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真的错了！

　唐小缺蹲在一角，无比哀怨地瞪着面前那两扇富丽堂皇的红色大门，那两扇把她排拒在外的红色大门。

　没想到欧泉是说真的，她不能进去，也没必要进去。

　进出皇宮的设限严格，她这一介没来头的小民女，根本没资格进去，更何况是他的贴身保镖又怎样？在宮里，他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刺杀，里面的‮全安‬措施恐怕连苍蝇都不敢随便撒野…

　唐小缺只能在外面等了。

　虽然欧泉要她回去，可她就是要在这里等到他出来。

　因为她是他的保镖嘛！虽然他一出欧家就有人在暗中保护，不过她才是他的正牌护卫，跟紧点准没错！

　而且所谓的意外，就是出人意料之外，防着点儿总没错，这可是她家阿娘奉为至高真理的名言。

　况且她回欧家，好像也没事做。有了心理准备，唐小缺认份地找个好风好水的地方舒服坐下；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包她随时会放在身上的零食，开始打发时间。

　夕阳西斜。

　皇宮的侧门出现一辆华丽马车。

　而就在这辆马车即将奔离前，车子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受到指示似地以慢速度移到对面的一间矮屋阶前。

　坐在人家石阶上，正频频点头打瞌睡的一抹小影子，依然浑然不觉陌生马车的接近。

　马车，缓缓停在阶下。

　静顿了一下，接着马车內似乎响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叹声。

　忽地，这抹小人影仿佛被一种敏锐的警觉惊醒。就在她张开眼睛、抬起头来之前，她的脑袋已经在瞬间恢复清醒，全身上下也处在警戒状态。

　慢慢抬起头来，唐小缺仍坐着没动，一反平曰憨恬的亮忽忽圆眸，伶俐地直锁住无故停在她前面的可疑马车上。

　‘上来。’就在这时，一句低柔如清风的声音由车厢內传出，马上打破双方的对峙局面。

　这声音她当然不会听错！

　明白了原来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唐小缺全身忽然放松，不由得一声欢呼，马上跳了起来，冲向马车。

　车夫座后的帘子由里面被一只细长劲瘦的手掀开一角。唐小缺想也不想地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俐落迅巧地由那一角钻进车厢里。

　车夫一挥长鞭，马车随即安步前行。

　宽敞、豪华的车厢空间，令唐小缺一进来就惊奇连连。摸摸拍拍身下的柔软垫榻，她这才把视线投向正斜靠着团枕、闭目养神的欧泉。

　欧泉丰神俊逸的脸庞上，有着一抹淡淡疲倦的神色。

　唐小缺看得极清楚。

　原本她有话想跟他说的，可在发现他这一副看来需要休息的模样后，只好吐吐舌，噤声不敢打搅他。

　一时之间，马车內气氛恬谧，只余车子行走的声响。

　很自然地将视线一直停驻在欧泉身上的唐小缺，突然歪着头想了一下，接着想到做到地，她轻轻爬了过去，将整齐叠在一旁的薄被拉来覆上他膝头。

　欧泉猛地张眼，宛如一泓深潭的清眸凝注她。

　唐小缺没想到会将他弄醒，所以一双手马上僵在那里。向他的视线，她不好意思地出尴尬的笑颜，赶紧放下还抓着的被子一角，一下弹回原来的位子坐好。

　‘那个…三公子对不起，我怕你会冷，所以才想帮你盖件东西…’她懊恼地，‘你被我弄醒啦！’

　轻指抚过膝上的薄被，欧泉微微淡笑。

　‘你一直在外面等我？’没对她的举动说什么，他一开口却是这事。

　他记得要她随家里的随从一起回去，没想到他一出宮门便发现那孤伶伶坐在地上的熟悉小身影。

　他无法否认在看见他这小护卫仍在时，那一刹心头的震撼与騒动。

　唐小缺见他完全没有被吵醒的不悦，心情一下子又快活起来。

　‘对呀！’她马上笑着点头回应，不过随即自首忏悔：‘可是对不起，三公子，因为我在外面等着等着实在有点无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所以…我最后就忍不住小小打瞌睡了一下…’哪想到这一下刚好让他看到，也差点让她错过了他…她就怕他因此而将她这保镖遣送回去。‘三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请你原谅我这回！’她赶紧为自己求情。

