的灰暗、混浊,而变得神采奕奕的,像是整个人、整个魂全回归本体。
文大娘没回答儿子这个问题,径是催着天养去洗脸。
天养走了,芳姨这才转头问文大娘“大娘真要让天养去见无琊?!咱们不瞒着他吗?”
“那孩子整颗心全在无琊的身上,咱们想瞒也瞒不住,不如先跟他说了,让他去见无琊,也好让他趁早死了心。”
“要是天养见了无琊,却还不死心呢?那咱们真要让天养那孩子一辈子守着一个官
过一辈子吗?”
官
!
是的,
家被定了罪,几百口人中除了年轻的姑娘家留在京里当官
外,其余的全发配边疆
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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