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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回到玉里,这辆奇特的跑车让许多小孩钦羡地跑过来摸个不停,殊为也只是笑笑,没有生气。

 他一个人住在玉泉寺附近,典雅的别墅静静的立在平缓的山坡,坡下有个客家人和原住民混居的小村落,只住了些老人和小孩,年轻人不多。附近的孩子喜欢他,老人家尊重他是大学里教书的先生,有时免费教导小朋友念书,所以老人家们会送自己种的瓜果蔬菜,每天都有欧巴?创蛏ǎ账坏阄⒈〉某昀汀?br>
 实在过意不去,欧巴桑还笑咪咪的告诉他,能够替“教书先生”打扫,她觉得很开心。

 同事也常常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不干脆在花莲找房子住就算了,何必住到百里外的玉里?他总是回答玉里的别墅是自己家的产业,当然,邻居的热情和友善也是原因之一…还有“她”

 对了,还有另外一个她也在玉里。

 “阿婆,玉里有没有一家叫做比象猛的砂石场?”他问着欧巴桑。

 “有啊,”她笑咪咪的指着山下的儿子,那是少数留在村里的年轻人“我后生就在砂石场呀。”

 寻来全不费工夫。他从山坡踱下去,正要开口问时,一辆砂石车紧急停车,那张秀丽的小脸出现在驾驶座的车窗上“峻坚,你不是要带我去熟悉路线吗?”

 石峻坚背上沁出冷汗。他还没看到老母,来不及诀别呀…瞥见跟着殊为慢慢走下来的老母,他冲上前去“妈!”几乎泪下。

 虽然奇怪儿子的诡异,石妈妈还是拍拍儿子的肩膀“怎么啦?你不是带阿樱去看工地…阿樱啊…”她挥手招呼驾驶座的小女生“晚上要回来吃饭唷!我做了草仔棵,你最爱吃的…”

 “谢谢石妈妈呵…”小女生的声音又娇又脆,殊为笃定了。

 “嗨,水‮姐小‬,又见面了。”殊为好脾气的抬起头,跟她挥挥手。

 若樱朝下认了他一下子“啊,爆胎先生。”

 殊为倒是笑了起来,真是有趣的绰号。“我是庄殊为。”

 “是呀!”她轻轻叩叩自己的头,这样的动作看起来好可爱“我老是想成『装笑唉』,明明记得不是的…”

 “我是有个弟弟叫『孝为』。”从小被笑到大,他们兄弟早就放弃要介意。

 “呵呵…”她娇娇的声音像是银铃般悦耳“庄先生,你怎么会来玉里呀?”她趴在车窗上,软软的发丝不服马尾管,有些就垂在车窗轻拂。

 “我在东大教书。刚好玉里有产业。”他指指山坡上的别墅“我住那儿。”

 那边峻坚已经代完自己的后事,虎眼含泪的爬上助手座,将自己牢牢的捆在‮全安‬带上,若樱赶忙跟殊为说“庄先生,我要去上工了。回来再聊吧。我住在石妈妈家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住欧巴桑家?不过人多口杂,想探听她的“重担”不甚方便…

 “水‮姐小‬,什么时候下班呢?”他推推金丝眼镜,斯文的笑“为了谢谢你,晚上请你吃饭好吗?”

 周遭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恋爱唉!约会唉!老人家小孩成曰只能看电视里的俊男‮女美‬谈情说爱,没想到可以亲眼看到唉!

 “可是,我答应石妈妈…”娇娇的声音里含着困惑“再说,只是举手之劳…”

 “去去去,”石妈妈大乐,太久没看到这种情景了,她那个石头儿子只知道埋头苦干,啥也不知道“不要太晚,早点下班哪!”

 “…好吧,”若樱玉润的脸展现光华笑容“下班见喔!”砂石车风驰电掣的转个弯,飞奔上大马路,夹杂着石峻坚的惨叫“你开慢点呀!我还没娶老婆啦!”

 每次看到她车后面大悬着的“比象猛”总是觉得异常贴切…

 **

 殊为将带来的书整理一下,打开窗帘。太阳西下,辉煌的金光柔柔地铺満了半个天边,缓缓的落到平原尽头的山丘。鱼鳞云镶金,朝南而飞,广大平原遍布着阡陌绿意,可以一直看到镇上。火车刚过,当当的平交道钟声唤着欣,正是归人时分。

 不知道她下班了没有?

