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犬声息的三更天。
就着天边那轮明月洒下的光亮,始终未曾合眼的她,撑着一双已有黑眼圈的黯瞳,静静地掀被下榻,把自己从“小草包”带来的值钱珠宝,统统留在
铺上。
落寞地回头凝望満室的黝暗,咀嚼着这些曰子来发生的点滴,她相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等到銮金四臂菩萨到手,归途也就在眼前。
无声无息的路步行在走廊上,推开半掩的窗子,她毫不迟疑的双脚一蹬,在落叶纷飞的和风间,轻轻地弹飞远去。
来到距望天亭不远的林间引颈高盼,看守的人一字排开,点了火光来回巡逻,她在心中暗自计量,决定选择绕远路,自的另一端上去,才能免去打草惊蛇的顾虑。
马不停蹄飞奔了数里路程,耗去她不少体力与脚力,但总算让她发现一条隐蔽在枝干错杂、坡度陡斜的石子路,虽然崎岖危险了些,可她实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已经无法再以轻功往上跃升,提着一口气,她改用攀爬的方式循序前进。香汗漓淋、气
如牛,若非意志力坚強,恐怕早已累得不支倒地。
时间飞逝,她停停走走、跌跌撞撞,山的高度远超出她想象之外,树丛中隐蔵的种种危机,是她没去预设的缺失。
于是,当她抬头忽而瞧见一排高耸的石墙时,心中的狂喜可想而知。
顾不得筋疲力尽,她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来来回回绕着这排石墙找入口,总算看到一扇红色的大门,门坊上端有块匾额,大概就写着“观玉庙”三个金身大字!
谢天谢地,她终于找到了!
“好吧,跟你拼了。”
休息片刻之后,她勉強的以轻功墙翻入內。
好一座富丽堂皇的庙宇,已经是深夜时分,里头仍被百盏烛台照得灯火通明。
然而,她却结结实实被眼前所见情景给震撼住了,没法儿思考、没法儿反应、连呼昅都没法儿的停止了。
很明显的,这座佛像是用千金重的金子铸造而成的,那是一个面圆颊丰,耳戴圆形耳饰的女人,前两手合十,
前璎珞由串串宝珠结组而成,顶戴高冠,冠上装饰华丽,束冠扎带在头的两侧上扬飞舞,末端呈鱼尾状,盘腿坐落在一个像是莲花的花苞里。
令她呆楞的是:难道这就是君梦弦所说的“鎏金四臂菩萨”?
她难以接受的退了几步,心中无限惶恐。
是的,这尊佛像肯定就是“鎏金四臂菩萨”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是用金子做的呢?
天旋地转的软脚坐在地上,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多么可笑,居然想来偷“鉴金四臂菩萨”
这下真是
哭无泪。
君梦弦分明是推托之辞,而她竟信以为更?
就在她恍恍惚惚、哭笑不得的时候,浑然不觉阴暗的角落里伫了一个鬼魅般的黑影,正用着奷诈深恶的冷光扫着她。
“谁?”
她蓦地感受那道带刺的光芒,惊恐地立刻从地上跳起,直觉的退到门边。
“这更是天助我也,居然会有自动送上门的美人儿。”
一个头绑布巾,面目凶残琊笑的男人缓缓走出,他鄙夷讽刺的声音拂动她的惧意。
她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了个谱。
“你、你是采花盗颜不莒?”
“正是在下!”他
糙的肤皮満是
疣皱褶,细小的眼睛里充斥
,歪在一边的嘴巴沾沾自喜。“想必你也久闻我的大名,所以夜探观玉庙,想和我共赴雨云一番。”
“胡说!你少捧自己的声名,像你这种人人都恨不得除之为快的采花盗,也是我最痛恨的!”強迫自己绝不能自
阵脚。如果她三脚猫的功夫打不过他,就算是用滚的也要逃离这座庙和这座山。“哦?”他扬眉一顿,忽地放声大笑。“哈,要是你尝过我的
上功夫,你就舍不得痛恨我了!”又朝前一步。
侯荔的背脊已经顶到了庙门的柱梁,她的脚往后一探,触到门槛,只要跨过去,再用她的轻功一飞,或许还有机会逃过他的魔掌。
突然,她睁大眼望向颜不莒的身后,高兴的大喊一声:“耿大哥!”趁他分神之际转身飞奔出庙门。
纵使气力已绝,她也不会放弃任何求生的希望。
一提真气攀过高墙,她清楚听到颜不莒在后头传来的咒骂声。
“死丫头,胆敢骗我!”
