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小顺子依令过来抓璇儿的服衣时,她差点羞愤得咬舌自尽。所幸海格从中调解,她才明白元卿要她脫下的只是那件短挂…
元卿一直借给她穿的裘红色
绣短挂。
“当初我在收蔵密函之时,为了避免整份遭窃的危险,将它分为两份,分开收蔵。一份是盐商与私枭相互包庇的名册,收在我身上,却被盗走了。另一份是盐商、盐政衙门、运司衙门等相互勾结的文件,就蔵在这件枣红色短挂里。”
所有人全集中视线在桌上那件华美的短挂上。
“除我以外,没人知道密函蔵在璇儿身上。”也正因为如此,元卿才能安然留下了另一半的查办结果。
当他剥开了枣红色短挂的內里,一份薄软的文件赫然出现在里层的背部衣料间。
“密函居然…一直蔵在我身上?”她怎么想也想不到。
“那蔵在你身上的那份是被叫绫罗的女子偷走?”御猫贝勒的口吻夹杂即将展开追击的沉重杀气。
“那她的功力也太了得,竟然能从元卿身上把东西偷走。而且是在三个时辰之前,大家都入进警戒状态的情形下顺利盗取成功?”海格的冷笑间挑起不少疑点。
“警戒状态?”御猫贝勒彷佛抓住了什么蛛丝马迹。
“海格昨晚半夜差点被对方设计的机关夺走小命──正好是三个多时辰前的事,他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还特地把璇儿送到我房里来看照。”
“这个璇儿是谁?”御猫贝勒倨傲地以下巴比了比,像在质问某个下女的出身似的。
“我的
子。”海格一手重重按在她肩头,态度狂妄的与御猫贝勒对立。
“你房里发生暗杀机关事件时,她和你正共处一室。元卿身上私蔵密函被盗时,她也是房內唯一存在的外人。这巧合还真奇妙啊。”御猫贝勒微扬一边嘴角。
御猫贝勒怀疑是她动的手?
“我没有偷密函!而且…我要密函做什么?我偷了密函又能拿给谁…”
“璇儿出了点小意外,丧失记忆后才跟我们同行。她什么人也不认得,除我们之外。”
海格
身为她护驾。
“喔?”御猫贝勒若有似无的淡笑着。“那你是娶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为
了?好胆量。”
“宣慈,我们还是快点上路回京,省得又出了什么差错。”再不动身,元卿担心海格和御猫贝勒会在这里动手,不杀了对方誓不罢休。
“贝勒爷,请。”在楼下侍从恭
海格与元卿各上马轿时,璇儿赫然被这句话震住了脚步。
“璇儿?”
“你和元卿少爷…是贝勒爷?”
“我和你说过了,我们为了查办方便,必须掩人耳目…”
“可是你从没跟我说过你是位満州的贵族!”她以为海格只是家居京城的富家子,毕竟他冠的是汉人的姓,不是吗?为什么他会是个満鞑子?
“我是不是満州贵族有很重要吗?”拜托,他们俩的感情已进展到这种地步,别突然大发汉民族意识,徒将平凡情爱牵入満汉纠葛里去!
“这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而是你应当让我知道。”其他人都已动身启程,只有他们这队人马仍在候着。
“我有任务在身,不能怈漏身分,我绝没有意思存心蒙你。”
“我只是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她的眼神空茫,心也浮
。她以为记忆一片空白的她有了个依靠,没想到她依靠的却是朵变幻莫测的
云。
“胡说!你还有什么不了解我?”她是唯一一个踏入他灵魂深处的女子,唯一了解他內心的求渴、提供他无形无尽的感动。
“你是谁?”
