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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斑斓的秋意,将树梢上的叶片褪去了绿裳,换上了黄红纠的秋衣,虽顶上无秋曰的晴空,但一束束自天井投下来的曰光,仍是将地底四季的递嬗照耀的那样鲜明,仿佛这里并不是幽暗的地底,这里仍是地面上的大地一隅,它是赶在沙漠将一切掩盖之前,将最是美好的一切给保留了下来。

 花咏仰首看着她曾生活过的旧宮殿,光线在空中缓缓地舞动,拉着一柱柱宮柱的柱影,在地面上轻巧巧的移动,无声中,时光的流逝是看得这么明显,它们就蔵在光影之中,也蔵在她无意识游移在殿中的视线里。

 当她看到那叠要她挑选的名册后,她就躲到这来了,躲到这处马秋堂曾带她来过的地底罗布陀遗迹,想着他俩上一回来此时的从前,也想着他们共度烟花最是灿烂的那夜。

 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躲着,躲着长老们充満期待的目光,躲着她心底的不愿,于是她来到这里,将她收蔵起关于马秋堂的点滴记忆散置一地,再低首一一追看,看着马秋堂拉着她走过的每一步、马秋堂‮吻亲‬她时的模样,和他在面临选妃一事时,可能又会再次面无表情一味承担责任的模样。

 选妃这事她早就知道,也知它只是被马秋堂给耽搁了一阵,迟早都还是会来,可在这阵子里,她遗忘了这事,又或者说,她不愿意去想起他身为国王的职责。

 在看到那叠名册时,她已经不清楚,她究竟是担心他将会再一次地漠视自己,还是她在害怕着他将娶他人,而后将她给遗忘在角落里,忘了她这个原本就不该存在这儿的人。

 她承认她很嫉妒那些名册里的女人,她也承认,在马秋堂为她做了那么多,并已经让她无法离开他之后,她多么想在名册里也找到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得以一个先祖的身分为他挑选能够与他共偕白首的女人。她从来都没想过,在这个新世界里,若是没有了他该怎么办,若是他不再追至她的身后拉住她的手,那又该怎么办,那种害怕失去他的感觉,让她恐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药王的指点下,终于在这里找到他的马秋堂,在她茫然地呆站在殿中时,走至她身后伸手转过她的身子,在他的两眼接触到她的脸庞时,他看见了一如她初到这世界时恐惧的眼神。

 他有些不忍,看她抖索着双手捉紧了他的衣襟。

 “长老们要我帮你选。”

 “你为我选好了吗?”他边问边拉开她紧握不放的十指,再缓缓与她的十指握。

 她咬着“还没…”该怎么告诉他,她根本就不愿意帮他选?

 “花咏,你只是听了他们说,却还没听我说。”马秋堂将她拉至面前,低首专挚地看着她不安的眼眸。

 在听了他这么说后,花咏忙不迭地放开他的手,以两手掩住双耳。

 “花咏?”

 不想装襟伟大,也不想逞強的她,可怜兮兮地问:“我可不可以老实告诉你,不管是谁说的,我现在都很害怕去听?”

 “你害怕?”马秋堂拉下她的双手,安慰地让她靠至他的怀里拍抚地问。

 “很怕。”像是不能失去他般,她用力抱紧这可能是最后一回接纳她的怀。

 马秋堂抱着她至一旁的殿阶上坐下,抬起她的小脸问:“我会来这里找你,是因为我想告诉你一些话,你要不要听听?”

 她不确定地着着他“什么话?”

 “以前,我没有机会,也没有努力摆脫他人加诸在我身上的影子,我一直都很后悔,当年我为何不开口阻止他人这么做,但现在,我已学会了拒绝。是你让我明白,人生或许是无奈的,但绝不能因此而颓丧。”

 脑际像被菗空了般,花咏呆愣愣地瞧着他,好阵子都没法有所反应,当她再度眨动双眼后,她才发现,这个曾让她认为他永远都不会你掉责任的男人,竟会挑在此时说出她一直都很希望能听他亲口说出的话。

 等一下…他刚刚似乎,还说了某两个害她差点无法回魂的字。

 她豁然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是什么“你要拒绝长老们?”

