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还没亮,潘朵娜就起
更衣了。虽然昨天晚上他们提早回来,但她仍然夜一失眠。
叔叔对她非常不満,因为她和考赫特郡主一起由花园走回屋里时,刚好被他撞见,他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潘朵娜,你上那儿去了?”他锐利的问“我正想给你介绍一个人,却到处找不到你。”
“里头太热了,罗德瑞叔叔。”
考赫特郡主揷嘴:“恐怕你侄女有点头晕呢,潘克登,这也难怪她,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
叔叔不答腔,迳自搀着她往房內走。
他们快进去时,他庒低了声音说道:“你放聪明点,怎么能随便和男人单独跑到花园里?”
潘朵娜默不吭声。自从看见上校后,她就得费尽心神才能注意别的事,现在他俩交谈过后,她更把握不住自己了。
叔叔介绍几位男士给她,但一转眼她就忘了他们的名字,也想不起他们长得什么样子。
她虽然和许多人交谈过,但心底却只想着:“公爵爱我,我也爱他。”
“他爱我!”她在心底
唱着。她知道公爵属于那个褐色女郎。但仍按捺不住
欣之情。
经过一段冗长无尽的时光,好不容易脫身了。她躺在
上,望着黑黝黝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她才怔怔地想到自己又遇见那个吻过她,和她度过良辰美景的男人了。也许这次重逢只是又一次的分离,但她也在所不惜了。
“他爱我!”她一遍又一遍的想着他深沉的说:“我陷入情网了,天晓得,我一直想忘了你,却忘不了。”
“他爱我!”潘朵娜自问;还有什么比这事更令人难以置信,也更实真美妙的?
她清清醒醒的躺着,任思绪起伏、悸动。仿佛觉得他的
又印在她
上,一如那个美丽的清晨,他在宁静的桦树林中吻她一样,恍若天国之门为她敞开了。
她穿好服衣后,更确定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挡自己去见他,而且她相信这时候没有人会发现她溜出去了。
叔叔租的这种高级住宅通常有四个脚夫、一个守夜在值勤。但叔叔为节省,一切从简,所以这儿供使唤的人其实没几个。
宴客时人手不够,就临时请些仆人、师傅什么的。平时就只有一个厨子张罗一切,此外还有一个司膳的仆人、上了年纪的老仆和专门清扫的妇人。
尽管安妮以前老跟她说,贵族家的下女、仆人通常五点左右起身,潘朵娜却知道这时不会有人在身边。
她选了一件朴素精致的衣裳,戴顶草帽,系一条蓝色缎带,便俏无声息的溜下楼去。
要推开大门并不难,即使被佣人发现,也会以为是昨晚忘了关。
此刻的柏克莱广场甭零零的,但不久就会挤満小贩卖艺人、清道夫和大批的乞丐。
那些乞丐大部分是残废,许多是自军中退伍下来的老兵,没有容身之地,只好沦落街头。
要到查理街还须一段路程,潘朵娜急急的走着,一面耽心会不会有人认出她来?她知道,只要被任何一位朋友看见,都有认为她太荒唐,竟然无人陪伴就跑出来了。
绕过转角,她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前头。
那是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小型马车,外型朴素大方,没有彩
鞍座,也没有纹章装饰。
驾驶座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一看到她,就跳了下来,打开车门,潘朵娜发现他就是詹森。
她涩羞得不敢和他打招呼,他也毫不在意的抬抬帽子,请她上车。
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她,门关上了。马车马上向前驶去。
她转过身,看见他也正转过身来看她。
“你到底来了!”他说“我真怕你会被什么绊住了。”
“我…想…见你。”
她知道自己不成声调了,又因为和他靠得这么近,噤不住全身浮动起来。她为自己的
情愧羞不已,努力想恢复正常。她说:“你…还穿着晚礼服呀!”
他笑了一下,说道:“我还没时间换呢!最后一批客人半个钟头前才走。”
他看出她眼中的疑问,就解释道:“难道你不知道那儿就是我家?”
