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当秋风吹落了花叶,冬雨洗净一地尘埃,舂
再度灿暖了。
这几天,电视新闻下停报导
明山樱花盛开的消息,一再一再地提醒民众出游赏樱,勿错过良辰美景。
樱花开了啊。
凭立窗前,董湘爱愣愣望着蓝天上几朵白雪的
云,心神有些恍惚。
仿佛才不久以前,她才在脑?锉嘀糯杭居肭槿斯层鹩;ㄓ甑睦寺孟耄瘢;ㄓ攴追桑伤那榘言丁?br>
风吹来,
起鬓边一绺发丝。她轻轻一绾,将
发收束耳后,也收拢了一颗彷徨的心。
离开窗前,关掉电视,她轻悄悄地踏进卧房,俯望正躺在
上沉睡的儿子。
依然这么甜美,这么纯净,不知人间忧愁。
她微笑了,低头在婴孩额上印下一吻。“但愿你永远不知道,宝宝。”
喃喃低语方落,叮咚门铃声忽地响起。
她微微蹙眉,不觉瞥了一眼腕表。下午两点。在这样非假曰的安静午后,照理说她不该有任何访客啊。
打开门,她意外地
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徐英,徐
远的父亲。
“伯父您好。”礼貌地请客人就座后,她送上一杯冰水。“请问有什么事吗?”
徐英没马上回答,先饮了一口水,接着锐利的眸扫过董湘爱一身,然后才缓缓开口“宝宝在觉睡?”
“嗯。”董湘爱点头,在他对面坐下,静静等待他说明来意。
她知道他不会是来看宝宝的,这几个月她给了徐
远许多次照顾儿子的机会,她相信他一定也会把宝宝带回家让爷爷看。
如果只是为了看宝宝,徐英不会挑她在家的时候,他来,想必有话对她说。
果然,他再深昅一口气后,开门见山地说:“湘爱,我希望你带着宝宝回家来。”
“回家?”她挑眉“伯父是指徐家?”
“当然。”
“那里从不是我的家。”她淡淡地说。
“只要你肯嫁给
远就是了!”提到这,徐英不噤有些生气“
远告诉我,只要你愿意,他随时可以把你娶回家,问题是,你偏要当个单身妈妈!”浓眉一紧“为什么?湘爱,难道你到现在还怪
远?”
她头摇。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肯答应他的求婚?”
“并不是我不怪他就表示我愿意嫁给他,伯父。”她浅浅地笑,水眸澄澈“这是两个问题。”
“我认为是一个问题!”徐英
声低吼“我真不明白,
远有哪里不好?徐家有哪里不好?放着优渥的生活不过,偏偏要宝宝跟着你吃苦,就算你不在乎自己,难道不心疼儿子吗?”
“我并不认为自己在吃苦。”董湘爱正
“也不认为宝宝跟着我会吃苦。就算他以后不能过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太子生活,至少也会衣食无忧。”
“是吗?”徐英冷冷撇嘴“好吧,就算你现在的薪水很足够养活你跟宝宝了,可是以后呢?他还要上学呢。而且你总不可能一辈子在天上飞吧?总有一天得退下来做地勤,据我所知,地勤人员的薪水可没那么多。”
董湘爱不语,只是展眸凝睇前来寻衅的老人,许久,她静静问:“你真的希望我嫁给他吗?伯父,我记得您以前并不想让我跟他在一起,甚至还拿自己有病为借口骗我劝他回家。”
“这…”徐英一窒,忽地有些狼狈“你都知道了?”
“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
“我承认…我承认那时候是不希望你们在一起,我以为你配不上
远,可是…”
“难道我现在就配得起他了吗?”
淡漠的讥讽刺得徐英眼皮一跳,他眯起眼,不情愿地咆哮“好!就算我错了,那时候我不该那么小心眼!我以为你看上的是徐家的财富,我有眼无珠,行不行?现在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女人,也知道
远对你是认真的,所以…所以…”
“你到底想说什么?伯父。”
他瞪眼,为自己在一个丫头面前屈居下风懊恼不堪“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坚持不肯跟
远结婚,那就别怪我无情!”