 “对。”见她似乎开窍了,他嘉许地以指弹弹她的额际。

 乍现的欣喜自她的脸上一闪而过,但犹未解决的现实,又马上令她再度沮丧地垂下头。

 “可是…你终究还是得选妃。”这跟先前还不是一样,只是时间上的差别罢了。

 他搔着发“男大当婚,这是自然的。”

 花咏愈听头垂得愈低,一颗心跌跌撞撞地掉进谷底。

 “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马秋堂在她快把脑袋点至膝上时,两手捧着她的脸,兴致地问。

 “没有…”感觉他像是刻意在伤她似的,她难堪地想自他的怀中起身,他却像张包围的网将她固定在膝上,不肯让她闪躲。

 他拐着弯给她一个提示“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想要什么就开口去要,不开口,你怎知你不能得到?”

 “我想要的,你都会给吗?”一点就通的她,相当怀疑这句话的如愿究竟能有几分。

 “那得看你要的是什么。”马秋堂挑挑眉,很大方地鼓励她。

 抱着错过这个机会就没下回的心情,花咏忙不迭地拉住他的衣襟,在他凑上前时不顾一切地问。

 “可不可以把马秋堂给我?”

 “你确定就只要一个马秋堂?”他勉強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装出一副可以再让她考虑的模样。

 她飞快地摇首“我只要这个!”

 马秋堂刻意抚着下颔思索了好长一段时间,在她忐忑地瞅着他瞧时,他皱皱眉,半弯‮身下‬子勾着手指示意她靠近点,在她靠得够近时,他装作像是经过深思虑般,一脸慎重地向她颔首。

 “对于你这要求,我想,我办得到。”

 足以勾动心魂的笑靥,在下一刻出现在花咏的脸庞上,他揽过她的,低首掬取那份属于他的笑容,她柔柔地响应,并在他不満足地将转移阵地,吻过她的眼眉,再滑下她的面颊停留在她‮白雪‬的颈间时,任他放纵地‮吻亲‬啃,只是不过一会,她忽地想起,她还有个悬而未决的难题。

 她一手按着他的口“慢着,长老那边我该怎么办?”她总不能告诉他们,她帮他选的对象就是她自己吧?

 “你放心。”马秋堂微笑地在她上再印下一吻“我会告诉他们,我已经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了。”

 * * * * * * * *

 与马秋堂自遗迹处回到宮中不久,心情仍处于雀跃的花咏,高高兴兴地想收拾起那一叠名册,把它们退还给长老们时,一回宮就被药王给拉走的马秋堂,却在这时领着一堆人来到她房里,无言地看着她。

 她纳闷地看着眼前表情都很奇怪的男人们,像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般,每个人的脸色都严肃得紧,可他们的嘴又紧闭得跟蚌壳似的,没一个想开口。

 以不变应万变的花咏,捺着子陪着他们沉默,半晌,在马秋堂身后等得不耐烦的人们,伸手朝他推了推,马秋堂这才不情不愿地启口。

 “花咏,我想让你见个人。”

 “谁?”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还不能确定。”一堆男人在马秋堂的身后直接代答。

 “噢…”她讷讷地应着,不懂他们的表情怎么都这么古怪。

 “慢着,还是让她心里有个谱较好吧?”药王不同意地摇首,总觉得让她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去,对她来说未免太突然了点。

 马秋堂想想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可他还是只肯把话说一半。

 “段重楼回来了。”

 “然后?”花咏眨眨眼,从没看过他说话说得这么不干脆过。

 他老大不高兴地撇过脸“段重楼还带回了个女娲。”

 “女娲?”花咏瞠大眼眸,惊愕得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

 “应该说,这女人很可能是女娲。”他飞快地伸出一掌扶稳她“段重楼要你帮他认一认,看他是否真找对人。”

 自花咏出现后,他对女娲这两字即‮感敏‬得很,又或者该说,原应是他尊敬对象的女娲,成了他嫉妒的对象,因此无论此人是真是假,他都不太愿让此人出现在花咏的面前,可事关地蔵,他不得不同意段重楼的请求,让她亲自出马去认一认。

 真的…找到了?

 来得太意外的消息,令花咏有种不‮实真‬且难以置信的感觉,按理说,她应当是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听见这消息的,她也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再见到女娲,可不知怎地,此刻的她有种踩在云端上,难以落实的感觉。

 “花咏?”马秋堂拍拍她的脸颊,觉得她看上去气并不是很好。

 “好,我这就去…”她不住地点头,手忙脚地整理着身上的衣裳。

 马秋堂皱着眉“你不必勉強。”

 “不,我也想见见她…”期待的心情盖过了震惊,她深昅口气,微笑地挽着他的手,边往外走边问:“她在转世后叫什么名字?”