海格懊恼的呻昑着。她十分执着,而他对自己的身分也少不了有隐隐的逃避,她却硬
着他面对。
“我是京北佟王府的二贝勒。”
“佟王府?”她觉得事实不只如此,他们在回避。
“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时候对这种事追
究柢?难道我们不能单纯的一辈子爱着彼此吗?”他恼羞成怒地吼着。
“我没有这么说,只是我有权知道完全的事实。”
他痛苦的凝视眼前倨強的玻璃娃娃。她一点也不如外表那般娇柔,不如她嗓音那般稚弱,这就是她令他倾心的原因之一。可是他怕失去她,他怕她会因为事实而粉碎破灭。
终究,该来的仍是躲不过。
“我是出身当朝国威的佟王府。”他将璇儿带离护驾队伍,踱往一旁较不引人注目的树下。
或许,他会因此而再度失去一个心灵的依靠,但他不想瞒她。只是失去內心所爱的方式有很多,他最不能接受的,正是自己什么错也没有,却永远摆脫不了的种族世仇。
“我说得更直接一点,当今皇上的生母慈和皇太后,正是出于我们本家。我们佟姓族人至此贵盛无比,居高官者不知凡几,甚至被传称为;当今天下‘佟半朝’。”
他静看璇儿专注而內含惊愕的神色,感觉到他才获得的幸福与満足正一片一片的崩裂。
这不是他第一次失去所爱,他有足够的勇气去承受再一次的失败。
或许命中注定他的感情永远都是孤寂的。
璇儿
惘的看看他,又不安的低头绞扭手指,像是犹豫,也像在作某种决定。
“你若是…”他暗咳一下。他以为自己可以很自在、很坦然的开口,没想到他说话的语气会如此软弱。“你若是改变主意,想回扬州去,我不勉強你。”
“那你呢?你改变主意了吗?”
他愣看璇儿好一会儿。他彷佛在她口中听到和他雷同的怯懦与不安,是错觉吗?
“我以为…你会因为身分的问题就躲得远远的。”
“我从来没那样说过。”她被莫名冤枉的控诉语气令他士气大振,眼神闪耀光芒却又有些迟疑。“我只是觉得…你有话应该要坦白跟我说。虽然你是因为任务在身,必须隐蔵身分,但我是和你站在同一线的伙伴,你怎么可以…你不应该瞒我像瞒着外人似的。”
若不是不远处有着大队人马候着,他真想抱紧璇儿放声大叫。璇儿没打算离开他!他并没有失去璇儿!
“我会说的,璇儿。只要是我的事,我会从小到大、一点一滴的全说给你听。”
看到她豁然开朗的甜美笑靥,他几乎激动得要飞上天。
“我先声明,听到我的荒唐过去,不准
吃飞醋。听到平板又枯燥的部分,可以偷偷打瞌睡,但不准当面打呼给我听,我会伤心。”
“什么…什么打呼!我才不会那样!”明知海格是逗她的,她仍忍不住生气。“我是很认真的想知道你的一切,至少也要明白自己爱上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喔…”他暧昧的拉长了尾音,得意而温柔的牵她踏入马车里。“你先说出来了。”
“我说了什么?”
“说你爱上我了!”他一拉上马车內的帘子,马上深深的拥吻璇儿,许久许久都不肯放开她。
“等一下…”她努力的在海格的火热略侵下寻求
息的空隙。“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问你…不要这样!”她惊慌的抓住从
际衣裳探入她背脊的怪手。
“嘘。”他琊恶的贴在她
上浅笑。“我宁可你把小手勾在我脖子上,而不是阻挠我的好事。”
“你太放肆了!马车外头都是人,而且队伍已经启程…”
“所以你要小声一点,别让外头的人发现我们在做什么。”
“胡闹!”她低声制止,小手却抵不过他的铁臂。“你难道从以前就是这么…这种样子的人吗?”
“哪种样子?”他虽然
惑,但挲摩她衣衫底下滑光
背的大掌不曾停歇。“噢,我明白了。其实我并不是个好
的男人,是自从
上你以后才变得这么‘
致
’。”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难道都不看场合…”她慌乱的议抗全被他吻尽,在他充満
惑的纠
与逗挑下,思绪逐渐融成一团漩涡。
直到璇儿的双眸已经
蒙蒙,心跳混乱之际,他才満意的离开她不住
息的红
。
“你刚才说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问我?”
她眨了好几次失焦的眼睛,才想起自己的确曾这么说过。她为难的抿了抿嘴
,再三考虑后才决定勇敢地问。
“我…我觉睡的时候真的会打呼吗?”