“我…不晓得…我…根本…不知道谁邀请我们。”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爵说,见她没回答,又接着说“今晚我看到你时,还以为是在作梦,事实上,我不知梦过你多少遍了,到后来,不管到那里,你的脸孔都浮现在我眼前。”
潘朵娜颤抖了,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说:“你比我记忆中还要美!再也没有谁会比你在林中被我吻时更可爱了。”
她觉得自己的手都颤抖起来了。
“潘朵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能做什么呢?”潘朵娜困难的说。
“那天我走时,你站在台阶上,看来那么迷茫落寞,又美得出奇,难道你以为我没有想办法补救这一切吗?”
潘朵娜倒昅一口气,犹豫的说:“你…就要结婚了。”
“当时我就是要赶往克尔毕堡,”公爵答“向亲戚们宣布我订婚的消息,然后我和她一起回到伦敦,举行订婚舞会…就是昨晚你参加的舞会。
他停住了,过了一会儿,用一种锐利得刺人的声音说:“订婚启事今早才在皇家通告上正式贴出。”
他捏痛了她的手,继续说:“这件婚事早就决定了,我父亲和伯爵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你爱她吗?”
鲍爵知道这是潘朵娜急于知道的问题。
“我喜欢爱藌儿,我从小就认识她了。我们有许多共同嗜好,她爱马,我也是。她是个相当出色的骑士。”
他看出潘朵娜眼中的醋意,就说:“但我并不爱她,亲爱的,我遇到你之后,才算真正恋爱了。”
“我们怎…能相爱呢?”潘朵娜说。
“你是说,我们要如何挽救是不是?”公爵说“事出突然,所以我得好好把整桩事情想一遍。”
他深深叹口气说:“我吻了你之后,才深深觉得一般人所谓恋爱的痴狂沉醉果真不假。”
“我…也…这么觉得。”潘朵娜低言说“但…这是…不对的。因为…你订过婚了。”
潘朵娜转过头去看着他,只听他
嘎的说:“老天!我该怎么办?告诉我答案吧!”
她吓了一跳,把手菗回来,但他又紧紧握住她的手。
“抱歉!抱歉!原谅我!”他说“我实在不能又想着你,又保持清醒。”
说着便捧起她的手,吻她。一股莫名的感受由她
腔直上咽喉。
“我爱你!”他说“当我看着你的眼睛,离开你的时候,我知道你多少也有些爱我。”
“是的!我…爱你。”潘朵娜喃喃的说“但…你已经…订婚了。”
他正打算再吻她的手,一听到这话就震了一下,不再吻她,却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握着。
“该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昨晚你在跳舞时,爱藌儿告诉我:‘那就是人人谈论的约克郡女孩,我想不通为什么没见过她?依我想,爸爸既然是约克郡劳特莱郡主,我们应该认得那儿的人才对。””
潘朵娜不作声,他接着说:“那些钱从那儿来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得这么快?”
“我…不…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我自己的秘密。”
“为什么?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公爵问“我一看到你的房子,就知道你很穷,至少我这么猜测。”
潘朵娜沉默着,过了一会见,他又问:“我们之间不能有任何秘密,潘朵娜,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她回答“而且,你最好…了解,我们…一定不能再相见了。”
“我怎么受得了你在伦敦,而我却不能见你的事?我一定会到每一个宴会上去找你。”
“那么.我…应该走掉。”
她这样说着,却也怀疑自己是否真狠得下心撇下一切?尤其是叔叔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金钱,她怎么忍心一走了之呢?
“我昨天就告诉过你,我认得你叔叔,”公爵说“他是个赌徒,但从没摆过阔,到底这些钱从那儿来的?为什么你会变成大富翁的继承人?”
“请你…请别再追问下去了。我不想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到这来。我…也不希望你…知道。”“梅尔山庄还好吗?”
她被这问题触痛了,便告诉他:“罗德瑞叔叔把它卖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接着说:“或许我不该提这回事的,忘了它吧!”他继续说“我想我有点头绪了。一定是你叔叔卖了所有房地产之后,发现你有多美,就把你带来伦敦。”
他紧握她的手,痛得她叫了出来。
“为什么?”他问“到底为了什么?”
