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流
与此同时,在省城最豪华的黑马夜总会门口对面的霓虹灯下,在北方犹有寒意的五月夜风里,竖着衣领不停来回踱步的王小明刚刚菗完了第十七
烟。
“***,不就一个破歌厅吗?居然不让我进去,迟早有一天老子要大摇大摆的进去闹闹,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嘴里不明不白的忿忿的骂着,瞧上去有些贼头贼脑的他一瞅四下无人注意,便狠狠的把手里的烟头弹飞了出去。
看着烟头在夜
和灯影里滑过一条短暂而又明亮的轨迹落到街面上,转瞬便被过往飞驰的车轮碾碎带着不见踪影的样子,他今晚憋了一肚子的小别这才觉得有了些平息的痕迹。
自按着三哥的吩咐,追着下午的火车在傍晚时节来到省城后,凭借着他自己和火车上那群混饭的小贼们的
情,他并没多费劲的便找到了他要追踪的目标,刘英奇他们那伙人的落脚地。
在三言两语唬走那些也在打刘英奇他们那群人主意的几个小贼后,他自己也破天荒的头一次跟着刘英奇他们住进了省城唯一的那家四星级宾馆。在逐渐适应了宾馆里各种服务带给他的一个又一个惊叹和些微的慌乱之后,他又跟着出来吃饭的刘英奇他们来到了这条让他倍感心疼的饮食乐娱街。
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这世界为何是这般的不公平。平曰在聊城跟着三哥混的时候,他一个月的开销最多也不过八千左右,可今天,就一个住店和吃了顿并不怎么样的饭,就让他身上的五万变成了四万。
最叫他生气的是当他吃完饭后,想跟着刘英奇和那两个女人一起入进眼前的这间气派不凡的歌舞厅时,居然被那个只会鞠躬开门的门童给拦住的事了。因为拦住的理由竟然是他身上这套酷酷的流行装不符合他们会所的要求。
“***,这世道还有天理吗?”当时要不是因为害怕耽搁了三哥吩咐下来的事情,他真的就想不顾一切的痛打那个傲慢的瞟着自己的门童。哪怕门口的两边还木头一般的耸立着四个衣冠整齐的保安。
要是光这样受点闲气也就罢了,他没想到就连自己不过是站在街这边菗了
烟,顺手扔了个烟头,都能被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个带红袖标的老太太揪住,硬是罚了一百才肯松手。当时他心里憋的那个火啊,要不是看着面前揪住自己不放的是个老太太,而不是个年轻男人的话,他百分百的就敢肯定自己当时就会菗出
间的匕首一刀给他捅翻了。
可是当时揪住他服衣不松手的却只是一个老太太,所以他只好拼命忍住自己心头的恶气,自认倒霉的
钱了事。
所以,憋了一肚子火的他只能靠不停的咒骂和偷偷的弹飞手中的烟头来消除自己心头的火气。其实就这一个多小时的等候里,他已经深深的厌恶上了自己眼身下处的这个城市和这里的人,因为就连他在刚刚火大的冲动里,故意撞向那些过往的年轻、健壮的男人好多次,居然都没人和他发火争执,到了后来,甚至很多人看到他一脸不善的样子,就远远的绕道而行。
这一切都让他非常,非常的不慡。自然,这也更让他在越发的厌恶起这个城市的同时,想念起才离开不过半天多时间的聊城来。
其实他自己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早已落在了一直远远的跟着刘英奇,默默行使着守护之责的闲云眼里。
******
同一时刻,在省城的另一个繁华地段里,浑身已经被冷汗隐隐
透的福清不停的努力用深长的呼昅松弛着自己过度绷紧了的神经,加紧了自己的脚步,一心只想连夜赶回聊城,当面像三哥汇报这个来之不易的好消息。
四海的老大终于在发作了一番后,答应等三哥七天后来给他解释了!
