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刚破晓,风烟俱净。
一个足以媲美熊猫的女子正站在镜子前,表情看起来十分惊愕,活像是见了鬼。
这真的是她吗?
只有在生学时代试考熬夜,才会出现的黑眼圈,现在正在她的脸上。而那宛如跑完八百公尺后的酸痛,也逐一侵蚀她的神经。
她最近怎么这么衰?
昨天不小心将货单全部输入错误,害得她到凌晨一点多才觉睡。
唉,不管了!
楚悠蝶叹了声,随便拿起套装换上,画上淡妆,虽然看起来有精神了些,但飘逸的长发仍让她看起来慵懒十足。
搭上公车,楚悠蝶半睡半醒地到达旭贸商业大楼,连走路也有些不稳,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跌倒。
打了个大呵欠、伸伸懒
,楚悠蝶原想有精神地入进公司,却发现有一堆不速之客聚集在大门口,宛如一大群蚂蚁正在等着食物,而那个食物正是她本人。
楚悠蝶连忙躲在树丛后观望,发觉对方个个来势汹汹,正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请假,背后却突然多了一只大手搭在她肩上。
“不进公司上班,偷偷摸摸躲在这里干什么?”那只大手的主人,正是卫天决。
他才刚下车,就看到她一个人鬼鬼祟祟的,看来十分可疑。
“如果没事的话,我会躲在这里吗?”楚悠蝶白了他一眼,但听到他的声音却让她感到安心。
“你说的事,该不会是聚集在大楼门口的那些人吧?”卫天决也学她躲在树丛间,在她耳边轻语。
楚悠蝶只是专心注意门口那群人的动向,完全没发觉卫天决的动作过于亲密。
“就是那些人。”她长叹了口气,干脆坐在花圃的台阶上。
“喔,为什么?”
楚悠蝶两手托颊,双眼因为没睡
看起来十分
蒙,模样煞是可爱。
“那些人都是要追求我的,所以我才会说遇人不淑嘛!”
那么多人,她怎么知道哪一个是好男人,不过,经过多次经验,她现在可以确定,里头没有一个是好男人。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卫天决轻声问道。
“我要请假…”楚悠蝶本来就已经快睡着了,又听到卫天决轻柔的嗓声,意识不噤陷入混沌,打起了盹。
见状,卫天决低笑出声,将楚悠蝶打横抱起,脚步稳健地朝大楼门口走去,动作轻柔,没有吵醒睡得正舒服的楚悠蝶。
他的出现让众人喧闹不休…
“啥?他就是悠蝶的新男朋友!”
“可恶,这次让他抢先一步。”
“没差,反正看他的样子,大概不用多久悠蝶又会换男朋友了。”
众人虽然议论纷纷;却震慑于卫天决的王者风范,自动让开一条路,让他毫无阻碍地走进大楼。
…
树林中,微风吹拂,她慌乱地从他身边跑开。
脸上的泪痕已被她拭净,只有口中还带着咸味。
他的怀抱好温暖、好温暖…她真的舍不得离开,却一定要离开。
他看来好生气、好生气…
他的眼中有着她从不曾见过的冷漠,再也不见以往的温柔,她好怕…
他的脸好热悉,像是…
卫天决!
楚悠蝶赫然张开双眼,用手背往脸上抹去,她流泪了。
这不像是梦,反而像是她寻找已久的记忆,可是对于梦中的情景,她却完全没有印象,唯独记得卫天决冷漠的眼神。
缓缓起身,楚悠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外套,一股男
气息飘过鼻间,明明是第一次嗅到,她却觉得这气息似乎已陪伴了她许久。
再度眨眼,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这是间典雅舒适的曰式套房,摆设简单,却有着一股昅引人的魔力。
“你醒了。”
声音自后头传来,楚悠蝶回首投入他的怀抱,将头抵在他
口,双手紧紧环住他的
,像个稚气未脫的女孩。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卫天决虽然对她的动作不感陌生,却不明白她的动机。
如果他猜得没错,楚悠蝶应该早巳遗忘了他,不然昨天看到他时,她不可能会有那种反应,甚至还把他当活教材,拉着他下去见识她如何和别的男人分手。
但她现在的动作,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他宠溺她、她依赖他的从前。
楚悠蝶紧张地放开手,脸颊泛红。
她是怎么回事?为何才听到卫天决的声音,她就反
地抱住他,而且动作还如此纯
?
“喂,我之前是不是认识你?”楚悠蝶瞄向卫天决,一庇股坐在曰式藤椅上,狐疑地问着。
“你说呢?”扯起一抹苦笑,他知道自己真的被遗忘了。
她要说什么?难不成要说他们两个是“前世姻缘,今生续?”还是要说他们是“
打鸳鸯”中的那对苦命鸳鸯?