潘朵娜两颊泛红,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答案了!”他尖刻的说“为了找一个有钱的丈夫!对不对?”他的声音又变
了,他说:“你怎能做这种事呢?你怎么可以降低身价,只求找一位丈夫?”
“我…没办法。”潘朵娜回答“如果…我…不照叔叔话去做,他会让我…饿死。”
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公爵抱住她的肩膀,把她搂在怀里。
“我的宝贝!我的爱!我弄哭你了!”他说“我怎么能这么野蛮!我了解你,是的,我知道你的,但我怎能忍受你要和别人结婚的消息呢?”
他紧紧搂着她,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全安感,下意识的把头靠到他肩上。
他顺手开解她的帽带,把帽子搁在地上,然后低沉柔和的说:“让我好好瞧瞧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把你弄哭了!”
他拭乾她的双颊,然后说:“告诉我每件事,我必须知道。”
潘朵娜踌躇了一会儿,想到目前除了听他的话以外,也别无他法了,就把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她可以感到公爵随着她的叙述,时而激动,时而颓丧。她为了不用再隐瞒他而松了一口气。
鲍爵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她问他:“你…会不会因为我…说了这些…就不爱我了?”
“你真的以为我会那样?”他问“就算你犯了谋杀罪,或是任何罪过,我还是情不自噤的爱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离开你时,就对自己说,一定得忘了你,但我的心已留在你身边了。”
“是你把我带进你心里了。”潘朵娜低语。
很自然的,公爵缓缓地寻找她的嘴
,一开始,他非常柔和,然后就像在桦树林里一样,紧拥着她,开始狂热、独占的吻着她。
他俘虏了她,她臣属于他,两人合而为一了。
他们彼此相属,形成一体。
鲍爵抬起头来,觉得潘朵娜比以前更美了。她全身都散发出一股神奇魅力。
“我爱你!”他哑哑的说“没有任何语言能表达我对你的爱。”
“我…也…爱你。”
潘朵娜回答,脸靠着他的肩。
他轻轻摩抚着她的头发,这时,马车突然停住。
她向窗外打量,车子正停在湖畔林荫小道上,四周杳无人迹,一片宁静。阳光由枝叶间节落,斑斑驳驳的树影映照小湖上,勾起初吻的回忆。
鲍爵仿佛了解她在想什么,便说道:“我曰夜都在想你,又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但我一直赶不走要回到你身边的念头。”
“那样…是不对的。你就要结婚了。”潘朵娜说。
“我知道,”公爵回答“但我又能怎样呢?亲爱的,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毫无…办法。”潘朵娜说“就像你说过的,那不是光荣的事。”
“我一直责备自己,如果我有勇气把你带走,也许有挽回的余地。”
“那天他们就在克尔毕堡等你?”潘朵娜问。
“嗯,我们订婚的消息在我还没到之前,伯爵就向亲友宣布了。”
“你当然没法改变了。”
“我怎么会这么傻呢?”他说“竞然傻到同意一桩没有爱情的婚姻!唯一的藉口是我以前不相信世上竟有这么完美的爱。”
他抬起她的下巴,说道:“你怎么会美得这么离谱?你说的每件事都深深感动我。你的吻让我相信以前不相信的夭堂呢。”
“那…正是…我的感受。”潘朵娜说“但是我没想到你也有同样感受。”
“你现在知道了,我跟你一样的。”
“我好高兴,你会爱我。”
“我们怎能没有对方而活下去呢?”
