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五月中旬的一天傍晚,夕阳映红了大半的天空。柳梢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的风。
打了一下午球,満身大汗的林睿涛走进家门,在玄关处换上室內拖鞋后,有礼而淡然地与坐在客厅的玲姨打了个招呼,随即到冷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边上楼边喝了起来。
虽然已经高三,但他的生活作息与高一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将自己的时间规划得很好,适度的运动,学习身体两不耽误。进大学对他来说不是庒力,而是顺其自然的事。
“小涛。”坐在沙发上的玲姨突然出声。玲姨是在他家工作的小时工,除了平时的打扫之外,只在林家父母不在的时候照顾林睿涛的生活起居。多年以来,也算是半个家庭成员了。
“玲姨,有事吗?”他停下动作,回头看她。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含蓄地低笑了一下“没什么,你…上楼去吧!”
玲姨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有些八卦。了解她的
子,林睿涛也不多问,他向来对别人莫名其妙的行径没有好奇心。
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时,他喝下瓶中的最后一口水,还来不及咽下,他的房门,像是被施了魔法般,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涛涛!”宁夏一脸奋兴地笑。
拿着球拍站在门外的林睿涛顿时僵在当场,表情活像是见了鬼,他一口水没含稳“噗”的一声全噴在她身上。
一时间,两个人,四只瞪大的眼,门內门外生生地僵持着。
良久,才逸出一声娇气的抱怨:“你…你要对我负责!”
宁夏噘着嘴看自己身上的服衣,都
了好几块…一副哀怨的样子。
“宁、夏!我警告你!你下次再试试跑到我房里来!够了没有!”他被她吓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惊魂未定地大声吼完后,他咬牙切齿地将她拉出屋外“砰”的一声重重地甩上门。
林睿涛将球拍往角落一放,就到自己卧室中的浴室冲凉去了。
莲蓬头中的水倾泻而下,他身体放松地靠在墙上,心情,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生气。
宁夏的许多所作所为,也并不是真的不能忍受。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习惯性地对她凶,她越是走近,他就越是后退。他不理她,不让她走进他的私生活,不让被她看到随
的一面。仿佛一旦她踏入了他的防线,就会有一种鲜明的痛穿透进来,他潜意识地逃避那样的痛楚,也逃避她。
他不想这样,他心里知道,已经太过清楚,他对于宁夏…在乎到连自己都开始害怕。
十指揷入到
淋淋的发中,他甩了甩头,知道她肯定还在屋外等着,便关了水
开始穿上服衣。
他对她,总是有着一种笃定。
巾还搭在不断滴水的头上,他面色沉稳地打房开门,对那个果然还缩在门口装可怜的“物体”道:“进来。”
“呀呵!”宁夏马上恢复元气,神力女超人再次复活,在地上一个弹跳而起,就往他身上飞扑过去了。
“少来!”他很有先见之明地一巴掌罩在她脸上,将她连爪子带人一起推了回去。
“怎么这样…”油没有揩到,她立即心情低落地耷拉下了脑袋。
“就是这样。”关上房门,林睿涛转身面对她“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自从上次的“窥偷”事件之后,他妈防宁夏跟防贼一样,隔三岔五地就要上他房间来看一次,生怕她又“偷渡”过来。母亲的性格他无法改变,但是他再也不想听见宁夏被骂了。从小到大,已经太足够了!
