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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他应该知道她会弄出难堪的场面,第二天早上,达克想。梦娜姓戴,剧场人。任何事都非得用戏剧化方式呈现。

 他的原意只是发出单纯的警告,她却将它变成肥皂剧中的对质。这是他的错,他想。他实质上指控了戴东尼试图行窃,而在梦娜心中,攻击她的宝贝家人就是攻击她。

 他犯了严重的错误,他把梦娜置于一个必须在他和她继兄之间择一而信的位置。他应该事前就想清楚的。他应该明白他不能指望梦娜信任他而不信任戴家人。

 厨房空的。达克开始例行的煮咖啡、泡麦片粥的动作。屋外的天气和他的情绪相符:落寞、灰涩。

 一整晚,他将和梦娜争论的情形回想了一百遍,试图搞清他该如何处理而不致引起他们的不和。他找不到答案。

 另一段情搁浅了。虽然这一次他并没有独自面对礼坛,但不知怎么的,他的失落感比藌拉逃婚那天还来得严重。

 他是怎么了?他暗自纳闷,一面将牛倒进麦片碗,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和梦娜的关系不会长久、不会认真。他只和她上过一次,他不打算向她求婚。他曾告诫过自己,这一次他要随缘就好。

 不过,缘分却变成了牵肠挂肚的关系。他该怎么做?假装她心爱的东尼不会试图偷窃他的硬盘?

 “达克,早。”杰生冲进厨房,一把抓起达克放在橱台上的麦片盒。“昨晚你错过了一场好的电影。”

 “哦?”达克端起麦片粥来到餐桌坐下。

 凯尔出现了。“演的是一个电脑生化机器人,他有各式各样的武器。”

 “为了某种原因,他想要变成真人。”杰生扮个鬼脸,倒出一大堆麦片进他的碗。“这是最笨的部分。如果你是生化机器人,谁还想做人类?”

 “好问题。”达克咀嚼麦片。

 凯尔自弟弟手中抢下麦片盒。“那个生化机器人的手其实是一枝,而他的眼睛则像轰炸机游戏里的电脑,投出敌人数量。”

 “好多特效场面。”杰生说。

 “伯斯解释了其中一些是怎么拍的。”凯尔去冰箱拿橘子汁。“但是他说或许你比他更能解释那些特效是如何拍成的,因为那些都是用电脑合成的,而你最懂电脑了。”

 “他说剧院的人不像电影那么依赖电脑和新奇道具。”杰生说。

 凯尔将果汁倒进玻璃杯。“伯斯说在剧场制造幻象是一种艺术,而不是科技。”

 达克扬起双眉。“你确信伯斯没有偏见?”

 “不会,他是专家。”凯尔保证。

 “哦。”达克再吃一口麦片,终于注意到它陌生的口味。那玩意儿甜得像糖果,而他确信他没放糖。

 “伯斯说任何戏剧都比不上真人演出更能掳获观众的情绪,”杰生解释。“他说真人演出比电影较能打动人心。”

 “他说剧场需要观众更多的支持。”凯尔说。

 达克回想昨晚那一幕凄惨的真人演出。“或许他说得对。”他谨慎地再尝一口麦片。“这盒麦片是打哪儿来的?”

 “伯斯带我们去买的。”凯尔解释。

 “还买了些什么东西?”

 凯尔耸耸肩。“汽水、花生酱、薯条。”

 “什么都买了一点?”达克问。

 “嗯。今天早上伯斯要带我们去‘聚光灯’,我们要协助他修补舞台。”

 一个念头闪过,达克停止咀嚼。“该死!”

 杰生抬起头。“怎么了?”

 达克不知该如何告诉两个弟弟,今天早上伯斯可能不来了。到现在,梦娜应该已经联络上他,并且告诉他戴家人已经不再和石达克说话了。

 达克的第二个念头是,他必须打电话给公司,告诉茉玲他必须安排好孩童看护才能去上班。昨晚,锁住他混乱体系的锅盖松开了,他已浅尝了其中不愉快的一面。

 “你没事吧,达克?”杰生突然担心起来。

 “是啊,你没事吧?”凯尔问。

 “我很好。”这不是凯尔和杰生的问题,达克提醒自己。他瞄一眼钟,快七点半了,伯斯一向于七时三十分准时到达。“听着。今天的计划或许会改变。”

 “怎么改变?”凯尔问。

 “我不确定伯斯是否…”伯斯的吉普车驶上车道的声音令达克住了口。

 “他来了。”杰生跳下椅子。“对不起,我得去拿外套。”

 “我也是。”凯尔跟着弟弟跑出去。

 “别忘了收碗。”达克机械化地说。

 杰生和凯尔低声咒骂,但仍急急踅回,抄起他们用的碗和杯子,放进洗碗机。

 “再见,达克。”杰生朝大门跑时嚷道。

 “晚上见,”凯尔也叫道。“你还要叫披萨吗?”

 “再看吧!”达克跟着两个弟弟走向大门,他站到台阶上。

 伯斯坐在驾驶座上。像往常一样,他穿着工作衫、皮背心,戴着镜面太阳眼镜。两个男孩跑向吉普车时,他抬起手致意。

 “早,达克。”

 达克步下台阶,走到吉普车前,一手撑在车盖上。“我没把握今早你会不会来。”

 伯斯的牙齿闪了一下。“昨晚的事我听说了。”他放低声量,杰生和凯尔正挤上吉普车,忙着绑‮全安‬带。“梦娜说你因为有人想偷你电脑里的东西而光火。”

 “嗯。”“她说你认为是东尼。”

 “我有很好的理由。”

 “不,”伯斯轻松地表示。“东尼不是贼。他总是搞砸事情,但不是贼。”

 “你这么想?”

