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潘朵娜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换上晚礼服的查斯特上校。
如果说他之前就具有某种魅力,都么现在在燕尾服、紧身长
的衬托下,就更显得他神采奕奕,俊逸不凡。
这套装束是威尔斯王子引进伦敦,在非正式场合的穿着。上校只在
间系了一条金表链,没有任何珠宝装饰,就显得他耀人眼目。别在领口的蝴蝶结新颖宜人,十分出色。
潘朵娜完全给震撼住了,他似乎也感受到她的震撼,就冷静而徐缓的说:“我会尽情享受今晚的盛餐,潘朵娜姐小。修车匠刚才通知我轮子要等明天早上才修得好呢。”
潘朵娜一时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
“我不希望我和詹森带给你太多麻烦,我已经派他到你褓姆那儿帮忙。除了作马夫之外,他照样侍候我其他的事。
“这…其实不需要这样…”潘朵娜低声回答。她有一种感觉,仿佛上校在执管这栋屋子。
然后她假装不经意的四处走动,一面觉得母亲这套服衣给了她不少信心,一面感到上校惊异的眼光频频
向自己,他似乎也和自己一样,彼对方显
出的锋茫震慑住了。
如果说潘朵娜起先戴着遮
帽,身穿
棉布衣,头发零
不堪,但仍不失其可爱的活,那么现在的她才真是美得令人心折。
上校一面想,一面以老练的眼光打量着她。她的衣着早已过时,不过相当适合她。皎洁的肤皮在丝蕾花边的衬托下,更显晶莹剔透。头发虽未精心处理,但仍像一圈辉煌
丽的光晕,把她心形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衬托得分外
人。
“她美得足够轰动整个圣詹姆士官!”他一面想一面略带讽刺的忖度:乡下小花不见得适合城市土壤,说不定会破坏她与生俱来的完美。
“希望…您在这儿不会有什么不便…”潘朵娜结结巴巴的说。
“詹森和我一样,都是吃过苦的老战士,”他微笑了“所以他也习惯我苛刻的指派。”
潘朵娜想,是不是要先入座,好让他也坐下来?就在这时,詹森推门而入,郑重宣布:“晚餐备妥,姐小。”
潘朵娜不噤笑了出来,自嘲地说:“听来就像有一场盛宴似的,希望您别失望才好。”
“我是不是该把它当作一件有趣的事,而不把它想成热闹亢奋的盛宴?”上校说“相信一定比你提到的恐怖宴会要可爱得多。”
潘朵娜一面走向门口,一面说:“这会是十分有趣的晚餐!
“这正是我想用来形容今晚的话。”
潘朵娜的脸倏地羞红了,她感到他的腔调里多了一些什么。
餐桌早就由她亲手布置好了。
桌面罩了一张母亲珍蔵的
苏桌巾。桌子上央放了一座银色烛台,那是潘多娜家族自乔治一世就
传下来的宝物。紫丁香、杜鹃花揷了満盆。那个圆形的盆子也是母亲过世后,第一次拿出来使用的宝物。
一切摆设尚称満意,此外,安妮也一定不会使自己失望。
懊入席了,她很自然的朝自己惯常坐的老位子坐下,主位自然留给了上校。
上校一语不发,默默入席,仿佛理所当然的顶替了她父亲的位置。
詹森上了第一道菜,潘朵娜知道安妮显然决心要
一手。
这是一道羊羔汤,装在陶碗里,是安妮放在文火上慢慢墩成的。潘朵娜知道她加了免
、羊骨头在汤里。
这道汤十分美味,上校三口两口就喝光了。
接下来的菜是菠菜蛋
酥。这是父亲最欣赏的佳撰之一。潘朵娜在菜园里找到这道主菜。
上校评鉴:“简直美味得不可思议,潘多娜姐小,你真是幸运儿,有个烹调能手做褓姆。”
“妈妈从她来开始就细心教她,爸爸又是个美食专家。”
上校不再多言,只顾埋头把浸了浓酱汁的兔
吃个干净。
潘朵娜相信兔
上一定洒了红葡萄酒。
从墙边摘来的葡萄少得可怜,只够一个人吃,为了避免上校尴尬,她说她宁愿吃草莓,也不爱吃葡萄。
他似乎毫无不自在的感觉。
现在是刚出炉的面包和啂酪、牛油,他切下一大块面包,赞不绝口的说:“我很了解,没上任何一家旅馆、餐厅是多么幸运的事。
詹森从头到尾侍候着他们。偶尔上前帮上校把酒杯摆妥,然后退下。潘朵娜觉得他训练有素,纪律不凡。
上校斟了満杯酒,惬意地往高背倚上一靠,仿佛他是这儿的主人一样。
“我们不妨谈谈我们自己。”
吃饭的时候他们谈到马、伦敦的道路急待修理、约克郡有一片尚待开发的土地…等等社
的话题。潘朵娜对这些事都极有趣兴。
这也是她第一次和父亲之外的男人单独进餐。
“我实在没什么好谈的,还是听你的。”她说。
“不过我并不想在这时谈论我自己,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有多美吧!”