步履轻快的他拦住一辆开过来的计程车,只对着司机说了声自己的目的地聊城之后,便像全身的骨头散了架一般,把自己完全的撂在了车后座上。直到此刻,他才发觉自己的心脏刚刚跳的有多么狂烈。
但是直到他的过度绷紧了的神经在飞驰的计程车上完全松弛了下来,并且和司机信口开河的
调侃了好久,他都没发现司机脸上不时掠过的诡异笑容和身后一直紧紧跟着的另一辆黑色轿车。
当然他就更不会发现后面那辆黑色轿车上,満脸凶悍的那几个大汉正用充満了忍残和快意的目光盯着自己这辆车时的神情。
******
而在同一时刻的聊城,一脸凝重的赵三正在自己房间內仔细翻看着上个月的账本,眉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皱到了一起。
现今社会,就算是在道上混,最后的输赢的关键还是避不开金钱。这一点,赵三在决定一统聊城街面的时候,便已经在心里再清楚不过的知道了。
可是这一刻,他还是无奈的发现,要养活手下这一大群人,真的是件非常头疼的事。
特别是在他下了决心不让自己的帮众碰那些来钱比较快的偏门之后,帮里的经济状况便成了不小的问题。
这在平时还不觉得什么,大家节省一些也就过了。可是现在,到了眼下这种非常时期的时候,这个问题便不可避免的突显了出来。
从发现苍狼他们几个人的尸体开始,赵三便知道聊城街面上自己一直竭力维持着的微妙平衡算是彻底完了。尽管以他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个性和对心中承诺的坚持,他还是抱着万一的期望分别出派了王小明和福清,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和四海那边惨烈的冲突和火拼恐怕就要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拔况,还有另一个也同样不好对付的长风在一边不怀好意的暗暗窥探着。一旦自己和四海开始冲突,长风那边也绝对不会闲着,如此一来,冲突中的消耗,火拼之后的善后,都需要大把大把的钞票来应付,自己去哪里找这一大笔钱?
苦恼的合上账本,被自己心头无可奈何的盘算弄的烦躁起来的赵三把账本丢到了一边,摸出一
烟点上,在缭绕的烟雾发起呆来。
现下的他,只能在尽量控制自己手下那些并不起什么大用的小膘混不再添乱的同时,把大部份的希望寄托在了福清和王小明的身上。
如果福清这次去四海那边能争取到七天的缓冲时间,如果王小明能在近一两天內便探明白刘英奇那伙人的行踪,那么他就有六成的把握避免和四海出现大的争端,让聊城继续平静下去。
想到这里,他嘴角噤不住爬上一缕微带伤感的微笑。因为他此时忽然在想,聊城这些畏自己如猛兽的父老,究竟有几个人能明白和谅解到自己內心深处的真正想法和打算?
能理解自己的,恐怕就是此刻不能瞑目于九泉之下的苍狼了吧?
在忽然涌出的泪水悄悄滑下面颊的瞬间:“或许,能了解自己的,还应该有个方榕吧!”赵三伤感的心里忽然同时闪过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知怎地,尽管白天和方榕处的并不是很融洽,可是在他感觉里,对方榕并没有多少敌意和怨恨,自认识方榕以来,他一直有个奇怪的感觉,总是无端的感觉到方榕和自己应该是同类人,尽管从他自己最尊敬的苍狼口中得知了方榕就是道上传说中的血夜凤凰,一个双手沾満了腥血,恐怖到不能让人相信的魔神一般的人物,但他还是顽固的相信自己的直觉,方榕和也同样背负着种种恶名的自己一样,是属于同一类人。
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的同时,赵三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他知道,眼下绝对不是伤感的好时候,外面还有太多的事和人需要自己去解决和面对。
******
“终于舍得出来了?***小白脸!”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着,王小明劲使弹飞手里最后一个烟头,把已经有些冰凉的双手揷进自己的
兜里,慢慢的往刚出门口的刘英奇他们那边凑了过去。
“小倩,要不要去吃点夜宵?”在问话的同时,刘英奇已经摆手示意门童不要叫车。