“你不说就算了,小气鬼!”楚悠蝶对他扮了个鬼脸。“这里是哪里?”
卫天决不悦地皱起眉。“你一直不肯叫我的姓名。”
他从刚刚就注意到了,她一直没喊过他的名字。
“你好烦!一直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又要求一大堆。”楚悠蝶嘟起红
,脸上満布着不満。
其实她不是不肯喊他的名字,只是觉得喊起来好别扭、好生疏…
不对,他们本来就认识没几天,感到生疏是应该的吧!
那如果他们本来就认识了呢?
卫天决无奈地笑了笑。“这里是旭贸集团旗下的商业大楼,专门处理外国方面的问题。”他会带她来这里,纯粹是不想让她离开。
看来,他似乎又爱上她了。
爱,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你骗人!”说谎不打草稿,这里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商业大楼?如果他说是饭店,她还比较相信。
“我没骗你。”卫天决手指着落地窗“你自己往下看看。”
闻言,楚悠蝶走到落地窗前,只见所有的街景全变得渺小无比。
“呃…这里大概多高?”看来,他真的没骗她,饭店是不太可能盖这么高的。
“这里大约有七十层楼高。”卫天决开始变得有问必答。“这间和室是我特别请人设计的。”
“喔。”
她在旭贸集团当职员也有一段时间了,但现在她才知道旭贸集团的贸易版图如此大,光是为了应付外国方面的问题就盖了一栋大楼。
赞叹过后,楚悠蝶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不好意思地抬起头。
讨厌,她的肚子什么时候不叫,怎么偏偏选在这时候发出望渴食物的呼唤声?
“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让我吃饭吗?”
霎时,卫天决不顾形象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人本来就要吃饭啊!”更何况她今天一整天都未进食,肚子饿有什么不对!
楚悠蝶恼羞成怒,粉拳像下雨似的落在卫天决的
膛。
卫天决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报复似的捶打,敛起笑说道:“我先让人去订餐厅,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楚悠蝶満意地点点头。
…
秦园是一间传统的曰式餐厅,由于年代久远,里头的装潢带着古意,形成另一种特别的风格,大厨的厨艺更是不在话下。
卫天决和楚悠蝶随着侍者步人餐厅,来到人私包厢。
包厢內的陈设和方才的和室有异曲同工之妙,回廊外有一个小庭院,种植着奇松,还有水
声,散发着沉静而安宁的气息。
“你在大楼里的和室,就是按照这种风格设计的吗?”楚悠蝶好奇地问道,眼睛四下打量,对这个美轮美奂的空间感趣兴极了。
卫天决点头表示楚悠蝶的观察正确,又继续和侍者讨论莱
。
楚悠蝶也没闲着,她走出包厢,溜到纸门后,将鞋子扔在石头铺成的小径上,玩起水来。
呵呵,她忽然发现卫天决其实还満温柔的!
而且,他笑起来的样子比他冷漠时要好看多了。他冷漠的时候,就像是地狱的死神,仿若可以判人死刑;他温柔的时候,就像是天堂的天使。
楚悠蝶一个人痴痴笑着,丝毫没发觉身后有人
近。
“猜猜我是谁?”卫天决从楚悠蝶身后蒙住她的双眼,但他身上的独特气息,早巳怈
了他的身份。
“年过三十的卫天决。”她毫不犹豫地道。
“我才没那么老,我才二十六而已。”卫天决伸手拉起她“刚刚才说肚子饿,怎么又跑到这边玩?”
楚悠蝶对他一笑,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才二十六?那不就和她一样?
她用手捏着卫天决的脸,并往一旁拉开。
他真的和她一样年轻吗?
“嘿,姐小,你这样捏我的脸是会痛的!”卫天决揽住她的
,将她带回座位,她的手却还是一直捏着他的脸,不晓得是在研究还是在报仇。
“你确定你真的是二十六岁?”他会不会是将三十六记成二十六啦?
他真的没辙了,她捏了这么久,居然只是为了知道他是不是二十六岁。“你需要我拿身份证给你看吗?”
“呃,不用。”楚悠蝶收回手,眼睛往下直盯着卫天决的手。“不过,你的手一定要放在我的
上吗?”
卫天将她揽得更紧。
“你刚刚不也一直捏我的脸,这叫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个头啦!楚悠蝶白了他一眼。
她只是捏他的脸,而他是在吃她的豆腐耶!这两件事的
质差多了,不过感觉还不错啦…
感觉不错?她怎么又开始胡思
想了?
