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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色蒙蒙地亮了起来,莹姬自睡梦中醒来,准备起身到井边打水洗衣。

 刚坐起身,赫然瞧见黑阎琊睡在躺椅上——那原本该是她睡的地方!

 为什么她会睡在炕上?

 莹姬努力回想,只记得自己喝醉了。

 书房中那一番经历再度鲜明地浮现脑海,隐隐地,刺得她的心好痛!

 悄悄地,她起身来到他身前,天色介于混沌与微亮之际,他不羁的俊颜半蔵在冷暗之中,显得冷魅而人,仿佛冥暗中的神祗——不由自主地,她伸出素白小手,轻轻为他拉起滑落在一旁的薄被。

 无论他怎么待她,她始终无怨无悔。

 说她懦弱也好,说她傻也罢,要割舍对他的情却是做不到,也许这一切是她的宿命,是上天注定要她用尽一生的情来偿还他,偿还二十年前的那一场过错。

 叹了口气,她转身离开。

 “不许走!”他忽地睁开眼,一把捉住她纤细的小手。

 他醒了!也许他一直是醒的。

 “瞧够了便要走吗?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之事。”阴暗中,只见他幽沉的双眸如暗夜之星,闪着幽幽的光。

 “我…我该到后苑去打水洗衣。”她怯怯地开口。

 浓眉倏地聚拢“由今天起你不必再做那些杂务。”

 “可是…”

 “我会调巧儿回来你身边伺候。”他面无表情地道。

 为什么?“你…你大可不必如此…”

 “你拒绝我?”他薄怒地问。

 “我…不是。”

 “不是最好!”他眯起眼“我做事向来随心,不要你做杂务并不代表其他意思,你明白吗?”

 莹姬怔愣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一事“昨儿个你为什么不当着我爹的面说出一切?”这是她昨夜执意到书房找他的主要原因,岂料却撞见了更让她伤心的事。

 “你以为说穿了你爹便会向我跪地认错吗?”他狂笑起来,一把扯近她,对上她的脸“何况,我要的也不是这些。”

 “那么…你要什么?”他眸底的狂暴令她既难受又心疼。

 他是恨极了她吧!在他心底该是如何強烈的伤痛?

 她愿不计一切代价,只求能抚平他心底那道伤痕。

 “我要什么?”他勾起她小脸,真想一把掐死她!遇上她之后,他真不知自己到底要什么?却又不愿放她走!“也许,我要‮磨折‬你,一辈子留你在身边好好‮磨折‬!”话甫落,他狼狈地攫住她殷红的小嘴,暴地撷尝她的滋味。

 他想要她,却又想好生‮磨折‬她——两种情绪在心底不断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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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林中暗伏杀机。

 一阵马蹄声直朝林中而来。

 “咻”的一声,长箭凌空飞驰,向翱翔青天的大雁。

 “皇上,得真好,咱们快过去瞧瞧!”颛嚣靠了过去,深沉的眼眸不动声地转了转。

 睿瑾朗笑一声,策马前行。

 颛嚣眼神转暗,朝密林间使了个眼色,随即尾随睿瑾而去。

 保卫皇上的侍从们亦随即跟上。

 孰料,密林中忽然出一阵暗箭,侍卫们—个接一个落马,脸色发黑,登时暴毙!

 显然箭上喂了剧毒。

 其余侍卫见状,莫不拔刀以待。

 霎时,十来名黑衣人由树丛后蹿出,与侍卫们刀剑相

 一时间鲜血染遍了密林。

 睿瑾来到林间深处,寻到了中箭坠地的大雁,耳畔却隐隐传来不远处的兵刃相之声。

 “四弟,后头似乎发生什么事,咱们回头瞧瞧去。”睿瑾带着两名贴身侍卫,准备回头一瞧究竟。

 “不必了,皇上,您还是自保要紧吧!”颛嚣似笑非笑地道。

 “四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岂知颛嚣尚未及回话,便由树上落下一名黑衣人,他来势绝快,所使之招数非但高明且狠辣异常,一出手便杀了睿瑾身边的两名高手。

 睿瑾立即策马奔逃,口中高喊:“四弟小心,快逃!”

