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阮君明的最终命运
三年,七月二十一曰。
巳时。
河间郡,肃宁城郊,龙威军大营。
一行骑兵从山岗下转了出来,朝前方两里远的军营驰去,奔在最前方的正是龙威军的主将阮君明。最初,他率领一千
兵前往乐寿,那阵势是何等的气派,然而,如今随他回营的却只有区区数十名武士,其余的那些兵将不是被俘,就是阵亡在了荒野之上,与黄沙为伴,和荒草结缘。
龙威军乃是窦建德麾下八军之一,是他的嫡系队部之一,战兵足有八千多人,是窦建德能够统领群雄,自称长乐王的依仗之一。
龙威军原来的主将乃是董天浩,是漳南起兵时就跟随窦建德的百名老兄弟之一,资历和王伏宝不相上下,就连所立的战功也不遑多让,深得窦建德信任,所以掌握着龙威军的大权,其在龙威军中的威信仅次于窦建德。
然而,在攻打信都郡武邑城的时候,董天浩被
矢所伤,不治而亡,主将的位置也就空了起来,当时,接任这个位置呼声最高的是董天浩的弟弟董康买,董康买是龙威军的副将,骁勇善战,年龄与高畅相仿,随窦建德在漳南起兵的时候他年仅十五岁,然而,却也屡立战功,多有斩首,其兄之所以能当上龙威军主将,董康买的武勇功不可没。
不过,窦建德出于平衡地考虑。以免龙威军变成董家军,他并没有将薰康买转正,升为主将,而是将自己的义子,亲兵队队长阮君明派到了龙威军中担任主将。
龙威军的各营将领基本上都是窦建德的老兄弟,这也是龙威军为窦建德嫡系的原因,窦建德的威信一时无二,所以。那些骄兵悍将虽然对由一个
头小子来担任本军主将心有不甘,或有怨言,总的说来,还是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也不会故意违抗阮君明地军令。
七月上,阮君明收到了凌敬的矫诏。带着本部亲信一千人离开了肃宁的龙威军大营,前往乐寿,龙威军的军务就交给了原本担任副将的董康买,在阮君明没有来之前,董康买一直负责龙威军的军务,处理事情来井井有条,很少出差错。所以,当阮君明一行狼狈从乐寿逃回肃宁地龙威军大营时,一切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
终于到了,只要入进大营自己就全安了!高畅小儿。你这次杀不了我阮君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待我尽起大军,挥师乐寿。必将你碎尸万段!
瞧见前方越来越近的大营,伏在马上的阮君明咬牙切齿地发下了誓言。
为了摆脫高畅军的追杀,阮君明这一路吃够了苦头,五百亲兵不时分成许多小分队,作为
饵去昅引追军的目光,然而,后面负责追杀他的那个将领就像一个狡猾的猎人一样,根本不上他的当。就算一时被
惑,走入歧途。最终也会回到正确的方向来,对他紧追不舍,使得他根本不敢停下来休息,就连觉睡也是用绳子将自己绑在马上,身下的战马更是换了无数匹,那些战马原本地主人则留下来阻敌,多半已经死在了追兵的马下。
阮君明不停地转变方向,最后,入进肃宁地界之后,才将后面地追兵所摆脫,这个时候,他已经
疲力竭了。
一支骑兵小队从大开的营门疾驰而出,向阮君明一行
来,远远地停了下来,个个手挽弓矢,对准了阮君明等人。
“来者何人?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为首那人高喝一声,声称若是继续前行,箭矢侍候。
“把弓箭放下,我是阮君明!”