　角的笑意跟着染上他澄清如泉的眸。

　‘我没怪你。’他不疾不徐地接口。

　‘真的？真的？’唐小缺不由松了口气，朝他展开一个大咧咧的笑脸，‘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就知道三公子是个大大的好人！’赶紧献上由衷的赞美。

　真的！三公子其实没什么不好。和他相处了这些天，虽然与他‮实真‬的接触没多少，可依她直觉的感应来看，他真是个好人，即使他对人淡了一点、话少了点，却依然无损她对他的感觉。

　‘你的意思不会是，如果我没原谅你，我就成了大大的坏人了？’看着眼前这张圆圆的、毫无心机的坦率笑靥，不知为何，欧泉的心情很难得地放松了下来。

　唐小缺忙不迭地摇着双手，‘我没有这个意思，真的没有！我只是说出心里的话而已…’

　‘你心里的话是不是还包括我是个无聊的主子？每天做着无聊的事、每天都待在同样一个无聊的地方？’欧泉顺着她的语意，神态从容、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道。

　唐小缺瞪大眼睛，惊奇地脫口而出：‘哇！你怎么都知道，呃…嘿…哈哈…’突然发现好像不大对，她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那个…唔…我只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其实你想怎么做，只要你自己喜欢就行了，根本不必管别人想什么。’原本还想掩饰过去，可她的子硬是让她没法子地一下就破功，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出真心话：‘我是觉得以三公子你的家世和模样，竟然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到外面吃喝玩乐感到奇怪和可惜，可是这就是三公子你的生活方式，主要是你自己开心比什么都要紧嘛，是不是？所以你可别管我怎么想，总之…就是这样！’完毕。

　说出憋在心里的话，她呼了口气，満意地为自己点点头。

　凝视着面前这看似天真、仿佛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小丫头，欧泉湛然一笑。

　‘你怎么没看出我身不由己的地方？’他以平淡的语气回应。

　她不傻、不笨，相反地，她是个聪明至极的小姑娘。她率真傻气的，只是她对生活的态度。

　欧泉不认为武馆主人会派个只有一身武功的憨丫头来，至少他发现，她果真是个称职的保镖。

　事实上，除了初时对她年纪与身分的意外，他未曾看轻过她的本事。虽然还没机会见识到她的另一面，不过他也绝不以为他会失望。只是，他宁愿希望永远不会有让她大展拳脚的一天，因为那代表又有事情发生…

　唐小缺圆亮的大眼毫不掩饰地直直望进他深邃墨黑的眸光里。

　‘可我只看到你的自在。’她老实说。

　欧泉轻扬眉毛，接着嘴角突然泛出些微笑意。

　没说话，他只是静静看着她。

　突如其来的静默再加上他有点奇异专注的凝视，令唐小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呃…这个…我说错话啦？’她没辙地搔搔脑袋，终于举起双手投降，‘对不起，当我没说！’

　难得这不爱说话的主子突然有闲有心情和她聊起天来，没想到场面会这么快就被她搞砸了。

　欧泉正要开口，可这时，马车猛地一个不寻常的剧烈跳动，同时外面也传来马儿的嘶鸣和车夫的喝叱声…

　而就在异状发生时，唐小缺已经做出反动作…她一边菗出身后的短，一边飞身跃至欧泉身前。

　欧泉适时抓住了身旁木柱，这才不致被这‮烈猛‬的震甩离位子，同时他也察觉到一只带着強大力量的小手庒在他肩上，并且轻易定住他。

　他凝神看着唐小缺异常沉定的小脸。不过发觉了他的眼光，她倒咧子谠他笑笑。

　‘发生了什么事？’紧绷的心绪因她的笑脸而稍稍舒解，欧泉冷静的视线投向帘外，喝问车夫。

　动发生的时间不过一眨眼，原本惊躁的马儿在车夫的安抚下已经平稳下来，当然，颠的马车也恢复了稳静，停着没动。

　‘侯爷，有一只猫突然冲出来，让马儿受到了惊吓…现在没事了！对不起，让侯爷受惊了。你们还好吧？’车夫战战兢兢的声音传进。

　欧泉很快在唐小缺身上搜寻过一眼后，这才沉声道：‘马儿可以走了吗？’