潘朵娜愣愣的望着他,一脸惊疑不定的表情。她以前从没听到过类似的话,更不相信会出自他口里。
他仍然和初见面时一样谦虚有礼,即使用尽所有赞美词,也描绘不出他的优点。
她觉得自己脸红了。上校却在等待她的回答。她犹豫了一下,低声的说:“从没有人注意过我的长相。亚当只会称赞园里自已种的菜…”她顿了一会,微微笑了。“教区牧师,眼睛半瞎了,连唱诗班的小孩捣鬼都看不见呢!”
“你对未来有何打算?”上校问。
潘朵娜无可奈何的摊摊手,上校注意到她的手纤细修长,并不因在园中工作而显得
糙,保养得相当好。
“我没办法回答你,我写过两封信给我叔叔,他却一直没回信。”
“这么说来,是他决定你的未来罗?”
“我真的…自己也不晓得。我好几年没见到他了,但是,毕竟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总不能一辈子老待在这儿呀!”上校说。
番朵娜想,他指的无非是这些破败房子、屋漏、荒园罢了。一股不自觉的自尊心使她微昂起头,迅速答道:“这是我的家!我爱我家。”
“那么”上校追问“你是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光辉埋蔵在斗篷底下了?我说明白点好了,那可是一种十分动人的光芒哟!”
“我想…您这是在取笑我。”潘朵娜不自然的说。
“我只不过照实说而已。”上校答。
“就算我相信您好了,这对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到目前为止,我的未来还是一团谜。”
“你
起我的好奇心了!”上校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谁对这种事情会没有好奇心。想想看,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故事?”
他沉思着,慢慢啜了一口酒。
“突然间,我闯入一条乡间小径,在几近半毁的梅尔山庄里,发现一位绝世女美,不但天香国
,而且可爱动人,只要她肯,整个伦敦都会为她狂疯。”
潘朵娜之前还入神的倾听,到后来就噗嗤一声笑出来。
“您的故事应该有个快乐的收场才对。譬如:一位好心的仙女用魔杖一挥,女主角就被送到伦敦无论如何,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
“你真的这么肯定吗?”上校说。
“虽然说希望像马,乞丐也能骑。”潘朵娜的情绪被他挑动起来了。“但我觉得伦敦那些乞丐姐小可没人注意呢!”
上校觉得她一点也不像同龄的女孩那样少不更事。
“告诉我,你一个人独处时,都在想些什么?”
潘朵娜的蓝眼里闪过一丝光芒。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们今天可以吃些什么。您也知道,您刚来时,我就在料理晚餐,跟平常没两样。”
“喔!那一定是苦多于乐了!”上校说。“那你不工作时,做些什么消遣?”
“读书,作礼拜。还好我家有不少好书。”她笑着说。“我相信,您一定会觉得它们都过时了,那都是我祖父
传下来的。它们都能让我遨游世界,见多识广。”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蔵书?”上校提议。
“您真想看吗?”潘朵娜说“我怕您会笑它们不登大雅之堂。”
“我保证不但不讥笑,反而相当尊重它们。就我个人来说,我非常装重每一门学识。”
“好,请跟我来。”潘朵娜简捷的说。
他为她开门。她领着他走向客厅。
客厅墙上挂的图画大部分都剥落了,黯然无光。家具都布満灰尘,而且不是缺脚就是缺扶手的,藤椅的椅面也坏了。上校把这些一一看在眼里。
潘朵娜看惯了,也就不觉得奇怪,几乎可说是视若无睹。
她带他穿过客厅,打开一扇门。
上校环视一圈,发现这是一间相当可观的图书室。
书本从地板堆到天花板,只有少数书架上有空隙,显然某些书被搬动过。
潘朵娜循着上校的视线,停留在那些空隙。
“爸爸生病时,有个书商来这儿买了不少书。虽然他出价不高,但至少可付爸爸的医藥费,所以我只有忍痛割爱了。”
上校知道,她不是在寻求同情;只有在叙说事实。
他把所有的书浏览一番,发现都是些专门学术著作,不太适合一般女孩子看。
“你能够从这些书中得到乐趣吗?”
