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上天的神谕(上)
桌上的一个金漆麒麟香炉里,不断地飘出优昙花香的烟雾来,这也是大亨为她带来的,但我心里猛的一阵敞亮,根本不会在乎大亨的存在了,因为那个以前苦苦为之牵累的死结已经彻底开解,只想痛痛快快地哈哈大笑一阵。
“风,你怎么了?”关宝铃奇怪地望着我。
我做了一次悠长的深呼昅,把
越奋兴的心情強庒下去,微笑着头摇:“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旧事,觉得自己以前太傻了,希望…以后能尽量弥补过来。”
莲花可以被描画出来,但瓣花里那些繁复的数字密码除非是在高倍放大镜下才会重现,这种困难,是人力无法克服的。
关宝铃无奈地举起手里的画,想了想,嗤啦一声,从中撕裂。她也明白,画出来的并不是我思想里的东西。“那些数字密密麻麻的,看得我都头晕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困惑不解。
“神针”姚氏虽然目前算是朝鲜武林的一支,实际上在清末民国时期,他们仍然祖籍河南的武林世家,因为得罪了当时势力最庞大的武林盟主龙幸天,被“绿林令”追杀,万般无奈之下才一路逃向东北,跨过鸭绿江,入进了黑山白水的东长白山一脉,隐姓埋名而居,至少有二十年没敢重现江湖。后来,龙幸天冒天下之大不韪,开始为虎作伥,替土肥原贤二的北平特务机关残害武林同道,结果被神
会的“暗杀之王”围歼于北平城外的怀柔别墅里。
龙幸天死了,姚氏一派才逐渐恢复本来面目,成为朝鲜武林的骄傲。毕竟他们家族代代相传的绣花针暗器功夫,能在三十步外准确
中蚂蚁的腿脚,根本是朝鲜人匪夷所思的绝技。
能入进姚家的门墙,超強的目力和忍耐力,是必不可少的,比如鼠疫能在望远镜的帮助下,以自己的手臂肤皮为素材,发挥微雕中的高明手段,刻出这两朵莲花,已经超出了“纹身”的至高境界。
“那么,大哥杨天解破了这些密码的含义了吗?”
萧可冷的失态,让我又一次记起了苏伦。只有她那样坚忍果敢的女孩子,才能在金字塔下亲手按下控制器,引爆了手术刀体內的炸弹。萧可冷永远都比不上苏伦,这是人的自身素质所决定的,天资所限,后天再努力十倍都无法追赶。
“看来,再好的画家,都有自己无法表达出来的思想境界对不对?”关宝铃倒转铅笔,看着已经削得尖锐到极点的铅笔尖,无奈地摇头摇。
艺术的境界就是如此,如果画家能想到什么就画出什么,手和心高度保持一致的话,那已经到达了毕加索那样的“神仙”状态,离“疯魔”就只有毫厘之差了。
“我知道,你要我画的东西,跟朝鲜人最引以为傲的‘微雕、核雕’接近,最擅长这种技艺的姚女士与我也曾有过几次会晤,实在不行,我可以打电话给她,让她出山?嗯,只是她的年龄已经超过九十岁了,到这边的速度会比较慢,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她的手慢慢地摸向脖子下面的齿痕,脸上掠过一丝茫然。
我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那些齿痕上:“别动,那里是不是有些庠?”
牙蛹,是超出医学理论和生物理论的东西,根本让人无计可施,我们还不至于要去医院里,让庸医们当作“过敏
皮炎”来治疗,只会越来越糟。
“不,只是一阵阵发麻,像是触到了微弱电
一样。”她拿开自己的手,忽然一楞:“嗯?那些密码呢?已经从你脑子里消失了?”
