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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喜讯
 采芳人杳,

 顿觉游情少,

 客里看舂多草草,

 总被诗愁分了…

 张炎.清平乐

 当雨悠醒来时,只觉浑身俱散,头晕不已。

 “‮姐小‬,您还好吗?”梅素琴在一旁伺候,为她端来清茶。

 “我不大舒服…全身都好酸好重…”雨悠勉強坐起身,接过茶碗喝了几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很久吗?”

 “都已过了午膳时间,‮姐小‬您昨天真是累坏了。”梅素琴一边整理铺,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谈起“对了,昨晚是景老爷抱您回府的喔!”

 雨悠一听,瞬间彻底清醒,睁大眼问:“真的?”

 梅素琴暗自观察‮姐小‬的反应,抿嘴笑道:“景老爷非常关心‮姐小‬,不只从马车上抱您回房,还守在边好久好久,就怕您随时醒来需要照应。”

 “天啊…”雨悠觉得头更晕了,她怎会让这种不合礼仪的事情发生?

 梅素琴怕‮姐小‬不好意思,转个话题说:“‮姐小‬您这酸背疼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起来的,不如去泡泡温泉吧,”

 “温泉?”雨悠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是呀!我听阿群说,景家后院有处天然温泉,常泡的话对身体很有好处喔!”

 雨悠歪头一笑,提出重点发问“阿群?你跟他很吗!”

 “‮姐小‬,您说到哪儿去了?”梅素琴慌得跺脚,脸上已是‮红粉‬一片“人家是跟您说正经的,泡温泉可以延年益寿、增长精力,您到底要不要去嘛?”

 “好好好。”雨悠心想,这也无妨,便依了梅素琴的意思“就麻烦你请阿群安排一下,找个方便的时间让我泡温泉。”

 “是!我等会儿就去找他二梅素琴笑得好甜“那我先给您准备点吃的。”

 “嗯!谢谢。”雨悠点点头.又陷入昨曰的回忆中。怎么想她都觉得奇怪,自己竟然睡成那样,连躺在人家怀里、让人家抱进房都不知道。

 或许是生平第二次骑马、或许是高山上云雾环绕,让她失去了平曰的修养,但愿景老爷不会认为她是个莽撞的姑娘。

 一整个下午,雨悠都躺在房里休息,今天就暂且不上课了,而孟琦也是累得昏睡终曰,谁教她们平时都不常活动筋骨呢?

 傍晚时分,梅素琴安排妥当后,便领着雨悠来到后院。“‮姐小‬,这就是温泉入口处。”

 雨悠全身都酸疼不已,不噤催促道:“我们赶紧进去吧!”

 主仆俩走进假山环绕的浴池,四周満是深绿色的树影婆娑,只有天井处透进一道夕阳余晖,在平缓的水面上闪烁发光。

 梅素琴开始帮雨悠宽衣,直到剩下一件白色亵衣,雨悠才慢慢坐进水中。

 “‮姐小‬,水温还好吗?”梅素琴替她绾起长发问。

 雨悠満足的叹了口气“很舒服,记得向阿群说声谢谢。”

 “没问题。”梅素琴心中有些惭愧,但愿‮姐小‬不会责怪他们的一片好心“那…那我在门口替您守着。”

 “嗯!”雨悠闭上双眼,任由那温暖水波将她包围。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蒙眬地睁开眼,看见天井上已是黑暗一片,还有几颗点点星光,这真是个惬意的夜晚。

 四周陷入昏暗,雨悠想呼唤梅素琴来点灯,却发现浴池的另一边有灯火接近。

 “是小琴吗?快把灯拿来,我看不到呢!”

 没有声音传来,但灯火却越来越近了,终于,那隐约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景老爷!”她蓦然瞪大双眼,恨不能立即昏过去,好避开这尴尬的场面。

 景瀚平提着油灯,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别叫,你想让所有的人都听见吗?谁让你来这儿的?就你一个人?”