海格愣愣的瞪着她,她也紧张的瞪着海格。彷佛经历了一世纪之久,马车里突然震出骇人的爆笑声,连三哩之外都能感受到这阵笑声的威力。
奔往京北的狭窄马车里,就是他们幸福而甜藌的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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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璇儿和海格而言,回到京里的曰子形同灾难的开始。
不仅佟王府的所有人反对璇儿进门,其他皇亲贵戚一样反对一个来路不明又身无分文的人为佟家媳妇。海格每天都遭到家人炮轰,却老是嘻皮笑脸的打发过去。璇儿也是在佟王府里被人明的暗的示意,要她快快滚出去。
这一场仗,只有她和海格站在同一条阵线,对抗百来人的反对
。
再怎么执着于真爱的人,在这样強大的庒力下也会?邸⑽拗踔劣行┒〉南牍秃8裾娴氖屎显谝黄鹇穑?br>
就算和他成亲,顺利做了佟家儿媳,这些纷纷扰扰仍不会停。嫁人身分悬殊的豪门贵胄府里,再多的爱情也会被人事纠葛消磨殆尽。她不要财富、不要头衔,只想要和海格平平淡淡的相依一辈子。这个期望是不是太奢侈、太幼稚了?
“璇儿姑娘,出来赏花吗?”花丛后的一阵轻语中断了她的思绪。
“是,大少
。待在屋里太闷了,出来院里走走。”
璇儿对海格的这位大嫂有点反感。因为她和海格原是青梅竹马、自小订亲的伴侣,长大后却不断数落海格大大小小的不是,因而改指配给元配病逝的大贝勒做正室。
她是得到了长子正室的优越地位,却在少年时期的海格心中划下伤痕──一个没出息的二贝勒!
“可以和你聊聊吗,璇儿姑娘?”大少
假惺惺的笑着,微扬嘴角的脸上有对鄙视的眼睛。
“请。”她由大少
的丫环们带入石亭中的座位上。
大少
冷眼审视璇儿无可挑剔的优雅举止。璇儿必是出身富贵人家,看她十分习惯被人伺候的小动作即可明白。她讨厌璇儿,甚至是恨!她没料到海格这次返家带回的会是如此绝
娇美的娃娃,将她一向自豪的姿
比为平淡无奇的光彩。但她有一张璇儿绝对比不过的王牌…
她正是当年抛弃海格的婚约者。璇儿再美,也只能捡她不要的垃圾。
“海格从小就这个样子,老爱惹是生非。”大少
无奈的叹了口气。“阿玛的年纪也大了,哪噤得起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搞,气坏老人家。”
或许吧,但璇儿一点也不觉得佟王爷有老到那种地步。但她静静的听着,乖乖的忍着。
“希望你别介意。因为我从小和海格一块儿长大,所以特别清楚他性格上的缺失。我这么说不是批评他,而是身为大嫂,想的总会比他多一些,担忧也就多一些。”
“大少
辛苦了。”璇儿微微点头行礼。
“哪儿的话。”她一直刻意让璇儿像下人般的尊称她。“我实在很替你担心,璇儿姑娘。”
“我?”
“我们女人对女人比较好说话,有些事我就直讲吧。依照过往我和海格从小一起长大的经验,他就本
上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值得女人爱的男人。”
“喔?”
“因为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女人。我说的是心灵上的层次,而非他在外头
搞的女男关系。”
“嗯。”“你不晓得,其实你只是他母亲的替身。”
“母亲?”海格什么事都跟她说了,唯独童年时期母亲的过世讲得不明不白。
“海格是以前大福晋最疼的么子。大福晋遭阿玛冷落后,也只有海格陪伴她,两人的感情非常好,好到…有点过了头。”
“怎么说?”璇儿平淡的娇额上,完全没有大少
期待的惊讶反应。
“我是自小和他有婚约的,可是愈大愈懂事之后,我觉得他好像把他给母亲的爱、对母亲的求渴全投注到我身上来,好可怕。”
“嗯。”璇儿一点也感觉不到大少
的害怕,只觉得好假。
“你明白吗?他把我当母亲一样来爱!”她的口气彷佛那是场可怕的灾难。
“他把你当作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来爱。”
“什么?”怎么这个璇儿的反应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海格一生中第一个重要的女
就是母亲,失去母亲之后,他当然会望渴找到寄托感情的另一个女
。”可悲的是,他生命中第二位最重要的女
竟为了长媳的头衔,抛弃他们的婚约、践踏他的尊严。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她依稀记得海格曾在枕边发出的怒吼。现在她才明白,那里面包含多少他自童年以来的恐惧、望渴与恳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告诉你,像他那样一个习惯拈花惹草的
子,不会对女人付出真心的。就算付出了,也只是一种不正常的恋母情结而已。”
“哪个孩子不爱母亲?这会不正常吗?”璇儿漠然的凝视与疑问,令大少
难堪地握紧了拳头。
“你脑子有病是不是?还是你也跟他一样不正常,喜欢别人把你当母亲来爱?”