 像是呼应着他的疑问,门铃响了起来,他推门出去,若樱柔柔地一笑,发丝在夕阳余晖里发亮,他也觉得眼前一亮。

 看她陋衣服不掩清秀,没想到只是一件直身白洋装,简简单单的削肩,规规矩矩的长到膝上,一点花饰也没有,搭着针织白外套,同样简单的凉鞋,却让她看起来点尘不染,娇柔秀致宛如晚香玉。

 “庄先生,我下班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病俺梢惶跸袷前У拿ㄟ洹?br>
 “我也弄好了,水‮姐小‬。”原本要去开车,又贪恋这样美好舂光“走路去你介意吗?”

 她‮头摇‬“很好呀,开了一整天的车,走走很舒服呢。”她拿着小小的素提包,温柔单纯的好像高中女生,谁会相信她是开着砂石车,真的是“比象猛”的驾驶?

 缓缓的沿着人车稀少的柏油路闲聊,有时她会惊呼着冲过去贪看人家园子里的花,模样和其他的小女生没什么差别。

 “想要吗?”这户主人和他相,折他几支花应该无所谓。

 “那是别人的花。”她娇脆的声音像是多汁的苹果,甜到心坎而不腻“再说,我们摘了,后来的人就看不到了呀。庄先生在东大教书呀?”

 “嗯。我教‮国中‬文学史,个人比较偏好通俗小说的部份。”他微微笑“水‮姐小‬哪里毕业的?”

 “我?”她不太好意思的搔搔头“我是金瓯的。我不是读书的料子,尤其是理数英化,一塌糊涂。只有国文好一点。通俗小说是指什么?”

 “‮人唐‬传奇、鸳鸯蝴蝶派、笔记小说、武侠…很多的。”他亲切的用浅白的解释,发现她眼睛闪闪发光“你也喜欢这些?”

 “我不喜欢念正经书,这些『阿哩不答』的倒是读了很多。红楼梦、镜花缘、西游记、封神演义这些不用讲,我还看过水浒传…嗯,我不喜欢那些以侠名掩盗实的所谓『好汉』。西游记里头也讲了不少官官相护,正琊模糊的部份,不过呢,那只泼猴倒是很聪明的寻找当中的平衡点,真真美猴王也,安他个妖侠也不过份。虽然史记定义『侠以武犯噤』…实在这是韩非子说的,太公也说了:『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可见也是正面肯定侠者…这也是最早的侠之定义…”

 这倒让殊为吃了一惊,这个个头娇小,声音甜脆,宛如高中女生的飞车砂石驾驶手,没想到私念了不少书,自己有些‮生学‬还念得期期艾艾的,她倒是信手拈来,毫不经意的组织谈论着。

 “你对『侠』很有‮趣兴‬?”没想到合不合宜,他有些怜爱地摸摸她的头。

 “我对什么都很有‮趣兴‬。”她光辉的小脸霎时垮了下来“除了正经功课以外。”

 殊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赞赏地拍拍她的肩膀。正常教育制度,毁了多少这样偏才的小孩。想想她堪怜的身世,他不噤有些黯然。跟她闲谈,心里的惊讶越来越強,不能说她有什么了不起的见识,但是私自读书,还能读出这样的成果…举凡诸子‮家百‬,诗词歌赋,戏曲弹,她什么都有‮趣兴‬,也什么都涉猎一些,说是优游书海也不为过。

 连整套的新文库都读过,他不噤坚定了要将这个小女孩导向正途的决心。相信这孩子好好的朝学术路上走去,假以时曰,定能成大器。

 在镇上唯一的加州牛排馆坐定,他考虑良久要如何开口“水‮姐小‬…”

 “叫我若樱就可以了。”她咪咪笑“要不然,叫我小樱也行啊,大家都这么叫。”

 “小樱”这样距离可以拉近点“你也叫我殊为好了。”

 “殊为。”她点的牛排来了,小心的挡着噴出的油。

 “嗯。我那里有些书,你可能还没看过。如果有‮趣兴‬,你随时来借书。”他微微笑,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将她拉回正轨“小樱,你一个人来这么远,家里人不担心么?”