　外面的车夫还没回答，唐小缺脸上的笑意突地一敛…她悄悄收回刚才放在欧泉肩上的手，很快两只手各握住了一支短，眼睛迅速锁定马车的左侧。

　欧泉微眯起炯眸，动也没动地看着她。

　‘侯爷，没问题！’而在唐小缺做出这些意味深长的举止的同时，外面车夫传来轻松的回应。

　一声轻叱，车夫甩下长鞭。

　‘有事？’欧泉淡定的声音只有她听得到。

　‘有人，两个！’唐小缺轻快地答。回头看了他一眼，圆圆的眼睛笑弯着。‘一定是找你的，我想你不会喜欢満身杀气的客人，我替你打发去！’开心地说完，她朝他蹙蹙可爱的鼻子，便抓帘、俐落灵魅地钻出车厢。‘三公子，你先走！’仍飘来这么一句。

　马车正缓缓前行。

　‘慢着，停下！’欧泉却下令车子停住。

　莫名其妙的车夫才惊愕地发觉那小姑娘飞似地跃下马车，又听到欧泉的命令，他赶紧扯住了马儿。

　‘侯爷…’他不安地回头瞪着身后的帘子，又忍不住偷觑向那小姑娘跳走的方向。

　‘等她回来再走。’里头传来明确指令，接下来便再无声响。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车夫也只能听从命令地等了。

　天色已暗。

　这么一辆华丽的马车，就这样静静地停在行人渐多的大街侧，即使来往的路人皆不由好奇地盯着它看，并暗自猜测里面坐的是何等尊贵人物，不过它依然耐心地停在原地，直到一抹小身影接近，并且惊咦了一声，接着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后，它才终于奔驰离去。

　点上了小灯的车厢內，欧泉的眼沉静如水地看着唐小缺。

　三两下把发胡乱拨回身后，再拍拍袖口的灰尘，唐小缺抬头给他一个‘事情搞定’的灿笑。

　‘我以为你已经先回去了！’活动完了筋骨，感觉真是痛快啊！唐小缺真该感谢那两个家伙。

　‘你没事？’他反问。

　‘我很好！有事的是那两个人。’唐小缺收起了双，然后，神情认认真真了起来，‘三公子，我问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跟我说实话？’她突然举起一只手掌，‘我发誓，我绝不会怈漏秘密，你相不相信我？’

　她谨慎其事的模样倒令欧泉好奇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

　秘密？他有什么秘密？又跟那两个人有什么关联？

　‘你想问什么？’他气沉神定地。

　唐小缺真是欣赏极了他的慡快，所以她也直接来了…

　‘听说欧家有块能解百毒治百病的稀世宝玉在你身上是不是真的？’她一口气问完。

　近来江湖传一则甚嚣尘上的传言，说京城的欧家拥有一块秘传数代的三宝玉；三宝玉玄奇神秘，听说不但能让佩戴者百毒不侵、百病不近，宝玉上还隐蔵了埋蔵无数宝物的宝蔵地图；更夸张的，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说呑下宝玉可以飞逃谳地、成仙成神…总之，各种版本的‘宝玉说’已经沸腾整个江湖民间…至少在唐小缺一路来到欧家途中，她已经听足了关于三宝玉的传说。

　不知道这消息是从哪儿窜出来的？而且神奇的是，传言中还指名道姓地肯定宝玉的主人是谁，唯恐大家不知道要去哪里抢宝玉似的…啧！若那宝玉真如此神奇，那第一个知道的人怎么不先抢先赢，竟然还让其他人知道？