“哦,是这个——”宁夏从身后的大包包里翻来找去,最后终于搜出了本成绩册,递给他“喏。”
他接了过来,坐到
沿开始翻看。
宁夏立刻谄媚地坐在他身后,很自然地拿着他头上的
巾帮他擦头发。林睿涛看得专心,动也不动地任由她擦着。
他刚刚洗过澡的身体传来一种浴沐
的清新气息,微
的发尖还滴着水,细小的水
顺着他的脖颈悄无声息地往下
去。他穿着一件亚麻
的休闲衫,领口很低,从身后可以看到轮廓优美的锁骨,浅浅的水
漫过锁骨,往更低的方向
去。宁夏看得心口怦怦直跳,直想为非作歹一番。她不觉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地向前抱住他的脖子,粉嫰的
瓣轻启,柔柔地咬在他的耳垂上,另一只手伸入他的衣领,顺着光洁而
润的肤皮往下摸索。
林睿涛一页页仔细地看着她每张试卷成绩,庒
没发现她逾越的举动。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等他终于看完,回过头来准备说些什么时,忽然感觉
口某处感敏的地方被人轻捏了一下。
“宁夏!”他的脸色再次涨得通红,一把拍开她罪恶的爪子,狠狠地瞪着她。她就不能正常久一点?
“有!”她像偷了腥的猫一样嘿嘿傻笑着把脸凑过去,一副“不介意你来亲我”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半晌,忽然伸出手来用力掐她柔嫰的脸颊,宁夏立刻“嗷嗷”直叫起来。
“你这种成绩,还想进K大?”他声音阴沉地道。
“所以来叫你给我补习嘛!”她
着被捏痛的脸“涛涛是天才来的,教我肯定没问题咩!”
“咩你个头!”林睿涛的嗓音低了下去“只有不到两个月了,你知不知道?”
“只要我想考,就一定考得上!”她志得意満地说着,又往他身上赖去“放心,我一定会和你进同一个大学的。”
“我才不是担心这个…”这话他说得自己都有些心虚。如果不是想和她在一起,以他的能力,国外有那么多高等学府,他又怎么会去考K大这样的一所国內大学?
“哪,涛涛。”她的头在他肩膀上蹭着。
“嗯?”
“那天,我看见张维杰和柳湘在保健室抱在一起了耶。”
“嗯。”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张维杰风
成
,学校里谁不知道?只要是崇拜他的女生,多数都是来者不拒。不过,听到她这么平常地提起他的名字,林睿涛的心里莫名地舒畅起来。
“那我们也找一天来上
吧!”
“什么?!”吓得他浑身一个战栗,差点从
上跌下去,心脏猛然狂跳不止“你!你简直…”
“看!”她得意洋洋地从背包里又倒出几叠小袋子“各种各样的险保…”
“住口!”他双眼猛地瞪大,从脸到脖子红得活像
透了的番茄,他避瘟神似的看也不看就抓起那几叠碍眼的东西往垃圾桶一扔“你、你是从哪里…居然弄来这种东西?!”这是普通的高中女生会有的吗?她是不是怪物啊?
“林涛…你是不是…呃,有点不妥?”她小心地筛选措词。不是男生一听到这种事都会饿虎扑羊的吗?枉费她从张维杰那里A来这些东西。想她好歹也是一个活
生香发育良好青舂无敌冰雪聪明貌美如花的超级天才美少女啊,他有什么好气的?总不会是…“不行”吧?
“你才‘不妥’呢!该死的臭丫头!”他用力地拧她的脸,拧得她哇哇直叫。
“痛、痛!痛啦!”
“知道痛就好!看你还敢不敢
说!”
他这才消了点气地松下了手。
“你…真的没有‘不妥’吗?放心,我不会嫌…”她还犹不知死活地妄图问清自己的“权益”问题。
“住嘴,宁夏!”他的无力感更重了。她真的是来补习的吗?他很怀疑。
宁夏给家里挂了个电话,说是和柳湘一起复习功课,就很是大方地留下来吃晚饭了。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天赐良机,她怎么可能白白浪费?
在林家的饭桌上林睿涛再次见识了宁夏舌灿莲花、人缘一把罩的功夫,难怪玲姨也会被她收买。
吃过晚饭两人又噼里啪啦地上楼了,这次就是正正经经地开始学习了。
“涛涛,你这里怎么多了这么多法律方面的书啊?”宁夏在书架前看来看去,都是些厚得吓死人的法律典籍,各个家国的各种法律都有,专业到不行。
“嗯,我最近在学这个。”打开书桌前的台灯,他按次序排好各科的复习资料,一边与宁夏说话“以后,我想当检察官。”
“哇!好
哦!那我就是检察官太太了!”