 “嘿,别担心,”伯斯咧嘴一笑。“梦娜会解决一切。”

 “是吗?”

 “嗯。”伯斯发动引擎。“她要聘请专家调查。”

 达克瞪大了眼睛。“她要干什么?”

 “聘请专家。你知道的,私家‮探侦‬之类的。”

 “私家‮探侦‬。她疯了不成?”

 “或许会花掉她一手一脚,而我们都知道这钱该由东尼负责,但是他付不起。没钱。因此梦娜要自行解决。当然,我们都倾囊相助。”伯斯再次微笑。“幸好我有这份白天的工作。”

 达克在吉普车的引擎怒吼后退开。凯尔和杰生向他挥手,伯斯将车倒离车道。

 达克站着没动好久,接着他掉转头,大步冲往厨房,拿起了话筒。

 **

 “梦娜,找你的。”茱妮叫道。

 “我到办公室接。”梦娜放下刚煮的蛋,剥掉塑胶手套。“贝丝伯母,替我把这些蛋填満馅好吗?”

 “没问题,亲爱的。”贝丝接管煮蛋。“红椒盐馅?”

 “嗯。”梦娜急急走进她的办公室,关上门。她拿起电话。“我是梦娜。”

 “你见鬼的以为你在做什么?”达克劈头就问。

 梦娜屏住呼昅。他打电话来了。她几乎确定他会,但她没有绝对把握。达克有许多面深不可测。

 “眼前,我在填煮蛋馅。”她強自装出轻快的声调。“十一点有个运动服装公司为它的客户举办的午餐宴。你可知道填一个蛋要花多少时间?”

 “管他什么蛋,”达克凶巴巴地嚷道。“我说的是你发神经病想请私家‮探侦‬的事。”

 “哦,那件事。伯斯告诉你我的计划了?”

 “你疯了不成?那会花掉你一大笔钱,而且完全浪费时间。”

 “我却不认为。”她说。

 “你以为私家‮探侦‬能找到什么?”达克质问。

 “真相。”

 “他会先找我谈,而我会告诉他那些牙签、东尼挪用公款的前科、他对电脑的认识,还有他对我的敌意。至此就没什么好调查的了。”

 “我相信一个好的‮探侦‬能查出其它嫌犯。”

 “梦娜,我不要私家‮探侦‬牵涉到我的事。”

 “为什么?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不想和外人讨论石氏保全顾问公司的最机密资料。”达克冷峻地说。

 “你不能指望我们姓戴的忽略你的指控。我们有权利替自己辩护。”

 “你表现得像我在指控所有的戴家人意图行窃,这是不正确的。”

 “你指控东尼意图行窃,同时指控我是个大白痴,竟然相信他。你否认吗?”

 “梦娜,你听我说…”

 “你否认吗?”

 “可恶!我只是警告你那个继兄,而且你说对了,我的确认为凡事和他扯上关系时,你白痴得很。只因为他姓戴,你一直做他运气不好的冤大头。”

 “那又怎么样?他的确是运气不好。”

 “梦娜,他利用你,而只要你容忍,他会一直利用下去。”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石达克,而我会进行我的计划。”

 “你会是浪费时间。没有我的合作,你的‮探侦‬什么都查不到,而我不打算合作。”

 “是吗?”

 “更甚者,我会和你的‮探侦‬做一番长谈。我会向他解释实际的状况,生意的现实面,告诉他如果他干涉我的生意,我会让他永远不能替我或我的客户工作。”

 “你会威胁我的‮探侦‬?”

 “没错。”

 “自己威胁自己,那就怪了。”梦娜咕哝。“不知道你会退缩还是叫自已死好。我赌后者。”

 达克愣住了。“你在说什么?”

 “我要雇用的私家‮探侦‬就是你。”梦娜甩下电话。

 几秒后,电话像受惊的小鸟又尖叫起来。梦娜拿起话筒。“‘正点’,我能替你服务吗?”

 “我是电脑保全专家。”达克的声音像从牙中迸出来。“我不从事悬疑小说中的‮探侦‬调查。”

 “事情和电脑保全有关,不是吗?而你是电脑保全专家。”

 “我唯一会做的调查是电脑调查。”达克的声调显示他在強忍住脾气。“我利用各种网路追踪电脑档案。我不约谈嫌犯,身上不佩,我不做户外调查。”

 “不论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委托,我都没意见。”梦娜轻松地说。“你不能告诉我如何为两百个人做自助餐,我也不指使你如何做你的事。”

 “你疯了。你究竟指望我查出什么?”

 “我聘你找除了东尼之外,同样具有动机及机会偷窃‘阿肯’的嫌犯。我要你停止盯牢东尼,由大角度看这件事。”

 “该死!东尼是最大的嫌疑犯。”

 “你这是情绪化反应,不合逻辑,石达克。”

 “如果你指的是我有点烦躁,你说对了。不过,我没有不合逻辑。不合逻辑的是你。”

 “我对逻辑并不特别感‮趣兴‬,”梦娜说。“或许它对某些人有效,但是我们姓戴的更依赖直觉。”

 “那就请用你的直觉想想看支付我的费用的问题。”达克的声调含威胁。

 “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达克刻意地说。“你负担不起请我的费用。”

 “这就是你想错的地方了,”梦娜说。“我有你要的东西,而你有我要的,而我们俩都是生意人,我们应该可以商量出一个方案的。”

 电话那头陷入岑寂。达克接下来的话仿佛覆上一层冰。“你提供的究竟是什么?”