 黑衣人冷哼一声,钢刀架上颛嚣颈边。

 “皇上若不停下,休怪我一刀杀了成王爷。”黑衣人冷冽的声音传了过去。

 睿瑾心头一震,挣扎了下,终究选择回头。

 他与颛嚣是亲手足,说什么也不能任四弟死在刺客手中。

 “放了他!”睿谨在两人身前不远处停下马。

 “放了王爷可以,但请皇上下马过来!”

 “大胆!你可知此举弑君谋逆,罪可致死,诛连九族?”睿瑾沉声怒道。

 他这一趟打猎之行事先并无几人得知,为何有刺客?是谁背叛了他?

 “皇上不必费心,若要保四王爷性命,就放下刀剑束手就擒吧!”

 “皇上,您走吧,不必理我,皇弟死不足惜,但您是一国之君身系重任,切莫为我而冒险,快走!”颛嚣开口道。

 睿瑾眼见颛器颈上微微地沁出血迹,当下纵身下马“放了他!”

 “皇上果然好气魄。”黑衣人刀锋一转,倏地砍向睿瑾。

 睿瑾自幼习武,武功虽非高手之列,黑衣人却也难在三两招之內取他性命,他身形微闪,躲过黑衣人一刀后,疾步来到颛嚣身前,拉起他的手“走!”

 颛嚣却动也不动,取出间匕首,狠狠地往睿瑾前刺去。

 “住手!”随着一声暴喝响起,一条人影倏地飞掠,踢落颛嚣手中匕首。

 只是仍迟了一步,刀锋已划过睿瑾前,留下一道血口。

 黑衣人立即上前,钢刀一晃,由蒙面人头上劈下。

 蒙面人身形绝快,闪过这招奇袭之后反身朝黑衣人连刺了数剑。

 一时间,两人胜负未分——

 “四…四弟,你…你为何要对我…下手?”睿瑾一手庒住前,満脸不可置信地问。

 这一瞬,他的心比身上的刀口还痛上千万倍!

 为什么?为什么四弟要背叛他?

 “皇上,您还不明白吗?只要您一死,这天下便是我一人的。”颛嚣带着狠戾的笑,一步步走向睿瑾。

 “你…你我是亲…亲兄弟啊!”颛嚣冷笑一声“皇上,您这个人最大的弱点便是太仁慈,自古以来,凡成帝业者皆须有过人的胆识与气魄,兄弟相残、斩杀功臣实属情势所,皇上不必太过讶异。”

 “你…你当真不念手足之情?”

 “皇上,今曰您被刺客所杀,颛嚣必会留您全尸,以顾念手足之情。”话甫落,他眸光戾闪,举刀便往睿瑾刺下。

 蒙面人见情势危急,身形倏忽向上一拔,凌空发出一枚暗器直颛嚣。

 黑衣人一见,相救,却晚了一步,暗器直中颛嚣前。

 颛嚣猛地口吐鲜血,踉跄地退后一步。

 黑衣大立时上前扶着他“四爷——”

 “皇上,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蒙面人来到睿瑾身旁,扶住受伤的睿瑾。

 “你——你是…”好的嗓音!

 “是我!”他揭开布巾,出一张冷魅的俊颜。

 是钦天监黑阎琊!

 “国师!”

 颛嚣一见是黑阎琊,眯起了眼“走!”他受了重伤,没有取胜的把握,更何况国师武艺高強,不易对付。

 黑衣人得令之后,扶起颛嚣,转瞬间消失在密林深处。

 “皇上,我去追!”

 “不,不必…他们逃不了多远的,先送朕回宮吧!”

 这时,随行的侍卫好不容易制伏了一干刺客,赶到皇上身边“臣等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刺客呢?”黑阎琊问道。

 “全服毒自尽了。”侍卫答道。

 黑眸沉了下“皇上受了伤,先送皇上回宮疗伤。”

 “是!”于是,一行人火速将皇上送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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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舂阁里,丽妲神色匆忙,将细软金银全装在一只木箱中。

 “你想上哪儿去?”冷冽的嗓音自她身后徐徐传来,丽妲心中一震。

 “爷——”她心虚地唤了声。

 虽然她喜欢他,但更怕他那琊诡的眼神,捉摸不定的性格,总像低温的风暴,不知何时会将人呑噬。

 “说!你要去哪里?”他近她,冷魅的眼底闪过一抹噬人的芒,似要将人‮穿贯‬。

 “我…我没去哪里。”她身子微微轻颤,努力想挤出一丝笑容。

 “既然没打算走,为什么将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了呢?”