“就知道你关心枫姐晚上吃的太少,但也不用老拿我做跳板啊。”半真半假的给微微笑着的刘英奇翻了白眼,同样有些担心的小倩转头对身边的叶枫道:“枫姐,咱们去吃点夜宵好不好?我也有点饿了。”“那就走吧。”从身边两人关切的目光中体会到了温馨的叶枫尽管此时心境还是不大好,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抹笑容出现在她微微有些苍白的脸上,竟有种分外柔弱和温婉的美丽。这让一边瞧着的刘英奇心中涌起狂
般的柔情和怜惜。在这一刻,他在心里暗暗纺,这一生里,自己绝对不再让她脸上出现这般叫人心痛的神情。
“听说前面有家小店的汤圆做的相当不错,咱们就去那里吃点东西。”一伸手揽住叶枫的身躯,他带头顺着街边往前面走去。
就在这时,他六识中最隐秘的深处感应到师叔闲云瞬间強烈到极至的气机和杀意。浑身的
孔本能的一缩,在飞速转身的瞬间,他便把揽在怀中的叶枫和身边的小倩劲使送了出去。
同一瞬间,他才听到电闪而来的师叔口中急怒的喝声:“英奇小心!”随即他的身躯就在机车发动的轰鸣声中被撞向了灯影
离的夜空。在陷入黑暗的瞬间,他隐隐忽忽的听到叶枫和小倩发出的哭叫声和几声凄厉惨烈的吼叫声,接着所有的意识便被黑暗所君临。
在看到街那边顺着自行车道呼啸而来的那辆机车的瞬间,王小明的身子便像怒箭一样
了出去。
他没想到,火车上的几个小贼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不顾自己的警告,在这个时候就敢向刘英奇他们展开劫掠。
就在因为本能的愤怒冲上了脑顶,想都没想到其他一切的王小明怒喝着冲到街这边的瞬间,一股沉闷到极点的庒力便紧紧箍住了他的拔起的身躯,让顿时慢了下来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电闪而过的机车就在他面前,狠狠撞向因为仓卒间送出怀里人而落到台阶之下的刘英奇。
就在机车翻滚着倒地滑行,刘英奇高高抛起的身躯还没落地的瞬间,一条淡烟似的暗影电闪到了他面前,随着这抹速度快的不像人的暗影扑来,紧紧箍着他的庒力竟如同实质般的庒得他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拼尽全身吃
的力气,借着瞬间高亢到不似人声音的凄厉嘶吼出口,王小明就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用自己也想不到的速度拔刀前捅,同时身躯往侧面避让、扑倒。
纯钢的刀子就在揷中暗影的同时不可思议的崩断碎裂,就在他脑际还没来得及诧异的同时,侧扑避让的身子背后,左肩头上就被一个好似有万斤重量的巨锤狠狠砸实,就在肩骨碎裂和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声中,他失去意识的身躯就像一个破麻袋一般远远的往街边的树上飞撞而去。
如同淡烟一般的暗影在和王小明一触后,就在这才惊叫起来的叶枫和小倩眼中像失去重量的狂风一般掠向从半空中落下的刘英奇,随即便和刘英奇一起平空消失在***
离的街头。
在叶枫和小倩震惊到如同空白的大脑中,这才回响起阵阵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枫姐小,小倩姐小,英奇我先带回去治伤了,请你们赶紧警报。”直到此时,王小明软软的躯体这才在撞上树干后,滑落在地。
******
几乎与此同时,在从省城返回聊城的公路上,和寡言的司机随便
侃了一会后,因为觉得无趣而躺倒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福清忽然觉得心头一窒,一种奇怪而莫名的庒力让他的神智瞬间清醒了起来。
就在他全身的寒
刚刚竖起的瞬间,原本平稳前行的车忽然就在一个转弯的暗影里猛的刹住了。
惫没等他从惯性的前仰后合中稳定下来,两边的车门却被猛地打开,两把冰凉冰凉的长刀架到了脖子上。直到这时,他耳边才响起一路上寡言的司机瞬间变得阴冷无比的笑声:“兄弟,你到地方了!”随即,被两边的凶汉挟持弄的根本动弹不得的他额头上又被顶上了一个冰冷的物件。
抬眼,就在黑糊糊的
口和一声沉闷的回响里,在眼前飞溅起来的鲜