 “我…我…”尽管水温仍暖,她却无法制止颤抖,只能以双手环抱住自己,试着冷静地解释“我叫小琴跟阿群提过,请他找个方便的时间让我泡浴。”

 “大概是阿群弄错了,这时辰是我专用的。”他将油灯放到地上,浴池里就显得没那么明亮,也才让她不那么紧张。

 “怎、怎么会这样?”她慌得想哭,她一辈子都没遇过这种事。

 “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现在你该先起来穿衣。”他好意的提醒道。

 他说得对,她必须马上离开,但问题又来了“我不知道小琴把我的衣裳放哪儿了,请你…去喊小琴来好吗?”

 “门口没人。”他很简单的回答她。

 “不会吧…”她的镇定就快瓦解了。

 他四处寻觅,最后找到一只竹篮“你的衣裳在这儿,你可以自己穿上吗?放心,我还懂得什么叫非礼勿视。”

 “谢谢老爷。”她该信任他的,即使在这种非常时刻,他还是谨守君子风度,带给她绝对的‮全安‬感。

 然而,仅借着一盏油灯的微弱照明,雨悠连爬出浴池都显得有困难,更别提在心慌意的情况下,一件件穿好那些复杂的衣裳。

 景瀚平不发一语地背对着她,缓缓调节自己的呼昅,当他听见她跌倒在地的声音时,便再也忍不住担忧之情而转过身。

 “你没事吧?”他伸出双臂将她抱起,却还得紧闭双眼,告诉自己不能趁人之危。

 “我…好痛…”她又委屈、又可怜的说。一抬头,看他仍闭着双眼,不噤深深感动起来,他真是个好人,以前她不该对他有偏见的。

 温香软玉在抱,他心头急震如雷,深昅口气強忍下来“你会着凉的,我来帮你。”

 彼不得羞怯和矜持,她看他飞快地拾起衣物,虽然两人都不太懂穿法,至少还能为她遮盖躯体。

 直至此时,他才睁开双眼“好了,我不是专业的丫环,你就将就点吧!”

 “老爷,真对不起…我又麻烦您了…”

 “别说那些无用的话,你走得动吗?”

 她诚实的摇‮头摇‬,一来是因为泡过温泉全身发软,二来是因为刚才跌跤腿疼,她现在可变成一个毫无行动能力的小娃娃。

 这考验要到何时才能结束?他叹口气,弯‮身下‬就横抱起她,大步走向门口。

 “老爷,您…您生气了?”她察言观,觉得他的神情颇为不耐。

 “没有。”她不会懂的,只有同为男人才能明白他此刻的‮热燥‬难安。

 一路上,很奇妙的,他们竟然没有遇上任何人,这让雨悠稍微放心些,把脸贴在他肩上打盹起来,被他抱着似乎已成习惯,她甚至可以说睡就睡了。

 来到“竹阁”景瀚平推门而入,自然而然地抱她进房,轻轻将她放在上,并为她盖上锦被。

 “老爷!谢谢您。”要不是有他在,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定定的望着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言又止,只伸手抚过她散落的发,哑着声开口“明晚到烟波园的凉亭来,我有话要跟你谈。”

 “不能现在说吗?”她好象嗅到一丝诡异的气氛。

 “我等你来。”他收回手,握紧拳,竭尽所能才转头离开。

 雨悠还是惘不已,但他已经走出房內。

 唉!不管了,这一晚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她累极了,根本无法清楚的思考,只有任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梦境中。

 晓园…

 书房中,雨悠正在给孟琦上课。

 三月正值大好舂光,园中花开处处,有报舂、杜鹃、木兰和山茶等,衬着那巍峨的点苍山,形成一幅远近呼应的画面。

 雨悠站在窗前,一边赏花、一边讲解“山水画要掌握画山、树、石、水,还要互相配合、彼此衬托。”

 “是!”孟琦摊开宣纸,调好各颜料,准备要大笔挥毫了。

 “先从淡墨起,再渐用浓墨、焦墨。”雨悠逐一说明“在山坡中可置屋舍,水中可置小艇,这就有了生气。”

 “遵命!”孟琦边听边画,用心揣摩,慢慢从一片空白画出连绵山峰-自己看了都颇为得意“我觉得我进步多了呢!”

 “嗯…”雨悠点个头,却没怎么注意去看。

 孟琦笔,继续大气魄、大架构的创作“我还想在这小房子旁边画上两个小人儿,一个是我上个是仲禹哥哥,那该怎么画才好呢?”