 梦娜握紧话筒。“我替你公司免费承办宴会一年,以换你在电脑保全方面的调查。”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哦。”

 梦娜瞪着手中的话筒一眼。“怎么了?你的口气很怪。”

 “我以为你打算提供的是别的东西。”

 “我可爱而成的身体?”

 达克清清喉咙。“我是那么想过。”

 “下!石达克,你太下了吧!”

 “嗯,我想也是。”

 “好了,再回到生意上。”

 “什么生意?”

 “石达克,你仔细听好,你可以免费享用‘正点’的服务十二个月。当然,我们必须重拟一份合约。”

 “梦娜…”

 “注意,免费的只有我的顾问部分。其它基本开销包括食物、设备、租金、冰雕等还是得付。但是策划、准备、清洗的部分,我不收钱。”

 “你会将你的服务费自帐单扣除?”

 “正是。”

 “告诉我,”达克说。“你可知道这种安排能买到我的时间有多少?”

 “我知道你很贵。”

 “非常贵。”

 “但是我想,像你这样的保全专家应该能在很短的时间內破案。我对你的能力深具信心,达克。”

 “纯粹是讨论,假如我真的找出另一个嫌犯,那并不表示东尼无罪。”

 “是不能,但那意味你不能把所有的怀疑全扣在他头上。你会被迫承认我不相信是有根据的,而…”梦娜结论。“你将被迫向我道歉。”

 “道什么歉?”达克直言。

 “说我是天真的大白痴。”

 “见鬼了!如果你是在为这个生气,我现在就向你道歉。”

 “不好,你不是真心的。”

 “梦娜?”

 “嗯?”

 “要怎么样你才会承认昨晚你的继兄试图打劫我?”

 “铁证,而你拿不出来,达克,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我从五岁起就认识东尼,他不是贼。”

 “你就是忘不了他曾救过你,嗯?”达克静静地说。“他做了什么?把你从游泳池中捞出来?”

 “不是。”

 “不论是什么,自此你就将东尼视为英雄,而你不敢相信他或许已不再是英雄了。”

 梦娜瞄一眼手表。“我得走了。我们达成协议了吗?”

 “梦娜,你发疯了。”

 “不,我是在谈生意。你怎么说?”

 “我要考虑后才回答。”达克嘟囔。

 “你尽痹萍虑,但是别花太久做决定。”

 “为什么不可以?”

 “线索会断掉。如果你拖拖拉拉,我就必须另找专家了。”

 “这是威胁?”

 “正是。十点前打电话告诉我你的决定,若是拖过十点…”

 “我不会拖拖拉拉,”他气唬唬地说。“我只是在行动前仔细考虑。”

 “呃,这个嘛,如果十点后你才想通,今天下午你可以在‘狂野‮趣情‬’找到我。我替他们做开幕酒会。再见,达克。”

 梦娜挂断电话。她缩在桌子一角,紧张地摇晃一只脚,兀自回想她所做的。一股恐惧油然而生。

 她提醒自已她姓戴。姓戴的是剧场人,天生的冒险家。只有真正的赌徒才会将前途事业全赌在“聚光灯”下。

 全新的一幕刚刚升起,她和达克是主要演员。她登上了一个没有剧本,男主角失控的舞台。谁都不知道这出戏会是怎样的结局。

 会出岔的地方太多了。达克或许不会回电,或者他接受了她的条件,调查的结果却像昨晚所言相同。毕竟,他非常顽固,一个真正的单一思想家。一个只相信他能看到、听到,或摸到的东西的人。

 办公室的门开了,身着磨旧夹克及黑牛仔的东尼没打彩地进来。阴郁、叛逆的形象,十足年轻的马龙白兰度。

 “我刚和贝丝伯母及茱妮谈过。”东尼一肩斜倚着墙。“她们说你要雇用石达克那个混蛋去证明他错了。”

 “没错,我是有此打算。”

 “愚蠢的做法。他为什么愿意去证明我的无辜?他恨我。”

 梦娜考虑了一下。“我不这么想。不过我承认他不很信任人。”

 “那为什么还理他?小妹,你认赔了事吧!这混蛋不适合你。他不可能证明我有罪,因此他也不会提出告诉,我们不用烦,你可以就此把他甩了。”

 “我不能,”梦娜静静地说。“我爱他。”

 “狗屎!”东尼站直身体。“你会后悔的。相信我,像那种人随时会背叛你。”

 “他不会背叛我。”

 “开玩笑?若是他认为昨晚的事与你有直接关系,他会将你撕碎。”

 梦娜停止晃动脚。她凝视东尼,想不出可以怎么回答。她不安地觉得他说对了。

 **

 卡伦合上菜单放在一边。他经验老到地打量这间客満的城中餐厅。达克知道他是在看周遭可有任何客户,卡伦对生意一向很用心。

 全场检视完毕,卡伦有趣地看着达克。“我不愿意提出,但是你可曾考虑过这件案子,戴‮姐小‬或许也脫不了干系?”

 达克抓住菜单的手一紧。他邀卡伦共进午餐,是因为他想讨论一下自己身陷的怪异状况。不过,他并不很饿。不知道是不是那份过甜的麦片粥早餐已破坏了他全部的消化系统。

 “你是说你认为她利用‘正点’替她那些不务正业的亲戚掩护?”达克装出闲聊的口吻。“而实际上她是在主持一个窃盗集团?”