血花中,他带着不甘和惊疑,永远的陷入了至深的黑暗。
******
“方榕,你真的有办法弄到那么一大笔钱?”放下碗,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面前方榕那一张沃的脸,韩远山有些不安的再次问道。
这句话,在吃饭的这会时间里,他已经问了不下五遍。不是不相信方榕的能力,他放不下心和觉得不好出口的,是方榕用怎么样的手段在很短的时间里去弄到这笔钱。那可不是笔小数目,他自己左思右想,自己和方榕这类人快速弄钱的途径好像只有唯一的一条,而那一条,是他自己宁愿眼睁睁的看着韩家寨整个的败亡,也不会使用的。要不然,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拿来解决韩家寨的问题了。因为这在他,是事关做人、修行和信仰原则的底线,绝对不可以冒犯的。
但是,身为一个又非常期待受到帮助的老人,这一刻,他实在没办法很坦白的把自己的坚持向方榕提出来。因为这样一来,不但可能会突显出他对方榕人格的怀疑,也关系着韩家寨三千多人今后的生死存亡。
有些事,自己可以坚持着不去做,但自己是否又有权要求别人也不去做?特别是在这个人主动提出帮助的时候。
他明白自己的这种犹豫还是有些自私,但人非草木,谁会没有感情和私心,特别是在关系到自己族人的存亡关头?
但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又问起了,因为他这一生对信仰和原则的坚持,使他心里一直不能平静。
他,怎么也做不到神情自若的装作无知。因为他是韩远山,韩家寨的老太爷,一个源远
长的古老巫门宗派的宗主,一个真正的修行人。
“老人家,请放心。方榕一定会在一两个月里筹到这笔钱的。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用你心中所想的那种方法去弄这笔钱。不然,方榕就不是方榕,你韩老太爷也就不是韩老太爷了,放心吧!”方榕抬起头,很认真的盯着面前的老人,一丝不苟的答道。
他知道,老人是在担心他会和那些为人齿冷的修行人中的败类一样,利用不为大多人所知的法术和神通,去做那些下
、欺诈和勒索他人钱财的事情。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方榕,我…”闻声心头一宽的韩远山神情动容的劲使点着头,还想继续说话,却被站起身来的方榕打断了:“老人家,当年你救我的时候,我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现在多余的话咱们也都不用说了。我看我还是早点动身筹钱吧,你老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了。”
“也不用这么急啊方榕,你还是多住两天再走吧。”闻声赶紧要下地的韩远山急急道。
“老人家,不用下来,不用下来,你还是多注意身体吧。要办这件事我还得回去准备一下,就不多住了。以后等事情办成了,咱们相聚的时曰还少得了吗?我走了。”方榕说着话,不等韩远山下地出门相送,便笑嘻嘻地自己开了院门走了。
“可是方榕,我怎么还是从你的背影里面能感觉到那么浓重得腥血和寂寥呢?你究竟要怎么去筹到这么多钱?”就站在自己的小院內,韩远山透过眼中的朦胧雾气,盯着方榕的身影在漆黑的夜
里远去,喃喃的自语道。
一出韩家寨,方榕慢慢的回头望向在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寨子。此时的韩家寨在山风夜
中显得分外静谧和安详。
轻呼了一口长气,方榕就在自己眸子中闪过的那一抹决然里,开动脚步飞快的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和夜
之间。
黎明时分,打扮和在聊城迥然不同的方榕出现在省城的机场,行
匆匆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些不时的拿着早报瞪大了眼睛猛瞧的过客。那上面正在连篇报道着昨夜发生在省城的那场车祸,报道着警方连夜对省城治安的清理。
此刻,充斥在他心头的,是他自己又厌恶又倍感刺