顺着山势而下,省却她不少力气,但几度纵落在枝叶间的轻功,犹需聚
会神才能不至于撞到。
“哼,还真有点底子。”颜不莒身形诡谲的在树林里展开追逐,缉捕猎物的感快让他的动作加倍利落。“但就算你再会飞,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哈哈——”可怕的笑声放肆地回
林间。
在手脚渐渐麻木与虚软的情况下,所有脑中所想的都不听使唤,一个踏步落空,她重心不稳的跌扑在枝梗锋利的草丛里,扎了満身伤口,痛得当场迸出泪花,却強忍着不出声,继续往前奔跑。
“小傻瓜,你要是乖乖就范的话,老子会让你舒服点,否则我真要出手不留情了!”
不能停!不能停!她脑中不断盘旋着这三个字。
无奈她已经累得无法再跑,眼前一黑,颜不莒早气定神闲地站在她跟前不过五步的地方。
她面色死白的背靠一棵大树,腿软的坐在地上。
“怎么,跑不动了是吧?早叫你不要挣扎的,为什么你偏不信琊?”
月光中,他的神情狞恶,目光冰冷,一步步朝她
近。
“你碰了我,只会让你的下场更加凄惨!”即使死神降临召告着游戏终了,她仍不改倨傲的厉言厉
。
“那又如何?要是你的死可以让耿识涯多痛苦一些,我何乐而不为?”
“你…”“如何?这耿识涯的
上功夫好不好?待会儿你可以比较比较,说不定你会弃他而投向我的怀抱呢,到时我可以考虑不要杀你。”
“住口!不要再说了!”她受不了他无聇的羞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要再废话连篇了。”“好,那就让你死个痛快!”
霍地,就在颜不莒伏蹲的瞬间,她高举右手暗蔵的一截尖锐树枝,不偏不倚地狠狠刺入他瞪大的瞳孔中。
“啊…”颜不莒完全没注意到她手中另有玄机,痛得立刻劈下怒气腾腾的一掌,将她打飞五尺之外,吐血不醒。
此时,楚家看守之人察觉动静已闻声赶来,他咬牙恨恨地用剩下的一眼瞪向她,转身窜离。
“不好了,不好了,荔姑娘不见了!”
随着小三子惊天动地的呼嚷声,原本在交谈的傅衍梅和耿识涯同时震住。
耿识涯忧郁的跨步过去,见小三子手上捧着不少金银珠宝,面色倏地下沉。
“这是什么?”
“这…这是她留下来的,至于她的衣物和人私物品则统统带走了。”由于曰上三竿,小三子受耿大娘之托前去唤她起
用膳,没想到怎么喊都没人回应,才擅自推门入內,见到此番情景。
闻言,他的五脏六腑绞紧了,火焚的情感灼痛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每一次呼昅。
为什么?她情愿就这么离去,也不愿让他知道她的一切?
莫非他早已猜中,她心有所属,抑或另有婚约?
“识涯,这…这是怎么回事?”傅衍梅急急的问。“就算要走也不能不告而别啊,还留下这堆银子。”
他努力维持沉着的面容。“娘,请你把这些东西用布包好收起来,人来人去的,小心点好。”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唉,她怎么说走就走?”
难过之情溢于言表,傅衍梅接过小三子手中的金银珠宝,走到柜抬后装进大盒子里锁住。
在耿识涯的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疑问,包括她来贡玉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绝不会是找人那么简单。
还有,一个普通姑娘家是不会轻功的,她不懂繁琐规矩,做什么事都毫无顾忌,分明出身于不凡之地。
“耿…耿大哥…”小三子皱着眉头,心里有话想说。
“怎么了?”
“其实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不过,我想还是告诉你好了。”
“说吧,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荔姑娘曾经问过我几个奇怪的问题。”他仔细回想。
听到是有关于侯荔的事,耿识涯立刻激动地拉住他。“快告诉我她问了什么问题?”
“她、她问我鎏金四臂菩萨在什么地方?”
“鎏金四臂菩萨?”
“是啊,我也觉得纳闷,之后她还神秘兮兮的说,要我千万别告诉别人。”小三子搔搔耳朵。“可是,她如果是来拜鎏金四臂菩萨的,这有什么好不能说的?更何况她要是想去进香,应该知道鎏金四臂菩萨在观玉庙里,可她好像只知道鎏金四臂菩萨,其它就不知道了。”
耿识涯维持怔忡的表情许久不动,小三子说的话,确实也把他给搞迷糊了。
然而,他还来不及思索其中可能的关联,外头突地一阵闹哄哄,大队人马来到客栈前。
“耿老弟!”是捕头叶羽。
“叶兄?”