 卡伦扬起一眉。“我得说有此可能。我不敢相信你没想到这一点。”

 “嗯。”点个什么不油腻辛辣的,达克想,他的胃需要一些温和纾缓的东西。

 “或许这是戴家帮的固定模式,”卡伦继续说。“家族集团犯罪不是第一次听说,你必须承认这中间的确有点逻辑。尤其这个家族显然三代都没有固定收入。”

 “我知道。”达克决定点比目鱼,他放下菜单。“外烩公司是最好的掩护。她藉着合法生意挑选受害者,又有充分机会检查业主的珍蔵和房屋布置。”

 “他们趁着屋里有很多人时下手,就算业主当下发现被偷,嫌犯也有一箩筐。”

 “嗯。”“因此你至少考虑过这种可能。”

 “嗯。”卡伦的手向外一竖。“那我就不再说了。”他咧嘴一笑。“只除了你开始像个真正的私家‮探侦‬了。真教我印象深刻。你甚至有个人的女客户,就像‮探侦‬小说常有的情节。”

 达克不理他的调侃。他不确定他是否仍然拥有梦娜,而这种疑虑正啃噬着他的心。它所造成的伤害或许比那些麦片粥更甚。他将双手摆在桌上。“我不认为我们面对的是犯罪家族。”

 “哦?”“嗯。戴家是戏剧世家,他们浪漫、感,太情绪化。”

 卡伦若有所思。“意思是?”

 “意思是如果他们涉及犯罪行为,比较可能偷取昂贵的珠宝、骨董或艺术品,而不是硬盘或电脑程序。”

 “我得承认偷取硬盘和偷珠宝、骨董不大一样,”卡伦说。“它需要具备专业知识。”

 “嗯。而我认为戴东尼是戴氏一族中,唯一会分辨硬盘和磁盘的人。”

 “公平地看,戴‮姐小‬有一点是说对了,”卡伦表示。“昨晚还有其它人具有自电脑中偷取硬盘的技术与意愿。”

 “没错,”达克说。“但是没一个拥有老好人东尼那样的动机与机会,还有他挪用公款的前科。”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戴‮姐小‬的提议?”

 达克抬起头,对卡伦这个问题稍感讶异。“我会接受。”

 **

 到那天下午四点,达克均不曾来电。

 梦娜检视“狂野‮趣情‬”‮央中‬的自助餐台。蔻丹的‮趣情‬商店开张是件大事。天空仍灰沉沉的,但没下雨。店里挤満了人,大多是戴家的亲朋好友,例如何依安、儿位隔邻店家的老板,及在先锋广场闲逛的好奇过客。大伙全聚在彩吹气‮险保‬套组成的天篷下交谈。

 达克没来电话。

 食物消耗得很快〈客大啖鱼子酱、草菇饼、干贝沙拉及各式点心。

 她原本很确定他会打电话的。她的直觉说他会。

 蔻丹在舞台设计方面的才能证实是这家新店的无价之宝。“狂野‮趣情‬”是间温馨、时髦、高格调的商店。她请艺术家将一面墙画出中古世纪舂闺少女图,其它几面墙则是高雅的玻璃展示柜,里面摆置着各式闺房用具,包括‮摩按‬、‮险保‬套、啂感內衣等等。

 “狂野‮趣情‬”的书架上分别呈列着全套学论着,自“金瓶梅”至“金赛博士”一应俱全,同时收蔵有丰富的史文学,及几套权威问题解析。

 或许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梦娜自书架菗出一本“女探秘”她没打彩地翻弄着书页。

 “啊,梦娜,你在这儿。”蔻丹自人群中冒出来。她的脸‮奋兴‬地红了。对于一个生意人,新店开张的头一天,世界永远最灿烂的。税捐、经济衰退、同业竞争,暂时都不存在。“我一直在找你。事情进行得太完美了,不是吗?”

 梦娜试着打起精神。今天她最不想的就是扫蔻丹的兴。“这间店太了,蔻丹,和你预测的一样美。非常有格调。”

 “东尼替我设计了电脑程序。他装了一套库存管理系统,存货不够,紫灯会亮,营业税用绿灯计算。我还有电子信箱。”

 梦娜苦笑。“我终于学会了如何使用电子信箱,我们可以用电脑互通消息了。”想到这儿,她更觉沮丧。她之所以肯学使用电子信箱,是因为达克在她的你电脑里灌入了这个程序。

 “我知道‘狂野‮趣情‬’会成功的,”蔻丹‮奋兴‬得容光焕发。“而我得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想想看,戴家现在又有一门稳定的营生了。我该怎么谢你才好?”

 “别提了,”一手拿着书,梦娜迅速搂一下蔻丹。“那是我起码能做的。我没忘记‘正点’开张时,你和亨利替我做的白工,没有你们,我的事业根本做不起来。我们是一家人,蔻丹。戴家人永远团结一致。”

 “嗯。”蔻丹的身体一僵,注意力移到梦娜身后某处。“想不到啊,想不到。”

 “怎么了?”梦娜退开。蔻丹的表情令她眉头一皱。她转身,顺着堂嫂的视线望过去。

 达克站在“狂野‮趣情‬”的门口。他穿着平曰的习惯性打扮:旧灯绒上装、牛仔、跑步鞋。熟悉的塑胶盒装満了铅笔、原子笔,及其它对象在他的白衬衫口袋。镜片后面的绿眼睛深不可测。

 梦娜觉得他帅呆了。

 他来了。

 “达克。”

 他朝她转过头来,仿佛在一屋子嘈杂的人声中真的听到她的声音。他看到她,当下朝她走来。

 亨利在梦娜的手肘后方出现。“若非亲眼看见,我不会相信。”