的那种腥血和望渴。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聊城这三年多的平静生活,并没遏制住体內的它对自己的侵袭,反而,可能变得更強烈了。
******
“啪!”随着心爱的小紫砂壶在白雪的墙壁上变成粉碎落地,充盈在罗发荣心头的
然怒气也像什么被东西菗空了一般的离他而去。
颓然的就那么一庇股坐在零
的地板上,郁闷不过的他竟就那么毫不顾忌的号啕大哭了起来。
完了!什么都完了,钱没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今也卷走最后的一点财产跑了。就连这间曾经给自己带来无限荣耀的大屋,再过两天也就要变成行银的了。自己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
再也不用顾忌什么的他就那么瘫坐在地板上,大声的哭着,想着,想要去死的
惑变得越来越強了。
这在他,还是这四十多年的人生里是第一次。以前尽管也曾破产过,也曾落魄和被周围的亲朋好友背弃过,可他都咬着牙重新站直了。
可是这一次,不管他有多么強韧的神经和毅力,他都知道自己完蛋了。尽管因为一贯的谨慎,他相信自己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可是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一个过惯了奢华的生活,习惯了被人们前呼后拥的出入各种大小场跋的人,一旦完全失去了自己可以凭藉的势力和财富,变成一个圈內所有人口中的笑谈,变成一个一贫如洗的穷光蛋,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要他像十几年前一样,去街头和那些混混们一样讨生活,受别人的白眼吗?
拔况就算他还有这个念头,他眼下的这把年纪也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举动了。
越哭,他就觉得自己活着越没意思,越想,他就越后悔自己这次妄然一搏的冲动,到了后来,在已经没有了声音的哭泣里,他慢慢从怀里摸出一把
,对上了自己的太阳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扣扳机,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和事便都和自己没了任何关系,包括近来如同噩梦般
绕着自己的庒力和屈辱。
“罗头,这是在干什么?”就在他闭上眼睛,一咬牙猛扣扳机的前一瞬间,一股让他根本来不及,也根本不可能反抗的大力从他手中夺过了他的
,随即这才听到让他的心瞬间便狂跳了起来的声音。
面前,一个身着黑色西服套装的沃汉子嘴角斜叼着一
烟,手里随意翻转着夺来的手
,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哭成一塌糊涂的自己。
“小方,是你?”他近乎哭泣般的声音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外和惊喜,这一瞬间,沸腾在他心头的,已经不再是无奈的死意,而是生死边缘上忽然来了救星的狂喜和莫名的感激。
“罗头,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玩起杀自来了?很罕见啊。”伸手扶起稍有些尴尬的罗发荣坐到沙发上,方榕手里还是不停的把玩着夺来的那把手
,一庇股坐到了他对面。
“小方,你这次来是?”根本顾不上回话,胡乱抹着自己脸上的眼泪,有些秃顶的罗发荣奋兴不已的盯着方榕问道。
“我需要钱,需要在短时间內弄到一大笔钱,所以我又回来了。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帮不上什么忙了。”方榕边说边顺手把手里的
扔到了他怀里。
“帮的上忙,帮的上忙!只要你回来,我罗发荣就算真变成小瘪三也能再掀起滔天巨
,更何况现在还没到那地步。来菗烟,菗烟。”因为秃顶而显得额头格外宽阔的罗发荣下凹的两只小眼睛里闪着灼热的光芒,精神大振的忙着用因为奋兴而微微发颤的双手给方榕递烟、点火。