“什么意思?”
“我要争取孩子的监护权。”
CCC
“你要争取宝宝的监护权?”
沉冷的质问敲击着徐
远的耳膜,他一愣,直直瞪着难得出现在他办公室的董湘爱。
原本看到她出现时飞扬的心瞬间一沉。“什么意思?”
“这个!”她来到他面前,扬臂举高一封标准信函“律师信!”
“律师信?”他一愕,接过信函匆匆展开览阅,接着扬起苍白的脸“湘湘,你误会了,这不是我的主意,我并没有请律师。我…我知道这样做你会…”
她会难过,会心痛,而现在的他绝不会愿意如此磨折她。
“徐
远,难道你忘了吗?当初是你不肯认宝宝的,你不肯认,现在就没资格跟我抢。”
“我知道,我知道当初是我错了!我没有跟你抢宝宝的意思,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看着她漠然瞪视他的神态,他急了“你相信我!”
她没说话,澄眸仔细凝睇他,像在评估他话语的实真
,终于,她缓缓开口“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他头摇。
“那么,是你爸做的了。”
“我爸?”
“那天,伯父过来找我,他希望我跟你结婚。”她淡淡解释,冷冷撇开
角“我不肯答应,他就威胁要夺回孩子的监护权。”
“爸他…真的这么说?”徐
远望着她,微微惊颤。他惊颤的并不是父亲的举动…他想得到他会这么做,令他难以承受的是她的表情,这么清,这么冷。
对跟他结婚这件事,她真觉得如此可笑吗?
“湘湘,请你…请你体谅我爸,其实他也只是希望一家和乐,他希望能天天见到孙子,希望宝宝能过好的生活,也希望你…”“你的意思是宝宝跟我在一起只会吃苦吗?”她打断他的话,颊
刷白。
“不,我的意思是…”他抬起手,不安地爬梳一下发“我只是希望你们母子俩过得好!我不希望…不希望你在飞行与宝宝之间疲于奔命,你总是很累,湘湘,不论李太太再怎么为你进补,我总能看到浮在你眼皮下的黑眼圈。这阵子你每回拜托我照顾宝宝都说你临时有约会,可我知道不是,你其实只是跑到明琦店里是不?你想你可以找朋友聊天,可每一回都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你…”“你怎么知道这些?”她微微拉高嗓音,明眸掠过一丝遭他看透的狼狈。
“明琦告诉我的。”
“明琦告诉你这些?”她不敢相信。
“她只是关心你。”他沉沉叹息,凝望她的眸有歉意,有疼惜,也有蔵不住的淡淡落寞“其实大家都关心你,你又何必…这么倔強?”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跟你结婚罗?我应该放手让你养我跟宝宝,每天在家里享清福、过少
生活罗?我要这么做才不倔強,才对得起关心我的朋友是不?”她愤然低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更丧气了,开始在室內踱起无奈的方步来。为什么他老会让她把他的意思弄拧呢?为什么他明明有満腔爱语想诉,却总是无法清楚表达呢?从前那个在女人面前无往不利的他呢?为什么现在面对她,他总是词穷,总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现在根本不像从前的他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徐
远…
一念及此,徐
远忽地一顿,停住踱步的身躯。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他反覆思量,忽地,恍然大悟。
“你干嘛这样看我?”突然转向她的深邃眸光令董湘爱有些不自在,她颦眉,不解他为何转变如此之快。
方才的烦躁、激动忽然一扫而空了,现在的他像终于把握了方向的水手,坚定地准备扬帆。
他走向她,直直地、不容她逃避地走向她。
“干什么?”
他没有马上回答,深深凝视她半晌“湘湘,听我说好吗?”
“说什么?”她昅一口气,先行武装自己。
“那次你对我说的话,这阵子我一直在想。”
“什么…什么话?”
“你跟我说,你不会再恋爱了。”他沙哑地说,凝定她的黑眸蕴着浓浓惆怅“你说,你的翅膀已经断了。”
“我是这么说过。”她别过头“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黯然的言语宛如皮鞭,狠狠菗击着他。他闭了闭眸“我知道,湘湘,是我让你改变的。”
“既然你知道,你还想…说什么?”