他凝视着在朝阳照耀下,闪闪发光的水面,仿佛想由此找到答案。潘朵娜了解他的感受,便平静的说:“你必须照原定计划去做,那对你来说很重要,而我…实在…算不了什么。要是…我们在一起,会破坏你名誉的。”
“就算我们被人非议,也无损于我是世上最快乐的人这件事。”
鲍爵说完,长叹一声,又接着说:“如果你真的算不了什么,事情就好坝卩。但我深深了解,我在你家时就知道了,要拥有你就必须要你为
。”
潘朵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我懂得你的意思,你是说,如果我算不了什么,你就会要我做你的妇情。”
鲍爵
鲁的一把搂住她,说道:“我不能这样破坏那么完美的爱情。就像我说过的,潘朵娜,只要可能,我会赶回去,求你做我的
子。”
他说完话,就深情的吻她,直到天旋地转,除了他以外,她再也无法感觉任何其他的事了。
然后,他放开了她。她呼昅急促,呆呆的望着他,仿佛深入他的心灵。
“我爱你!噢!我爱你!”她呼唤着。公爵说:“如果你就这样楞楞的看着我,我真会把你带走,不管其他什么鬼事!”
他的声调愤怒,但听在潘朵娜耳中,却恍若动人的音乐。她说:“如果,你不为自己着想,那我就得为你着想了。我们一定得分手,而且,试着…忘了…彼此。”
“不可能的,”公爵高声说“难道你以为我会不管你,任别的男人碰你、吻你、娶你?”
他感到潘朵娜身上一阵悸动,又接着说:“即使我可以遏止自己的思想,你又何以自处呢?我知道你爱我,在精神上你已属于我。”
“或许,我可以跑开,躲到别的地方去。”潘朵娜说。
“终其一生吗?”公爵问“我的宝贝,那是不可能的,即使你躲到一个陌生地方,也会有人因为车子坏了,而闯到你那儿。”
他想让自己轻松一点,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潘朵娜靠近他,说道:“我们…不要抱怨…至少我们知道…爱…有多美妙了!没有人…可以把它从我们…取走。”
“那对你是一种安慰,”公爵说“却使我愈来愈痛苦,它会愈来愈忍残,超过我所能负荷的。”
“不!请别这样!”潘朵娜议抗“你一定…不要…那样…想。要是我…从没见过你,要是你…从没…吻过我,我们就不会知道爱…是世上…最美最美的事,美得就和天堂一样。”
鲍爵心碎了,紧紧搂住她,吻着她的秀发,两眼茫然地望着阳光下的湖水。
有一阵子,潘朵娜想欺骗自己,当他俩就像以前一样相聚着,没有人会分开他们。最后她很小声的说:“我想,我…该回去了。”
“我不想给你惹麻烦,”公爵说“但是,亲爱的,我必须再见你一面。”
潘朵娜摇头摇说:“我也许会伤害到你。”
“你就会为我着想,”他说“亲爱的,有谁会像你一样呢?”
“因为我爱你,”潘朵娜回答“而且你又是一位公爵,地位非常重要,你一定不能做任何损害名誉的事,那样我会受不了的!”
“你光会为我着想,但我也得为你着想,”公爵说“我不得不为你叔叔替你找丈夫这回事着想!”
潘朵娜想到考赫特郡主,就转过脸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神色。
“我没有权利问你问题,”他说“除非你给我这个权利。”
他顿了一会,又说:“我能为你做什么吗?比如说,给你一笔钱,会不会使事情好办些?”
潘朵娜摇头摇说:“那我该怎么向罗德瑞叔叔
待呢?而且就像你知道的,我们不该有任何瓜葛才对。”
“但我们已经有瓜葛了。”他
鲁的说。
“那只在我们心里,”潘朵娜说“我们的理智知道,你属于别人。爸爸说过,一言既出,四马难追。”
“没错,”公爵说“但是,这次不一样。”
他讽刺的一笑,又说:“当一个人坠入爱河时,就不会那么说了。那是截然不同的,我的宝贝!我们是为了彼此而生的,你属于我,我属于你。”
潘朵娜不回答,他似乎也知道多言无益,便说:“我带你回去!”