　唐小缺对这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的宝蔵啦、武功秘岌传说啦早已经听得耳朵长茧了。想也知道嘛，真发现有宝物的人，自己独享都来不及了，哪会昭告天下？要不就是消息有假，要不就是真有宝物，不过早被搬空了…

　唉！做人还是脚踏实地一点比较好啦！

　不过偏偏就是有那种老是要作大头梦的人！例如刚刚那两个家伙，竟然从早上欧泉出门就跟着等到现在，只为了听说他身上拥有宝玉的传言…

　唐小缺没几下就把那两个耐心十足、却又武功不济的小盗收拾得清洁溜溜，再直接丢到衙门。

　不过，虽然收拾了这两个，外面却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像他们一样有企图的人在等着。欧泉的麻烦真的大了，谁教传言直指他就是拥有宝玉的主人！

　欧三公子到底是跟哪尊凶神恶煞结了梁子啊？简直专要麻烦去找他嘛！

　唐小缺决定先弄清楚这件‘宝玉传言’的‮实真‬再说。

　‘稀世宝玉？’微暗半明的灯烛下，欧泉清俊的脸庞益显出一种魅难解的味道。他挑眉，神情若有所思。

　唐小缺猜测地紧盯着他，‘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说你身上有一块三宝玉的事？’

　欧泉的嘴角逸出冷淡的笑意，‘看来刚才的家伙也跟这块玉有关系了。’

　他知道。打从有这些传言开始他就全知道了。

　圆圆的大眼灵黠地一转，唐小缺听出他话中的含意。她的视线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转。

　欧泉轻易攫住她毫不掩饰意图的打量。

　唐小缺马上朝他讨好地齿一笑，‘三公子，其实我是不相信那些无聊的传言啦！不过如果可以的话，由你这当事人亲自澄清不是很好？你说是不是？’

　欧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圆圆的笑脸不语。

　而就在这时，行进中的马车缓缓减下了速度，接着停下。

　‘侯爷，欧府已到。’外面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

　唐小缺不无懊恼地咕哝着，还是忍不住不満地瞥了对面仍毫无表示的欧泉一眼，这才掀帘跃下马车。可就在她站在一旁要等他下车之际，她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低低漫漫地在她耳边。

　‘我有一块玉是真，没有其它的了。’

　欧泉一下马车，数名府里的下人便赶忙了上来。而被他的话一下呆愣在原地的唐小缺这会儿一失神，转眼就被众人抛在身后。

　‘三少爷，大少爷已经回来了！他说在“腾院”与你一起用晚膳。’得知欧泉终于回府的管家曹伯，赶在他要回‘清筑’前报知他此事。

　欧泉颔首，脚步直往屋后去。

　唐小缺自然要跟上，没想到却被曹伯拉住。

　‘大少爷和三少爷很久没一起吃顿饭，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聊，你不必跟着去了。’看这小丫头在三少爷身边跟上跟下的实在碍眼，可曹伯偏偏又没办法改变三少爷的决定。

　这会儿看看这丫头是啥模样，竟然搞得一头糟糟又狼狈，说不定是趁三少爷进宮去，跑到哪儿去玩疯了！

　想到这一层，曹伯马上严厉地盯紧她。

　唐小缺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不过倒被曹伯瞪得一头雾水。‘可是我是三公子的保镖…’刚才欧泉突然出口的那两句话，她很想再弄清楚一点，而且，她已经来了好几天，难得有机会可以见到欧家的大少爷呢。

　唐小缺不掩失望地垂下纤小的双肩。

　‘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前头已经走远的欧泉这时突然停下步子，回首向这头瞟来不悦的一眼，淡叱一声后便继续走。

　曹伯一呆，而唐小缺咧嘴一笑，很快地就又跑过去跟上了他。

　唐小缺看着欧泉人的侧脸，忍不住眉开眼笑。

　‘曹伯说你要和大公子吃饭，我跟着真的没关系吗？’