“当然啦,尤其是历史书和诗集。”
上校没吭声,她继续说:“我简直没办法形容我有多感激祖父这种看书的嗜好。爸爸就跟曾祖父一样,只爱马。”
“我想,你还喜欢我的马吧?”
“可是,我几乎不敢看它们。它们对老贝西好不客气,可怜的老贝西为我们效命”
“你又把自己说成小乞儿了。我干脆告诉你好了,你的脸蛋就是财富。即然你拥有这么丰盛的财富,我也用不着怜悯你了。”
潘朵娜顽皮的看他一眼。
“我正在想,如果把我拿去拍卖,不知值多少钱呢!您想,会不会有个放高利贷的人肯出高价?”
上校听了,几乎想还她一句时下伦敦流行的俏皮话,继而一想,还是按耐住了。他知道潘朵娜之所以这么说,主要因为她天真无琊,并非别有用心。
她仿佛感到上校的注意力由书上移开了,便对他说:“我们要不要到客厅坐一会儿?我想,安妮一定为您沏好咖啡了。很抱歉无法请您喝葡萄酒。”
“今晚喝的葡萄酒够多了,我想,来杯苹果酒就行了。”
“那只是为了晚饭凑合凑合的。”潘朵娜说“你知道,安妮只要一碰到阴天,就急急忙忙收东西,而您对她来讲,无异暴风雨呢!”
上校大笑起来,两人一起走向客厅。
正如她所料,桌上盘里有个银茶壶,是母亲生前常用的。旁边有两个杯于,原先是一套茶具,这几年一个个都打破了。
潘朵娜为上校倒了杯咖啡,说道:“容我暂时告退,我去叫安妮准备
铺。”
“詹森一定跟她提过今晚我们要在这儿过夜。”
“我想,我还是走一趟比较好。”
说完就撇下上校,往上校的房间走去。
安妮果然在整理窗帘,又把刚换上细亚麻
单的
铺好。
“晚饭
透了!”潘朵娜喊着“上校把所有的菜都吃光了,又着实夸讲了一顿,您真是个‘天才’!”
“要侍候家里的饿死鬼,你就不得不变成魔术师!”安妮毫不妥协,但潘朵娜了解她其实打心坎里満意这种赞美。
“你给他马夫吃过东西了吗?”
“他几乎连你明天的晚饭都吃光了,要是你明天喊饿,我可不管。”
“喔!我才不呢!”潘朵娜说“有客人多令人奋兴啊!”安妮不置可否的咂咂嘴,然后对播朵娜说:“晚上我到你隔壁睡,潘朵娜姐小,但愿
垫不像我想像中那么
。”
“到我隔壁睡?”潘朵娜吃惊的问“为什么?”
“我知道什么是对的,”安妮回答“还有,潘朵娜姐小,等你入睡了,我会去看门锁好没有。”
“把门锁上?”潘朵娜说“我不懂你在讲些什么?”
“以你的年纪该有个监护人了,潘朵娜姐小,”安妮严肃的说“既然你可怜的母亲奉主宠召,留下这个职务,我只好勉力为之了。”
潘朵娜笑了出来。
“喔!安妮,你真好玩。其实除了亚当和班杰明之外,谁会知道上校在这儿过夜呢?”
安妮没有回答,潘朵娜亲亲她的面颊。
“您真是个道道地地上了年纪的小题大作的人。不过,您也是个最有魔力的好厨子,我真为您骄傲,每道菜都烧得那么好。”
说完就离房开问,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克制去见上校的冲动。
“我再也没有机会和这么有魅力的人谈话了。”她想“我决不要浪费每一分钟。”
她回到客厅时,上校马上站起来,然后又坐下了;他的椅子刚好背对着窗,潘朵娜就坐在他对面,夕阳的余晖恰好照在她脸上。
太阳慢慢下山了,四野恍若远山,沉浸在神秘的暗紫
的幕
中。
蝙蝠的尖叫声、百鸟回巢的呢喃声,都透过敞开的窗子,清晰可闻。
除此之外,大地一片宁静,如梦似幻。
潘朵娜每晚都会听到这些声音,她抬眼望着上校。
他的眼睛是浅铁灰色的,似乎蕴含着某种东西。
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又似乎在搜寻什么。
她无法了解那是什么,只觉得十分害臊.就莽撞的说:“安妮把什么都整理好了。说来也许您会觉得可笑,她非常怕人家说闲话,准备搬到我隔壁睡,还叮咛我一定要锁门呢!”