他在车厢上轻拍一下,马车就开动了。
潘朵娜注视着婉蜒的河
、林荫小道好一会,这又是她难忘的地方了。马车带他们穿过雷斯公园,转进查理衔。
他俩静静的坐着,他紧紧的把她搂在
前,她知道他的下巴又扭成方形,嘴
也抿成了一线,就像他离开梅尔山庄时一样。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说:“我会把事情理出头绪来的,天晓得我该怎么做。”
“我会…想你。”潘朵娜轻声说。
“你会照顾自己吗?”
他焦急的问,但她已眼泪盈眶,泣不成声了。
她拿起帽子戴好,公爵帮她系上缎带。她望渴的看着他,却发现他脸上一片黯淡。他把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脸颊上。
詹森打开车门,潘朵娜不说话也不回头,迳自下车离去。
她起先就想好从马厩绕回去,不必再经过前门,而且她知道叔叔雇来的马夫不会对她有好奇心。她从马厩旁的石子路上走回去时,听见马的移动声,马夫刷洗马匹时的口哨声。她走到四十七号马厩门口,就看到一条和厨房相通的小路。
正如她所料,房里空无一人,她偷偷溜上楼,跑回自己房间。
她合衣上
,把脸蔵在枕头底下,无助地哭泣着,哀痛的眼泪仿佛出自她心灵深处。
“罗德瑞爵士要你更衣之后去见他。”
女仆陶吉丝瑞走潘朵娜的早餐盘子时,这么告诉她。陶吉丝很有经验,所以薪水也比较高,她对发型、衣着的看法简直是天才。
“我想,我还是起
好了。”
“今天上午没有约会,”陶吉丝说“你只要穿一件普通服衣就行了。”
潘朵娜正在想叔叔为什么要见她,所以没听她说什么。
她想,也许是为了昨晚的事吧!他很难在威廉夫人面前说她什么,因为那样很容易
出马脚来。通常他会找个借口,譬如要请她在文件上签个字什么的,把她拉到一旁。
但是,这么一大早就把她唤去,是有点不寻常。
“也许,他真的生气了。”
潘朵娜对自己说,一颗心顿时往下沉,她脆弱得掉下泪来。过了一会儿,她又用冷水又用温水,好好的洗了一把脸,希望叔叔不会发现她刚才哭过。
陶古丝为她梳好头发,她便下楼去。不出所料,叔叔正在图书室里等她。
他穿了一套新服衣,看来格外英俊,乍见之下,潘朵娜知道他不但没生气,而且相当愉快。
“早安!潘朵娜,”他说“昨晚还玩得愉快吧!”
“很愉快,罗德瑞叔叔,那是个非常精彩的舞会。”
“我想你是因为无知,才会和考赫特郡主一块到花园去。你也知道,就像我跟你说过的,你不该和任何一个男人独处的。”
“很抱歉,罗德瑞叔叔,因为里面太热了,我又有点头晕。”
“我知道了,”叔叔说“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好的,叔叔。”
“现在我跟你说,你只要把考赫特当作抓在手里的一张牌就行了。有一条更大的鱼等着我们去钓呢!”他笑了起来“听起来好像很含糊,其实我已经说清楚了。”
“我…不…不大懂呢!”
“那么,就让我实说了吧!我想,谭普尔伯爵对你很有趣兴。”
潘朵娜茫然的看着他,根本记不起昨晚见过什么人,自然也不记得谭普尔伯爵是何许人。
除了查斯特公爵之外,其他的脸孔都是一片模糊,又怎能记得任何人说过的任何话呢!
“到这来,潘朵娜,不要呆呆的样子。”罗德瑞爵士说“我不否认谭普尔伯爵是老了点,但他在各方面都是举足轻重的,只要你把他套牢了,我相信我们都会有得捞的。”
“我怕…我记不起…这位绅士了。”
“就是你刚从花园回来时,我给你介绍的那一位。他就跟威廉夫人站在一块儿,当时我还扯了你一下,潘朵娜,我时常忍不住认为你有点心不在焉呢!”罗德瑞爵士显然被
怒了。
“对不起,罗德瑞叔叔。”
“我想,我是该原谅你,毕竟你当时不太舒服。但是,坦白说,这不是生病的时候哟!”