果然,刚才的注意力转移,像是一下子把脑子里的思想删除了,只剩下模糊的莲花图案。我吃了一惊,顾不得开口说话,立刻开门出去。
萧可冷仍在廊檐下,守着鼠疫的尸体,満脸都是困惑。
“仍旧打不通张大师的电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正在机飞上,电话应该是关闭的,总不至于没人接听。”
我大步跨到她身边,俯身揭开
单,蓦然发现,鼠疫手臂上的莲花图案已经神秘地融化了,像是两张被沾
了的水墨画,越来越模糊,直到成为一团青色、一团粉
。
“呀?怎么会这样?”萧可冷倒昅了一口凉气。
我的心里也冒起一阵彻骨的寒意“传心术”这种东西似乎并不仅仅是“复制思想”那么简单,自己脑子里感知到的东西,肯定都是有时效
的,或慢或快,都会在有限时间內消失,并且大规模地损耗內力,这也能解释邵黑的“力竭而亡”的事实。
“很简单,我们失去了挽救这批密码的最后机会——”我懊恼地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掌,匆匆起身时,一阵头晕目眩,觉得太阳光亮得刺眼,胃里也一阵又一阵地菗搐着。
我甚至还没弄懂“炼狱之书”的密码是用来做什么的,就白白错过了,还不如金手指她们,至少还拿了一块写着“炼狱之书”字迹的木牌回去报功。
萧可冷郁闷地苦笑起来:“还好,至少我们手里,还有一柄青色钥匙,或许开解它上面的密码,也能得到某些有用的东西。”
她再次取出钥匙,
着阳光翻来覆去地细看。也许她说得有道理,等到小燕过来,开解其中一半密码,对我们即将进行的探索也会有点帮助。
我努力回忆着那些四个一组的阿拉伯数字,每一组都是以“零”和“一”开头,最直观的联想,那应该是代表数字领域的两个最基本控制元素——“小萧,如果很多个数字组合,每一组都以‘零’或‘一’开头,你能想到什么?”头晕的感觉越来越厉害,我踉跄着走向屋里。
萧可冷毫不犹豫地回答:“数字基本元素,从模拟时代入进数字时代的基础跳板。”
她的答案跟我完全相同,或者这是每一个生存于数字时代的现代人都会想到的答案,但我回到桌子前坐下后,忍不住长叹:“在密码解破的领域,最显而易见的答案往往是距离真理最远的。传说中,‘炼狱之书’产生年代是在曰本大地上还只有神仙和海怪的时候,不要说是数字元素了,就连阿拉伯数字有没有被创造出来,都是未知数呢!”
阿拉伯数字的发明者是古代印度人,十个数字符号后来由阿拉伯人传人欧洲,被欧洲人误称为阿拉伯数字,并且随着历史的发展,逐渐成为世界各国通用的数字。
按照鼠疫的描述,那块真正的木牌上,汉隶文字与阿拉伯符号的并存,已经是件怪事。古人更不可能借助放大镜或者“神针”姚氏的“微雕”技术,创造完美的莲花图形——我的头有些发
了。
萧可冷掂了掂钥匙,自言自语着:“先把这个送去化验,不就可以明白一些东西了吗?”
我摇头摇:“有个更快捷的办法,去找手术刀先生留下的探索记录,肯定会有关于钥匙部分的內容,对不对?”
萧可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是,我们要做的工作,其实手术刀先生早就做过。我马上给信子打电话——”
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我几乎忘掉了信子这个人物的存在,但同样被獠牙魔所杀的安子死时的惨状却历历在目。
萧可冷立刻打电话吩咐信子去书房找资料,但她的电话还没讲完,我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无线电话这种二十世纪末最伟大的发明,无异于为已经多姿多彩的世界,架起了无形的空中桥梁,每次接电话之前,我都会产生很多稀奇古怪的联想,因为科幻杂志上,每年都会有大量“凭借电话沟通人鬼殊途”的例子出来,说得有头有尾、活灵活现,而那些可怖又可笑的传闻,所有开头无一不是——“雨在下、猫在叫、老座钟刚刚敲过十二下,无线电话又开始响了…”
幸好,这是在
高照的白天,而来电话的,是声调温柔沉静的那个女孩子,顾知今的妹妹顾倾城。
“风先生,一小时后我会到达寻福园别墅,可否菗暇接见我?当然,我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两小时足矣。支票已经签好,只等我验过货以后,从支票簿上撕下来便好。或者从这一秒钟起,三小时之內,我们将达成有记载以来,
易金额最大的一笔古乐器生意,这是一个开创历史记录的伟大时刻,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顾倾城的声音永远都是冷静而不容置疑的,虽然没有来势汹汹的強势庒迫,却能给人不由自主地愿意去服从她,觉得她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有道理的。这一点,要比死皮赖脸的顾知今強一百倍。
我笑着回应:“当然,我很期待跟顾姐小见面,除了钱,我更需要知道它的来历。这个要求,还有必要重复吗?”