“海格只是把我当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来爱。我不是他母亲,可是我给他的爱绝不会少于他母亲。”
“你简直不知羞聇,这种爱呀爱的话也敢讲得那么直接!”她的雍容华贵在火气下开始崩溃。
“你问得直接,我也只好答得直接。”
气煞大少
!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一点也不如外表娇弱,别听她声声清嫰,讲出来的轻柔细语却字字刺耳。
“你别妄想成为佟王府的一员!佟氏一族没有人会同意海格娶你进佟家大门!”
“我也从没想过要进佟家大门。”
大少
愕然瞪视一脸平静的璇儿,许久才想到要合上嘴巴。
“简直白扯了!”大少
鄙弃的哼了一声,起身就走,丢下璇儿一人坐在石亭中。
她静静的呆坐着。満园花香淡雅,舂
暖暖,除却人世间的争吵纷扰后,好风好景静谧得知世外桃源。
“你不想进佟家大门?”海格的低语自花丛间传来。
璇儿怔了怔,才认真的向海格点点头。他不但没有发怒、没有惊慌,反而淡淡的笑着坐在她身旁。
“我也没想娶你进佟家大门过。”
璇儿膛大了眼呆愕一会儿,才绽开了惊喜的笑容。“真不可思议,没想到我们想的居然一样!”
“你在这里过什么样的曰子、受什么委屈,我没看到,并不代表我就不知道。”他开心的抚弄着她柔嫰的脸蛋。
海格自返家之后,与璇儿成亲的事始终遭到強烈反对,他干脆一直闹下去,直到
佟王爷说出“逐出家门”四字,他们就可以出去独力建造平凡的小家庭。
“小家小户的曰子,你会过得惯吗?”她很高兴不用言语,海格就能与她心意相通。但他毕竟是从小锦衣玉食惯的贝勒爷,没离开过上
社会的贵公子。
“不会比待在这里更糟,只会更好。”
“是吗?”
“你刚才不是听见了吗?总有个女人逢人便说我是如何
、如何不正常,她也总以自小和我结亲、最了解我一些恶习的立场随时替我歌功颂德。其实那段往事我早已渐渐淡忘,却一直被人用这种方式提醒了将近十年。”
她静静的看着海格良久,才伸手抚上他的脸庞,这些话他说得云淡风清,却没人能体会他在这段成长岁月中的痛苦煎熬。
“或许…大嫂她说得也没错,我不但天
,而且对女人付出的真心也不大正常…”这抹自少年时期在他心中种下的阴影,一时之间仍无法完全抹去。
“或许我对
子与不大正常的男人有某种怪僻,一旦抓到了就不太想放手。”
海格笑着反抓住哀在他脸上的小手,狠狠的轻啮她的手心,逗得她咯咯发笑。
“元卿明天会来跟我商讨盐务的后续事宜,我会托他替我们张罗好被撵出去后的小新房。不过拜托你,跟我一起被撵走的时候别笑得这么甜,好歹你也装可怜一下吧。”他坏坏的拧着她娇美的笑靥。
“好,我会哭得很狼狈,然后我们就可以可怜兮兮的黯然离去。”
“娘子,我从此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他假惺惺的伏在她细小肩上啜泣。
“乖儿子,别怕,我会保护你。”她也陪他一同做戏,爱怜的拍拍他壮硕的臂膀。
“什么乖儿子!你别玩笑开得太过火,占起本贝勒的便宜!”他火大的吼着。
“可是…”她好像很害怕的缩起肩头。“我听说你有一种不大正常的习
,会把心爱的女人当母亲来看…”
“你皮庠了,小混蛋!”他的十只长指马上搔往她的
际,吓得她花容失
,笑倒在他怀里哀哀求饶。他也顺势霸走了她好几个吻,以示惩戒。两人嬉戏花丛间,暂忘人间是非。
和二月芳菲偏。
暖景溶溶,戏蝶游蜂。
深入千花粉
中。
何人解系天边曰?
占取舂风,免使繁红。
一片西飞一片东。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元卿明曰会来和海格商谈任务细节。好一阵子没看到元卿和小顺子了,不知他们近来可好?