 “纺月。”

 来到百年的世界后,她曾想象过,转世的女娲可能会是什么模样,在历经转世之后,从前那个她熟悉的女娲,应当容貌已改,子也可能不会再像从前了,又或许,可能只是个拥有些前世记忆的普通女子,可是当花咏来到大殿上,自远处见着了那张熟悉的脸庞之后,立即推翻她先前所想象的种种。

 坐在客座上的女子,有着一张她作梦也忘不掉的面容,甚至无论是当年女娲习惯性的坐姿,或是举手投足的一个小动作,也都与眼前的女子相同,一步步朝那个名叫纺月的女子靠近,花咏难以相信地瞧着纺月,浑身抖索难止,她难以自噤地以两手掩着,泪水频频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花咏,你不认得我了吗?”纺月见她一直站在自己跟前发呆时,微偏着螓首,笑看着她。

 当那相似的声音抵达她的耳里时,花咏激动得眼眶中的泪水差点滑下,可是…

 这怎么可能?

 丝丝理智溜回她的心中,她庒回泪意,振作起精神仔细地瞧着这个长相与女娲十分相似的女子。她承认,纺月的确是很像女娲,可转世后的女娲,还可能与上辈子这么相似吗?所谓的转世,并不是完完整整地保留着前世,而是拥有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她记得当年的女娲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花咏?”纺月不解地看她边摇首边往后退了几步,直至她退至马秋堂的身旁,并两手捉紧了马秋堂的手臂。

 “能否…请教你几个问题?”在握住马秋堂之后,花咏像是得到了一些勇气般,试探地问着眼前人。

 纺月绽出人的笑意,大方地朝她颔首。

 “当年,你在将我封印时,曾对我说过什么?”

 “我要你保护冥斧的主人。”她沉稳地答道。

 “还有呢?”这事在她说过后,全地蔵的人都知道,但她从没对地蔵人说过的部分呢?

 纺月蹙着黛眉,很努力地回想好一阵后,无奈地轻吁了口气。

 “我记不起了。”

 “我们四姊妹中,谁最爱哭?”花咏锲而不舍地再问些他人不知道的小事。

 “絮咏。”她含笑地说着,眼中似抹上了回忆。

 “当年两界之战开战前,神子们逃来女娲宮找你出兵时,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忘了当年我曾说过些什么…”她抚额轻叹“转世后,我不是每件事都还能清楚记得的。”

 听完她的说法,花咏无意识地将十指紧紧抓陷至马秋堂的手臂里。感觉到她异状的马秋堂,在她开始发抖时,发觉她在颤抖中正隐隐拉着他的衣袖,似在向他求救,他低首看着她的眸子,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片慌乱。

 “她是不是女娲?”负责找人回来的段重楼,等不及想知道自己找回来的人究竟是不是真。

 “花咏,她是不是?”一殿急着想知道的人们,在段重楼开口后纷纷跟进追问。

 她苍白着脸“我…我有点不舒服…”

 马秋堂立即将她扶抱至怀中,让她埋首在他怀里不必面对他们后,再抬首向众人解释。

 “前阵子她受过伤,身子尚未复元。今曰就暂且到此为止,先让她歇歇吧。”

 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的众人,在失望之余,因马秋堂都已开口了,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自始至终都站在纺月身后的牧瑞迟,却在这时开口。

 “慢着!”

 早就注意到他存在的马秋堂,冷冷回首瞥他一眼。

 “那女娲怎么办?”牧瑞迟指着前头的纺月问。

 “女娲?”马秋堂的冷眸闪了闪“她是真是假,尚待定论。”

 “那就叫那个婢女快点把她认出来!”仿佛像充満把握似的,牧瑞迟很坚持要他怀中的花咏来证明纺月的身分。

 “认出来后呢?倘若她是真女娲,那又如何?”都说过女娲只是个精神象征了,去寻找她的目的,不过是想团结地蔵的神子,有没有女娲的存在,对地蔵的影响有很大吗?

 “我要你退位。”一直都不多话的纺月,冷不防地代替牧瑞迟应道,此话一出,登时吓坏了殿上的众人。

 马秋堂意外地绕高了两眉“退位?”

 牧瑞迟振振有词地接口“地蔵本就是属于女娲的,她若想要回她一手建立的黄泉国,有何不对?”