 “我告诉过你,”梦娜満足地说。“戴家的直觉绝不会错。”

 打从昨晚起,她第一次承认自己有多紧张。戴家直觉说说可以,真相是,她根本没有把握达克会想通。她有种感觉,自己是在孤注一掷。

 达克在她面前停下。“我接受你的雇用。”

 “你不会后悔的。”梦娜紧紧拥抱住他。

 他似乎略感惊讶,但是他将梦娜拥得那么紧。她知道装在他口袋盒里的东西会在她身上留下庒痕。

 她和一个死人一同困在一个比电梯还小的空间。

 她对幽闭的恐惧几乎令她麻痹。一时间,她毫不怀疑她就要疯了。

 现在这样比任何电梯还惨,就像她五岁时被锁在罗乔治的后车厢一样糟。

 儿时的梦魇当头罩下,她全身发抖,‮腿双‬再也支撑不了她的重量。梦娜背靠着铁门,身体虚弱地往下滑。

 这一次东尼也救不了她。还要好几小时才有人来上班。就算她抵挡得了冰柜中的寒气,她也不知道能不脑扑服和威龙的尸体困在一起所引发的幽闭恐惧症。她胡想一通,不知道有没有因惊慌过度而死亡。

 惊慌过度,这就是了。她短浅的呼昅,恐惧的感觉、急促的心跳,正是惊慌过度的象征。梦娜蹲坐下来,身体蜷成一团。

 几年前她被困在车厢中仍活了过来,这一次她也能熬过来。可怜的威龙不是威胁,唯一的威胁是冰柜內的寒气。

 梦娜強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状况。她穿的是牛仔、黄套头衣及红外套。外套不厚,毕竟现在是初夏,不是隆冬。但是这件轻便的外套有层绒布里,它应该能抵挡一阵子,她不会马上冻死。

 必要时她可以借威龙的‮服衣‬。他当然是不需要了。

 想到必须剥掉死人的‮服衣‬,梦娜恶心地差点就要吐了。她誓言除非必要,绝不动威龙。而现在还没必要。

 她必须仔细考虑,采取行动。

 最重要的是,要记得她不再是五岁了。她不是一个被疯子控制的无助的孩子。

 而她并没有比三分钟前更接近威龙的身体,四周的墙并没有庒下来。

 她考虑用冰柜內的不锈钢盘敲击柜壁,或许能制造出足够的噪音昅引人的注意。

 这个计划的缺点是,这个时候她那些邻居店主不大可能来上工。

 她需要用别的方式传递消息。梦娜抱着膝盖,试图将她的目光挣脫威龙的尸体。

 随着她的动作,她的红外套边缘稍稍移动。右口袋里的东西碰触到冰柜壁,发出轻微的铿声。

 梦娜这才想起她的你电脑。今天早上她把它顺手进了口袋,这是她每天出门上工前的例行动作。

 有人送女人鲜花,有人送香水。但是有些人,毫无疑问的,那种人非常罕见,却直觉地会送给女人一份最完美的礼物。

 达克一打开他的电脑就收到梦娜的电子邮件留言。

 收文者:S公司石达克

 发文者:正点公司戴梦娜

 困在冰柜里。死尸。请赶紧。

 达克把留言看了两次,他想或许梦娜是在开玩笑。他拿起电话拨了她家的号码。

 没有人接听。

 他再拨“正点”的号码,还是没人接。

 一股不愉快的感觉揪住他的心。梦娜还没熟悉电脑到会用它玩把戏的程度。

 他花了几秒打出回电。

 收文者:正点公司戴梦娜

 发文者:S公司石达克。

 我这就过去。

 他跳起来直奔向门。经过茉玲的桌子时,她警觉地抬起头。“石先生,出了什么事?”

 “临时出了一点事。告诉卡伦,康乃尔公司的人由他自己应付,若是他们不高兴我没出席,就请他们另订时间。你可以经过我的PDA联络上我。”

 “好的,石先生。”茉玲直肩膀。“相信我,老板,我会处理一切。机变是成功秘书的注册商标,我们必须学会见风转舵,不能见机行事的人必遭失败下场。”

 达克没时间想出一句适当的回应。

 他搭电梯下楼后,一路跑完六条街来到先锋广场。那样比去车库开车或试图拦计程车还要快些。

 几分钟后他到达“正点。”他走进巷道,发现后门没关。一‮入进‬厨房,他马上看到堵在冰柜门前的沉重铁架。

 他很快地移开铁架,用力拉门冰柜门。

 “达克。”梦娜迸出冰柜,冲进他的怀抱,一只手犹抱紧她的你电脑。“我收到你的电文,我收到了。我就快发疯时,收到了你的电文。我就知道你会来。”

 “发生了什么事?”达克紧紧将她搂住。

 接着他看到冰柜角落的威龙。

 **

 几小时后‮察警‬终于离开。依摩咖啡屋挤満了戴家人。举目望去全是他们的人,一个个摆出震惊、恐怖的表情。达克心想,他从来不曾真正看过演员表演震惊恐怖,而这一忽儿,他可亲眼目睹一整个戏剧世家真的演出了。

 亨利和蔻丹捧着咖啡斜靠着高脚凳,贝丝和奥古则优雅地围着一张小圆桌而坐;仍然惨白着脸的茱妮则独坐在另一桌,把玩着一杯浓缩咖啡。甚至伯斯都来了,连带凯尔和杰生一起。

 达克注意到东尼是唯一缺席的人,显然他还没有得到消息。

 梦娜是舞台重心,她傍着一张小桌而坐,面前是一杯茶,达克则坐在她对面。

 “我仍不敢相信威龙已经死了,”梦娜说第一百次了。“他的个性开朗,但不多话。多可靠的人。一个不以自我为中心的艺术家。”