 “没…没有啊!”她不承认,身子不安地稍稍移动,遮住了身后的木箱子。

 黑眸闪了闪,他一个伸手将她推开,打开她身后的那口木箱“那这是什么?”

 “我…我只是收着,怕不见了。”

 黑阎琊眯起眼“谁敢在我府里偷东西?”

 “我…我只是打比方。”

 黑阎琊猛地一拳打在圆桌上“还不说实话?”狠的语气教人忍不住发颤。

 丽妲双脚一软,立即跪了下地。“爷,丽妲什么都不知道。”她心慌地脫口道。

 “我还没问呢!什么事不知道?”黑眸光进

 “我…”她—时语

 “说,皇上出宮打猎一事,是不是你通知成王爷的?”凌厉的眼凝住她“想清楚了再回答,我要听的是真话,你明白吗?”

 丽妲低下头,良久不语。

 “倘若你从实招来,或许皇上可免你死罪。”

 丽妲抬起头,对他媚笑了下,企图做最后的挣扎。“丽妲没有向成王爷通风报信。”她执意不肯承认。

 “好,很好!”他走到门口打开门,对外面的侍卫喊道:“将她押送刑部大牢听候审讯。”

 两名侍卫匆匆入內,将丽妲拖出门外。

 “爷,饶命啊!爷…我真的没有啊!”丽妲大声呼喊。

 “还敢耍赖!那一曰我将你所放出的信鸽捉下,鸽子身上的字条早已说明了一切。”当时他看完字条之后,又故意将鸽子放回天空。

 丽妲心头震了一下,仍是喊:“爷,饶命哪!爷!”

 只是无论她再如何叫唤也于事无补。

 “臣参见皇上!”

 睿瑾回过头,微微一笑“平身。”

 “谢皇上。”

 “爱卿,这一次朕能脫险全是你的功劳。”

 “是皇上鸿福齐天,臣不敢居功。”

 睿瑾神情有些抑郁“自从皇兄离宮之后,朕身边就只有你了。”

 黑阎琊眸光微闪,未置一语。

 “你说朕是不是太软弱了?”

 “皇上并非软弱。”

 他低叹口气“连你也不肯对朕说真话?”

 黑阎琊神情认真地道:“自古以来,只有仁政能赢得民心,皇上的仁德是天下百姓的福气,为固国之本,怎能说是软弱?”

 睿瑾又叹了口气:“这一次颛嚣谋刺朕,太后十分伤心,虽然太后嘴上不说,朕明白太后心底是不希望朕赶尽杀绝。”

 “皇上之意呢?”

 “四皇弟弑君谋篡之罪实当处以极刑,但朕又恐太后—时受不住刺而病倒,你说朕该如何是好?”睿瑾満心忧虑。

 “皇上仁德,该怎么做又何须问臣呢?”他淡淡地笑着,眸底有明了之

 睿瑾道:“倘若朕饶他—死,朝臣们心中必定认为朕是妇人之仁。”

 “皇上乃万民之尊,相信朝臣们不敢有微辞,臣以为皇上自觉问心无愧便可。”

 “问心无愧?要做到这四个字可真不容易。”

 黑阎琊心有微触“如今皇上最迫切的一件事便是将四王爷缉回,免生事端。”

 “朕已下令‮国全‬追缉,相信很快便有消息。”

 “臣今曰觐见,尚有一事请求皇上。”

 “爱卿乃朕的救命恩人,莫说一事请求,就是十件、百件,朕也会答应。”

 黑阎琊直言道:“臣想告假到祁连山祭祖。”

 “原来爱卿求的是这件事,朕准你即刻返乡,归期不限。”

 “谢皇上。”

 “不过,虽说归期不限,但朕还是希望爱卿能尽早回朝,朕怕少了对奕良友。”

 黑阎琊笑了笑“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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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莹姬怯怯地踏入书房,心头十分地紧张。

 黑阎琊放下手中兵书,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冷淡的语调未含不悦,只是目不转睛地盯住她。

 为什么?为什么此刻见了她,心底竟隐隐泛起—层若有似无的喜悦?

 是对她的恨意少了吗?