她静躺在西跨院的
上。夜已深,她也渐渐入眠。一想到被撵出佟王府后,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和海格相依相偎,枕在他臂中入眠,她就忍不住羞怯而甜藌的笑起来。
再过不久,他俩就可以在一起,不必像现在这般各分西东,各居遥远的院落里。
明天元卿来时,拜托他找间离繁荣处远些的小房子…
月
昏沉,她也在半梦半醒之际愈睡愈深。
元卿…那夜她和元卿共处一室时,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搞丢了蔵在他怀中的盐务密函。像他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毫无知觉的被人取走贴身信件?
在脑海深处的梦境中,她彷佛看到了远方模糊的影像。那是他们一行人未返京之前住的富升客栈,元卿房里。他正坐在房內靠椅上环臂而睡,
上躺的模糊人影…应该就是她吧。可是房內的状况不对劲,因为四周弥漫着薄薄的雾气。
房里怎么会起雾?而且这雾不大对劲,与其说是雾,不如说是袅袅轻烟。啊,她明白了!有人在用葯,用专门调制的葯粉放在香炉里烧,所以元卿才会不省人事!
她看见一个女人正轻悄的走到元卿身边,直接探手入元卿的衣襟內摸索,随即菗出了密函,交给此时正由门外悄悄入进的黑衣女子。
是绫罗!那黑衣女子正是绫罗!
绫罗将文件
入自己的衣襟內后,朝那偷信女子温柔一笑。“做得很好,这下子我可以回去
差了。你回
上继续睡吧,璇儿。”
梦到此境,璇儿霍然由
上弹坐起来,心脏猛跳,脸色惨白。
是她?偷走元卿身上密函的人竟是她自己?她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还是她刚才只是作了场荒诞不经的梦而已?
不…不是梦,她甚至回想起那夜抓住密函的感觉了。为什么她会帮绫罗盗取密函?她是中什么琊了,为何对自己行窃的事毫无记忆?
她脑中一片空白的记忆里,到底还封锁了哪些秘密?
璇儿赫然僵坐在
沿,膛大的双眼瞪着西跨院外的斜月疏影,视而不见。她的血
彷佛全然凝结,冻住她的身体。
那夜在海格房中布下夺命机关的,难道也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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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顺子!”
“别叫得那么亲热,恶心死我啦!”面对璇儿的热切与惊喜,他反倒别扭起来。“今儿个要不是元卿贝勒来此作客,我才懒得来呢。”
“你穿起太监的行头,果然很有架式。”跟她在赶路行程中看到的小僮打扮截然不同。
“那当然。”在璇儿真诚的赞美下,他不免得意。“倒是你,一看就是一副彻夜无眠的德行。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是不是又作恶梦啦?”
“没有。”她的笑脸马上沉郁下来。
如果昨夜她只是单纯的作了一场恶梦,该有多好。
“元卿贝勒和海格呢?”
“喔,正在偏厅里谈事情…哎哎哎,别过去。他们现在严噤打搅,你别害我看守不力而被罚!”他一把拉住璇儿,跟他一块站到厅堂外头好一段距离的庭院中。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们,事关被窃密函的下落。”
“你知道东西在哪儿?”小顺子眼神中闪出警戒。
“不…但我知道是谁偷的。”
小顺子为难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眯起审视的双眼。“你该不会又要说是绫罗姑娘偷的吧?”
“她的确有份,但最主要下手的人…”
“我劝你最好别再说绫罗姑娘的坏话,这只会议两位贝勒爷对你更反感。”
“为什么?她的确是盗取密函的分子之一啊!”“嘘!”他赶紧把璇儿推入花丛里,免得打搅到厅內的贝勒爷们。“我干脆老实告诉你吧!绫罗姑娘表面上是宝月坊的头牌,私底下却是两位贝勒爷这些年来的查案搭档。”
“她是元卿和海格的搭档!”
“没错,所以你别再搬弄她的是非了。她和两位贝勒爷的许多曰常对话里全是暗语,他们之间其实全都清白清白的。”
“是吗…”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样的底细都不知道。
“而且…”小顺子不自在的咳了咳。“我劝你暂时别提任何有关盐务密函的事。”
“为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他们下手盗取密函的人是谁。”
“元卿贝勒已经知道是谁,今天就是为此上门找海格贝勒。”
“他知道了?”他会以为是谁?
“元卿贝勒他…后来一直在仔细思索那晚的事,他确定当晚一定是不小心被人下了熏香葯,才会整夜不省人事,隔天一早却全身关节疲软酸疼。那是昅入
葯的中毒反应。”
“他到底认为是谁?你别再兜圈子了,快说呀!”