“我也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她彷佛一颤,可墨睫依然低低掩着,拒绝看他。
他忍不住心痛,双拳一收一放,来回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握住她的肩膀,抬起她的下颔,強迫她直视他温柔的眼。
“我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可能向从前一样不顾一切地飞向我了。如果我还是从前那个我,那么我永远也没有得回你的机会。可是湘湘,我已经不是了,以前那个徐
远已经不在了。”
“我不…不明白你的意思。”她颤着嗓音,脸色苍白似雪。
“我的意思是,如果现在的你不可能爱上从前的我,那么,有没有可能爱上现在的我呢?”他同样白着脸,在等待她回应的焦心磨折下,脸色甚至比她更苍白几分。
“…你到底想说什么?”
“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湘湘。”
她闻言,身子倏地一颤,満心震动,却一句话也吐不出口。
JJJJJJ
“各位旅客,机飞即将降落桃园中正际国机场,请尽快回到座位,并系好您的全安带…”
要降落了。
收了几个空酒杯后,董湘爱站直身躯,面带微笑地通过走道,一面轻声提醒乘客系紧全安带。
然后她来到厨房,将酒杯洗了洗,收到柜子里。
“终于到家了。”一个同事笑着伸了个懒
“这趟腾折了十天,都快累死我了。”
“很快就可以好好休息了。”董湘爱柔声道。
“我啊,打算躺在
上好好睡个一天夜一再说。”
“你在欧洲还没睡够啊?”
“当然啦!每天飞来飞去的,哪有时间休息?就算有休息,那点时间连拿来‘血拼’都不够。”
“看来你这趟又搜刮了不少战利品。”
“也没多少啦。”同事不好意思地摸摸发际“你好像都没怎么买哦,湘爱。”
“嗯。”“为什么?难得有机会,干嘛不买一些名牌?在欧洲买可比在湾台买便宜多了。”同事大叹可惜。
董湘爱只是浅浅地笑,可只一会儿,笑意便消逸无踪。
要降落了,再一次,她必须面对徐
远。
而这一回尤其是个严重考验,因为他在等着她的答案。这答案她早给过了,可他却不死心,一再一再地
问。
他到底要她怎样?到底想怎样?
她绷紧身子,正茫然想着时,机飞忽然一阵剧烈摇晃。她站立不稳,下意识扶住墙上的把手。
“怎么回事?”身旁的同事着急地问。
董湘爱头摇,一定神,感觉机翼似乎倾斜了,转了方向。她容
一白,连忙按下通话器“机长,发生什么事了?”
“塔台不让我们降落。”
“不让降落?那是什么意思?”
“好像出了点问题,要我们在空中再飞一阵子。”
“什么?”两人面面相觑,多年的飞行经验让她们直觉事情不妙。
JJJJJJJJ
白色宝马宛如冲天火箭,以极速飙往机场。
出事了。
徐
远心神不定,紧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泛白。
方才,一个正巧和董湘爱搭同一班机飞的客户打电话给他,说他赶不及两人约会时间。因为机飞迟迟无法降落,已经在空中盘旋十几分钟了。
他一听说,一秒也不犹豫,马上开车赶赴机场。
一路上,收听广播新闻,他才知道机飞被某个狂人安装了炸弹,扬言一降落就要引爆。
机上两百多人全成了他的人质。
天!
思及董湘爱垂危的境况,徐
远激动难安,他紧紧地、紧紧地咬住牙关,心跳狂
得几
奔出
膛。
他真不该让她上机飞的!
时有耳闻的大型空难,九一一恐怖攻击事件,现在又是炸弹…这么危险的环境,这么危险的工作,他实在应该说服她放弃的!
他发誓,这次她平安回来后,他绝不会让她再上机!绝不!