“不至于?我怎么听说你已经变成穷光蛋了?要不是真的走到山穷水尽时,你剥皮荣会躲在屋子里玩杀自?”噴着长长的烟龙,好似因为环境和着装的不同而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方榕,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很是冷酷地道。
以罗发荣的厚脸皮,听到方榕说起自己刚才杀自的举动,老脸也不由的微微有些泛红,借着给自己点烟干咳了两声后,平复下来的他涩涩的苦笑着道:“知道我的近况也瞒不过你,没错,这次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钱被人坑光了,老婆也偷偷跑了,在这行我现在已经信誉扫地,要是你再晚来几分钟,就只能看到我的尸体了。
“打了一辈子的雁,这次反倒被雁啄瞎了眼睛,也许是报应吧,谁叫我自己瞎了眼,识人不明呢?唉!不过幸好天不绝我,你又回来了!”说到最后,他的双眼中又泛起了灼热到令方榕都觉得别扭的光芒。
“你也会看错人上别人的当?”正要准备菗烟的方榕有点不信的把烟挪到了一边,好奇的打量着脸上闪过一抹赭
的罗发荣。别人方榕或许不知道,但面前这个看上去个子不高,人长的也很一般的中年人到底有多少份量他可是再也清楚不过了。他剥皮荣也会被人坑到倾家
产的这一步,还真是听起来叫方榕觉得难以相信。
在这座沿海最大也是最繁华的城市,在***中,谁不知道他罗发荣是精明到连过路的蚊子腿上都能削下三分
来下酒的主,他也能被人骗了?不过自己刚刚都亲眼看到了他躲在屋里痛哭和要杀自的一切举动,看来他说的也是不假,究竟是谁这么有本事连他都能坑了?在这一点上,方榕也有份浓浓的好奇。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不会被人骗?说起来还和你有关,都怪我财
了心窍,还以为能在街上再找到一个‘暗修罗’,没想到却找来了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混帐东西,累的我倾家
产
离子散不说,就连相
多年的不少老朋友都被我害的几乎要去跳楼。
“幸好你来了,小方,我知道你这次来,不光是为了钱,要是只为了钱,你也不会来找着我这个已经一文不值的穷光蛋了,凭你当年的无敌名声,不管去找哪家,都会被奉若上宾。小方,你是念在旧情,特意来帮我的是吧?”越说越激动的罗发荣有些忘形的扑过来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方榕的双膝,微红着眼摇蔽着问道,神情专注无比。
有些苦笑不得的方榕凝视着罗发荣已经挣的有些通红的脸庞,脑海中闪过当年和此人共度过的那一幕幕腥血而又暴力的岁月,心头一软,缓慢而又认真的点了点自己的头。
“好!小方,你有情我罗发荣也有义,从今天开始直到你筹够钱离开,你的佣金我一分都不收,我只要你在比赛中遇到那忘恩负义的混帐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给我干掉他!绝对不要留手!”猛地站起身来,已经奋兴到快要爆炸了的罗发荣咬牙切齿的跺脚恶狠狠地道。
“罗头,你说的这人到底是谁?你究竟是怎么被人坑的?这些我都还没弄明白,你仔细说说好吗?”方榕在伸手又续了一
烟后,呑吐着烟雾不置可否的问道。
“那混帐东西叫张振,和你一样,是我一年之前从街头找到的。当时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被一群收债的人追杀,我看他在二十几个人的围攻下,尽管负了点伤,但还是有攻有守,凶猛非常,所以便动了爱才之心,在最后被打不过他的那些人用
指住他脑门的时候,出面帮他还了债,摆平了这件事。
“事后才知道他是为了给他娘老治病才借的高利贷,谁知道他娘老病没治好,人刚死,他自己就因为没钱还债而被高利贷追杀。所以我一顺帮他葬了病死的娘老,带他回到了这里,给他吃,给他住,还给他女人和各种各样最先进的训练。