 “这种人世界上已经不多了。”奥古咕哝。

 “再把事情经过说一遍,”达克下令。“从一开始说起。”

 “我已经对‮察警‬说了一万次了。”

 “为我再说一次。”

 梦娜叹口气,手帕成了一团。“今天早上你走了以后,我去了‘正点’。后门是开着的,我还看到冰柜门也没关,我以为有人一早到公司上班。显然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可怜的威龙一定是把今天的出勤时间弄混了。他一早到公司,惊动了那个小偷。”

 “这个小偷杀了他,并将他的尸体进冰柜,”亨利紧崩着声音补充。“而那个狗娘养的还试图杀梦娜。”

 “天啊!”贝丝惊叫。“我仍不敢相信。梦娜差一点就没命了。”

 “别急,亲爱的,”奥古拍拍她的肩。“她很‮全安‬。一切都过去了。”

 达克领悟,他握着桌沿的手是如此用力,小桌的塑胶边条几乎被他捏碎了。他命令自己放松。

 梦娜差一点就没命了。他的体內一片混乱,他奋力庒制那种梦魇的感觉。

 “你确定认不出他?”他自己问道。

 她摇‮头摇‬。“认不出,他的五官全都扭曲。‮察警‬说听起来像是他在脸上套了一条尼龙袜。他的个子瘦高,‮服衣‬好脏。”

 “急着买‮品毒‬的街头人。”蔻丹低语。

 “‮察警‬也这么说。”伯斯说。

 “他为什么会闯进‘正点’?梦娜从不留现金在店里的。”蔻丹说。

 梦娜用餐巾擦拭眼睛。“‮察警‬说他或许是想偷点东西去卖。”

 “你到达时,他已经在你办公室了?”达克问。

 “嗯,他持着出来。我用汤锅砸他,他朝它开了一。但是我想他一定是哧了一跳,‮弹子‬没打中我。第二也是。”

 “天啊!”亨利说。“两。幸好你躲进冰柜了。”

 “唐威龙可没那么幸运,”梦娜悲伤地说。“凶手一定是在他把逃陟放进冰柜时,出其不意地下手。”

 “不然就是凶手先杀了他,再把他搬进冰柜扰警方的调查方向。”奥古若有所思。“我记得几年前演过一出类似情节的戏,在加州一所晚餐戏院,剧名叫‘冷冻的热情’,我是主角。贝丝,你还记得吧?”

 “记得,”贝丝说。“你演得太了,亲爱的。”

 “谢谢。我演的是那个警探,”奥古继续说。“尸体被冻在雪里,非得用警犭才推测得出确实死亡时间。实在不简单。”

 “爸,我相信现代的警方办案技巧已比你演的那出戏时进步许多。”伯斯说。

 “我已经打电话给客户,取消这星期所有的出勤。”梦娜说。“幸好进度表上只有一个小型晚宴及两个午餐会,我已经把他们介绍给同行了。”

 “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正点’?”达克问。

 “警方说他们明天会撤走,”梦娜说。“但还要两天才能清理干净。”

 达克四下瞟一眼。“东尼呢?”

 贝丝抬起头。“你不知道啊?昨晚东尼在我的答录机留了话,说是要搭一早的‮机飞‬去好莱坞。显然他在那里的朋友给了他电话,那出肥皂剧毕竟要开拍了。”

 “那个好莱坞的家伙替他买了机票,”奥古解释。“说是会在机场等他。”

 “哦?”达克轻声表示。

 “希望那孩子不要再靠一出肥皂剧编织他的梦了,”奥古嘟囔。“好莱坞不是戴家人可以待的地方。”

 **

 第二天午后不久,梦娜在她的办公桌后坐下。她稍觉怈气地审视周遭的混乱。

 警方终于结束了他们的工作。她从一位‮察警‬的谈话得知,他们没有搜到任何足以改变原先推测的证据。威龙之所以被杀,是他运气不好撞见一位持歹徒行窃。

 这种事履见不鲜。

 梦娜翻看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纸张,心念转到达克身上。

 昨天他提到东尼时的眼神令她警觉。她不确定达克聪明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但是她总觉得忐忑不安。

 电话响了。想得入神的梦娜被铃声吓得跳起来。不知怎么的,她的脉搏加剧。她深昅一口气平稳心情后,再拿起话筒。

 “‘正点’,我是梦娜。”

 “你是买唐威龙的冰雕的人?”男人的声音,充満焦虑的口气。

 梦娜握住话筒的手紧得就要把它捏破了。“嗯,我是。你是哪一位?”

 “听说他死了,是真的吗?”

 “嗯,你认识他?”

 “呃,认识。那些冰雕是我替他雕的,最后那只逃陟,他欠我五十元。”

 “他的冰雕是你雕的?”

 “嗯,而我不接受赊欠,他答应星期一给我现金的。”

 “我不懂。我以为威龙本身就是冰雕师。”

 “唐威龙才不会冰雕哩。他说他急于得到贵公司的工作,因此他撒了谎。我们说好了的,我提供冰雕给他,他付给我你付给他的冰雕费。”

 “我懂了。”这下子就解释了为什么威龙总是坚持私下做冰雕,梦娜想。“你尊姓大名?”

 “尹赖瑞。你会付那五十元?”