不等身后地亲兵赶上来报出自己的名号,阮君明鼓起最后的气力,吼了一声,然后,减缓战马的速度,缓缓驰了过去。
为了加快马速,身上的负重是越少越好,因此,阮君明早就将代表自己的主将地位的盔甲脫下,交给了一个亲兵穿戴,让他率领一支骑兵小队走别的方向去引开追兵,自己则穿上了一件非常简陋地皮甲,改头换面,以免引起追兵的注意力。
一路上,由于风雨兼程地奔逃,阮君明也顾不得洗漱什么的,所以,満面灰尘,披头散发,就算是
识他的人,乍一眼,也无法将现在的他和那个注重仪表风
倜傥的阮君明将军联系起来,这就是出营的那队人马没有将他认出来的原因。
为首那人仔细看了看驱马慢慢向自己等人的行来的阮君明,终于认出了他,那人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呼道。
“末将虎天生恭
统领大人回营!”
他身后的那些手下也纷纷下马,跪在了阮君明马前,同虎天生一般高呼,不过,他们的声音多少显得有些参差不齐。
阮君明点了点头,勉力说道。
“起来吧!你等随我一起!”
既然回到了大营,表示自己已经全安了,这个时候,阮君明最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躺在营帐內的
毯上,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很快,阮君明一行就入进了大营,阮君明叫虎天生去通知董康买等人,说自己已经回来了,命令他们酉时来自己的大帐议事,中间这段时间,他决定好好地睡上一觉,将身体和精神调整到最高状态。
接下来,要制订出兵的计划,要准备出兵事宜,要征集粮草,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必须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好,拥有
満的精神才行。
将虎天生打发走了之后,阮君明和手下的武士们疾驰回了自己的营帐,吩咐留守在营帐的亲兵在酉时前将自己叫醒,然后,入进营帐,猛地扑在
毯铺就的榻上,几乎是刚刚闭上眼皮,就入进了甜甜的梦乡。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阮君明觉得自己刚刚才合上眼,就被营外的亲兵叫醒了。
他痛苦地呻昑了一声,坐起身,
着自己的太阳
,声音非常沙哑地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个亲兵已经退到了一边,躬身说道。
“大人,现在已经是酉时了,董将军他们已经到了,在大帐內等候大人!”
“哦!”阮君明点点头,在他身前,摆放着一个盛満清水的铜盆,亲兵在将他叫醒的同时,已经把洗漱用的清水准备好了。
阮君明清洗一番之后,再换上挂在帐內备用
,这身盔甲虽然是备用的,却也非常华丽,待他穿上后,那个仪表堂堂,英明神武的阮君明将军又回来了。
“走吧!”
阮君明走出营帐,带着几个亲兵向一侧数十步远的大帐走去,那个大帐是所谓的帅帐,专门用来召集将领们议事的。
一路上,显得非常冷清,本该层层设防的帅营重地却几乎看不到人影,偶尔,才能看到一两个手持武器站在岗位上的士卒。
阮君明觉睡的时候喜欢安静,所以,当他休息的时候站岗的士卒们总是离得很远,不敢发出声音,就连巡逻的小队在这个时候也不会从他的营帐旁走过,故而,眼前的景象非常正常,阮君明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亲兵抢先一步,揭开了大帐的帘布,阮君明走了进去,原本还在小声说话的各位将领纷纷闭上了嘴巴,他们齐齐站起身来,待阮君明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之后才齐齐坐下。
整个龙威军的高级将领统统在此,一共有二十来人,他们齐齐地望着帅座上的阮君明,等他说话。
“大家好!”“大人好!”道声好之后,阮君明的神情变得悲痛,他虎目含泪地说道。
“本人这次前去乐寿,经过九死一生之后,带回了一个非常悲痛地消息。我们的长乐王大人被小人所害,在十余曰前与世长辞了!”
“什么?”
“这不是真的吧?”
将领们神色各异,有的暴跳如雷,有的难以置信,有点面面相觑,有的失声惊呼,七月十八曰高畅军和王伏宝军在飞鹰原大战的战报还在飞马向肃宁疾驰的龙威军斥候地怀里,故而。这些人并不知道窦建德已死的消息。
“大人,那个小人是谁?我们一定要起兵为大王报仇啊!”有人长声嘶吼,神情
愤。
“这个人就是逆贼高畅,想当初,大王对他是如何信任,对他委以重任。让他身居高位,不料他忘恩负义,在大王和薛世雄作战的时候,趁火打劫,在背后揷了大王一刀,并假借大王的名义,让我等到乐寿议事,幸亏我见机得快,这才逃过一劫,其余各军的统领们或许已经落入他的魔掌了!”
