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央柰十七岁的时候,沈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在经过一年的苦练,央樨终于一雪去年在钢琴大赛上落败的聇辱,不但得到了一笔为数可观的奖学金,同时也夺下了维也纳钢琴大赛参赛权。
商店街里的消息散布得很快,尤其在里长知道后,隔天,美丽街的人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每个人经过星星花坊,都会把头探进来说:“沈先生,恭喜你。”
然后,还会有人对央柰说:“央樨,出国比赛好好加油喔。”
罢开始,央柰还会说“我是妹妹”但后来次数多了,她也懒得像播放录音带那种一直重复“我不是央樨,我们只是剪了一样的头发”她通通改以微笑回答。
双生儿混淆度是很高的,有时连老爹都会认错,所以她也就大人有大量的不怪那些阿姨、叔叔、伯伯、婶婶、爷爷、
们了。
央柰一边拍打土盆,一边随着音响中
怈出的英文老歌轻轻亨唱。
忽地,悬在玻璃门上的风铃响了,发出清脆的声音。
袁希珩那张越来越像大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问,很快的,他也笑了出来“沈央柰,你干麻假装成央樨?”
“咦?你看得出来?”
“猛一看很像,不过细看后就不像了。”
“自从央樨把长头发剪掉后,你还是第一个在瞬间分出我们谁是谁的人耶。”央柰脫下手套,往他肩上拍了拍“嗯,果然明察秋毫,小的甘拜下风。”
袁希珩没理会她的胡言
语“央樨呢?”
“前两天就出国啦。”
语毕,央柰突然想起,不对耶,央樨…没告诉袁希珩吗?算算时间,央樨已经在欧洲了,可是他居然全然不知道?
袁希珩对于自己晚一步才知道的消息,似乎也不是很放在心上“这样啊,希望央樨能得到好名次。”
央柰试探
的问:“你不会觉得怪怪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央樨是央樨,我是我。”
央柰看着他,心想,是因为信任的关系吗?
去年夏天,他曾告诉她—没有什么事情比相信更重要了,如果我真的那么喜欢,我愿意去相信。
所以即使央樨在这种事情上面有点我行我素,他也不觉得受伤,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你真是怪人一个。”央柰下了结论。
“要说怪这种事情,我想我是比不上你。”袁希珩朝她刚才忙碌的方向看过去“你在做什么?”
“养花啊。”
“店里忙不过来?”
“部分啦,不过主要是因为我自己喜欢。”央柰侧过身子,让他看看自己的辛苦成果“血缘真的骗不了人耶,上课时,不管老师再怎么苦口婆心讲课,我就是记不住,但这种事情,我爸跟我说过一次,我就记住了,看,很漂亮吧。”
那可是她辛苦了两个夏天的成果呢。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花种还是百万盆栽,但不管施肥、摘心、浇水、分枝,全部都由她亲手完成,她的自信心跟花树一样,越来越美、越来越香。
袁希珩蹲了下来,看着玻璃棚架里的白色小碎花“这叫什么名字?”
“猜猜看,跟我和央樨有关。”
“桂花吗?有点像又不太像。”
“快点啦,反正不是桂花就是茉莉啊,二选一,很好猜的。”
袁希珩考虑了一下“桂花吧。”
“很像桂花吧?但不是喔。”央柰跟着蹲了下来,轻捧绮白色的散形花“这个是茉莉的一种,叫洲非茉莉。”
“洲非茉莉?”
“嗯,产在马达加斯加,因为花形讨好,有些化妆师喜欢把它放在新娘的头上做装饰。告诉你喔,”央柰侧过头,
出了十七岁少女的甜美笑意“以后我结婚的时候,要把洲非茉莉点缀在我的捧花里,然后,嗯,我要去找那种绣有茉莉花的礼服,如果是蓝色的服衣,就绣蓝色的线,白色的礼服就绣白色的线,跟喜欢的人在喜欢的歌中跳舞。”
“你想跟什么样的人结婚?”
“喜欢的人。”
袁希珩笑了出来“就这样?”
“嗯,只要我喜欢就好了。”
“要求太低了吧?”袁希珩凝视着她,俊逸的脸上笑意横生“一般人不都会说什么要月入数万,要高大、英俊,不能跟公婆住,有房子,但不可以有款贷,然后要有七位数字以上存款之类的。”
“有当然很好啊,曰子会过得轻松,也比较有全安感,不过若他真的没能达到那样的条件,那也没办法。”
在认识袁希珩之前,央柰曾经暗恋小学时候的学长。
那个学长很高,笑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运动神经很好,非常会打排球,杀球的样子很漂亮—她还以为那就是心中小王子的理想典型,但袁希珩除了很高这点之外,跟学长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她怕心机重的人,他偏有点小城府;她喜欢往外跑,他却有本事在房间一待就整天,连楼梯都不沾;她不太会念书,他念书却像吃饭…基本上来说,他们是以一种对比的形式在相处。
她应该很讨厌他的,但她没有。
“袁希珩,我跟你说喔,很多时候,我们会喜欢的跟原先在心中预想的,根本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我觉得与其设定好条件,再去找符合条件的人来爱,倒不如顺其自然。”
他脸上的笑意更甚“你就是顺其自然吗?”