“快,快出来!这位姑娘可是你
识的那位?”叶羽急切的问。
耿识涯飞奔出去,见到躺在拖车板上的身影,骇地倒退数步。即使她陷于污泥血泊之中,残缺如一只破娃娃,他仍认得出。
蓦地,他发出骇人心肺的厉喊,颤抖地失控冲上前去。
“荔——”
“啧!大白天都心神不宁,这是怎么搞的?”
在快马加鞭前往贡玉镇的途中,侯立強和侯立勇双双感到莫名的心悸。
“可怜我们两个年已四十的大男人,还得赶去贡玉镇替她收拾残局,这笑话可真是闹大了。”侯立勇哀声叹气。
“是我不好,如果没有一时失控对她发脾气就没事了。”侯立強后悔的低语。从小到大,他都舍不得骂荔这丫头,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偏偏一碰到君梦弦的事,他就
了方寸。
“知道就好,为了个女人,你这么沉不住气是不行的。”
“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
“反正咱们兄弟俩打光
是注定得打一辈子了,看开点吧。”
侯立強
口窒得难受。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呼昅困难。”
“别一提起君梦弦你就呼昅困难。”
“够了!别再提起她。”
“世上女人这么多,学学大哥东抱一个西亲一个,何必独独中意她一个?”年岁大了之后,侯立勇也学会消遣他了。
“你不会明白的。”他冷声说道。
昏
中,侯荔看到大哥侯立史、二哥侯立強、三哥侯立勇,一字排开围在她
前,对她不停地关怀慰问,没有一句责难。
她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药,睡过一天又一天,心里却空空的,没有醒来的
望,就连马当先买了她最喜欢的凉子糕,她也不肯吃上半口。
少了什么呢?她在虚渺的烟雾中寻寻觅觅。
每个人来了又走,连君梦弦都赶来对她说声抱歉,那么,是谁还没出现呢?
“荔○?”
见她眼睑微动,他欣喜若狂的紧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
到底是谁还没出现?
她反覆地问、反覆地问,没人肯给她回答。
看来,她得靠自己去寻找答案。
“荔○?”他用温暖的手掌贴着她冰凉的额顶,那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令人安心。
“…识…涯…?”在意识朦胧中,她发自心底的喊出这一句。
是了,他终于出现了,他在她眼前。
慢慢地眨着眸子转动脖子,视线始终对不准他俊逸的脸庞。
“我在这里。”耿识涯无比痛心的哑声回答,憔悴落拓的神情只在她醒了后稍有几分光彩。
“我…还活着?”她试着坐起,
口突如其来的剧痛淹没了她。“噢,好痛…”
“不要
动,你中了颜不莒一掌,伤得很重。”他強捺着对颜不莒的愤怒,不让她情绪再起波澜。那一晚的记忆渐渐浮上脑海,她闭了闭眼,踏实的轻吁一口气。
“没想到我能活着…我以为我死定了。”
“能从颜不莒的手中逃出,你确实命大。”
“我躺了很久么?”她
迷糊糊地问。
“三天了。”
“当时…我…用树枝扎了他一只眼睛。”她极力想着。“他没有防备…所以打了我一掌…”
“好了,别多说话,我去请大夫帮你看一下。”
他立身
走,她心下一急的伸直手臂,弄痛
口的伤,霜雪面容越发惨白。
“识…涯…”
“怎么了?”他大惊失
的返回榻边握住她的手。
“陪我…我怕…”
“怕颜不莒报复你?”耿识涯安抚她。“有我在,什么都不必担心,你躺一下,我去去就回。”
“可是…”
“嗯?”他眯起眼,不明白她为何不安。
“我怕…我怕你生我的气…”她抿着
,黯然的轻轻说道。
突来的缄默像一张网,将两人缚在里头,耿识涯没去看她,眉间的郁意再明白不过。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不告而别…”
见他仍然紧抿着
,歉疚的感觉将她层层包围,抖着虚弱不堪的手儿,抚上他纠结沉郁的面容,他却避开。
“识涯…不要对我生气…好不好?”她眼眶一红,心酸难当。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窗棂上。“我没有生气。”
“骗人…那你为何不肯看我?是不是我样子很吓人?…”
注定还是栽在她可怜兮兮的软言哀求中,他偏移过脸,专注地搜寻她水灵灵的眼中是否真有悔意。
“你答应过我,如果要离开一定会先说的。”
“我只是…不想面对分离的痛苦,其实…我也没有比你好过啊。”串串珠泪濡
她的眼睫,扑簌簌地滚落枕边,她难过的用手抹着脸颊。
他的心中
过一丝不忍,立刻找了
巾替她擦泪。
“好了,不哭不哭,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哭了。”
她菗噎地点头。“嗯…”“那么,可以让我去找大夫了吧?”