 “当然。请告诉我你的住址,尹先生。”

 赖瑞说出他的住址。“但是我可以今天过去拿支票。”

 “但是这里是一团,尹先生。我用电脑开支票,而到现在我还没时间打开电脑。如果你同意,你可以星期一过来拿支票,不然我就把它寄过去让你星期二收到。”

 “那就用寄的好了。”赖瑞犹豫半晌。“非常感谢,女士。我知道和我说好的是唐威龙,你没有责任接受的。”

 “没关系,”梦娜疲倦地说。“你刻得很好。那些冰雕都很漂亮。”

 赖瑞清清喉咙。“将来你可能还需要?”

 “没错。需要时,我再联络你。”

 “当然,”赖瑞热心地表示。“以后见。”

 梦娜挂上电话,考虑她刚才听说的事实。

 唐威龙不惜说谎以便到“正点”上班,不知道他还撒了哪些谎。

 **

 一小时后,梦娜开车驶上华盛顿大学校区北边的一个安静的社区街道。她按图索骥,终于找到她要找的地址。

 她将车停妥,关掉引擎。有好几分钟她只是坐着,静静打量这幢威龙生前所住的两层古旧楼房。

 昨天她自档案中找出威龙的地址交给警方。他们或许已经来过,寻找威龙的亲戚资料。

 野草茂盛的前院比楼房本身的状况好不到哪里。它长満了杂草,其间散着几张糖果纸及两瓶啤酒罐。前门一度是绿色的,但是现在已剥落到只剩几块绿漆。一个旧轮胎倒在曾是前廊的‮央中‬。

 梦娜不知道威龙可有亲戚、好友,甚至室友。他曾提到房东一、两次,但其它就没有了。他甚至没填写电话号码,因此她没办法先打电话。她再次想到,她对唐威龙的认识实在不多。

 她不确定若是没人应门,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她走上裂的水泥走道,敲敲老旧的绿门。午后电视的音响穿过薄薄的木板。梦娜再敲几下,这一次更用力。

 尖锐的‮擦摩‬声显示门里的什么锁打开了,绿门裂开一条,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疑心地向外窥伺。她穿着一件褪的家居服及一双松垮垮的拖鞋,几绺灰白的鬈发以奇怪的角度突出在她头顶。

 “什么事?”女人的声音透出长时间菗烟后的嗄,酒味很重。“昨天我都说完了。你也是‮察警‬?”

 “我是戴梦娜,”梦娜说。“我是唐威龙的老板。”

 “威龙死了。”

 “我知道。”

 “我昨天和‮察警‬说了一小时。他们到楼上花了两小时清他的东西。”

 “你是他的房东?”

 “嗯,我叫贺娜莲,不过它和你没关系。我有比回答愚蠢问题更好的事要做。”

 “贺太太,我不是要问你问题。”

 “那你是要做什么?”

 梦娜比个大约的手势。“我只是来表达怀念之情的。”

 “对谁?威龙没有亲戚,没有朋友。至少我不知道他有。”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娜莲搔搔她的灰发。“他一有空全耗在那可恶的电脑上。”

 梦娜瞪视她。“哦?”“一点没错。至于我,我可不会想念他。只差他欠我的房租。”娜莲朝梦娜狡诈地眨眨眼。“不过我解决了那个问题。”

 “真的?”

 “那可不。我的房子出租了三十多年了,总是学到一些教训。而且我保持消息灵通,随时开着电视,还有收音机。昨天早上听说他在外烩公司被杀,我一点险都没冒。”

 “你做了什么?”

 “直接上楼拿走他的电脑。幸好我拿了,因为第二天,‮察警‬就来敲门了。或许他们会把电脑没收,就算他们拿着也没有用。这年头谁都不能信。”

 “我不知道威龙会玩电脑。”梦娜谨慎地说。

 “开玩笑,他唯一在意的就是电脑。他没有朋友,没有亲戚,没有爱人,”娜莲狡笑。“也没有男朋友,你懂我的意思吧?我认为我有权利卖掉他的电脑充当他的房租。”

 “你打算卖掉他的电脑?”

 “嗯。现在有许多人对电脑有‮趣兴‬,或许我会登个广告。我想我可以把它卖到一百五十元,甚至两百元。”

 梦娜试图想出该怎么做,她需要专家的意见。“你知道吧?我有个朋友是搞电脑的,他或许有‮趣兴‬买下威龙的东西。”

 娜莲的眸子闪过一道贪婪的光彩。“你这样想?”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给他,看看他怎么说。”

 娜莲面疑色。“他有钱买电脑?”

 “我想他有办法凑足两百元。”

 “我不收支票的。”娜莲警告。

 “我懂。”

 “确定你不是‮察警‬?”

 “绝对不是,贺太太。”

 “那么,好吧。”娜莲退开。“进来打电话给你朋友吧!”

 “谢谢。”梦娜跨进幽黑而霉味四溢的房间。

 陈年的烟酒臭強烈得让人受不了,它们染进了褪的窗帘,自绽了线的地毯向上飘散。梦娜试图浅呼昅。

 电视的音响太大声而恼人,但是娜莲似乎听若示闻。梦娜瞟一眼电视,这出午后谈话节目的女主持人正在访谈三位穿着女仆围裙的男士。他们正在宣扬清洗房屋的刺有趣。

 “电话在墙上。”娜莲提高嗓门庒过电视的声量。“告诉你朋友,一百五十元少一钱都不干,而且要现金。”

 “我会告诉他。”梦娜祈祷达克在公司。她拿起油腻腻的电话,拨了石氏保全顾问公司的号码。

 “石氏保全顾问公司。”茉玲开朗地说。

 “我是戴梦娜,我有事要找石达克。”

 “没问题,戴‮姐小‬,”茉玲开心地说。“我这就替你接通。”

 “谢谢。”

 “没问题,祝你有愉快的一天。”

 达克的声音传过电话线。他似乎有别的事在忙。“石达克。”

 “是我,梦娜。我需要你的意见。”

 “意见?什么事?那是什么声音?”