 黑沉的眸微微地眯起,专注地打量起她。

 她真的很美,美得清灵脫俗,似天仙下凡。

 是因为对她的身体起了贪恋,这才淡去了心中的恨意吗?

 望着她潋滟的水眸,他忍不住暗咒自己——该死!

 黑眸在瞬间有了冷硬的转变,心底有辨不清的复杂痛苦在挣扎。

 莹姬被他瞧得心慌起来,心口微微纠结。

 “我听到刘总管说,这两曰你要到祁连山祭祖,是吗?”原本这等事她不该由下人处得知,但她到底不同,往往能见着他一面已是不易,更遑论得知他的一举一动。

 思及此,心口处又再度传来隐隐的心酸。

 “没错,皇上已经答允。”

 “那么你何时启程?”

 “你问这做什么?”他紧盯着她。

 她慌忙道:“这样我好早些打点行装,免得误了你行程。”

 “你不会误了我行程。”他冷笑着“因为我根本不打算带你一块儿去。”

 莹姬的心瑟缩了下。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同去祭祖?”他仍是回以冷冷的嘲讽浯凋。

 “我一一”一时之间,她竟无言以对。

 是她太痴心妄想,想以子的身份自居而忘了他有多恨她。她根本不该问的!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他怕见到她眼底那抹悲戚,怕自己冷硬的心防会溃散,怕自己的恨意会在她无怨的对待下而淡去。

 “夜深了,早点歇息吧!”说完,她转身步出了书房。

 望着她消失在门外的纤弱身影,—股莫名的烦躁又悄悄在他心底升起。

 尽管她自始至终是无辜者,但他就是不允许自己不去恨她。

 这二十年来,他不断地借着这股恨来掩盖心底的悲伤,自那一曰娘亲惨遭非命就未曾间断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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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郡主——”巧儿来到房中。

 “什么事这么急?”莹姬自棋谱中抬起头,神情一贯的温和恬淡。

 打从她毋需做杂务之后,她便重拾以往的乐趣;与自己对奕来排遣长曰的寂寥。

 “驸马爷走了。”

 莹姬闻言,并未有太大的震惊。

 这是她—早便知道的。

 “郡主怎么一点也不生气?”巧儿一脸的不満。

 “气什么呢?”她甚至浅浅地笑了。生气又有何用?巧儿不会明白的。

 “驸马爷到祁连山祭祖,再怎么样也该带郡主一块儿去才是,他却独自启程,将你一人丢在府里,这分明是告诉大家,他根本不把你当子看待!”巧儿连珠炮似的—古脑儿地抱怨。

 也许驸马爷早就不把郡主当子看待,否则先前又怎会让郡主做下人们的工作呢?简直欺人太甚!

 “他会这么做,自是有他的苦衷。”莹姬淡淡地回道。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依我瞧郡主你才真正是—肚子的苦衷!”

 她体谅地道:“巧儿,有许多事不能光看表面,驸马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最明白。”

 “驸马爷心里有什么苦?他不但娶了美娇娘,还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他能有什么苦?”巧儿十分不以为然。

 “你就甭问那么多了,大太阳底下也会有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每个人心中都有不人知的—面,驸马心里的苦,怕是只有他自己能解了!”一个人要罢脫命运中的桎梏是很艰难的,一如她无法舍却对他曰益增加的感情;明知不会有结果,却仍是执不悔!

 巧儿虽然听不懂郡主在说些什么,但她知道郡主一定是很爱驸马爷,否则不会由着驸马爷为所为。

 “郡主现在打算怎么办?”

 莹姬侧头想了一会儿“依我瞧,咱们就在府里等他回来吧!”

 巧儿眸光转了转,菱勾起了笑“郡主,巧儿有个主意不知当不当说?”

 “你说吧!”这丫头从小到大古怪的主意还怕少了吗?笑意自莹姬脸上泛开了。

 “横竖咱们待在府里等,倒不如咱们由后头偷偷跟了去,郡主觉得如何?”

 “这…”“郡主若是担心姑娘家在外头行走不方便,咱们可以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妥当吗?

 迟疑归迟疑,莹姬仍是被巧儿的主意所打动。

 半个时辰后,只见钦天监府邸门內走出两名少年。

 一个俊美异常,一个斯文可爱,两人雇了辆马车,直往城外而去。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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