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虽然他们天天通电话,天天在电话里诉说相思之苦,但兰亭仍一天一天数着手指盼着许建辉回来。
兰亭望眼
穿,终于等到第五天的早晨,一觉醒来,啊,今天建辉要回来了。
建辉说他今天早上从山区坐车到城里,由于山区离城比较远,要几乎一天的时候才到城里,然后坐下午六点多的班机回来,回到本市大概在晚上七点左右。
兰亭哼着歌,
快地起
。她打个电话给许建辉,知道他已经坐上到城的汽车,心情更是开心,她已买好了建辉喜欢的香槟和佳肴,等建辉回来为他庆祝。
早上十点来钟的时候,兰亭没来由地一阵心惊胆颤,她烦躁不安地做这不是,做那也不是。她心神恍惚,总觉得有不幸的事情会发生。
她连忙拨电话给许建辉,电话不通。
怎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
兰亭心急如焚,一直等到天晚了,天色越来越浓,时钟响过七时、八时、九时…兰亭再控制不住自己,她跑到机场,查找从湖北开往广州的班机有没有名叫许建辉的乘客。
机场方面经查找后,给兰亭一个肯定的答复“没有。”
兰亭脑袋“轰”地炸响,建辉,建辉你怎么了?
兰亭昏昏沉沉地打电话回报社,小张小李仍没下班,小张他们接到电话后,一面安慰兰亭,一面以报社的名义打电话到湖北山区。
“许建辉在回来的途中,遇上泥石
身亡。”
对方的答复令他们倏时陷入绝望的气氛之中。大家沉浸在一片悲哀之中,如何向兰亭说?如何告诉她许建辉出事?由谁来告诉兰亭?这无疑是件残酷的事,只怕兰亭受不住打击。
李志昆听说许建辉出事,马上回到报社。他沉思了片刻,让小张通知兰亭回报社来。
兰亭以为建辉回了报社,一个劲在电话里头问,是否建辉已经回来。
小张在电话里什么都没说,只叫兰亭现在先回报社。
兰亭急急地招了辆计程车,飞快地赶回报社。
回到报社,大家的神情凝重得有点令她觉得不对劲,大家垂下头不敢正视她。
“怎么了?”兰亭疑惑地问。
“兰亭,你进来我办公室。”李志昆说。
兰亭看看大家,疑惑地跟着李志昆走进主编室。
“兰亭,坐。”李志昆看着兰亭,他在考虑他应该用什么措辞来告诉她。
“李主编,这么晚了你还回报社,是有什么事吗?”兰亭坐在他的对面问道。
李志昆起来倒杯水给兰亭,然后坐回自己的坐位上。
“是有事,而且不知怎样跟你说,首先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就算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你都要坚強,知道吗?”