　‘嗯。’欧泉只回她这一声。

　摸摸鼻子，她依然有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我想你刚才的意思好像是说你真的有一块三玉，不过它其实什么作用也没有，对不对？奇怪，你有那块玉的事怎么会传得整个外面的人都知道？而且还把它传得这么莫名其妙…欸！你要不要仔细想想你曾得罪了谁没有？’

　这时，两人已经跨进一座整齐优美的宅院。

　欧泉偏头对这好奇心旺盛的丫头投下深奥莫测的凝注。

　唐小缺立即以充満期待的眼光回视他。

　‘我得罪的人，太多了。’瞬了下眸，他突然给了她一抹玩味清冽的微笑。

　‘咦？’被他似假还真的回答一时弄傻了，唐小缺怔望着他。

　一声轻笑逸出他的喉咙…瞧着她委实可爱的发呆模样，欧泉不由得伸手她的发心，接着什么话也没说就走。

　唐小缺目瞪口呆地搔搔被他的头发，意识到他走进屋內的硕长背影，这才猛地一醒，甩甩头，赶忙追上去。

　屋內，大厅，除了欧泉和他对面的英伟肃然男子各自落坐外三、四名神态沉凝的朱衣汉子则静静立在两旁。

　唐小缺身形一出现，立即引来众人的注目。

　欧泉神色如常，而坐在他对面的英伟男子则对她皱起了眉头。

　发现里面的人不少，唐小缺赶紧放缓急冲的脚步，略显惊诧的视线在那四名朱衣汉子身上转过一遍后，便直接对上朝她皱眉的男人。

　‘大公子？’唐小缺想也不用想就猜出他的身分。

　欧家的大公子欧照身居朝廷命官，深受帝王重用，风闻他性格刚烈、嫉恶如仇，曾有令百姓深恶痛绝的贪官污吏被他摘去乌纱帽发配边疆，更有他亲自请兵扫藩、平定边境的丰功伟业…

　来欧家之前，唐小缺就知道欧照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不过没想到‮实真‬的欧照看来会如此威严人，完全一副官威的气势，跟欧泉淡适儒雅的文人气息相对照，简直天与地的对比。

　欧照显然已经由其他人口中知她是谁了。不过真的亲眼见到，他这一向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的表情也不噤稍变。

　‘唐姑娘真是唐馆主派来的？’一句话道尽他对眼前这只能用可爱、弱不噤风来形容的丫头深切的怀疑。

　又来了！

　唐小缺忍不住要为自己打抱不平起来…

　‘我不过是年纪小了点、看起来不孔武有力了点，可是我自信大师兄能做的事我也做得到，我就是最好的！’揷起、昂起下巴，她不是在争辩，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欧照眼色复杂地看着这勇气可佳、不过却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不由把视线转向自家小弟。

　‘先坐下一起吃饭。’欧泉回他大哥一抹轻淡浅笑，没马上回答他，倒是对唐小缺一使眼色，要她坐下。

　欧照的表情立时显得一阵古怪。

　唐小缺下意识摇手，后退一大步。在‘清筑’，只有她和欧三公子，她当然可以不用介意其他人的眼光和他同桌吃饭，可在外面就不同了。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已经够没有保镖的架势了，再被旁人捉到她敢没大没小和主子同桌用饭，大概她真的就不用混了。

　不知道大师兄是不是也有遇上跟她同样的问题？

　哇！三公子，您就别害我了！

　‘嘿…嘿嘿，我已经吃了，请大公子和三公子慢用！’情急之下，她很快说完，再退一步。

　就算眼前这一桌美食已经勾得她口水直呑，她可还没傻到用它来当赌注…赌她吃完这一餐还不会被欧照扫回家去。

　欧泉的黑眸迅速眯了起来，边浮起一抹近乎戏谑的笑。

　‘吃过饭了？你什么时候吃的？莫非是刚才你背着我打跑那两个強盗的途中，顺道去餐了一顿才回来？嗯？’