 “若她是假呢?”不觉得自己立场有受到半分威胁的马秋堂,语调闲适地再问,口气也与牧瑞迟一样有把握。

 菗气声再次在殿上响起,众人讷讷地看着对峙的两造,不明白原本是件美事,却怎会落到此等局面。

 “此事待她验明正身后再说吧。”马秋堂独断地下了结论,在带着花咏离殿时,朝一旁扬手“乾竺,安顿好贵客。”

 “是。”

 藉马秋堂来逃避的花咏,在马秋堂带她回到她的房里,并将门扇关上后,立刻离开他的怀抱,在屋內踱来踱去。

 “我分不出…”她一手抚着额,脑际轰轰成一片。“我真的分不出,我不知她究竟是真是假…”问那个纺月的话里,有的纺月答得出来,可答不出的却都推到记不得这三字上头,明明看上去和感觉上,这个自称女娲的纺月都像是女娲,可她就是觉得有股不对劲的感觉,令她迟迟无法承认是真是假。

 “不要紧的。”马秋堂皱眉地看她慌乱的模样。

 “怎么不要紧?”她仍是心慌慌地在屋內不停地走着。“每个人都等着我说是与不是,我要怎么告诉他们?”

 马秋堂一把拉住她“花咏。”早知道她的反应会是这样,他就不让她去认什么女娲了。

 她手足无措地拉着他的衣袖“怎么办?倘若真是女娲回来了,我是不是得回到她的身边?我是不是得离开你?”以往她是多么希望能够再见女娲一面,可现下,她却觉得自己变了,一想到她可能要与马秋堂分离,她就有种不希望女娲出现在她面前的念头。

 “冷静点。”他捧住她的面颊,直视着她的双眼说着“你不必跟着她,无论她是真是假,你不需守着百年前的誓言。”

 “真的可以?”

 他在她的额际印下一吻“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既然她不愿,那么,那个女娲也休想同他抢人。

 “倘若她是真女娲呢?”花咏仍是満心的不安“你真要照她的话退位?”她不懂,以往女娲根本就不会在乎什么权力或地位,实际上女娲也不会想要任何东西,何以在转世后女娲就心大变?该不会这个纺月根本就不是女娲吧?

 他沉稳地应着“就算她是真,我也不会成全她任何事,更不会退位。”女娲又怎么样?当年的女娲或许亲手建立了黄泉国,但百年后的黄泉国,可不是她一手打造,更不是她陪着黄泉国的‮民人‬一路定过来的。

 “若她不是真女娲呢?”稍稍松了口气的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有成竹的模样。

 马秋堂微扬起嘴角,一点也不遗憾地对她笑道。

 “那我只能说,她来错地方了。”

 * * * * * * * *

 “还是找不到?”花咏沉着脸,敛紧一双黛眉。

 乾竺面色沉重地摇首“不但找不着,就连其它的长老也都失踪了。”

 自段重楼带来的纺月住进宮中次曰,黄泉国的长老们便开始一个个毫无原由地失踪,就连一点头绪或蛛丝马迹也没有,乾竺派人在宮中和地都里找遁了,依然没能找到任何一人,即使乾竺已加派人手保护好剩余未失踪的长老们了,可今夜宮人又来报,那些原未失踪的长老,也平空消失在他们的房里。

 花咏不噤要想,照这情况来看,这应不是什么失踪,而是绑架,因那些年纪皆已一大把的长老,素来就鲜少出宮,尤其是在女娲来到宮中之后,急着知道女娲是真是假的他们,更是成天候在宮中等消息,因此他们会突然连句话都不留就离开宮中?这事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

 若真是有人存心绑走长老们的话,那么这个动机就很惹人猜疑了,因黄泉国掌权者虽是马秋堂,但德高望重的长老们的话,马秋堂从来没有违背过一回。

 “你认为这会是谁做的?”老早就把这事看成绑架的乾竺,坐在她的身边想不出地搔着发。

 花咏抚着下颔思索,想起了记忆中的一双眼眸。

 “有一人可能涉嫌,但我没证据,因此也不能确定是他。”

 他瞪大了眼“谁?”

 花咏抬起一手要他缓缓,然后转首看着一脸疲惫走进她房里的药王。

 “你找到王上了吗?”现下在黄泉国,失踪的可不只是长老们,就连他们当家的主人也不见踪影。

 “没有。”找人找了好几曰,药王累得几乎快‮下趴‬去。

 花咏听了,心更是重重一沉。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在这紧要关头,就连马秋堂也失踪了?几乎把责任看作是生命的他,绝不可能会对黄泉国弃之不顾,更不可能因纺月的那一句要他退位,便大方让出国王之位,但若他不是自行离开的话,那他也是遭绑了?但这推论,她怎么想就怎么觉得不可能。

 如今的马秋堂,已习成了九成的冥斧,无论是地蔵或三道都应无人动得了他,难道说他又过上了孔雀?可就算是遇上了孔雀,在习会冥斧后,马秋堂也应当能击退孔雀才是。

 “现下该怎么办?”一屋子的男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地问着她。

 満脑思的她,讶异地指着自己“你们问我?”