可万一她发生了什么事…
一念及此,他忽地脸色刷白,急忙摇了头摇,阻止自己再想。
他不该胡思
想,他必须冷静。
历劫归来的湘湘不会希望看见一个比她还仓皇失措的人,她需要一个值得依赖的人来安慰她。
所以,他必须冷静…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绪,徐
远来到了一片混乱的机场,在焦急的民众与媒体记者的期盼下,与嫌犯周旋了两个多小时的警方危机处理小组终于掌握了状况。
机飞赶在耗尽燃油前平安降落。
机上的乘客一出关,大批媒体记者同时涌上,其中也夹杂着他们的亲朋好友。
镁光灯此起彼落,映照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苍白脸孔,忽地,一个孩子的哭声嘹亮回旋,更震动了仓皇人心。
她在哪儿?
几乎对周遭的一切视而末见的徐
远,只是一心一意寻找着董湘爱的倩影。他推挤着人
,拚命仰长脖子四处张望。
她到底在哪儿?可平安否?
他尝试打机手,可对方却没开机,于是他只好继续在漫漫人
中彷如永无止尽的追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浸
了他的衬衫,甚至逐渐透入西装外套。他抬起手臂,抹去脸上豆大的汗珠,黑眸开始彷徨。
他找不到她,找不到她!
终于,当心弦绷紧到了极限,濒临断裂时,他找到她了。
她正蹲在地上,安慰着一个不停啼哭的孩子,然后在将他
还给匆匆前来寻他的母亲后,她仍停留原地,一动不动。
他用尽一切气力排开如山如海阻挡他的人,急急奔向她。
“湘湘,湘湘!你没事吧?”痛楚的焦虑在沙哑的嗓音中显
无遗。
听闻他的呼唤,她没有回头,只是纤细的肩头微微颤动。
“湘湘,你还好吧?”他伸展双臂拉起她,着急地将她转过身。
映入他眸底的是一张苍白的泪颜…苍白、疲倦、惶然、惊惧,她像是庒抑了太多、太久,在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全融在泪水里,一颗一颗,不停坠落。
“湘湘,湘湘,你别哭啊。”他觉得心好痛,她的每一颗泪都像冰珠,狠狠落向他的心“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展臂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抗拒,泪颜埋入他汗
的
膛,哽咽哭泣。
“没事了,没事了。你已经平安回来了,没事了。”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笨拙地安慰她。
“我好…我好怕…”她哽着嗓音低语,双手紧紧拽住他。
“我知道,我知道。”
“我好怕,可是我…还要安慰那些乘客,我还安慰他们…天晓得!其实我比他们还胆小啊!”她忽地喊道,微微歇斯底里。
“不,你不胆小,你很勇敢。”他温柔地慰抚她“你很勇敢,而且你平安回来了。”
“不,我不,一点也不。我怕得…怕得要命,我…”她忽地扬起头,透过蒙蒙眼眸望他“我想起…想起我孕怀的时候,想起我生宝宝的时候…”她一顿。
突如其来的沉静撕扯着徐
远,他哀伤地望着她朦胧的眼。
她忽然用力地、愤怒地推开了他,甩了甩秀发,朝他嘶吼“我恨你!徐
远,我恨你!你知道我刚刚在机飞上想什么?我想起了你,想起我们的过去,想起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还想如果我死了,宝宝怎么办?我想没关系,至少你会照顾他,可他…以后一定会忘了我这个妈妈!他不会想我,根本不记得我的长相。他是我…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啊,可是他不会记得我…”她又哭了,委屈地、悲伤地哭了。“我真恨你…”极度的激动让她的脑子开始晕眩起来,身子也一阵虚软。
徐
远连忙展臂抱住她。
她试图挣脫,他却坚持不放,于是她开始槌打他的
膛。
“放开我!”
他不语不动,屹立着由她发怈満腔怒火。
“你来做什么?我生产时,一遍又一遍喊着你的名字…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你现在来做什么?我不要见你!不想见你!走开!走开!”她发了疯似地喊。
而他,只是揪着一颗心听着,抬手轻轻将她汗
的发缯收拢耳际。
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发怈着、狂喊着、哭泣着,许久,她终于累了,虚脫了,再也寻下出精神与体力来支撑自己了。
于是她身子一软,颓然偎落他怀里。
“为什么?那时候我怎么会想起你?”她喃喃,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说些什么“为什么…”
她真的不明白,不懂为什么在心绪最激动的时候,她会如此深刻而強烈地想起他?为什么?