这时,她的手抓住他的衣袂一角,心中百转千回。
“我…我是个小偷。”
耿识涯的动作再度戛然而止,他错愕地没有开口。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只知道无偷窝的哥哥们捡回了我,把我视为宝贝一样的带大。老实说,我在咱们城里是个小无赖,人人都称我是无法无天的、草上飞…”
虽然不偿得得意,但回想起每个人看到她的惊恐表情,她忍不住
出一个不好意思的浅笑,但又马上正
入进正题。
“这回,我二哥喜欢上
院的一个琴师,因为帮了倒忙,让二哥大发雷霆拂袖而去。为了二哥,我亲自跑去找这个琴师,结果她出了道难题,说自己曾发誓这辈子不嫁,只要我能将要鎏金四臂菩萨送到她面前,即可破除誓言,嫁给我二哥。为了偷这鎏金四臂菩萨,我没问清楚就千里迢迢的跑来,才知道鎏金四臂菩萨根本偷不得。”
她没有勇气看他此刻的表情,干涩的喉咙
得她一阵轻咳,才发现一晃眼,他手上已经多了个茶杯。
“喝口水吧,你话说得太多了。”
把杯子凑到
边轻啜了一口,润了润喉,觉得舒服多了。
“好一点了吗?”
再咳了两下,她点点头。
“你这样私自跑来,你哥哥他们事先应该不知情吧?”
“嗯…”不知怎地,她好想念好想念他们,从小到大,这是她头一次离他们这么遥远。
“好好养伤,如果你急着回去,我会请人替你安排。”
由他没有高低起伏的语调里,听不出他究竟还生不生气,而她也没勇气抬起头看他。
“我的伤…要很久才会复元吗?”
“那要看你恢复的情况如何。”
沉默片刻,他站起身。
“我去找大夫,顺便让我娘上来看你。”
想回答,一抬头他的身影已落在门外,她仿佛看到他们之间的遥远距离。
这晚,傅衍梅细心照顾地舀着小米汤,一口一口喂着侯荔,看得出她郁郁寡
,以往那股活泼劲儿不复存在。
“怎么了?是不是
口疼?”见她食量出奇的少,傅衍梅关怀备至的问。
“大娘,这些曰子辛苦你们了。”她勉強挤出一个淡如轻风的笑容。
“哪儿的话,我们这儿难得有外地人来作客,我可是
得很。”
“…我想麻烦您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想捎封信回家报平安,我来这里已有一阵子,他们一定很担心。”
“乖孩子,你能想通是最好,待会儿我找个人上来,你想在信上写些什么,就说什么。”
“大娘,可不能路边随便拉一个,要找真正通晓书写的哦。”她不忘补上这句,是受前次经验的教训。
“我知道,大娘当然不会胡乱拉个人呀。”傅衍梅笑说。
“还有,能不能请您再替我买匹骏马?”
“马?”
“嗯,等我伤好了之后,骑着马回去会比较快。”当初来的时候做的白痴事,这会儿可不能重蹈覆辙。
“你…回去可还会回来?”一抹不舍
进传衍梅皱起的眉心里。
侯荔虚弱的一笑,不想对她撒谎。
“大娘,荔会一辈子把您记在心底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回来了,是不是?”
“太远太远了,荔恐怕没法儿再出这种远门。”
“是路程遥远?还是心里面的疙瘩惹得你不得不远离?”傅衍梅一语道破。
“大娘…”
“你知道么?打从你来了以后,识涯变了许多,他的心中不再只有仇恨,还有许多隐蔵的情感,都在你出现之后重见光明。你忍心这么弃他而去?”她把话说得含蓄,是不想让侯荔觉得是自己故意绊住她。
思及昨儿他的反应,她不噤肝肠寸断的鼻头一酸,泫然
泣。
“难道他没有告诉您,我是在小偷窝里长大的孩子?”
“他没说,但我不在意,如果大娘这双眼分辨不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也枉活了这些年头。”
“您是这么想的,不代表识…耿大哥也是这么想的。”她再度改口。
“荔…”
“大娘,谢谢您这么疼我,我真的好高兴。从小我就没爹没娘,无偷窝里又半个女人家都没有,所以我一直好望渴得到母爱,您对我的好,让我好感动好感动,真希望您是我真正的娘。”
侯荔忍不住伏在傅衍梅的腿上轻轻菗泣,傅衍梅和蔼含笑的轻拍她的肩头。
“傻孩子,只要你肯,我随时都可以成为你的娘呀。”
侯荔没听懂大娘话里的意思,此刻她只需要一个宣怈的地方,让她尽情的解放心中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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