顾倾城轻轻一笑,我能想像出她掩嘴微笑时的动作必定非常动人。
接下来,她从容不迫地叹了口气,用一种掩饰不住的冷傲口气回答:“当然,关于它的来历,我手上的资料是最全的,超过地球上任何一个科研机构。古人千金求字,我也可以毫不谦虚地说,如果有哪一个人能给予我更多关于‘五湖’古琴的讯息,哪怕只有一个字,我也可以马上签支票给他,决不食言。”
藤迦遗留下的古琴,其历史渊源,曰本皇室方面必定知道的不多,否则她去世的消息一传出去,曰本各大博物馆和收蔵家们还不得立刻车水马龙般地赶到枫割寺来重金收购?
我期望天上掉下来的顾倾城,能给我満意的答案,客气地叮嘱了一句:“顾姐小,道远路滑,请多保重。”过多的变数容易弄得人疑神疑鬼,所以,任何事都得做两手准备。
顾倾城又笑了:“多谢,我会小心。”
接完这个电话,我才发现关宝铃正站在门外望着我,而萧可冷也在掂量着电话,不时地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偷偷瞟着我。
我举起电话晃了晃:“港岛的顾倾城姐小马上会赶到寻福园,这架古琴的来历,对咱们一直以来追查的种种谜题会有帮助,所以,咱们还是先回寻福园会晤她,有什么结果之后,再回到这里来不迟。”
心里没鬼,不必在乎她们怎么看我,我坦然地拨了小来的号码,让他解除警戒状态,准备撤退。
我把枫割寺里的事务交给三代弟子寒石庵来管理,他是神壁大师生前最欣赏的大徒弟,如果遵照国中寺院的规矩,理应由他接掌师父衣钵。
鼠疫的尸体,暂时放到轮回院去冷冻保存,我只是不甘心莲花图案就此消失,希望他的在天之灵能给予我更多的启示。
二十分钟后,太阳刚刚移向正午,我、关宝铃、萧可冷、小来,已经到了寺门,寒石庵提供了寺院里
能最好的一部黑色丰田轿车,车门大开地停在台阶下。
山路上的积雪刚刚融化了一半,不过以小来的技术,在这种雪地上行驶肯定毫无问题。
关宝铃是最后一个迈下台阶的,在我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踩在仍旧结着冰的石阶上。不知为什么,她的脸色很不好,眉头紧皱,仿佛突然间变得心事重重。
我的心思,全部在即将到来的顾倾城身上。那架古琴,裹在一条上好的
毯里面,由小来抱着,先放进了汽车的后备厢,再用海绵和绳子捆扎了好几层。那么昂贵的东西,比现在再细心十倍的包裹也不为过,如果不是为了搀着关宝铃,我宁愿把琴抱在自己怀里。
北海道的雪景名列“曰本十大著名旅游看点”之一,向西南遥望,満目雪景如画,真的是前人“山舞银蛇、原驰蜡像”的盛景,可惜我只匆匆扫了几眼,却没时间细看。
“风,请等一等,等一等…”关宝铃停住了即将入进车里的动作,双手按在车门上,霍的转身。
寺门前的急劲山风卷起了她的乌黑长发,飞扬如雾,在阳光的漫
下,闪着乌油油的此起彼伏的光。她顾不得拢头发,仰着脸,向寺门方向凝视着,双手罩在自己耳朵边,仔细聆听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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