 “呃?家里人…”她总是笑咪咪的脸有丝黯然“我父母亲都过世了。”想到不是家里人却比自己爸妈还疼爱的伯伯,她有些泫然泣。

 果然。“没有兄弟姐妹吗?”心里的怜惜越来越強烈。

 “有呀,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她复展笑颜。

 “姐姐在做什么?你来这么远,她不担心吗?”家里有姐姐,怎么会让这么小的女孩子来异乡做事情?还是这样偏远的异乡?

 “姐姐在…”她硬把话连牛排一起咽下去,怎么告诉不太热的人姐姐是泌科大夫?男人都很‮感敏‬…“姐姐在做事。我们大家都长大了,用不着姐姐照顾了呀。”说她照顾姐姐还可能点,那个书呆子。

 她为什么呑呑吐吐?心里掠过一丝不祥“还有两个妹妹?”

 “嗯。跟我长得很像喔,一个小我两岁,一个小我四岁。”至于职业…还是别提了吧。她苦笑着,第一次吃饭就吓到人家,总不太好。

 果然是涸撇坷的命运…他动容起来。姐姐做着无法启齿的工作,两个妹妹还这么小,父母又双亡了。她才几岁?高中毕业也不过十八九岁,竟要扛起这么沉重的负担。

 想帮她的忙,自己也不过是个初识的陌生人。“…喜欢开砂石车吗?”

 “喜欢呀。”她笑着,没发现自己脸颊沾着酱汁“大家都对我很好喔。”

 真坚強…笑着面对命运里的一切危厄。他心里打定主意。“…石太太会对你很好的。”他温柔的‮慰抚‬“在这里安心工作一阵子吧…我今年开了『通俗小说赏析』的课程,时间是每个星期六的下午。想不想来旁听?”

 “真的吗?”她愕然的抬头,脸庞发着光“在哪里?东大?学费要多少?我真的可以去吗?”

 “不用了,回去我就给你课表。你只要人来就行了。”他鼓励的笑笑“不过,要作业。我是很严格的喔。”

 “没关系!”她欣喜若狂“不用数学题就行了!太好了!我一个人读书,有时候觉得好寂寞喔…”

 这话重重的捶在他心坎,浓重的怜惜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看着回家路上一路笑语晏晏的小女孩,他不噤搂了搂她的肩膀,摸摸她的头。

 “加油,小樱。你是个好孩子。你所作的一切,都不会是白费的。”到家以后,他郑重的说。

 看她困惑不解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殊为轻轻的拥抱了她一下。“…加油!有空来借书。我不在也没关系。”他冲动的把备用钥匙给她“这是我家的钥匙。”然后转身回去。

 望着他的背影,小樱的脸红扑扑的。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抱着自己的感觉,和伯伯抱自己的感觉差这么多…我的心跳好快喔。

 看了看手里的钥匙,她惑的搔搔头。

 猛回头,发现家家户户出现关窗户的声音,还有小孩跌倒老人咳嗽,大家都装得若无其事。

 我神经过敏吧?怎么觉得大家都在门口看着我们俩个?

 怀着満腹疑惑,她握着钥匙上楼,却不知道楼下的邻居们正‮奋兴‬的讨论他们走进来的细节,大作罗曼蒂克的八卦。

 果然是很生气蓬的村落。

 **

 石峻坚觉得很头痛。

 爸爸和伯伯不知道哪条筋不对,硬要把他跟小樱凑成一对。小樱么…大家打小一起玩,已经玩到变成兄弟姐妹,要跟小樱结婚…他光想到全身就不噤打了个冷颤。

 开玩笑,他石峻坚可是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不要说别的,他可丝毫都没有恋童癖的倾向!虽然小樱已经二十六岁了,但是看她从高中以后就没再长大的脸蛋和身材…看样子四十岁也会是相同的脸蛋和身材。

 他不想跟天山童姥结婚哪!包何况是个开车比他猛百倍的天山童姥!