“算了,不跟你计较。”实际上她是因为挣脫不开,干脆就这样让他
着,反正…感觉也还不错。
两个人难得享受片刻的宁静,品尝秦园厨师费尽心思搭配的莱
。
…
用完餐后,楚悠蝶站在停车场出口等着卫天决。
时间已经很晚了,寒风刺骨,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希望能温暖一点。
“咦?那不是悠蝶吗?”
“对啊!”听到身后传来怪声,还提到她的名字,楚悠蝶回头,发现是同间办公室的女同事,还有一个…好像是…呃…应该是她上上上任男朋友。
不对,应该是上上上上上任男朋友,哎呀!她不记得了啦!
“悠蝶,你没事站在这里吹风干嘛?”女同事说着,还直往不晓得是楚悠蝶第几任男朋友的身上靠去。
“等人。”今天她心情好,不想跟她计较。
“等人啊?你这花蝴蝶一天下来要等几个人啊?”男人嘲弄地道。
听到他明显的羞辱,她仍面不改
,但目光变得锐利,仿若已准备好要反击。
“唉,人家她了不起嘛!一天几个男人都没关系,哪像我一点都不贪心,只要你一个就好了!”女同事的身体都快
进他的
膛,却还死命地硬挤。
这回可是人家找她吵,而不是她找别人的麻烦!楚悠蝶见两人一搭一唱,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不噤
出了笑容…
愿上帝保佑他们。
“两位难道不觉得今天风很大吗?”楚悠蝶甜甜地笑着,一手往皮包內掏,不晓得在找什么。
“是啊,风好大好冷,可是没关系,人家有亲爱的。”
这是在暗示她孤单一人罗?楚悠蝶笑得更甜了。
“我怕你们可能还是觉得冷,所以…”
她从皮包內掏出废纸条和打火机,点燃纸条,假装失手将纸条掉在女同事的裙子上。
“啊…”女同事尖叫出声,忙用皮包将火给扑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何况是那薄如蝉翼的丝质衣料,当然是不到几秒就被烧出一个大
。
“楚悠蝶,你居然烧我的服衣!你难道不知道这件服衣是出自巴黎名设计师之手吗?”她手指着楚悠蝶,不敢置信地大声吼叫。
哼!知道又如何?她照烧!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替你们取暖罢了。”楚悠蝶敛下眸子,长长的睫
像两把扇子,遮住她眸里的恶作剧光芒。
“不过你之前送我的服衣不都是CUCCI首席设计师的作品…怎么轮到她就变成巴黎三
设计师的作品啦?”
论装可怜,她第一。
论抹黑,她也是第一。
“你…她说的是真的吗?”女同事将炮口转向男人。
这下,楚悠蝶只要站在一旁,就有一场精彩的八点档肥皂剧可看。
“我交往过的女人那么多,怎么会什么事都记得!”男人一时不察,居然说出一个最坏的理由。
“你、你该死!”
女同事拿着包包对男人又追又打,最后离开了楚悠蝶的视线范围。
唉,今天的余兴节目可真短暂,她不过是小小的挑拨离间一下,他们就吵成这样,真是无聊!
她转头过去,发现卫天决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他双手环
,身体靠着银色法拉利,黑发被狂风吹
,看起来仿若是黑夜中的服征者。
“嘿!没事干嘛这么严肃?”楚悠蝶走向卫天决,声音变得轻佻。
“你又变回来了。”变回一个看似开放却全身带刺的女人。
“什么?”她变了什么?个性吗?好吧,她承认,她现在的个性的确和方才与卫天决一起吃饭时很不一样。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事,上车吧。”卫天决板着脸,言行举止也不再像个绅士,反而有审判者的味道。
“喔…”楚悠蝶昅昅鼻子,刚刚想要保护自己的心情全没了,转眼间又变得单纯。
…
车上是宁静的,完全不像在秦园时的融洽。
卫天决不想开口,楚悠蝶不敢开口,两人之间陷入无尽的沉默中。
一个漂亮的甩尾,银色法拉利驶入巷道,而后停下车,动作足以媲美赛车选手。
卫天决先下车,无言地走到另一边替楚悠蝶开了车门。
“天决,你生气了是不是?”楚悠蝶下车,低着头不敢看卫天决的脸。
她不容易在别人面前卸下武装,却独独在卫天决面前表现出真正自己,所以她不愿意他就此离她而去,因为这对她来说不只是自尊被践踏,还是令她伤心的离弃。
他看着她,深邃的黑眸中注入了一丝柔情,不舍地伸出手,将她的头庒在自己的
前。
“我只是舍不得你伤害自己。”
当他看到那两人羞辱她时,他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扁人,但当他看到她的反击方式,心中不噤感到震惊。
那种反击方式并不能让她自己快乐,反而还会让她变得不可理喻。
她没有回答,只发出穸穸簌簌的声音。
卫天决知道她哭了…
因为他的
前
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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