“是的,我…非常抱歉。”
“没关系啦,今晚我们要和伯爵一块吃饭。”罗德瑞爵士显然很得意“他的仆人今天一早就把贴子送来了,由此可见他相当精明。”
“只要你満意就好了,罗德瑞叔叔。”
“満意?我简直是得意。这刚好符合我的计划。每件事情都完美极了。就跟我说的一样,我会做得恰如其分,让你得到你应得的东西。绝对错不了,感谢老天!我可做对了。”
罗德瑞叔叔走到桌边,由菗屉中拿出一个小记事簿。
“看看!潘朵娜!我把这件事当成战争一样周详计划过了!”他说“我在这本子上记下我打算介绍给你的人名。”
他微笑地看着手上的本子,一边说:“这里面只有一个漏网之鱼…考赫特,他已经拜在你石榴裙下了。今晚你就会遇见谭普尔伯爵了,另外三个都是怀特俱乐部的会员,他们也希望和你见面。”
他把本子放回菗屉,又说道:“你真幸运有我这么聪明的叔叔。”
“是的,罗德瑞叔叔,非常感激您。”
潘朵娜同意的说。虽然她尽力想用热诚、友善的语调回答他,却感到非常吃力。
“你看起来有点累了,”罗德瑞叔叔高声的说“眼圈黑黑的,今天下午最好休息一下。”
“您忘了?罗德瑞叔叔,威廉夫人打算带我去圣詹姆士宮呢!”
“老天!我真的忘了。”罗德瑞爵士尖叫起来。“你可别错过时间哟!这提醒我明早要去进谒。他们说陛下康复了,可以亲自召见了。”
他走到壁炉前,说:“进圣詹姆士宮是最隆重不过的事了。陛下住在温莎堡时一切没事,只要一到伦敦,麻烦就多了。”他停了一会儿又说:“宮廷的衣式都非常规格化,陛下和王后在这种场合都拘泥得不得了。不消说,整个仪式都冗长烦闷透了!”
“我想也许会从中得到不少乐趣呢!罗德瑞叔叔,”
“当然!当然!”他赞同说“可是就我来说,不管陛下如何责怪威尔斯王子,我宁可和他在一块块!”
潘朵娜实在很好奇,查斯特公爵到底属于那一边?她来到伦敦之后不久,就发现这儿只要涉及乐娱
的社
活动,都以威尔斯王子的保守
总部为中心。至于地位较特殊,政治意味较浓的贵族则常和陛下来往。但无论如何,大家一致认为在圣詹姆士宮举行宴会,就同在白金汉宮举行的一样,冗长乏味,沉闷无比。
也许公爵不属于任何一边,当她一想到他的地位何等重要,偏偏又不幸地爱上无足轻重的她,真感到満心酸痛。
只有叔叔走开,她一个人独处时,才能撇下万事,专心一意的想着“他爱我,我也爱他”这回事。
这是件优喜参半的事,时而让她奋兴狂热,时而使她陷入黑暗无尽的深渊。尤其是彼此都知道不能永远在一起时,更是痛苦。
她想,如果她退出社
圈,成了他的妇情,也许两人都会快乐些,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妈妈决不会赞成她这么做的。难道这一切就像公爵说的,他们的爱是错误的吗?
潘朵娜可以确信这是爱,真诚不渝的爱。这分爱来自天国,与上帝同高,紧紧地把他们结合在一起,而不是一种偶然的
情。
那是一种神圣的力量,促使他们产生完美圣洁的情愫。“我爱他!”她想着“我必须为他着想,就算永远见不到他,我也不能破坏他的幸福”
这是锥心刺骨的痛苦,但她必须坚強的负担起两个人的担子。就算他们分手了,就算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她也必须承受下来。
下午时分,潘朵娜和威廉夫人脸上敷了金粉,身上穿着官廷式的蓬蓬裙,便坐上马车往圣詹姆士宮驶去。
潘朵娜认为穿这种服衣是一太浪费,花了那么多钱却只穿一次就派不上用场了。但她毕竟还是到圣詹姆士宮向陛下致敬了。这也是叔叔计划中的一部分,这样她就可以正式出入宮廷了。她知道以前之所以会收到那么多帖子,还不是因为参加这场盛会后,她就会被宮廷接纳的缘故。
“这儿和我多年前见到的情景大不相同了。”威廉夫人追忆。
“你最后一次参加这种聚会是什么时候?”潘朵娜问。
“我结婚的时候。”
“你的婚姻还愉快吗?”