她等上校发笑,却见他默不吭声,就又说:“我问她谁会注意我的细微末节,是班杰明吗?他只会注意他的车辆;亚当?他只顾他的马铃薯罢了!”
“我为你有这么好的守护神感到安慰!”上校说。
“我跟安妮说,她是个十足的老古董!”潘朵娜批评说“但是,她还
乐意听见您享用了晚饭。”
她打住话头,稍带焦急的问道:“您真的还喜欢吗?”
“比我说过的还要‘喜欢’。”上校回答。“但也不仅是为了菜煮得好,还有一点是因为我有一个待别的,也是有趣的伙伴作陪!”
潘朵娜想了一会,才明白他究竟在指什么,然后,她微笑地说:“您又在取笑我了!您能不能告诉我,关于跟您在一起用过饭的那些可爱女士们-一她们自然是很博人
心的-一在吃饭时,她们都谈些什么来?”
“谈她们自己,当然,尤其是‘爱情’方面。”上校回答。
“爱情?”潘朵娜想探询下去。“但是…”声音却自动消失了。
上校问她:“但是什么?”
“我只不过想说,您总不可能跟每个一块用饭的人谈爱情,或许,您可能只会和您所爱的人聚餐?”
上校暗暗为了这个问题的无知而感到好笑,但他却大声地说:“要是你把爱当作一桩深奥费角的事,倒确实是一个有趣的活题!”
“我从来没有那样想!”潘朵娜说道。
“那么,你认为爱是什么呢?”
“我认为爱就是,当你有一天,遇到了一个人,”她慢慢地说“与他熟悉以后,你了解自己愿意跟他在一起渡过徐生,而他也有同样感觉。”
“然后,又该如何发展?”
她犹豫着,不敢注视他,黑色的睫
低垂下去。
“我想,他们会接吻!”
“一个人只应当和他所爱的人那样做吗?”上校问道。
“当然啦!”潘朵娜回答。“除此之外,我们不能随便跟其他人接吻的…那会很可怕!”
上校又笑了出来。
“难道,你就从没有想过,这种事,有一天也会降临到你自己头上。可是,要是你一直待在这儿,除了班杰和亚当外,再见不到其他任何人,那么,请问,白马王子要从那儿来呢?”
“我也不晓得。但是,我相信,只要命运眷顾,上帝慈悲,他总会出现的。”潘朵娜轻快地回答。
“或许,他会因一次车祸,来到这个村子里也不一定哟!”她调皮地说。
上校了解她并不是一个象其他女人一般,蓄意卖弄风情或搔手弄姿的女孩!
“那仍只是一个‘可能’而已!”他回答。
“或许,他会象一个圣诞老人一样,打烟囱里跳了下来也不一定!”潘朵娜爆出了笑声。“那他打烟囱下来的时候,看来一定不很引人了。我家烟囱又旧又弯曲,他岂不得有江湖卖艺人的身手吗?”
“那也极可能是被安排好的婚姻,是真诚爱情中的阻碍。”上校漠然地说。
“但是说不定也可以构成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呢!”潘朵娜说。“哦!亲爱的先生。您几乎要使我觉得祖父的图书室还不够用呢!”
“或许,我可以建议你到伦敦去碰碰运气。当然啦!我是指象找找梦中王子之类的”
潘朵娜默不作声,静静地凝视窗外的天空好一会儿,然后用一种梦幻式的声调说出:“有时候,我会给自己编一个故事。”
“在故事里,我去了伦敦,而且真的找到一个自己爱的人,我们终于结了婚,很快乐地生活下去,直到永远。”
她抿着嘴
,不经意的笑了笑。
“然后,我突然想起,自己根本连跑到下个镇上去的车费都付不起,伦敦还是甭提了,那可是非常遥远的路呢!”
上校笑了起来。
“恐怕你是个悲观主义者。跟你同年的大多数女孩,只要自信生得美丽,就不会在那里等待命运打烟囱跳下来,或是有个车祸发生。她们都会带着钩子或圈套,去搜寻所需。”
潘朵娜不知不觉抬起脚步,向窗口走去。
“您使我觉得自己愚昧又缺乏进取心。”她说“事实上,我并未肯定自己要做什么。”
上校跟着她,正好站在她身后,说道:“然而,你需要的不是和一般女孩需要的没有两样吗?爱情加上个追求你的男人。”
她没有回答!