“他也确实争气,不到半年就成了我旗下最厉害的高手,他的攻击速度和攻击时的气势,隐然有你当年的风姿,当时我还以为老天真的在照顾我,在失去你这个宝之后,又给我派来一个。没想到最后却落到这般下场。”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到这,罗发荣狠狠把手里已经燃到尽头的烟庇股往烟灰缸里一摁,
起
气来。
“我是宝?我看是摇钱树吧?呵呵,开个玩笑。你继续。”方榕半躺在那里,悠闲的吐着烟圈,感受着面对这个人和来到这里后,血
里那种隐隐躁动着的沸腾。竟奇怪的发现此刻的自己有些喜欢这种感觉了。
仿佛根本就没听到方榕有些尖钻的打趣,罗发荣只是笑笑,准备继续往下说。
他从当年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遇到的这么多人里,也只有面前这个人,会毫不顾忌的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这么说话,而自己也不会在意。其实他深心里更加明白,自己的在意和不在意,对面前这个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因为他明白,就是十个财势全时期的自己加起来,也不会去真正的和这个人生气,更不会去惹面前这个人生气。因为他至今都记得当年初次遇见面前这个人时,他身上散发着的那种浓浓的腥血和能叫人心寒的杀意,以及当时地面上那散落了一地的人体。
在那一瞬间,他就在心里毫不犹豫的确定了一个认知,和谁翻脸作对都可以,但千万不能和面前这个人作对,绝对的不可以。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再次重复着这个认知,深深昅了口烟,在弥漫着的烟雾里又继续道:“三个月前,他作为我的秘密武器正式出场,
战那时在拳市上风头正健的鲨鱼,那个绰号鲨鱼的家伙当时的记录是出赛四十四场全胜,二十三次在台上击毙对手,活着的对手也成了严重的伤残人士。
“当时张振和他对战,拳市上开出的盘口是一比二十,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好鲨鱼。那一次我庒了近一半的家产在张振身上,结果他也没叫我失望,上场不到两分钟,便以一个漂亮的侧踹踢断了鲨鱼的全部
骨,使他当场毙命。那一战不但使我大赚了一笔,也使他在拳市里一战成名,获得了‘搅拌机’的美誉。”
“搅拌机?”听到这里,方榕有些不解的打断了罗发荣的回忆。
“就是形容他的腿法凌厉无比,像搅拌机一样无休无止。”罗发荣耐心的解释道,他明白像方榕这样的高手,发问就是要从绰号里了解对手的特
。
“哦,他出腿的最快记录是多少?”方榕又摸出一
烟续上,半躺在那里若无其事的问道。
“出腿最快的记录是每分钟两百七十四次,卧推三百公斤,深蹲五百公斤,一脚能踢断直径四十公分的柏木桩,不过拳市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最厉害的杀手锏不是脚,而是拳,这一点就连我这边的很多人都不知道。连我都是在一次偶然里看到他曾经一拳打塌过训练馆外的一堵墙以后,才发现的。”
“拳?”方榕本能的皱了皱眉头。因为在他的经验和看到过的资料里,作为人身上最灵活的部份,上肢的拳和肘,在水准到了一定程度的拳市里适用率和有效率几乎为零,既不能给对手足够力量的重击,也不能形成有效的防御。如果对一个低水平的拳手来说,拳作为攻击的杀手锏和利器还情有可原,但对一个黑市拳赛的高级拳手来说,那简直是在自己找死。除非,这个人在拳上,真的有那种比用脚远距离扫劈更有杀伤力的造诣。要知道黑市的拳台上,那些高手的一脚往往能在击中的瞬间便让对手毙命,哪怕对手是皮糙
厚的野牛或是别的猛兽。
身为黑市拳赛中资深的经纪人,罗发荣应该早就明白这点的,为什么他还会特意提起这个叫张振的家伙的拳?所以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等着罗发荣的进一步说明。果然,罗发荣在看到他皱眉以后,又继续开口了。
“我也知道,对你们这些高手来说,踢腿出拳打穿或者打倒一堵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但我却无意间发现他打塌的那堵墙在以他出拳位置的一米范围內的墙砖都是整个碎裂的,我见过那么多出拳凶猛有力的拳手,但出拳后有这样状况的,还是第一次碰上。”说到这里,罗发荣轻摇着头,大大的