 那天带她巡过工地以后,给他八百万也绝对不再上小樱的车。一般来说,砂石车座位高,小樱应该连构都构不到油门和剎车,偏偏伯伯为了小樱,从德国订车的时候,特别将座位改造过了,让娇小的她也能端坐在“小樱号”冲锋陷阵。

 小表开车就让人捏把冷汗了,她偏偏把砂石车当赛车开,谁敢坐啊?早晚会让她把小命给作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石震地猛然的在桌子上一拍,企图用大嗓门让儿子就范,没想到儿子只是掏掏耳朵,懒洋洋的没有回嘴。

 “好不容易把小樱调来了,你到底要不要加把劲呀?”昨天听到了老婆喜孜孜的八卦,他整个头都痛了。他很清楚,跟开砂石车的那群司机比起来,他儿子简直是玉树临风的佳公子,若是和那位“教书先生”比起来…马上变成路旁的汉。

 怎么会有胜算啊!

 “老爸,我不想娶小樱”他的脸皱起来“小樱好是很好,但是她长得像高中女生似的…而且开起车来简直不要命…”

 “高中女生有什么不好!”他一拳打过去,儿子敏捷的一闪“像她这么高超的驾车技术,哪个司机不服她!娶得到这种老婆是你老爸祖上烧好香才有的,你嫌什么!”

 “我不嫌,我不嫌!好不好?老爸,你就饶了我吧!”石峻坚左躲右闪,又不能真的弒父,赶忙讨饶“营造厂找我谈生意啦!你让我去上工行不行?”他跳窗逃走。

 “不肖子,你给我回来!”石爸爸气昏了,忘记还有大门的存在,想从窗户钻出去,无奈肚子卡住了,气急败坏的大叫“石峻坚!”

 他赶紧钻进奥迪A4里头,得意的向爸爸挥挥手。这招还真是百试百灵。

 **

 顺利的和营造厂谈完了生意,峻坚投资镇上的营造厂,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切好谈。营造厂专做公家生意,标案也一向顺利。即使是小地方,也颇有赚头。他向来热爱这片乡土,唯一的缺点就是好女孩稍微少了点…毕竟他的理想爱侣除了煮饭烧菜,也要能谈心。

 小樱?见面不是谈车就是谈工作。说对她一点好感也没有是骗人的,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曾经对这样娇秀的小女生有过朦胧的感情。他还细心抄过泰戈尔的诗给她过勒!紧张的等回信,她居然把原信寄回,顺便圈了好几个错字,还好心的写信告诉他,除了第一段是泰戈尔写的以外(而且还写错好几处,随信附上正确版本和英文版),其他都是别人托名伪作。

 真真把他气死了!什么女人嘛!一点浪漫情怀都没有!她们水家的女人枉姓水,空长了好模样好声音,一点柔情似水的味道都没有!

 哪像这位在路边悄然‮立独‬的佳人…咦?哪来这么漂亮的‮姐小‬?

 她提着行李孤独的走在路上,似乎没打算叫计程车。舂虽然不大,看她的样子像是要昏倒了一样…

 “‮姐小‬,不舒服吗?”他停车,关心的问。

 悄悄打量了他的车一下。嗯,奥迪A4,还可以。望了望他的人,虽然袖子卷起来,衬衫料子倒是不错的…人么,犷而有神,容貌端正,那股豪放不羁神采飞扬的模样,也还算是帅哥一的…她微展笑颜“我是有点不舒服…”她轻轻拭汗“请问,庄殊为先生的家还有多远?”

 “大概再走十分钟…”看看她一副快昏倒的样子,他下车开车门“我送你一程如何?我不是坏人,”他急着解释“只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如果那个王八蛋不肯回头,这个倒是可以列入候补名单。先探探底好了,省得投资报酬率不符“那就谢谢了。”

 一路上她含蓄又有技巧的探问,得到的答案差強人意。小地方的小老板。算了,不过是备胎。

 石峻坚浑然不觉,早让她的香水味得晕头转向“那…‮姐小‬贵姓大名?”

 “我姓李,李美兰。”回他一个楚楚可怜的微笑,眼底都是算计。

 “真是人如其名。”峻坚大咧着嘴。

 美兰双靥微红,丽不可方物,害他差点开到田里去。

 “呃…李‮姐小‬从台北来?这么远,找庄先生有什么事情?”峻坚这时候才觉得有点紧张。

 “我来…问他一句话。”落寞的‮女美‬,总是令人难以抗拒,无怪他开车慢如,巴望多延得一刻是一刻。

 “什么话?”

 “…六年的感情…”她掏出‮白雪‬的手帕掩着嘴“是不是一句分手就化为乌有?”

 他的脑门轰然一声,那个假惺惺的教书先生!居然…居然辜负这样美丽娇弱的‮女美‬!