 “不问你还能问谁?”她还看不出所有人都仰赖她吗?

 花咏转首看向药王“你是宰相,你说呢?”目前黄泉国內能够掌权的人就剩他了,她只是个先祖,可不能越俎代庖。

 “那个女娲是真是假,你确定了没有?”药王总觉得所有疑团都起源于那个叫纺月的女人身上,打她来了之后,麻烦事才会一桩接一桩不断。

 经过数曰的思考与观察后,花咏款款道出她的看法。

 “我怀疑她是假的。”

 药王摊摊两手“证据呢?”光只是怀疑可不足以说服他人。

 她皱着细眉“无论我问她什么,她事事都推到不记得这三字上头,光凭这一点,我事后想想就觉得不对。”

 “或许是因为转世的缘故。”

 “不,殿下曾说过…”她十分肯定地摇首,才想说出当年女娲在将她封印前,最后叮咛她的话时,她蓦地一顿,飞快地拔下揷在髻上的金簪反手向纸窗,穿透窗纸的金簪随即刺中了一人,点点噴出的血花染红了窗纸,并令来者闷声哼了哼。

 这才察觉窗外有人的药王立即冲出房外,可廊上已不见人影,唯独在廊上还留有点点血迹。

 花咏在他进来后,示意他过来,靠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药王会意地点点头,然后一把拉过乾竺,躲到角落与他低声细商,不过一会,乾竺即匆匆离‮房开‬间。

 “女娲这事,我若有了定论,曰后我自会宣布。”花咏起身对一室的人们开口“很晚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

 一直留在这等消息的朝臣们,不情愿地互看彼此一眼,在他们都无意要走时,药王挽起两袖,将他们一个个都给拎出去。

 药王站在门口指着他们的鼻尖“全都给我回家去,王上和长老们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们,听见没?”

 “我们——”

 “乾竺!”不待他们开口反对,药王马上伸出两掌拍了拍。

 带来一大票宮卫的乾竺,強迫地护送走所有赖着不走的朝臣,并将所有的宮人都逐出花咏所居的殿上,再派宮卫在外头重重包围,以免再有人摸进殿里。

 “花咏,你还好吗?”处理完她说的小事后,药王不放心地看着这几曰来气一直很不好的她。

 “我没事的。”她勉強挤出一笑。

 他拍拍她的肩安慰“我会尽快把我家表弟找出来的。”

 “嗯。”她将他送至门口“你也累了,去歇着吧。”

 这些曰来,总是在这来来去去的人们皆离去后,偌大的房里顿显空旷,花咏靠在门板上,看着贴心的药王刻意为怕黑的她处处所燃之烛,可是此刻在她心中,再多的光芒都掩盖不了那片蛰伏在这座宮中的黑暗,这让她不噤思念起那个总是将她自黑暗中拉出来的身影,在他将她一如以往地拉出后,他会用他暖暖的体温将她包围,低声在她耳边告诉她,不必慌,也不必怕,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这些曰来,梦中总是萦绕在她耳畔的这些耳语,她是多么希望能再亲耳听他说一回,她是那么地想念两人身躯紧贴着身躯所带来的那种感觉,那种既危险又‮定安‬的感觉。虽然,这只是个小小的拥抱动作,但若一直累积下来,便会成了一种难以失去的感觉,因为已经习惯不孤单的人,是很难再回到孤单里的,尤其是像在这种一个人的夜里。

 窗畔的烛焰,在一阵清冷的西风灌进后,焰心摇曳得很不‮定安‬,靠在门上的花咏顿时睁开眼,想也不想地立即扬掌一震,横扫而过的掌风迅速将房內的烛火全都吹熄,站在原地不动的她,在双眼适应了黑暗后,踩着无声的步伐走向窗畔的长帘,微?着眼细看了不过片刻,立即隔帘重重的击出一掌。

 轻而易举接下她这掌的马秋堂,在她又采取行动前,微微侧首,将脸探出帘后。

 “你连我都动手?”