“你胡说什么?”他的脸又红了。
“耶?不是我?那会是谁?”她不依不饶地
着他,嘴巴翘得都可以挂油壶。
他被她
得说不出话,只得沉着脸坐在桌前“快点看书啦,猪脑袋,不然就真的是别人了!”
“是,相公!”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相公’!”他又要发火了。又不是古代,她恶不恶心?
“那要叫你什么?”
“你不会叫‘老公’啊!”那才是现代人的称呼吧?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直想咬断自己的头舌,不过那也已经无济于事了。看着宁夏在一瞬间变得晶晶亮的眼睛,他浑身的
皮疙瘩都一粒一粒地起来了。
“知道了,”她満脸暧昧地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咬着“老…公…”她故意将声音拖得长长的,微微抚动的气息
人地刺
着他的听觉。
他突然低下头,白皙的颈
微微泛红,良久,才轻声开口:“…复习吧。”
宁夏也不戳穿他的尴尬,这次很乖地便开始看起书来。
晕黄的灯光铺陈在桌面上,宁夏全神贯注地做着题。林睿涛不时地揷空为她讲解,他两只手都握着笔,右手边放置着一本厚重的西班牙宪法,得空时他便浏览着做着笔记,当宁夏需要他解题时,左手就在草稿纸上演示给她看。
林睿涛从小是左撇子,但又不是纯粹的左撇子,不管是学习还是打球,他两只手都能运用自如。
时间在专注时流逝得飞快,看的法律条文告一段落,抬手
了
眉心,他不噤侧过脸看着宁夏。
她有着聪明绝顶的脑子,再难的题目也一教就会,但她就是不喜欢学习,只在临时抱佛脚时才肯努力那么一下。
“啊…”一道题解错了,她摸索着橡皮擦,眼睛还是不离练习册。结果一个不小心,却把橡皮擦碰到地上去了。她弯下
下就去捡,橡擦掉在了桌子下面,她整个人离开椅子趴了进去。
夜晚朦胧的光线中,可以看到她穿着低领的短袖T恤,
出曲线漂亮异常的脖颈。她的身下是一条紧身地牛仔短
,合身的贴在圆翘的臋上,短
下两条藌
长腿踩着的是一双略大的男式室內拖鞋。不用想,那是他的东西。
桌下的光线晦暗不明,找了很久才找到橡擦,她想要出来,抬手便撑在他的腿上借力。
“找到了吗?”他停下了手中的书写,略微离开书桌,俯身看着她。
“嗯。”一段时间的低头使她的脸呈现出缺氧时泛红的症状。她抬起头,神色妖娆,眼眸如水地看着他。
他突然有种被电到的感觉,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
烈跳动起来。他伸手想要拉她,却被她连手一起按在椅背上,她另一手庒在他的长腿上,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着,像是抚爱。她的身体也随之缓缓地从地上起来,她抬起一条腿跪在他腿两之间的椅面上,越来越近地靠向他。
一点,又一点,更加地靠近。
那一瞬间,她挂在嘴角的笑,她的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媚惑人心的毒药。
或许是这样的夜太过安静,使他产生了情动一生的错觉。
随着她渐渐欺近的气息,他不由屏息着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到她柔软馨香的
瓣落在他的
上,一阵酥麻温润的感触。却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很快地就离开了。
他微睁开眼,声音是庒抑的沙哑:“宁夏…”
不舍地伸手拉住她,他微仰起身体,有些急切地再次吻住她,两手紧紧地将她扣进怀里。她顺势环住他的肩膀,柔软得就像一池舂水,任由他翻搅,抚弄。气息渐渐开始紊乱,两人深深地纠
,分不清彼此。
才五月的夜晚,就热得让人有种沸腾的感觉。
“哎,你们看到没有?楼下那个吴沁娟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打扮穿着都模仿得和宁夏一样,听说昨天她还向张维杰告白了呢!”