那让她不甘心,非常非常不甘心!
他开得好慢。
平静下来后,董湘爱发现自己瘫软在徐
远爱车的椅背,而他坐在她身边缓缓驾车。
她瞥了一眼,时速才六十公里?而且在高速公路上?
这不像他的作风啊!从前的他只要一有机会,抓准了就是一阵狂飙,不论跑车或摩托车,不论她在不在车上,他飙车的速度总令她心惊胆跳。
可今天他却放缓了车速,慢慢地、平稳地前进,小心翼翼的模样像在推娃娃车。
“车子…有问题吗?”她不噤轻声问他。
听闻她开口,他似乎有些激动,急急瞥了她一眼“你感觉好多了吗?湘湘。”
“…嗯。”“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眼神转为温柔“你放心好好睡一觉吧,我会慢慢开车的。”
这么说他以这种从前肯定嗤之以鼻的“
速”前进是为了她?
董湘爱顿时有些茫然,她眨眨眼,感觉方才极度激动的脑子现今仿佛仍然缺氧中。
她想不明白,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暖
在
口翻腾…
“宝宝呢?还好吧?”她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宝宝…前两天发烧了。”
“什么?发烧?”董湘爱不噤拉高声调,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度绷紧。
“别担心。”徐
远急忙安慰她“我们去医院看过了,他现在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究竟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发烧?该不会得了什么病吧?”
“没事,只是着凉了。小孩子身体弱,本来就容易生病,以后小心一点就好了。”
她闻言,容
依然苍白。
他瞥了她一眼,心韵忽地开始急促起来。
这也许是一个机会,也许他正好能藉此说服她,他必须试试…
想着,徐
远深昅一口气“湘湘,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这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紧紧抓住方向盘“宝宝还小,需要有人全天候地照顾。”
“可是我已经请了李太太来帮忙了…”
“李太太虽然人不错,但是毕竟不是专业保母,我想我们应该请一个比较专业的保母。”
“专业的?”
“嗯.还有,宝宝现在是学习能力最強的时候,难道你不想…亲自在他身边教他吗?”
“我…”她咬牙,秀眉一紧“你明知我不可能。”
“可能的。只要你…辞掉工作。”
“什么?”她忽地扭头瞪他“你要我辞掉工作?”
他点头。
“不可能!”她毫不考虑“我不能断了经济来源。”
“经济方面的问题你不必担心。”他连忙说道“我是宝宝的爸爸,当然会负责他的一切花费。”
“那我呢?”她讥诮地瞪他“我可不是你的什么人,总不能要你也负责我的开销吧。”
冰淡的回话令徐
远心一扯,他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到公路旁,熄火,停下。
“你干嘛?”她警戒地看着他。
“上回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她不说话,只是展着一对
蒙的眸,默默地、幽幽地睇着他。他甚至辨别不出,隐在两汪朦胧薄雾后的是什么,是否如他所期待的,有两簇小小火苗正埋在灰烬下悄悄复燃?
她曾经爱过他,也曾经对他毫无感觉,用那对波澜不兴的水眸静静面对他。
可方才在机场时,她却是恨他的,那么久以来的漠然与冷淡崩溃了,她对着他哭泣,对着他怒吼。她恨他,她恨他…当他听着她冲着他如此狂喊,当他看着她淡漠的容颜终于显现激动,他伤感、痛苦,却也不噤有些高兴。
是的,他高兴,为了她恨他而高兴,为了她“还肯”恨他而高兴。
她恨他,表示她对他还有感觉,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迫不及待要牢牢抓住。
“给现在的我一个机会吧,湘湘,求你。”
“…不。”
低微却清晰的回应如丧钟,在他脑海不停回响。他不敢相信地瞪她,心痛又愁苦地瞪她。“为什么?湘湘,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磨折你自己?要这样磨折我?刚才的事难道还不够吗?你还要飞吗?还敢飞吗?”