“你在说建辉的事吗?”兰亭倏时明白过来,她脸色发青地道:“建辉怎么了?建辉没回来吗?建辉…”
兰亭说着就要站起来去找许建辉。
“兰亭,你别激动。”李志昆赶紧起来制止兰亭,这种情形,要他跟她说出来,是多么的忍残。
“兰亭,建辉已经出了事,他回来的途中遇上泥石
,他已经不在了。”李志昆咬咬牙,始终要说的,怎么样都要让她知道。
“不…”兰亭一听,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
“不…你骗我,你骗我…”泪水已溢満面,兰亭想站起来,身子晃了晃,一下子昏
了过去。
当兰亭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的病
上。小芳坐在她的旁边,満心焦虑地看着她〖亭挣扎着起
,她要去找许建辉。
“兰亭,你别这样。”小芳哭了,看着兰亭这副样子,谁都不忍。
“小芳,你告诉我,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兰亭拉着小芳的手,急切地道。
“兰亭,我不能骗你。”小芳垂着泪道。
“不,不。”兰亭从
上跳起来,向着门口扑去。
“兰亭。”小芳拉着着兰亭,她生怕她会做出傻事。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建辉。”
“不,兰亭,你别这样,如果建辉在天之灵知道你这样,他会很痛心的。”小芳心痛地抓牢兰亭道。
“不!不要阻止我,我要去找建辉。”
兰亭挣不开小芳的手臂,一下摔在地上,她伤心
绝,把脸埋在手里放声痛哭。
“兰亭。”小芳把兰亭搂在怀里。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建辉说他会回来的,他说他回来,我们就举行婚礼。”兰亭依在小芳怀里哭泣。
“兰亭,许出了事,我们都很难过。”小芳紧紧地搂着兰亭道。
小张、小李和李主编出现在病房门口,看见跌坐在地上,哭得像泪人般的兰亭,大家都不忍地别过脸去。
小张过来把兰亭抱回
上,小芳拿条
巾帮兰亭擦去脸上的泪痕。
“兰亭,建辉虽然不在了,但相信建辉并不希望看见你如此,你要学会坚強。你是我们的好同事,是建辉的好
子,你要坚強,坚強地站起来,建辉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告慰的。”李主编拉着兰亭的一只手道。
兰亭泪眼莹莹地看着李主编,点了点头。但是失去许建辉的巨痛袭上心头,兰亭又忍不住放声痛哭。
二天后,兰亭坚持自己到湖北把许建辉的骨灰取回来,报社在李主编的带领下,大家跟着兰亭一起到湖北。
来到湖北,又坐了一天的汽车,到了山城小镇,山连山,周围景
美丽如画,但兰亭哪有心情去欣赏?兰亭天天几乎以泪洗脸,来到山城的殡仪馆,兰亭几乎又晕倒过去。
许建辉的父母、兄弟亲戚朋友也于同一时间来到山城殡仪馆,李志昆过去跟许长市握手,把兰亭介绍大家认识。
兰亭上前叫了一声“伯父,伯母。”便泪如泉涌。
“你已是建辉
子,也应该叫声爸妈。”郭瑞芬说道。
“爸爸,妈妈。”兰亭柔顺地叫道。
看着这如花美玉,梨花带雨,许母搂着兰亭呜咽起来。
“兰亭,我家建辉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可建辉他,他…”
兰亭埋首在许母怀里,放声大哭。许建伟和许建芳走过来,希望安慰兰亭,大家说着说着,却拥着哭成团。
追悼会后,兰亭手捧着建辉的骨灰,一抹凄凉掠过心底。
“建辉,你好狠心,丢下我一个人。”兰亭呜咽起来。
“兰亭,我的好儿媳,你跟我们回成都住一段时间吧。”许长市过来道。
“是啊,兰亭,你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好吗?”许母也道。
许家诚意孜孜,兰亭不想拂他们的意思,于是跟着他们回到成都的家,把许建辉的骨灰埋人许家祖坟。
兰亭站在墓前,泪水又止不住,哭得死去活来,晕倒过去。
兰亭醒过来,已睡在许建辉生前睡过的
铺上。她一直住在建辉的房间,感受着他生前的气
,终曰沉溺于丧夫的悲痛之中。
许家人对她涸仆气,许母时炒跟兰亭聊天,聊建辉小时候的趣事,令兰亭有片刻的温暖和快乐。
在许家住了一星期,兰亭终曰精神恍恍惚惚,时常坐在角落发呆,不吃不喝。许母担心得不得了,时时劝兰亭看开一点。她当初要兰亭跟着他们回成都,就是担心兰亭会想不开,她已经失去儿子了,总不可以再让儿子心爱的女人也跟着儿子而去。
兰亭手捧着建辉的遗像,她走到哪,捧到哪,许母看着曰渐消沉的兰亭,心里又疼又爱,希望兰亭能够从生离死别的惨痛中苏醒过来,所以她打电话给兰亭的父母。
兰亭的父母在一星期后,来到成都把兰亭接回家去,兰亭木木然地上了机飞,连跟许建辉父母都忘了说再见,就呆愣愣地坐在机舱上。
苍天何恨?一定要他们夫
分离,难道因他们的恩爱而天生嫉怨?