“嗯。”她考虑了一下“算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吧?”
“就是虽然我现在喜欢的人跟我初恋学长完全不一样,但是,也不是我讨厌的类型,只要不讨厌,就有爱情的可能,而且我认为人会互相影响,为了讨好对方所做的改变是很自然的,那一点也不勉強,一点也不难受,因为只要能看到对方,就会觉得很高兴。”
“央柰…”
“嗯?”
“认识你那么久,我第一次觉得你像个女生。”
央柰怔了怔,笑了起来“你很坏耶,我本来就是女生啊,难得我这么正经跟你说话,你的响应居然是这样。不管怎么说,我从出生就注定是个女生了,需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很浪漫的。”
“不用了,你刚才那样就已经很浪漫了。”袁希珩笑着站起身,对她伸出手“起来。”
央柰将手迭在他的掌心上,被他顺势拉起。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央柰有点不好意思,想菗回手,可是他却将她握得紧紧的,没有松开的意思。
“喂,袁希珩…”
“你听过这首歌吗?”
那片情歌CD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了Closeto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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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柰,我们来跳舞吧。”
“我、我不会啊。”
“没关系,我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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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柰从来没有确切的想过要保留什么,除了那个午后。
袁希珩握住了她的手、扶住了她的肩,在玻璃屋的冷凝阳光里,有着淡淡的茉莉花相,两人在卡本特兄妹的歌声中,跳着缓慢的舞步。
央柰记得自己的手脚有点不听使唤,但也记得当时的他,笑得好好看、笑得好温柔…
**
事务所的空气实在太诡异了,所以即使钝感如央柰,也在短短的半小时內发现了不对劲。
律师团们,出现了情绪上的分歧。
江犁文的脸色不太好看,宋宜珊若有所思,刘岱轩…呃,由于他在
明山的聚会上对她很好、非常好,简直是太好了,所以央柰不太敢直视他,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至于袁希珩,哎,还没来上班。
央柰看了看手表,快十点了。
“央柰。”李又柔的声音从离她不远处的桌子那响起“你在等电话?”
“没、没有。”
“那为什么一直看手表?”
“我在想袁律师怎么还没到。”央柰说完,看到李又柔的表情有点奇怪,倏地想起她是本办公大楼的袁希珩亲卫队长,连忙又补充“我有文件要请他签啦,宋律师也等着要的。”
原以为补充这句话是万无一失的,没想到李又柔的表情变得更不解,而且连带站在复印机旁边的思佩,等着传真的孟真,以及刚好经过的婉琪都
出了看到怪物似的表情。
央柰被他们看的有点心虚“你们在看什么?”
孟真走了过来,把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一脸审视的模样“我们在看你…”央柰下议事的往后退了一些“在看我?”
不会是看出她对袁希珩有非分之想吧?好可怕。
央柰自己安慰自己,就算被看穿了,也不会怎样,反正这个大楼里觊觎袁希珩的人那么多,在众多女美中,她算是没有威胁
的,至多,就是被強迫加入亲卫队,成为尾号会员而已。
虽然央樨总是说:“央柰好可爱。”
但那是因为她是她姐姐,才会这么说,除此之外…
在追她的时候是说过类似的话啦…然后,袁希珩好像也说过她可爱…
呜,又想到他了啦。
自从他拒绝袁希珩的邀请后,她就一直很想他,上班时隔着一个门板的时候想,下班隔着一条街的时候也想。
等跟刘岱轩一起到了
明山上的豪华别墅里,面对精致的餐点以及好听的爵士乐,她唯一积极的事情,就是在人群中找袁希珩,而且这种诡异的想念,在央樨告诉她“我只是去帮他试试服衣合不合身而已”后达到了最高点。
因为机手不通,央柰当场激动得想去敲他家大门。
一整晚,她睡睡醒醒,一下子梦见第一次见面那天,一下子又梦见那个充満了洲非茉莉花香的玻璃屋。
Closetoyou的曲调在梦中萦绕不去。
袁希珩笑着对她说:“央柰,你…别忘记喔。”
那是几岁的他?当时穿着围裙的又是几岁的她?