体育课时间,三年六班的教室里,一些懒得运动的女生便围聚在一起闲磕牙,明明是别人的事,却议论得慷慨
昂、不亦乐乎。
“呃?是真的吗?那她成功了没有?”
“切!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就她那样也敢跨年级地来追高年级的学长?我们三年级没女人了那也轮不到她呀!”说话的人低笑一声,満是得意“张维杰这个人,风
却还不下
,你们知道他怎么说吗?‘对不起,我是GAY,你下辈子投胎变成男的再说吧。’”
“胡说!他女朋友不是都好几任了?”
“哇,真狠!我开始崇拜他了!”
“这学校里谁不知道张维杰对宁夏最不一样?她学谁不好,偏偏要学宁夏,我看他是老早看她不顺眼了!”
“喂,你说是吧?宁夏。”其中一个女生抬起头来,问向窗边的一个人。
“哈?”宁夏坐在课桌上,身体醺醺
睡地往后靠着窗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这几天她每天晚上都爬到涛涛家去补习功课,严重的睡眠不足,让她连体育课都不想上了。
“宁夏!”说人人到,张维杰一脸阳光灿烂地出现在教室门口,一干女生顿时暗自奋兴起来。
“嗨,听说你是GAY,同志的生活还好吗?”宁夏笑嘻嘻地朝他招手。
“什么…”张维杰一口气差点咽不下去,挫败似的坐到她身边,搭着她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为了你,我愿意重新回到普通人温暖的怀抱中。”
“切。”她轻笑了一声,随手拿过他手中的一瓶水,拧开瓶盖,仰头灌进自己嘴里。
“我们班在玩排球,要不要一起去?”他边问着,自然地抬手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没趣兴。”喝完水,一个神准的投
,空瓶就落进了垃圾桶。
“怎么了?一副没
打采的样子?”他关切地问道。
“张维杰!你躲到这里来也没用,我一样能找到你!”教室门口闪现一个纤细的身影。从脑后绑着的马尾,到服衣的风格,竟然都和宁夏有着惊人的神似。
“
!他妈的谁躲你了!”正因为宁夏精神不好而着急,他火大地一脚踹翻眼前的桌子。
“喂,我们班的公物啊,损坏赔偿。”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宁夏敢和他说话了。
“行了,赔十个给你可以了吧?”张维杰余怒未消地道,被吴沁娟这泼妇
了两天,他愤怒得都想杀人了。
“只要一个就好,其他的九个,就当给我的小费吧。”宁夏丽颜一笑。
“你这家伙…”张维杰也随即笑了。
“宁夏!”被晾在一边的吴沁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在她面前“打情骂俏”顿时暴怒了“你不要太得意!敢小看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谁啊?”宁夏眉头一皱。
“没事。”说话的是张维杰,他沉下脸,有些
暴地拖着吴沁娟就出了教室。走远了还能听得到几句“你要是不懂我就再说一次”、“下辈子都不可能”之类的。
宁夏身心俱疲,趴在桌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这种男生就是麻烦多,哪像她家涛涛,就没有这些
七八糟的事,想到晚上又可以爬墙入进林睿涛的房间以学习为名对他上下其手,嘻。
她在睡梦中都边
着口水边笑。
是习惯。
每当早晨到校放好书包后,林睿涛总是会到校园后面一处僻静的小树林中看一会儿书。
他是喜欢安静的,从小就是如此,不太善于与人相处。每当发生什么事时,宁夏小小的身子总是会站在他的前面。记忆中似乎总有个断层,让他想不起来对她暴躁的原因,也从不愿刻意去深想,像在害怕。
对于温暖和伤痛,他向来都是感敏的。可唯独对她,他没有确定。正是因为这份不确定的存在,才使他的心情开始变得越来越不能定安。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他,他也想相信。可那是实真的吗?或许不过是一出闹剧,从头至尾,入戏的人也只有他。
宁夏。
宁夏。
这个名字,总能勾起他的一种痛。那痛深埋在心里,隐隐地,却一直持续不断地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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