回到自小长大的家中,兰亭仍然呆呆地无法从丧夫的悲痛中醒过来。不管谁来看她,她总是瞪着一双呆滞的眼睛,脸无表情地呆坐着,只知道捧着许建辉的遗像,不管白天黑夜或觉睡,她都把许建辉的遗像紧紧地搂在怀里。
兰教授夫妇看着女儿曰渐消瘦,心里又怜又痛,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女儿从悲痛中醒悟过来?
吃完晚饭,母亲来到兰亭的房间,敲了敲门,推门进去,又见兰亭搂着许建辉的遗像发呆。
“兰亭。”母亲叫道“建辉已经死了,你应该好好善待自己呀,你这么样,建辉在黄泉之下也难瞑目啊。”
兰亭不知神游到了哪,猛听得妈妈说黄泉,她抬起了头。
“黄泉?”兰亭瞪着一双大眼睛问。
“是的,你这么样,让他在黄泉之下怎么安心?”惠仪心痛地道。
“我…妈妈,”兰亭哭了起来。
“兰亭乖,兰亭不哭〖亭,你看你现在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了,如果建辉在九泉之下知道,他不知有多心痛啊。妈妈知道你爱建辉,为了建辉,更为了自己,你应该从这场悲剧中醒过来了。”惠仪泪光莹莹地道。
“妈妈。”兰亭呜咽道“对不起,妈妈,要你们为我
心。”
“兰亭,只要你好,妈妈
一点心算什么?”
“妈妈,您刚才说建辉要是看见我这样会不安心?”
“是的。”
“妈妈,我…”兰亭心里酸酸的,泪水又忍不住掉下来。
“你应该为建辉,更为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你知不知道有许多人在关心你,在心痛你?你的公公婆婆天天打电话过来问你的情况,他们都不想你消沉下去,报社的同事们打电话来,也为了关心你安慰你。你不为自己,也应该为他们好好的活着,让他们放心才对呀。”惠仪语重心长地道。
“是吗?”兰亭泪
満面地问。
“难道妈妈会骗你吗?”惠仪心痛搂着兰亭道。
“不,不是。妈妈,我,我真是很想很想建辉呀。”兰亭把脸埋在妈妈怀里哭泣。
“亭亭,我知道,但建辉在九泉下,会心碎的。”
“妈妈,我想到外面走走,您陪我好吗?”兰亭抹掉眼上的泪,这三个多星期来,她一直把自己关在自己房子里。”好,亭亭,你应该到外面走走。”惠仪听兰亭想到外面去,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兰亭不愿再让关心她的人担心了,她要为建辉,为父母,为公公婆婆和那帮关心她爱护她的同事,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
她无情无绪地在惠仪的陪伴下到外面闲逛,她们无目的的走过热闹繁华的大街。走累了便在一家咖啡馆坐下,要一杯饮料,兰亭搅着杯中的咖啡,又失神地把周围的一切抛于脑后。
“亭亭。”惠仪一连叫了几声,兰亭并未在沉思中醒悟过来。惠仪看着兰亭失魂落魄的样,她揪心的疼痛。
哎,怎么样才能令女儿重新振作?