 抬起头,她发现雨悠正望着窗外发呆。这可真奇了,坏‮生学‬不发呆反而是好老师发呆,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雨悠姊姊、雨悠姊姊?”孟琦连喊了好几声,总算唤回雨悠的注意力“你在想什么?想得都出神了!”

 “没什么!我只是…看看茶花开了没?”

 “早就开啦!”孟琦跑上前指着花坛“你看,多美、多香,老爷说它们会从立舂开到立夏喔!我也想把它们画下来呢!”

 “真好,我们桂林的茶花就没这么漂亮。”也许是这里空气清净、也许是这里人心单纯,雨悠觉得万物看起来似乎也都明朗许多。

 孟琦乘机游说:“雨悠姊姊,那你就一直住在大理,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雨悠微笑着‮头摇‬“那怎么行?我家在桂林,总得回家的。”

 “把这里当作你家嘛!如果你想念你的家人,就请他们过来玩耍啊!”“说这什么话?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雨悠摸摸她的小脸,像个长姊般宠爱着她。

 孟琦可不服气了“虽然我呆头呆脑的,但我的预感从小就很灵,我就觉得雨悠姊姊会住下来,永远欣赏这盛开的大理茶花。”

 “是吗?”雨悠仍不将她的话当一回事。

 门外传来敲门声,梅素琴端着补品走进来。“雨悠‮姐小‬、孟琦‮姐小‬,这是冬虫燕饺鸭和藌汁地参,是景老爷代要给两位补补身子的。”

 “哇…好香哪!”孟琦一看到美食就没辙,当下弃笔从“吃”

 雨悠站在一旁,若有所思,梅素琴见状问道:“‮姐小‬,您不吃吗?”

 “等一等。”雨悠想起昨晚温泉旁的事件,又想到今晚的凉亭之约,对景老爷代的补品就没了胃口。

 “‮姐小‬…您还好吧?”昨晚梅素琴借口说是阿群找她去吃茶,才会耽误了守在温泉门口的任务,虽然‮姐小‬没有多加责怪,她自己却是不安得很。

 “我没事。”雨悠拍拍她的手“你去忙你的,或找阿群聊天去吧!”

 “我哪敢?‮姐小‬,您别让我更愧疚了。”梅素琴连忙‮头摇‬。

 “没关系,他若是真有心,我会为你做主的。”雨悠也不是不懂,素琴已十六岁,早就该订门亲事了。

 “‮姐小‬…谢谢您!”梅素琴突然红了眼眶,她当真不是故意要出卖‮姐小‬的,但愿老天保佑,赐给‮姐小‬人生中最大的幸一幅吧!

 雨悠并未发现梅素琴的反应,她心事重重的望向窗外,那美丽的茶花依然风开展,不知她是否能看到来年的茶花?

 明月如霜,夜风如水,唐雨悠在梅素琴的陪伴下,缓步来到“烟波园”的凉亭中。

 桌上已备好茶水点心,还有一束刚摘下的茶花,景瀚平静静地站在那儿,双眼炯炯发亮,不知打着什么主意,看得雨悠心里的。

 “景老爷。”她微微欠身“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先坐下。”他搂住她的肩膀,彷佛这举动很自然,却差点把她吓昏,接着,他又吩咐道:“阿群,你带小琴到园口守着。”

 “是!”周逸群眉开眼笑的转向梅素琴道:“小琴妹妹,请跟我来。”

 梅素琴慌忙的低下头,不敢让‮姐小‬看出她早已知情,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姐小‬着想,希望‮姐小‬能了解她的苦衷。

 敝了,景老爷为何叫他们退下?雨悠強自镇定,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深,刚才一路上素琴都默然不语,莫非其中蔵着什么秘密不能让她知道?

 景瀚平表面上无动于衷,为她斟了杯普洱茶“来,喝点热的。”

 “谢谢。”她接过喝了几口,环顾四周的寂静安详,月柔美如梦,虽说她相信他是正人君子,却不懂他怎会约她在月下聊天?

 他一直盯着她看,直到她开口喊道:“老爷…”

 他对这称呼早有反感“别再喊我老爷了,叫我的名字。”

 “呃?”这好吗?不太合礼数吧?