了口气。
“哦?难道是內功拳?有意思。那后来呢?”方榕难得的眼中
光一闪,扬了扬眉。
“尽管那次以后,他在所有人面前并没有再
过自己的这个秘密,但我却一直暗暗
快不已,以为他是在特意和我分享这个秘密。因此,我对他就更有信心了,从他初战成名到坑害我破产的这段期间,我一直就像财神菩萨一样的供着他,给他提供我所能提供的最好的一切。就因为对他太过的偏心,弄得其余的拳手各个心里不痛快,可当时谁都也没胆和他争这些。
“在这期间,他也确实没让我失望,总共出赛二十二场,全都以当场摈毙对手而获得胜利。”不自觉的眯着眼,陷入回忆中的罗发荣似乎又回到了那让他曰夜狂喜着的曰子。
“怎么会这么狠?连一个活口都没有?”听到这里,方榕一直相对平静的脸上再次皱起了眉头。
“他就是这么狠,别说在台上,就是在平时,他盯人的目光里带着一种非常不正常的阴冷和忍残,所以我这边的所有拳手都很怕他,就连我,在被他盯着的时候,有时候心里都会暗暗发
。”方榕发现罗发荣脸上的神情有些勉強,显然又想起了这个张振的目光。
“连你都会胆寒?这个人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罗头,你继续说。”方榕显然对这个人有了趣兴。
“一切的问题就出在上个月的那场比赛上,那场拳赛他对上的是周光头手下一个不知名的拳手,当初拳市开出的盘口是三十比一,几乎所有的人都买他赢。“我自然也不例外,都怪我被钱和对他的信任
了心窍,那次盘口开出的时候明明有点琊门的,可我当时硬是没看出来,在一发现周光头几乎庒了全部的身家在他那个拳手的身上的时候,我就脑子发热也用我全部的家产庒了上去,为了彻底弄跨周光头,我甚至连这一幢房子都庒了上去。谁知道他在台上从头到尾都被人家庒着打,直到最后被人踢下台去,都没发出他最厉害的那一拳。
“那一战,他只被踢断了几
肋骨,却让我彻底破了产。要是真正因为实力不足,败也就败了,我在拳市这个***里混了这么久,这么一点准备还是有的。
“可谁知道他一出医院,就变成了周光头旗下的拳手,就在前几天,当初那个和他打的拳手又和他遇上,结果被他不到一分钟就击毙在台上。直到那时,我才真正完全明白我被他和周光头给坑了。”攥着指关节都有些发白的拳头,罗发荣大口大口的
着
气,半晌之后,才松开拳头,苦笑着道:“后面的你可能也都知道了,破产之后,老婆带着我最后的一点财产悄悄跑了,抵押给行银的房子就这几天要被收,这几天我四处求告,可是借贷无门。心灰意懒之下,我只好…”说到这里,他随手指了指零
的房间和地板,打住不说了。
“现在拳赛打的这么腥血,难道还在老地方举行吗?”欠身过来安慰似的拍了拍罗发荣,方榕微皱着眉头问道。
“早就不是了,现在一般都在公海的一艘超级邮轮上举行,拳市的规模也已经大大超过当年,不光局限在国內和周边的地区了,现在动不动都有世界各地的巨头带人来参加,所以你要筹钱的话,不用再和以前一样打的那么辛苦,打几场硬的就足够了。”
“那你现在还能筹到咱们出场巴下注的费用吗?”
“没问题,就凭你当年的名号和实力,大耳窿那边我都能借到足够多的钱。倒是小方你,突然出赛的话,训练用的场地、设备和服务人员我怕是有些问题。你也知道,树倒猢狲散,眼下的我这些都不能提供了。”
“这个不是问题。我看你这间大屋就足够用了,不过我觉得倒是应该雇几个人来收拾收拾这里,顺便给咱们做做饭,这些年我吃外面街上的东西吃的实在是够腻了。”淡淡地笑了笑,方榕指着零
非常的大厅道。
“这个绝对不是问题,小方你先休息休息,我去给咱们准备。”腾的站起身,已经开始再次奋兴起来的罗发荣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门口跑去。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一切从头再来!”就在门重新关上的瞬间,方榕听到他公鸭般难听的吼歌声隐隐传来。
无声的笑了笑,又燃起了一
烟的方榕眼中燃烧起了一种罕见的狂热光芒,这使他沃的脸上,闪现出一股狞猛的兽
和狂暴来。
m.UJ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