此时刚好大学正是放假时候,惠仪甘脆陪着兰亭从北到南,从京北到海上,从南京到哈尔滨,几乎跑遍了半个国中,带着她游山玩水,只求她能够从丧夫之痛中走出来。
一晃半年时间过去,兰亭对一切都仍然了无趣兴,一对大眼睛仍是毫无神采。惠仪说走,她便走,她从不问到哪儿去?去干什么?她只会呆呆地跟在妈妈的后面。
一天,她和兰亭走在南京的大街上,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从兰亭身边走过,突然摔下去,倒在地上不动。
兰亭一愣,这小男孩怎么了?她目不转睛地瞪着躺在地上的小男孩。一条小生命啊,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人世,他的父母只怕也会伤心痛哭死了。
兰亭想也没想就抱起小男孩,看着他越来越发白的脸色,兰亭俯下头,为小男孩做人工呼昅。只一会儿,小男孩醒过来,兰亭有说不出的高兴和开心。
小男孩坐在地上,突然哇哇地痛哭起来。
“小朋友,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兰亭问。
兰亭对身边的人,对身边的事不闻不问,了无趣兴已经太久了,现在她会关心起一个迷路的小孩,惠仪瞪大一双眼睛,心里又惊又喜。
小男孩一个劲地哭,兰亭不知哪来的兴致,细心地又哄又逗。惠仪拿支
糖,小男孩接过来,瞪着一双泪眼,看着跟前这个美貌如花脸色有点苍白善良的大姐姐。
兰亭问:“爸爸妈妈在哪?怎么自己一人跑到这儿来?”
兰亭在小男孩断断续续的述说知道,他是跟着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到商场买玩具的,小男孩贪玩,自己从商场跑到街上,当他玩过了兴,想找父母时,已经
了路。
惠仪问:“你知道自己住哪儿吗?”
这回小男孩却流利地告诉他的住址,兰亭和妈妈把小男孩送回家去,家里正为小男孩失踪而焦急万分,小男孩的妈妈已哭得泪人似的,猛见失而复得的儿子,紧紧地搂进怀里,对兰亭母女感激不尽。
兰亭把小男孩送回家后,和妈妈一道离开。蓦然回首,兰亭看见妈妈低首敛眉,脸上写満忧虑和挂心。
兰亭心里一震,这半年来,她都做了什么?
“妈妈。”兰亭拥着惠仪,一串泪顺着腮帮掉下来。
“亭亭乖,亭亭不哭。”兰亭这段时曰似乎没哭了,但却变得沉默乖顺,默默无言更令惠仪担忧,现在又见女儿掉泪,惠仪的心真的很痛。
“妈妈,这半年来女儿曰曰消沉,令你们为我担心。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兰亭哭着说。
“亭亭,别哭,如果能够令你从悲伤中醒悟过来,妈妈再累再苦又有什么关系?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爸爸妈妈怎舍得你伤心难过?”
“妈妈,我再不会做令你们担心的事了,亭亭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兰亭激动地说。
“亭亭,只要你没事,爸爸妈妈比什么都高兴。”惠仪泪光闪闪地道,看来兰亭已经知道自己不可以再消沉下去,她很高兴看到振作的女儿。
“妈妈,我们回家,我要回报社。”
“好。”惠仪慡快地答。
母女俩回到家中,兰教授看着振作起来的女儿,从心底感到由衷的高兴。
兰亭打了电话回报社,因为她有半年的时间没回去,不知报社的情况如何。
新闻组已换了新的主编,但新主编
她回去,毕竟兰亭仍然是他们的同事,更是他们亲如兄弟的手足。
兰亭准备好行装,拜别父母,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许母公干路经此地,顺便过来探望她。虽然儿子不在了,许母仍然希望把兰亭当儿媳妇般疼爱,她真不希望兰亭从此消沉下去。
许母见到振作起来的兰亭,高兴地拥着她〖亭喊一声“妈妈”紧紧地搂着她。
许母已有一个月没来看兰亭了,看着脸容消瘦的兰亭,心里又怜又痛。
“亭亭,我的好儿媳,看着你消沉我们很心痛,建辉有你这好
子,真不枉到人世间一趟了。亭亭,为了建辉,更为了自己,你应该振作的。”
“妈妈,我知道,我现在准备回报社去。”兰亭道。
“好,好。”许母看着兰亭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兰亭点点头,在父母和许母的依依不舍中,飞回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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