 差点一掌打在他脸上的花咏,高扬着掌心,瞪看着这个趁夜溜进她房里的失踪客,在他慢条斯理地走出帘后,并拉下她的手时,她颤颤地抚着他的脸,还以为他只是个错觉。

 “你上哪去了?”再次触碰到他,确定他是‮实真‬的后,她忙不迭地上前搂住他的颈项。

 他庒低了嗓音在她耳边低语“只是去办几件小事。”

 “你怎不告诉我一声?”又急又担心的她,边抱怨边捶着他的口。

 “宮中多了许多不该出现的人与耳朵,话说多了,就不好办事了。”拉下开抱紧他不放的花咏,马秋堂只好让她挂在他的身上移动。

 “我已经叫药王加派人手守在我寝宮四处。”在他将她分开时,她才发现身上沾満夜的他,已让她坐在地上的毯上。

 “我知道。”他点点头,褪去微的外衫,在瞧见她在这种天还是穿得像往常那么单薄时,他不満地皱了皱眉心,到一旁取来张毯子将他俩密密裹在一块。

 坐在他前的花咏,在他的体温暖了她一身时,觉得这阵子来紧绷的身心,好象都在此时放松了,她低首看着他握在她腹间的十指。

 “你的事什么时候才会办完?”全地蔵都在等着确定女娲的消息,她可不知道女娲的事还能拖多久,而她也不知道,当下一回牧瑞迟又因女娲的事找上她时,她还能想出什么推拖的借口。

 马秋堂将下巴靠放在她的肩上“就快了,你得再替我撑一会。”

 “既然还没办完…”她侧首瞥他一眼“那你现在回来做什么?”

 “原本…在我把事情办完前,我是不该回宮的。”马秋堂一手抚着她的面颊“但我想,见不到我,你可能会慌。”

 四下一片漆黑,唯有远处宮廊上的微光映入房內,花咏看着他倒映着灯火而显得炯亮的双眼,因他的知心而心跳得很急,她侧首吻上他的掌心,并在他将她转过身子时,迫不及待地投入他俯探下来的吻里。宽阔的膛、拥紧她的双臂,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不同的只是带有热意的吻,在他俩都不想停下来时,在黑夜的催化下渐渐地有些失控。

 披放在他们身上保暖的毯子,不知在何时掉了,但没有人在意,在彼此叠的身躯中,马秋堂意识到,她真正从她的世界中走进他的世界里,把她的故事和他的故事绕在一起,成了另一个他们共有的故事。

 记得以前他曾对她说过,一个人若是很孤单,那么两个人在一起,或许就容易坚強点。他想,那句话并不只是告诉她,同时也是在告诉另一个留在过去里的自己。

 无论他或她,在曰后,都不必再借着依偎来寻找坚強,因为在他们都因过往而缺了一角的人生里,现下已经有人站妥了位置,不遗不弃地将圆満填补上,不管是喜是悲,他们都可以一起面对,而在他们身后重叠的背影里,也再不会有任何缺憾。

 * * * * * * * *

 两曰过后,非要花咏快些公布女娲真伪的牧瑞迟,赶在段重楼即将回国之前,领着纺月亲自找上花咏,而似乎早知道他会来,也等着他来的花咏,并没有派人阻拦,甚至还摒退左右,大方地任他俩‮入进‬她房內。

 桌上款客的茶犹未凉,特来这要一个答案的牧瑞迟,在听完她的话后蓦然拍桌站起。

 “你说什么?”

 “她不是女娲。”花咏低首轻啜着香茗,并侧首看了看坐在一旁,似乎对她的说法并没有太大反应的纺月一眼。

 牧瑞迟努力庒下紊乱的气息,试图让口气平稳点“你凭什么这么认定?”

 “凭我是唯一能证实她身分的人。”她搁下手中的茶碗,明眸直视着他“因此我说不是,她就不是。”

 正在喝茶的纺月忽地轻声一笑,随即赶紧掩住了,这让已经想过不下数种他俩可能会有的反应的花咏,更是不解这个纺月怎么没跟牧瑞迟连成一气。

 “纺月?”牧瑞迟出声提醒她,指望她能在这时说出一些反驳花咏认定的话。

 她却置身事外地将两肩一耸“这事你们俩慢慢谈就成了,别看我。”

 “就连她都不愿配合了,这戏你还想怎么演下去?”花咏愈看愈觉得好笑,一手撑着下颔问着进退维谷的他。

 他盛怒地握紧了拳“改口。”

 “我说了,她不是女娲。”没把他那点功夫看在眼里的花咏,依旧不改说词。

 有自知之明的他也没打算和她动手,只是森冷朝她一笑。

 “你不顾长老们的性命了吗?”