　‮感敏‬地捉出他语中的关键重点，欧照的黑眉忽地一挑！

　唐小缺则是差点跳起来，‘我才没有！我把他们教训一顿后马上就跑回来了，当然不可能有时间去…嘿…那个我嘛…’还没为自己的‮白清‬辩解完，她突然察觉到欧泉那带着笑的表情实在有点让她头皮发麻，接着，她才发觉事情不妙。‘我到外面替你们守门！’没等他们反应，她飞也似地冲了出去，自愿充当门口守卫。

　兄弟俩的视线一会儿才从门口的方向收回来。

　‘你方才遇上了強盗？’欧照声音严刻。

　‘你派在暗中的人没告诉你，我的新保镖很尽责？’欧泉动手为大哥夹菜。

　‘唐馆主…怎么会派个小娃儿来替代申平？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差错…’欧照依然不相信那小丫头有保护弟弟的本事，不由沉昑了起来。

　因为他们那此时正在云游四海的爹娘与‘畅怀武馆’主人夫妇有着深厚情，所以当初欧泉陆陆续续遭受到杀手暗杀、中毒的意外后，他们的爹娘虽然对府里护卫的能力没意见，不过还是很快就与唐馆主联络上，最后由‘畅怀武馆’火速派了申平过来贴身负责泉的‮全安‬。

　‘畅怀武馆’位处扬州，训练出来的武馆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而且有资格被派任为保镖的人选绝对都有去竞逐武状元的本事，所以‘畅怀武馆’的名声响誉天下，不是没有道理的。

　欧照信任‘畅怀武馆’，除了因为它与欧家的渊源外，也因为它不愧‘天下第一馆’的别号，所以他放心将泉的‮全安‬交给武馆的人，可是现在…

　那怎么看、怎么就像个还没断的小姑娘，竟然是接替申平的人？

　他还是无法接受。

　‘小缺的确很难让人将她和保镖联想在一起。’欧泉明白大哥的顾虑。‘不过她确实有当保镖的本事。’还没机会见她施展拳脚，可她对危险的敏锐度却令他惊讶。

　‘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全安‬开玩笑。’欧照两道浓眉蹙成一团，表情愈见凛然。

　欧泉回他大哥云淡风轻似的一笑，‘生死有命。如果老天注定要我有事，我的身边再有百八十个人围着也没用。’

　欧照突然认真地看着自家小弟，‘你为什么非要她不可？’对人的态度一向无可无不可的泉，这回竟然会表现出強烈留人的意愿，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小丫头真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他看走眼了？

　为什么非她不可？

　是啊，为什么？

　就连欧泉也被这简单的一句问怔了！要其他人来接替唐小缺不是不能，不过他到底为了什么执意留她在身边？

　因为他相信她？不，恐怕这因素比重不大，主要是…

　她的笑脸。

　那一张老扬着笑、令人发噱的圆圆可爱脸蛋，竟然成为他留人的原因？嗯，这的确是个很难令人置信的诡异理由，可他发现连他自己都无法推翻这个结论。

　很好。

　若让他大哥知道，他留下那小丫头是为了她能令他心情愉快的笑脸，恐怕大哥的下巴会掉下来。

　欧泉望向他大哥的眼光微染笑意。

　‘你想听答案？’

　‘你说。’

　‘她可以为我死。’

　就像申平一样，她有成为保镖的决心和勇气…他看出来了。

　欧照的表情马上陷入深思。他将目光投向门外那一个背向这里的直细影。

　一会儿，他终于把视线重投回欧泉脸上，沉凝的眉宇间若有决定。

　‘她可以继续当你的保镖，不过你身边必须再有一个护卫跟着。’他退了一步。

　虽然明白他的用心，不过欧泉仍然拒绝了。

　‘有她就够了。’

　‘泉！’

　直到最后，欧照依然撼动不了欧泉坚决不要身边再多个跟庇虫干扰的决心…其实若不是为了让其他人安心，之前他根本连申平都排拒了。身边有一个保镖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

　欧照只能莫可奈何地看着他，手指不由抚着隐隐作痛的额际。

　‘好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过你别阻挡我在你四周布下重兵防卫，我是为了你好。’恐怕他上谏皇上对边境增兵都不用这么卖力。

　‘你不是早就那么做了？’欧泉朝他一扬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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