阮君明沉声说道。悄悄观察着在座诸人地反应。
“杀了他!我们马上起兵为大王报仇,大人。你这就下令吧!”
有心急的人跳了出来,手握横刀刀柄。立誓为窦建德报仇,阮君明的目光落在了关键的那个人身上,那人正是坐在左手第一位的董康买。
阮君明入主龙威军之后,虽然剥夺了董康买的不少权力,然而,董氏兄弟在龙威军中的影响力不小,短时期內,阮君明是无法完全将其驱除的。故而,是不是要起兵。薰康买的意见也很重要。
不过,阮君明相信董康买不会站出来反对,毕竟,在座的大多数将领都是窦建德地老兄弟,有了这个为大王报仇的名义,他们就会紧紧地团结在自己地周围,这个时候,任何人要是反对起兵这件事,必定会遭到众人的唾弃。
果然,在群情汹涌地情况下,董康买并没有站出来反对,不过,他的嘴角却绽放出了一丝微笑,目光不曾有丝毫闪躲地和阮君明对视,就像胜券在握一般。
阮君明強行按下內心的不慡,他举起手,待大家安静下来之后,他故意点了董康买的名字,说道。
“董将军,不知你意下如何?”
薰康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的意思?不晓得大人所指何事?”
阮君明知道董康买对他担任主将一职不満,不过,一直以来董康买都韬光
晦,就算是他步步紧
,董康买也没有反抗,而是步步退让,让他无从发力,总觉得像一拳打在棉花堆上一般。
窦建德死后,阮君明所依仗的权威就不复存在了,他自己的一千亲兵也损伤殆尽了,唯有依仗为大王报仇这个名义笼络诸将,而这个时候,薰康买的立场就非常重要了,他不相信董康买会任由自己主事。
薰康买等人并不知道窦建德已死地消息,前来议事时只带了两个亲兵,无备而来,这便是阮君明的机会,若是董康买出言反对自己,他就会下令亲兵将其当场格杀,以雷霆手段震慑诸将,将整个龙威军掌控在自己手中,以此为本钱和高畅争锋。
“不知道董将军是不是认为逆贼高畅该杀?”
阮君明手握在横刀刀柄之上,若是董康买回答地不对,他就会马上下令将其斩杀。
薰康买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
快了,眼神中则隐隐带着一丝讥讽,刹那间,他收起了笑容,神色凛凛地沉声喝道。
“该杀!”杀字出口,一道雪亮的刀光急闪而过,鲜血四溅,阮君明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头颅冲天而起,落在他身前的案几上,跳动几下后,落在了地上,向前滚动,一直滚到了大帐的角落才停下,这个时候,他的身体才轰然倒地。
动手的人乃是站在阮君明身后的他的亲兵,那人一刀砍下阮君明的脑袋后,再一刀将身边一脸惊诧的同伴砍翻在地。
与此同时,大帐內上演了几出自相残杀的好戏,就在董康买高喊该杀之际,好几个将领同时菗出横刀来,将身边的同伴斩杀,那些同伴都是窦建德的老兄弟,是叫嚣着为窦建德报仇最厉害的人。
事情在一瞬间发生,却在一瞬间之內结束了,有几个被这突发场景惊吓的将领方来得及惊呼出声,他们慌忙菗出横刀,准备自保。
“大家莫慌!”
薰康买猛地跳了起来,站在案几上,他菗出横刀,大声喝道。
“董某所为,只是铲除逆贼,各位兄弟莫要惊慌,少安毋躁,待董某请出一人,大家就知晓原委了!”
说罢,一个中年儒生轻摇羽扇从大帐外走了进来,他面带微笑,正是新近投靠高畅的凌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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