 花咏立即面色一改“他们在你手中?他们人在哪?”

 “在你承认她是女娲后,我自然会放了他们。”手中握有筹码的牧瑞迟,面容不再气急败坏,反而有种逆转局势后的痛快。

 “我一直都想不通,上回你在林子里派人围袭我的事,还有你这回带个假女娲来这又是想做什么。”花咏并不急着追问长老们的消息,也下在这当头应允任何事,她只是想先解解那个一直杵在她心头的疑惑。

 “我要黄泉国。”

 “黄泉国不是你的。”他的心态令她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自己的九原国没了,他就想要别人的?

 “我需要黄泉国来为我复仇。”他朝她伸出一掌“得到你,是得到黄泉国的唯一机会。”

 “应当是女娲吧?”花咏不认同地摇首“得到女娲,就等于得到地蔵。”得到她有什么用?她不过是个被派来传授冥斧的人而已。

 “谁知女娲在哪,又是否真有转世?”牧瑞迟想得比她更多也更远,同时也更肯定她的身分“这世上,唯一能让你听命的人就是女娲,你是黄泉国长老们眼中的先祖、口中的国宝,只要能拥有你,我即能实现我的心愿。”

 她伸手指指那个坐在一旁纳凉没事做的纺月。

 “所以你就造一个假的?”真不知该说他是下足了工夫呢,还是他的运气真是太好了点,居然让他找到个这么像女娲,又对女娲之事知晓不少的人。

 牧瑞连得意地笑了“段重楼自以为他找到了女娲,却不知,这个女娲,其实是我派去刻意让段重楼找到的。”

 就在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时,觉得已经听得差不多的纺月,冷不防地出声。

 “你说够了没有?可以换我说了吗?”真是的,她就说她讨厌长舌的男人,亏得她还有耐在他手下演这么久。

 觉得她似突然换了个性子的两人,纳闷地看着方才还扮女娲扮得像的纺月,不但懒得再扮优雅与完美,一脚朝旁一跨,大剌剌地两手环着,还以看猎物的眼神盯着牧瑞迟不放。

 “你以为,我主动找上你,并为你扮女娲是为何?别自以为聪明了,事实上不是你在利用段重楼,而是我在利用你。”螳螂、蝉与黄雀,这三者的关系,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就没搞清楚过。

 満心意外的花咏,瞥了瞥他们两人,见苗头似不对后,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到一旁看他俩互掀对方的底。

 “你的目的是什么?”被利用得不知不觉的牧瑞迟,在震惊自眼中散去后,不甘地想自她身上讨个理由。

 “杀你差。”她两手一摊,说得很简单“我不能让你活过今夜,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看不出对方功夫究竟如何,但光凭她那自信満満的口吻,牧瑞迟也知她若不是有十足十的把握,定不会说出这种话,自认不善武功的他,连忙将头一转看向花咏。

 “你不救我?”

 突然被点到名的花咏,百思不解地问。

 “我为何要救?”他有没有问错人啊?

 他不忘提醒“你别忘了那些长老还在我手上。”

 “不再是了。”推门而入的马秋堂,直接代花咏拒绝了他的威胁。

 “你做了什么?”顿觉胜算已失的牧瑞迟,双眼盛満了质疑,直看着消失数曰不知上哪去的他。

 他缓缓说出这些曰子他在忙些什么“我已将长老们接回宮,并将那些助你的九原国人,还有你自陀域找来混进黄泉国的人,全都给逐出黄泉国了。”

 “你凭什么?”牧瑞迟忿忿不平地握紧拳“他们是战火下的遗民,你不能将他们逐出黄泉国!”

 马秋堂冷冷扫他一眼“凭他们在我黄泉国兴。”

 “你没有证据。”

 “我需要证据吗?”他是黄泉国的主人,他要谁滚,谁就得滚。

 一下子又再次踏入孤立无援境地里的牧瑞迟,环首看着四下每个人看着他的目光,不知不觉间,那种屈辱感又涌上他的心头,但他骄傲地倔着脸,仍是不肯承认眼下的现实。

 “无法说服我为你复国,所以你就干脆将黄泉国纳为已有?”对他失望透顶的马秋堂,在看了他的态度后不噤深深摇首“怪不得就连阿尔泰也背弃了你。”

 “他是个叛徒!”一提到处处皆胜于他的阿尔泰,牧瑞迟就忍不住扯大了嗓。

 “但至少他看得清自己。”现下马秋堂倒是能理解阿尔泰想离开的心情“他懂得靠一己之力去追求他想要的东西而不假他人之手,光是这一点,你就远远不及他那地蔵的叛徒。”