威廉夫人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的婚姻是我父亲一手安排的。威廉比我大得多。”
由她的语气,潘朵娜明白为何昨天她对叔叔安排会见谭普尔伯爵的事那么反感了。
“跟一个年龄差很多的男人结婚,是不是比跟年轻人结婚难得多?”潘朵娜问。
威廉夫人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岁数大一点的男人,尤其又没结过婚的,通常生活比较正常、规律,告诉你一句格言,‘与其做年轻人的俘虏。不如当老年人的宠儿,’”
潘朵娜想说,她宁愿做自己爱人的俘虏,但她没说出来,过了一会儿,威廉夫人又说:“亲爱的,你叔叔实在太为你
心了,急着帮你找婆家,帮你安顿下来,我劝他不必那么急,但你也知道,他对这事有多焦急!”
“的确没错!”潘朵娜回答。
“其实,你的条件那么好,应该有充分时间去找一个你爱的人。”
潘朵娜默默不语,威廉夫人又说:“如果你看上什么人,即使你叔叔不赞成,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忙的。我希望你能快乐过一辈子。”
潘朵娜直觉到威廉夫人和自己一样,都是恋爱中的女人,她不噤想向她吐
心事,倾诉委屈,但又知道这样做无补于事,更何况会
怒叔叔。
威廉夫人现在穷得一文莫名,即使想帮助她,也无能为力啊!何况她爱的人是一个即将和别人结婚的男人!
“一切都绝望了!”潘朵娜想,她知道一旦自己和别的男人结婚,一定不能忍受那种曰子。
他们抵达圣詹姆士官后,一个穿着制服的员官领他们通过橡木楼梯,入进接待室。所有的人都穿着官廷式的服装,女士们站在两侧,有些还带着女儿,等候召见。
许多身份高贵的人都认得威廉夫人,潘朵娜则不停地说着“很高兴参加伦敦社
活动”之类的话。
威廉夫人正打算由一位朋友身边走向另一位时,一个声音适时出现了。
“真高兴在这儿遇见你们,伊蕾,希望昨晚的舞会没把你累坏了!”
那人正是克尔华伯爵夫人,身旁站着爱藌儿姐小。
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开始聊起天来,爱藌儿对潘朵娜说:“您还満意昨晚的宴会吗?我怕它太挤了,人数比在约克郡举行的多得多。”
“我很少参加宴会,”潘朵娜羞怯的说。“不过,大家都说那是目前为止,最好的一次宴会了。”
“提到跳舞,我更喜欢骑马。”爱藌儿说“你骑过马吧?”
“我在乡下时骑过,到伦敦以后就没骑了。”
“是啊!在公园里骑马小跑最无聊了,”爱藌儿尖刻的说“爸爸在克尔毕有一个小型跑马场,我常常训练马儿跳障碍。
“那一定很过瘾!”
“如果你想买些纯种猎马,最好上我们那儿瞧瞧。我们养马养了好多年了。我还可以让你看看真正优秀的纯种良马。”
她似乎并未察觉潘朵娜很少开口说话,才没几秒钟,她又说:“哦!感谢老天!我后天就可回约克郡了。这里的一切都怪腻人的,你也觉得吧?”
这时有两个员官走来,正好替潘朵娜解围。那两人身穿制服,手持仪仗,向后面房间走去。
王后来了,四周马上肃静,潘朵娜却一心想着爱藌儿就要走了。公爵一定会跟着她走,才下定的决心瞬间崩溃,她“必须”再见公爵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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