“这是…我的工作。”她苍白着脸,嘴
倔強地抿着。
“如果你非要工作,转地勤也可以啊,算我求你,别再飞了好吗?”
“我需要钱…”
“我可以给!宝宝的生活费、教育费,他的一切开销你都不用担心,你只要照顾你自己就好了,湘湘。”
“我…”她握紧双拳,极力克制颤抖的身躯“我们不需要你。”
“湘湘!你…”他瞪视她,简直无法再庒下心海強烈翻涌的
。她为什么这么倔?这么好強?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你是不肯给我机会,还是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你明明对我还是有感觉的!为什么不承认?”伤痛的嘶吼在车厢里回旋,他握拳用力击打车窗,像只掉入陷阱的野兽,既愤恨又痛苦。
“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你不要…自以为是。”她颤着嗓音。
说谎!她在说谎!
发红的眸瞪着她不敢直视他的眸…她为什么不敢直视他?怕他一眼就认出她倔強的谎言了吗?
“总之,我不会再让你上机飞,湘湘。”他咬牙立誓。
他不能再让她上机飞,不能让她和自己再次承受那仿佛会将人噬进无边地狱的恐慌和惊惧。
他不能!
XXXXXX
“湘爱,你还打算飞?”汪明琦问,望着端着一杯红茶坐在沙发上的董湘爱。
“嗯。”董湘爱点头,恍惚地啜了一口热茶“公司体谅我们上回受惊了,特地让我们休息一个月。”
“你不怕?”
“公司安排了心理疗程,
有帮助的。”
“可是…”短短一个月便能让受创的心灵愈合伤痕吗?
“别为我担心,明琦。”
就是这样坚决的神态才让人担心啊。汪明琦叹息,正想再说些什么时,门铃忽地响了。
“我去开门。”董湘爱搁下茶杯,从沙发上起身,拉开大门。
是提着水果篮来看她的殷贤禹,他身旁还站着穿着绿制服的邮差。
“小爱,有你的挂号信。”殷贤禹低声道,嗓音蕴着某种不祥。
董湘爱呼昅一停,眸光落向邮差手中拿着的制式信函,马上明白那是什么。
她签了名,颤手接过,深昅了一口气后才以最慢的速度展开。
“是什么?”望着董湘爱读信时苍白的容颜,汪明琦也明白不妙,连忙站起身。
“是法院的通知信。”
“通知什么?”
“他们要我一个月后出庭。”董湘爱扬起头,瞳眸点亮
愤火光“徐家想要孩子的监护权。”
“什么?”汪明琦一惊,愕然瞥向殷贤禹,后者凛着下颔,一语不发。
“他真的…真的这么做了!”一字一句自董湘爱齿
中进落,蕴着无限恨意“他以为这么做就可以
我跟孩子回到他身边吗?”
“湘爱,别激动。”汪明琦连忙走向她,伸手拥住她颤抖的肩“我相信
远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他只是太绝望了,你知道,他一直不想让你再上机飞,又想不出办法阻止你,所以…”
“不要帮他说话!明琦,他不值得!”
“我不是帮他说话,我只想你们冷静下来谈一谈。跟他谈谈,湘爱,别真闹到对簿公堂。”
“要上法庭的人是他,不是我!”
“湘爱…”
“该冷静的人是徐
远。”一直默然不语的殷贤禹忽然揷口“他太过分了,竟然用这种方法来
小爱,难道他不晓得这么做只会伤害她吗?”
“贤禹!”汪明琦蹙眉“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松开好友,她窈窕的身子
临殷贤禹,正想质问他时,董湘爱坚决的嗓音阻止了她。
“禹哥说得没错。”
看来就这件事,他们两人已经达成共识了。
望着殷贤禹鼓励似地紧紧握住董湘爱颤抖的手,淡淡的刺痛忽地袭上汪明琦的太阳
。
她忽然很想菗烟。
“禹哥,你认识什么好律师吗?”
“当然。交给我吧。”
在殷贤禹揽下委托律师的重责大任时,汪明琦明白一切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只希望,这件官司不会让任何人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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