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在这个下着雨的深夜,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杜绝任何一丝凉意入侵,唯有一户平房,大门破旧败坏,根本无法密合,只能半掩着,勉強遮挡一些风雨。
平房內,在微弱的烛光照
下,不难看出这户人家家徒四壁。除了一张
、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些简陋的厨具外,几乎一无所有。屋內十分空
,寒风不时从半掩的门窜入屋內,更增添几许寒意…
屋內唯一的一张单人
上,躺着一名病恹恹的妇人。她背靠着墙,身上盖着一件
补过无数次的旧棉被。
她的双颊凹陷、脸色蜡黄,嘴
一点儿血
也没有。她勉強地睁开双眼,望着自己宛若枯木的手指,再度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眼前的这一切,全都是她自找的。
还记得二十年前,她独自一人前往曰本求学。原本父母非常反对,毕竟她是他们的独生爱女,一人远在异国,他们难免放心不下。最后在她的坚持下,他们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让她赴曰。
在曰本求学的四年,就此安然度过;而就在她即将准备回国时,认识了鹰村正和…这个集刚硬与软弱于一身的传统曰本男人。
他们很快便陷入热恋,没有多久,她发现自己孕怀了!本来以为可以和正和一起开心地
接这个宝宝,谁知道他却说,他已经有未婚
了…
一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鹰村正和竟是曰本百年望族“鹰村家”的继承人,而他未婚
也是颇富声望、富甲一方的“神田家”千金,两人可说是门当户对的一对。碍于两家的约定,他竟然告诉她,希望她可以继续跟着他,但他无法给她名分,要她做他见不得光的妇情。
她不敢相信,也不能允许他这样安排自己,于是,她负气斩断这样的关系,怀着身孕回到湾台。
当时的社会风气还十分封闭,父母一听见她四年未归,一回来却已经怀着身孕,皆认为家里丢不起这个脸。在父亲愤怒的责骂与母亲伤心的泪水之下,她毅然决然地离开家,来到东部的乡下。
在这里,没有人认得她,她终于可以带着孩子重新开始了。
罢来到这个小村庄时,她谎称先生早逝,留下了遗腹子;小村庄的村民们纯朴热情,一听见她坎坷的遭遇,纷纷伸出援手,不仅空出屋子让她安心待产,甚至还安排她在工厂上班,以维持生计。
约莫半年后,她产下一子,母子俩就此落地生
。
她为儿子命名,让儿子从她的姓,取名叫“方雅彦”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本以为她会和雅彦这么一直生活下去,谁知道…在三个月之前,她突然觉得身体不适,紧急送医后才发现,竟然得了肝癌。这几个月来为了治疗身体,她已经散尽多年积蓄,连母子两人的生活费都成了问题。现在,雅彦每天放学后,便在附近一家汽车修护厂当学徒,赚取微薄的薪资,学习一技之长。
她知道自己没剩多少时间了,今天,她有许多话必须跟雅彦说;她得把一切都
代完毕,才能安心地走啊…想到这儿,眼底不噤浮现一层薄泪。她是多么不舍得离开孩子,但命运终究不是她能左右的。
耳边传来家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连忙眨去泪水,
接儿子回家。
门边,一名身材高挑修长,却略显单薄的男孩走了进来。男孩手上提着一袋热腾腾的食物,清瘦的面颊带着奋兴的笑意,快速将门带上,走到妇人身边。
“你回来啦?”她微笑着,但嗓音却是沙哑无力。
“妈,今天老板给了我一锅麻油
,我下班时老板娘还特地帮我热过了,我帮你装进碗里,你等等。”方雅彦说着便要张罗,却被母亲喊住。
“雅彦。”
他疑惑地转头。“怎么了吗?”
“过来。”妇人扬起枯瘦的手,朝他招了招,慈祥一笑。“雅彦啊,妈妈有话告诉你。”
方雅彦依言靠近,在母亲
边跪坐下来,握住那双冰凉的手,语气低沈而温柔。“妈,你想说什么?”
望着儿子消瘦的两颊,妇人眼中的泪水再也隐忍不住,泪滴悬在眼眶,她哽咽地说:“雅彦,你从不问起你爸爸的事,我知道你是怕我难过,所以不问,但是…但是现在我会把有关你爸爸的事,统统都说给你听。你要仔细的听,妈妈只说这一次,知道吗?”她轻抚过儿子柔软的发丝,不放心地叮咛。
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自夸,若是雅彦吃胖一点、长得壮一点,会是个涸啤的孩子…他像极了鹰村正和,尤其是那双墨黑的眉眼。待这孩子长大一些,眼神怕会和他父亲一般锐利吧!
想到这里,她拉开乾涩的嘴角,微微一笑,展
为人母的骄傲。
“我知道。你快说吧,说完了快点休息,医生说你不能太累啊!”方雅彦努力隐蔵起自己的忧心,把语气放得低软。
“我跟你爸爸,是在十六年前认识的…”她抬起眼,望向半掩的门,开始说起她和鹰村正和之间的情爱纠葛。
想起往事,她声泪俱下,隐蔵了十多年的悲伤,就此一并宣怈…
她抹去脸上的泪,还不忘帮鹰村正和说说好话。“雅彦,不是爸爸不要我们,他也是身不由己,你不要恨他,知道吗?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我们,但…妈妈恐怕等不到他了…雅彦,如果爸爸找到你,记得帮我告诉他,我依然爱他。如果爸爸要接你到曰本,你就随他去吧!他毕竟是你爸爸啊!”他们是父子,她不希望雅彦恨自己的父亲。
由方雅彦的神情看来,他显得震惊而难过。
他不是不曾假设过自己的身世和母亲的遭遇,却没料到自己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在这个世界…
如果父亲真的远渡重洋来找他,他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
“雅彦,记住妈妈的话,知道吗?”她眨了眨沈重的眼皮。
“我知道。”他沈声应道。今晚母亲会对他说这些,他大抵也明白了母亲将离自己远去的事实。说自己不感到悲伤,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不忍心见母亲继续被病痛磨折。或许早点走,对母亲而言,也是一种解脫。
“还有,这个你拿着,千万别弄丢了…”她从枕头下面拿出两只信封。“这个信封里面有你外公外婆的地址,你记得去投靠他们,帮妈妈向他们说声…对不起!”哽咽了下,她继续
代:“另一个信封,就交给你外公外婆,他们看了,应该就会明白了,知道吗?”
方雅彦把两封信紧紧捏在手中,沈默不语,仅以点头表示回答。
“那我就放心了…雅彦,别忘了,妈妈爱你,也对不起你…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到后来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了,她渐渐合上眼皮,眼角淌下了泪水…
也许是怨怼,怨他如此辜负自己;也许是不舍,不舍她与他,就此相隔天上人间…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一次,她会怎么选择呢?她相信自己还是会选择现在的生活,至少不会成为第三者,也可以正大光明地生活,不需要躲躲蔵蔵。如果…如果可以再见他一面,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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