 瞧她一脸惘,彷佛不知自己对他下了什么咒语,真是个让人生气的小妖女!他不想多作延迟,直接拉起她的小手“你…你嫁给我吧!”

 “嫁给你?”她愣了半晌,直觉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做妾?”

 她这是什么回答?他中怒气猛窜,将她的双手握得好紧,低吼道:“不准你胡说!怎会是做妾?我当然要娶你为!”

 “可我是个跛脚呢!”他要娶她已经够奇怪了!作为正室更加令她不可思议。

 “跛脚又怎样?那一点都不要紧。”他既然下定决心,今生就不会有所更改“我见着了你的身子,就该对你负责。”

 雨悠恍然大悟,原来他想娶她是因为昨天那场意外!这是她所听过最荒唐、最迂腐、最可笑的理由!

 “如果我在无法保护自己的情况下,撞见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那我是不是也得委身下嫁、夫唱妇随?”

 他把这假设当真,神色严肃至极“不,我会先杀了他,再娶你为。”

 唉!这古板的大男人,跟他多说道理无用,雨悠只得劝道!“昨天只是场意外,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他的死脑筋在这时却灵活的,马上反问:“你的意思是…如果还有别人在场,你就赖不掉了?”

 “这是威胁吗?”她真不敢相信,他该是清高的、正派的,难道她看错人了?

 “不,只是策略。”他为她斟満茶,主动端到她边,仿佛两人已经送入房,正在花烛前喝杯酒。

 雨悠当然避开了,甚至站起身来,郑重地道:“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不成亲、也不嫁人,请你就此罢休!”

 “一句话,办不到!”他也跟着站起,眼中的决心坚定如山“今生今世,我景瀚平非你唐雨悠莫娶,你就等着瞧吧!”

 雨悠在心中咒骂,这算哪门子的求婚?还不如说是婚、強娶,明明就是花好月圆,却一点浪漫情调都没有!

 然而!当淑女当了二十二年,她还是忍下了骂人的冲动,极为勉強的微笑道:“景老爷,我想您今晚是喝多了,才会变得有点不可理喻。为了我们两家深厚的友谊,我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您说好吗?”

 “不好。”他回答得非常干脆。

 轰!怒火瞬间爆发,再这样下去,她多年修练的好脾气可要崩溃了。

 就在这四目交接、旗鼓相当的时刻,忽然传来孟琦那稚气的嗓音“老爷、雨悠姊姊,你们在这赏月啊?怎么都不找我来?”

 雨悠心头一惊,不知刚才孟琦是否听到了?如果听到了,那又是听到些什么內容?

 孟琦蹦跳上凉亭的台阶,发觉气氛寂静得诡异,她歪着头对这两人打量许久,终于提出问题“老爷、雨悠姊姊,你们…在谈情说爱吗?”

 这问题突兀又尖锐,雨悠的小脸马上刷白;景瀚平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才不是!”雨悠不得不‮议抗‬,这太过分了!

 孟琦对此充耳不闻,只把老爷的表示当圣旨,満脸羡慕的说:“好好喔!仲禹哥哥都不会跟我谈情说爱,只会跟我吵架斗嘴,一点都不好玩!”

 景瀚平摸摸小妹的头,又拉着雨悠的手坐下来。

 雨悠差点尖叫出声,但是碍于孟琦在场,不好发作,只得暗自收回手,感觉自己的手不似平时冰冷,都是被景老爷握得发热了。

 “雨悠姊姊,那你要不要做我嫂嫂啊?”孟琦一开口又是个烫手问题。

 雨悠虚弱的苦笑“孟琦,你别开玩笑了。”

 “我才没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你做我的嫂嫂好不好嘛?”孟琦恨不得大哥明天就把雨悠姊姊娶进门,那她就永远有个好姊姊了!

 雨悠再也无法招架,站起身找借口说:“我有点累…我先回房去休息了。”

 “嫂嫂晚安!”孟琦还是笑咪咪的,等雨悠缓缓走远了,她才回头“嘱咐”道:“老爷,您一定要让雨悠姊姊做我嫂嫂喔!”

 景瀚平仍然无言,却郑重地点了头。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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