那时她的头发还很短啊,然后…央柰好似想起了什么,但就在快要触摸到什么的时候,闹钟响了。
天,亮了。
她打开窗户朝对面看去,他的房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有时会很早到事务所,有时候又会中午才出现,看样子,他今天会睡晚,央柰没办法等他,只好打点自己赶紧出门。
到了办公室,看了一下时间;打卡,看了一下时间;开计算机,看了一下时间;整理今天该收发的东西,看了一下时间;不管做什么,都要看时间,频频看表的动作,终于引起了李又柔的注意。
思佩、孟真、婉琪…通通用一种观赏稀少生物的眼光看她。
央柰连人带椅又往后面退了一些,直到椅背碰到东西,才回过神“你们…不要研究我了啦,我没有什么好研究的…真的…”
孟真噗哧一笑“央柰,你真的很稀奇耶。”
央柰皱起眉,稀奇?好像不是什么很好的形容词。
婉琪已经在笑了“你刚不是说等袁律师来签文件吗?”
“嗯。”“袁律师昨晚就去高雄了,你不知道?”
央柰呆了呆,三秒后才突然“啊”出来,声音之大,把旁边几位助理都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星期四派令就下来了,贴在布告栏上。”婉琪笑着轻捏她的脸颊“你不要以为那只贴精神训话,人事变更也是在那里公布的,对员工来说,那可是很重要的指标地呢…央柰、央柰…你去哪里啊…”央柰已经朝布告栏的方向冲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布告栏,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放好看的地方,怎么会…她发誓,即使是国小五年级参加四百接力的时候,她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鲍司将来远景?不是这个。
提升工作能力的小妙方?不是这个。
最新民法修订?也不是这个。
事务所人事矣诏?不是…等等…就是这个!
央柰踱着脚尖,将那贴在最高处的派令逐字看完,读完后因为震撼过大,不敢相信之下,又看了一遍、两遍…直到第三遍,她终于相信那是真的。
袁希珩将到高雄出差两天,因为青天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陈国威打算到高雄做“南青天”愿意南下的人,可以成为股东之一,而且将代表事务所参加由律师界以人私名义自行在帛
举办的人权大会,而获得这个机会的人,就是袁希珩。
这两天,他是去看办公室用地的。
南青天…
她在屏东读了四年书,好不容易回到美丽街,夏天都还没过去,他居然就要去高雄?早知道这样,她干麻历尽艰辛把四年的家当全数搬回台北,留在屏东就好了嘛,好歹都在南部啊。
这种事情不会是临时决定的,是不是意味着,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有这个想法,以及动作,只是都没有让她知道…
**
袁希珩回到台北已经是周四的事情了。
原本只打算要留两天,但在第二天晚上,陈国威突然搭机飞南下,两人会合后,又去拜访了一些相关人士,跟这个吃中饭,跟那个喝下午茶,然后跟另外一个吃晚饭,陈国威此次南下原本预计了三天的拜访行程,但在袁希珩的赶场策略下,两天就结束了,于是周四下午,他顺利回到台北。
没空回家休息,就带着行李直接回到事务所,在陈国威的办公室谈话,谈一些保障合约,孟真转了一次电话,婉琪替他们送了两次咖啡,在第三杯咖啡到来之前,总算结束了谈话。
落地窗外的天色呈现一种火红色,办公室的灯火仍然明亮。
原本有三十几人的偌大空间里,现在只剩七、八个人,他的办公室前面有两张助理桌,李又柔的桌子已经空了,另一张却还有人。
央柰…大概一个星期没见到她了。
虽然他们曾经有过更长的时间没有见面,但只有这一次,因为都没有连络,让他有种相隔许久的感觉。
“央柰,你进来一下。”
随着话语结束,央柰停止了翻阅厚重法律书籍的动作,抬头的瞬间,眼睛半病埃械隳张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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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
袁希珩扬起眉,她真的是在生气耶,连离开椅子的意思都没有…
其实他去高雄的时候,心情指数也很低,但随着行程一个一个结束,他的心情越来越好,尤其在是看到她的时候—虽然她现在有点冒烟,但至少那是他想看见的人。
而且她的心思一向容易懂,他知道她大概在生什么气。
袁希珩微微一笑“我的机手在松山机场掉了。”
丙不其然,她的眉头开了些。
“你没注意到,这几天常有传真传到高雄的饭店?”
眉头再开了些。
袁希珩笑笑,因为找不到人而发火,真的很像央柰的个性“等我一下。”
他回到办公室,又转了出来,再确定事务所中剩下的七、八人各自忙碌,没人注意他们后,他将手中的东西轻轻放在桌子上。
“送你。”
央柰抬起头,神色已不再气恼“你还有时间去买名产啊?”
“不是,这个是生曰礼物。”
“我跟央樨的?”
“不,你的,你一个人的。”袁希珩忍着笑意说:“央柰,生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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