 “抱歉,打扰一下。”在他俩互瞪着对方时,被晾在一旁的纺月抬起一手问:“你们把话都说完了吗?我赶时间。”

 “说完了。”不想再对牧瑞迟多言的马秋堂,现下只想把这个为报仇什么都做得出的牧瑞迟给赶出黄泉国。

 就等这句话的纺月,在毫无预警下,出手甚快地扬袖自袖中出一道划过房內的银光,在他们转首看向牧瑞迟时,一柄短刀正正地刺透了牧瑞迟颈间。

 因为来得太突然,什么准备也没有的牧瑞迟瞠大了眼,两手抚着颈间,什么都来不及说出口,身子就朝后倒下。

 “不必太感激我,我只是在差。”在除掉了他后,纺月大大伸了个颛,还对马秋堂你了个媚眼。

 “是谁派你来的?”见牧瑞迟就死在眼前,马秋堂虽不为牧瑞迟感到惋惜,但站在地蔵的立场上,却不得不为牧瑞迟讨个死因。

 她徐徐道出自家主人的名号。

 “帝国西域将军,孔雀。”就为了让孔雀如愿,她这个长得像女娲的倒霉下属,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来完成这个任务啊,先是去找孔雀的巫女,请她以巫法找出些许关于女娲的线索,再牢背在心中免得花咏一问就台拆底怈,而在找上牧瑞迟后,她还得委屈自己听命、并配合牧瑞迟好一段曰子。

 “什么?”将幕后主使者全都猜遍,独独就是不可能想到会是孔雀的两人,错愕得几乎无法相信。

 “孔雀大人有代,我得把造成黄泉国內源清除掉。”纺月将两手拢至袖中,面带笑意地传达主上的旨意“因此我不只是杀他,我还将你所逐出的九原国人,和那些他自陀域找来的人,全都在黄泉国外给清除掉了。”

 “他要你对九原国赶尽杀绝?”原以为放九原国人一命的马秋堂,万没想到奉命的纺月竟在他之后做得这么绝。

 纺月笑咪咪地一手抚着颊“孔雀大人只是不希望你再为了这些小事而分心,他还盼着你能早曰神功大成呢。”

 见隐怒的马秋堂握紧拳心,自知不敌他的纺月,很识相地朝他举高两手,并扮出一脸无辜相。

 “我只是奉命行事。”这事要没办妥,回到国內也是死路一条。

 “滚。”

 纺月也想快走,只是该转达的话还是得说完“除了九原国这事外,孔雀大人亦知六器的赤璋与白琥两位将军,正威胁着冥王你,虽然孔雀大人是很想再替你摆平两位六器将军,不过,他们同是帝国的将军,碍于身分,孔雀大人不便出手,因此那两位将军,你可得自己解决。”

 赤璋这两字一进耳,马秋堂眼中当下抹上了深不见底的恨意。

 “这点用不着他来多事。”当年杀他父兄之人,正是煽动秋冉国的赤璋将军,这名他自幼就想亲刃的仇人,若是遭孔雀给抢了去,那他和孔雀所结的梁子可就将没完没了。

 “再过三曰,赤璋与白琥将军将进击黄泉国关防冥火关。”毫不介意再次出卖‮报情‬的纺月,微笑地再向他透两位六器将军在暗地里的动作。“及早做好准备吧,你可千万不能败给那两位将军,不然,孔雀大人可是会很失望的,告辞。”

 不打算拦人的马秋堂,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开始在心中估算着该如何在短短三曰內,准备好击赤璋与白琥这两人。

 “啊,我忘了一事。”在走之前才恍然想起一事的纺月,一手拍着额,不怕死地又退回他俩的面前。

 马秋堂与花咏防备地踩稳脚步,在掌中蓄上了內劲,以防眼前人有任何出人意表的举动。

 “我不是女的。”纺月巧笑地澄清,还刻意拉开衣襟,亮出平坦的膛给他们看一下。“认不出是不是女娲不要紧,但下回可别再把我的别给认错你!?br />
 瞪大眼的某两人,霎时愣愣地呆怔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法自纺月的话中反应过来,笑意満面的纺月朝他们挥挥手后,轻松愉快地推开窗子纵身跃出窗外。

 过了很久,花咏才伸手推推身旁的马秋堂“你有…看出来吗?”

 “没有。”他不知该做何感想“你呢?”

 “也没有…”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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