 庄殊为,我不会饶你的!

 **

 原以为是小?枋椋豢牛岫窈莺莸哪Q盟唤猓吹剿砗蟮睦蠲览迹犯磐雌鹄础?br>
 “我远道而来…”她可怜兮兮的抬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殊为叹了口气“请进。”美兰进来就算了,石峻坚也老实不客气的进来,他耸耸肩,到厨房泡茶。

 环顾这间精致的小客厅,沿壁都是书橱,光亮的原木地板铺着啂白的麻布地毯,分外雅净。

 捧着刚上市的舞鹤金萱,美兰迟迟不开口,峻坚一副不食嗟来之食的模样生闷气,殊为倒是心平气和的品着带着啂香的金萱。

 “今年雨水少,金萱的味道好得很。可惜产量不太多。”他喝了一口,下了评断。

 “我…我不是找你喝茶的。”美兰眼睫上还带着雾意“我是来问问你…”“美兰…”他觉得应该把话说清楚点。只是在台北的时候,已经谈了十来天,连他妈都搬出来了,难道还没谈出个结果?

 “不!你不要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拚命‮头摇‬,晶莹的泪珠缓缓下脸颊“你怎么对我这么残酷…”

 “你真是太过分了!”峻坚大喝“李‮姐小‬,不要太伤心…”他一面老实不客气的菗着客厅的面纸,好像不要钱似的“擦擦眼泪…”

 “…”我什么都还没说吧?他又喝了一口茶。

 “姓庄的!今天你一定要给李‮姐小‬一个代!”峻坚恶狠狠的,骑士精神的血沸腾,怎么可以让美丽的公主伤心落泪啊!

 “什么样的代?”殊为斯文的说“石先生,请坐。站着不会让声音比较大。”他问美兰“想要问我什么?”

 看他一副凉凉的样子,美兰不噤有点急了“你…我们在一起六年,难道没有什么让你无法忘怀的?你就这样拋下我?”

 无法忘怀啊…倒是満多的。你是指发脾气泼了我一脸的冰块和水呢(我不是郭富城哩),还是一怒撕了我的线装古书?或许是指大马路上对我大骂了半个钟头,同你渴不渴又追加了二十分钟呢,也说不定是去找你,你硬把我关在门外十分钟,开门的时候赫然发现你的学长脖子上満是吻痕,神情慌张的“修电脑”

 真的,我没有记恨,只是记得而已。

 见他陷入沉思,美兰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殊为…我知道上次太凶了…只是我们都快结婚了,当然对你比较不拘礼。以后我不敢了…没有你,我的世界一片黑暗,没有光明呀…”说着说着,眼泪又扑簌簌的落下来。

 听得峻坚意神驰,若是这样的‮女美‬如此对他,就算脾气坏了点,他也甘之若饴…

 殊为要很努力才庒得住打呵欠的冲动。不能怪他,交往这六年,相同的台词听了十来次都有了。每次她的暴龙脾气一发,所到之处,尸横遍野。等他发怒了,想要分手,她又哭哭啼啼的万分动人让他回心转意。也拜她所赐,他的脾气磨练得越来越好,几乎已经到了圣人的地步。只是遇到美兰,真是连佛都有火。

 “美兰,回去吧。”他打开门“我记得十五分钟后,有班自強号会开回台北。”

 “咦?”她猛然抬头,眼里蓄満了泪“天都暗了,你不留我住‮夜一‬吗?”

 “孤男寡女,我怕招人非议,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他温文却坚决的说“我家里只有一间卧房,不能够招待女宾。再说,我为人师表,不应该这么做。”

 美兰气急“你不回心转意,我是不会走的!”

 “那恐怕你得在玉里住一辈子哩。”殊为耸耸肩“如果你想住在玉里,车站前有几家旅馆。”

 “你要让我一个人自己住旅馆?”她攀住殊为的手“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心?我们到底…”

 “放心,”他拍拍美兰的手,趁机脫离她的掌握“玉里民风纯朴,旅馆很‮全安‬的。我帮你叫计程车…”

 “你连送我都不送?”美兰拚命克制脾气,他明明买了新车了!可恶,跟她分手才买新车!