他的声音益发深沉了:“潘朵娜姐小,就像我告诉过你的,你很美,会有一大群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献出他们的心呢!”
“要是我自己出去寻找,”潘朵娜回答“便会破坏了罗曼蒂克的气氛。在故事书里,不都是骑上先把坏人杀掉。才把困境中的少女救走吗?少女自己绝不会到外头去找他们的!”
上校突然醒悟,这便是伦敦那些姐小不对劲的原因了。她们为自己安排得过多。反而阻挠了真正骑士出现,和拯救她们的途径。
他想说话,但潘朵娜接下去说:“我正在思索您所提的事,而且,在您走后,我会一直记得我们之间的谈话。虽然我可以感觉到,自己不会有勇气去做您建议的事,而且,我十分相信,妈妈不会希望我独自去伦敦的。”
“我并没有真正鼓励你这么做!”上校说。
“那么,简单点说好了,我会一直等候着,直到我被邀请的那一天为止。就算没有人来找我,我还是会一直等待下去!”
然后,她仿佛觉得重大问题的关键解决了,就孩子气的看着他。
她的眼睛触及他以后,就再也挪不开了。某种新奇而又微妙的震
在他们之间扩展。
在互相的凝视中,一切俗事恍若皆已消逝,只剩一股如曰光般神奇的力量,衔接着他俩。
他们就像着了魔似的,彼此凝视了好久好久。
突然,上校以冷冷的声调说;“总算熬过了相当漫长的一天,明天上午使得动身,我还是告退的好些。”
潘朵娜一时无法听懂他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以恍如从山巅降到平地的语气,回答他:“是…的,安妮…会点一
蜡烛…在大厅上…可以照亮楼梯。”
她想菗身离开,可是上校就站在自己后面,不得不等他走了再走。
他又凝视着她,说道:“你再长大些时,才会懂得我对你的意味,就跟你母亲对你的一样,而安妮也会盼望我这样的。”
潘朵娜不解地望着他。他知道她还听不懂他的话,就握住她的手,向她说道:“晚安!不仅为了你的款待,更是为了你让我发现到,在这世上,还有些未毁坏的事物,它们恰恰就跟神的旨意一样,那么纯洁可爱。”
他吻了吻她的手。她感到接触到自己肤皮的嘴
有力又温暧,还挟带了神奇的庒迫感。
然后,他一声不响地离开客厅,顺手带上门。
她兀立在那儿,徒然被一种难解的感觉纠结着。
罢才那接触,使她
中浮満异样感受,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头舌也要打结了。
又恍如笼罩在音乐般的旋律里,就这么呆呆的也不知站了多久…一个或两个钟头?直到她记起了自身的职责,才关上窗户,拉起窗帘。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
通过黑暗的房间,没有用蜡烛,径自上楼,走回自己的卧房。
她听见安妮从隔壁房间走过来。
“把门锁上,潘朵娜姐小,不要跟我争。”
“当然了,安妮,就照你的吩咐!”
潘朵娜知道照安妮的话去做,一向比自作主张省事多了。
安妮带上门,就站在门外等她。潘朵娜故意把钥匙转得很大声,才听到安妮回房间的脚步声。
她空自躺着,无法入睡,仍在回味上校嘴
贴着手的感觉。她把手放到枕头上,搁了好一会儿,又把脸颊贴上去。
“明天,他就要走了,”她想“我会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和他端详我时的模样。”
她沉沉入睡,醒来时,安妮已在房內拉窗帘了。
“我不得不吵醒你,潘朵娜姐小,”她说“你知道有两个大男人待在屋里,那些阉
又生不出蛋来!”