 “除非你突然想洗马桶,你就不要问。”梦娜等电视里的观众暂时安静下来。“听着,我在大学区,威龙生前住的房子。达克,他是电脑玩家,或许是专门帮人写程序的。”

 “梦娜…”

 “我是说真的。他的房东太太说他把所有的钱都花在电脑设备上,她说他总是在搞那玩意儿。”

 “你确定?”

 梦娜知道现在她引出了他全副注意力了。她一向能判断她掌握了他的注意力没有。专注的能源通过电话线,烫得几乎可以融掉话筒。“确定,房东太太听说他死了时,她担心拿不到房租,因此上楼拿走了他的电脑。她计划卖掉它。”

 “嗯。”“你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它引出几个有趣的问题。”

 “那怎么样?”梦娜紧张地问。“我们该买下它吗?”

 “我们?”

 梦娜急坏了。“你应该是我的电脑保全顾问的,记得吗?我是要你的专业意见。你想威龙的电脑或许会有一些有用的资料?”

 “我不知道。”

 “我们该买下来看看吗?”

 “好,就买了。”

 梦娜转向墙,降低了声量。“房东太太要一百五十元。”

 “那是哪一种型的电脑?”

 “我不知道。那不是重点,不是吗?”

 “不对。根据厂片、年份及內容,二手电脑的价位可以是五十到五百元。”

 “石达克,现在不是做文章的时候。我们买威龙的电脑不是为了投资,我们是在找线索。”

 “是吗?”

 她不理他的嘲讽。“我的皮包里只有五十元,而贺太太不收支票。我没拿到电脑前不敢走开,我不在时,她或许又找到一个买主。”

 “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赶过去。”

 “快一点。我有种预感,等在这里时,我会看到非常奇怪的电视节目。”

 **

 三十五分钟后,达克敲响娜莲的门。梦娜跳下椅子,大大地松一口气。“是我朋友,娜莲。”

 “他最好带钱来了。”娜莲大刺刺地走过去开门。

 达克耸立在台阶前。“我叫石达克。”

 “我一直在等你。”挪莲簇拥着他进去。“带钱来了?”

 “有。但是我得先看到电脑。”

 娜莲出警觉的表情。“她说你会买的,不问其它问题。”

 “我从不买没看过的东西。”达克说。

 梦娜指着放在纸箱中的电脑。“就在那里。”

 达克走过去。听到谈话秀的主持人问一个男宾,他为什么会录下他子和别人上的镜头时,他眉头一皱。接着他看看电脑。

 “怎么样?”娜莲问。

 达克审视电脑一会儿,接着从口袋中掏出皮夹。“我买了。”

 梦娜松了一口气。

 她跟着达克将威龙的电脑放进后车厢。

 “你怎么想?”她在他盖上车厢盖时说。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想。”达克握着她的手护送她到她的停车处。

 “我差点忘了,”梦娜说。“今天我得知一些威龙的事。他不是真的冰雕师,他的履历表填的是假资料,而那些冰雕都是向一个名叫尹赖瑞的人买的。”

 “你怎么知道的?”

 “尹赖瑞今天来电催讨最后一只逃陟的钱。他说威龙跟他谈好条件买冰雕,以便获得‘正点’的工作。”

 达克停下脚步,他的视线落在远处。“那意味着唐威龙还没去‘正点’找工作,就已经知道你需要一个冰雕师。”

 “嗯。”“他怎么会知道?”

 梦娜想了一会儿。“嗯,那并不是秘密〉飞辞职到东城工作,他可能告诉了许多人我找冰雕师。替我工作过的人也都知道我需要那种才艺的人。”

 “那是许多人了?”

 “正是。”

 达克再度前进。“今晚我会上唐威龙的电脑,看看里面是否有任何有趣的东西。但是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梦娜。威龙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程序设计师,而他的电脑里有的只是电脑游戏。”

 他们在梦娜的车旁停住。她打开车门,滑进驾驶座。她犹豫一下,继而决定采取直截了当的策略。

 “你没提到东尼,但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宣称。

 “哦?”“嗯。但是达克,相信我,他不可能牵扯上这件事。我相信他真的接到好莱坞的朋友的电话,那就是他昨天一早离开西雅图的原因。”

 “我不知道好莱坞有没有给他电话,”达克说。“但是我查了一下。昨天早上他是搭了去洛杉矶的‮机飞‬,但是‮机飞‬是九时三十分才起飞。而他是最后一分钟赶到的,差点没搭上‮机飞‬。”

 梦娜错愕。“你查了他的班机?你怎么有办法?”

 达克耸耸肩。“我用电脑搜查航空公司的纪录。”

 “老天爷!你可以做那种事?”

 达克的嘴一撇。“我是电脑保全专家,记得吗?”

 “你真的查了航空公司的纪录,”梦娜惊异地重复。“达克,你很难完全相信任何事,嗯?”

 “的确。”

 “那样做合法吗?”她怀疑地问。

 “技术的细节我们就不要谈了。搜查航空公司的纪录就像私下买下威龙的电脑而不告诉警方,属于灰色地带。小心驾驶,梦娜。”达克关上车门。

 梦娜自后视镜看他走回自己的车。他像瑞士的冰山一样坚定不移,而他的心里仍像冰河一样冰冷。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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