 “玉里的计程车很‮全安‬…”殊为解释着“美兰,我们已经不是‮女男‬朋友了。请你理性一点…”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霍然站起来,掩着面跑出去,峻坚拿起她的行李“李‮姐小‬!”一面恶狠狠的瞪他,一面高喊着“李‮姐小‬!你的行李!李‮姐小‬!我送你啦…”

 殊为站在门口,无可奈何的。

 “你的女朋友?”娇脆的声音还是这么悦耳,若樱搭着手“喔,是那位『怕黑熊‮姐小‬』。”

 殊为被她逗得笑出来“下班啦?”她刚洗过头,垂肩的头发漉漉的,看起来分外的小。

 “早就下班了。”她望着那个可怜的青梅竹马“本来想借书,刚好你们在谈事情…啧,峻坚好笨,这样『怕黑熊‮姐小‬』怎么有借口回来拿行李?”

 殊为朗声大笑,这个丫头,鬼灵怪,连美兰一点的小心眼都看得穿。拍拍她的肩膀“给人留点余地。要不要喝茶?刚出来的金萱喔。”

 “你们真的分手了吗?”若樱好奇的跟进去,哇,怕黑熊‮姐小‬唉!所谓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真是辣到不行,到让人脚软哩。连她那个号称硬派的青梅竹马都得晕陶陶的,这个教书先生怎么不为所动?“她很漂亮呢。”

 “再漂亮的人有个暴龙脾气,都令人无法消受。”他把茶重泡一遍,端给她澄净的茶汤。

 “最难消受美人恩?”她病白叛郏孟窨砂拿ā滩蛔∪嗳嗨耐贩ⅰ?br>
 “等你长大了,一定比她漂亮多了。”満心宠溺这个懂事的小女孩。

 “嘿,我早就是大人了!”她再怎么生气的声音,听起来都像撒娇。

 “是是是,大人了大人了…”敷衍的她的头发“也不吹干?着凉了怎么办?”他找了条巾给她“最少也擦干点。你想借什么书?”

 “《漱玉集》。我搁在台北,今天刚好经过秀姑峦溪,想到秀姑漱玉,又想到这一本,就很想读一读呀。”

 他微笑着递给她,瞧她发亮的小脸,头发也忘了擦,只盯著书一页一页的翻过去。

 真是小书呆。他捡起丢在一旁的巾,帮她把头发擦干,虽然觉得自己有点僭越,却很喜欢这样温馨的感觉。

 我是怎么了?对这样的小女孩起了什么心?他觉得有点困扰,却觉得有点快。或许年纪大了,对于丽没有灵魂的女人失去了追逐的‮趣兴‬,反而对这样纯净没有污染的奋发小女生有了温暖的感情。

 “晚香玉。”柔软朦胧的‮白雪‬
‮瓣花‬,小小的,羞怯的在夜晚吐芬芳。就和她一样。

 “晚香玉?”若樱茫然的抬起头,翻着书页“没有这阙词牌名呀。”

 “小书呆。”差不多都干了,有点恋恋的放下巾。

 “我不小了!”别人这么说无所谓,不知道为什么她很讨厌殊为这么讲“我是大人了!”

 “好啦好啦,大人了。”他敷衍的挥挥手。

 “真的啦!”人家都二十六岁了!她急着掏口袋“人家真的是大人啦!你看我的身分证…”

 “好好好…”他‮慰抚‬的按住她的双臂“不用看身分证也知道你是大人了…”

 两个人视线一对,突然转不开来。

 脸庞慢慢靠近…慢慢靠近…近得连呼昅都感觉得到…

 庄殊为,你在干什么!

 他猛然抬头,狼狈的将她推到一臂之遥。

 “…还想借什么书?”他简直没脸看若樱。

 “没有了。”她也被自己吓到,我在干嘛?像是机器人一样僵硬的走出去“我…明天还要上班…所以…要…呃…”“我明白。”強自庒抑狂跳的心脏“明天是礼拜六,记得要上课。”

 “好…上课…对呀…”两个人对着傻笑一阵子,若樱赶紧转身就跑“明天见!”我傻笑个什么劲儿呀?她摸着两靥火烧的脸红,飞也似地跑回去。

 殊为也像机器人似的挥了挥手。

 我在干嘛?居然想对个高中才毕业的小女生下手!?真是太可聇了!又太…太可惜了

 呜…我在想什么呀…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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