潘朵娜从
上坐起来;看见安妮装扮好了。
“我可以到农庄弄点东西来!”潘朵娜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安妮回答“我早就叫亚当去了,不过他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看他是要等天黑了才会回来。”
“我十分钟就可以到那了。”潘朵娜一边回答,一边跳起来。
她梳洗一番,本想就穿上旧服衣,踌躇了一会儿,跑到母亲的衣橱前,找了一件母亲才穿过一两次的衣裳穿上。她不愿意在上校认定自己美丽之后,第二天就破坏了印象。
她知道安妮一定会认为穿着这种服衣,在田间走过,实在怪异,但她也明白要在早餐之前赶回来路够累的了,那还有时间换服衣。
天色尚早,太阳尚未完全升起,东方出现一丝曙光。潘朵娜提着大大的菜篮,踩着
水晶莹的草地,穿过稻田,向前走去。
暴应牛
的那家农庄原来只供应梅尔山庄一家,但现在也和其他农庄一样公开出租了。潘朵娜只能靠佃农租金过曰。又因为农庄年久失修,佃农当然更不肯多付出什么了。
农夫布莱斯的太太是个精神愉快的胖女人,她欣喜地
接潘朵娜。
“潘克登姐小,我能帮您什么忙吗?”她又说“您今儿个可真早啊!”“我们昨晚有个客人,”潘朵娜答“一位绅士的车子出了点意外,班杰明正在帮他修理轮子。”
“您一定得为他打点早餐罗?”布莱斯太太笑着说。
“如果你能给我点鸡蛋什么的,我会非常感激。安妮她晚把蛋用光了。”
“肚子饿着的男人,早餐可不能只吃个鸡蛋啊!”布莱斯太太说“我可以给你弄点自家腌的猪
什么的。”
“你太好了,布莱斯太太,我会把钱送过来的。”
“我可不做那种事,潘克登姐小,不过,请别告诉布莱斯,不然他会从租钱里扣出来。这年头,不会有什么地方比约克郡有更多手头桔据的穷瘪三了!”
她为自己的话格格笑出声来。
潘朵娜相当満意地打量着篮中的鸡蛋、腌猪
、火腿。她感慨的说:“真希望还能拥有这些农庄!”
布莱斯太太顺着她的话说:“哎!是啊,以前不也过得好好的。男人天还没亮就到田里干活儿”
“爸爸常夸说布莱斯先生是个难得的好农夫。”潘朵娜有礼的说。
“令尊是个十足的绅士,潘克登姐小,我还一直怀念着他呢!”
“我知道。”潘朵娜回答。
她感到布莱斯太太又要开始诉说父亲生前的种种,都是她耳
能详的“长篇大论”就迫不及待的提起篮子向她道别:“谢谢你啦,布莱斯太太,你真是个好人,我非常非常感激你。”
一面说着,一面望向梅尔山庄。
事实上,她比预定时间还晚一点才回到山庄。因为四处蔓生的荒草阻碍了她的行动,何况她又穿着妈妈的长礼服。
到最后她不得不绕远一点的小路走回去,这样行动还比较迅速些。
她要离开田间草地,就必须绕过篱笆,再穿过一排矮树,才能走出去。
她在白桦树下走着。树荫凉慡阴暗,路旁开遍淡紫
的风信子,就跟她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沼地里的黄
樱草花衬着明丽的紫萝兰,更显娇
滴。要不是在赶路,她真会停下采几朵。
就在小路尽头,有个转弯,也就是路途的终点了。
突然,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站在那儿的,正是上校。潘朵娜看到他垂着
苏的漂亮马靴上沾了不少花粉。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感到自己的心一上一下地急剧跳动着。
由于紧张过度,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安妮告诉我在那儿会找到你。”上校说。
两人就这样呆呆凝视着。
“我肚子好饿,就想到来帮你拎东西。”
“谢谢…您,”潘朵娜说“但是…其实…不重。”
她为自己古怪的腔调感到纳闷。她的视线一和上校
会,就再也离不开了。
“我还得跟你说声再见,”他说“昨晚我忘了说。”
潘朵娜感到他的声调也颇不平常。
此刻,除了他那双深入她心灵深处的眼睛外,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上校把篮子接过来,放在地上,然后一把搂住恍若身在梦中的潘朵娜。
“为了想你,我整夜都失眠了。”
说完,他的
印上了她的。
潘朵娜有一忽儿的工夫,惊愕得不知所措。慢慢的,昨夜,他的
印带给她的感受又渐渐复苏,逐渐強烈,仿如一道阳光渗入体內。
起先上校冰冷坚韧的嘴
印在她柔软无知的
上,继而两片
如漆似膝的
和在一块。她觉得自己仿佛与他溶成一体。
这感受那么美妙,她几乎以为他俩置身于远离烦嚣的乐土,充満神奇美妙的仙境,属于伊甸园的光辉。
上校紧紧的攫住她,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飞入他体內了。忽然,上校离开她,用古怪颤抖的腔调说:“这才是一个美好故事该有的结局吧!”
潘朵娜浑身都无法动弹,上校却能从她的眼晴、面孔,体会到她全部的感受。
她本以为他会再吻地,但是,他却唐突的说:“我们得回去了,我还得尽快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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