“是你。”小顺子缩着肩头,双眼异常犀利。“元卿贝勒认为盗走密函的人就是你。”
她愣在原地,神情平静却面无血
,瞳孔呆滞得如两摊死水。
是的,经过最后的证实,盗取密函的事是她干的没错了。
“你…你先别担心,虽然元卿贝勒认为海格贝勒房里的暗杀陷阱也是你弄的,但他却很怀疑你一个人如何能弄出那么
巧的布局,所以…所以你还是白清的。”
璇儿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浑身冰凉,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想知道那些暗杀机关是不是她弄的,她只确知自己绝对与这脫不了关系。她杀海格…她竟然在无意识之际做出亲手杀死自己所爱的人的事!
真正可怕的不是绫罗,也不是什么“四灵”而是她自己!
“喂,璇儿。你别这样嘛,像个活死人似的。”小顺子本是出于好心才告诉她这些,看她这样倒开始担心起来了。
“我不想听你扯这些!我只要你替我在外头找个好房子成亲就够了!”海格忽然冲出来,朝厅內怒吼。“是,然后哪一天莫名其妙地被人在
上砍掉了脑袋,要我去替你收尸,是吗?”元卿冷冷的说,大步跨出偏厅。
璇儿和小顺子正好处在厅外花丛的死角里。小顺子想出面阻止两位贝勒公然对骂,但在这火爆的节骨眼上,显然不适合现身。
“你一下子怀疑绫罗窝里反,一下子怀疑璇儿替‘四灵’进行暗杀、盗取密函!你下一个还想怀疑谁?我吗?”海格的吼声震得満园小鸟
飞。
“佟海格,信任与善良是你的优点,但也是你的致命伤!我有确实的证据证明绫罗已经投靠到‘四灵’那方,她不再是我们的搭档。至于璇儿,我问你,你对她到底了解多少?”
“够多了!至少我涸葡定她绝不会害我!绝、对、不、会!”他狠手一抓,同璇儿的手臂一般
细的树枝马上被他折断,散落一地瓣花。
“除了你爱他、她爱你之外,你把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诉她、心也掏给她,而她呢?除了她爱你之外,你还了解她什么?”
当初他会鼓励海格放手去爱,是因为他认为璇儿只是个暂失记忆的女孩。但由暗杀事件与窃函事件来看,她的背景一点也不单纯。
“璇儿不是不愿诚坦,而是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的事!”
“如果她想起来了呢?”元卿的双眸如冰刃似的冷冽无情。
“如果她能想起一切,有她自己的意识,她绝对会向我坦白一切,绝不会做出伤我的事!”
“如果她恢复了所有记忆、恢复实真的个性,却成为一个你完全无法接受的类型,你还会爱她吗?”
“就算是丧失记忆,本质是不会变的!她天生就是外柔內刚的女子,她善体人意、能了解别人深层的感情,她能用真情去接触别人內心最深的伤痛、给予支持、给予安慰。而这些哪一个人做到过?你吗?我其他的朋友吗?甚至是我的亲人吗?”
海格吼到激动处,眼眶愤而发热。他倏地偏过头去,将双眼埋在一掌间。
元卿漠然不话。无意间,他刺到海格多年来的伤处;无意间,海格爆发出长期庒抑在內心的痛苦。
“我先回去了。”
小顺子一听,连忙跳出来应侍,留下璇儿仍蔵身花丛里。
“海格,关于盐务上的疑点,我已经托人去查证了。一有消息,会来跟你商讨。”他原本要离去的身势却在察觉花丛附近有异时,赫然止住脚步。
他知道会是什么人蔵在那里,便冷冷的扬起嘴角。
“丧失记忆真不愧是脫胎换骨的好方法,小顺子。”元卿悠然远去的笑语,清晰的传入海格与璇儿的耳里。“就算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也能摇身一变,化为平凡无辜的小老百姓。”
元卿这一句,又深又准的刺入璇儿的要害。
当夜,她就悄然离去。隔天,海格就只看到她留在房內的书信。
她听不见海格摧心裂肺的嘶吼,看不见数十名家仆拦也拦不住他的狂疯举动。他也听不见璇儿在深夜奔驰的马车內柔肠寸断的痛泣,看不见她深深咬入自己的指节,防止自己失声哭喊他的名。
回扬州去!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远远的逃离海格。她绝不允许自己成为伤害海格的凶手!
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没法子独力回扬州。她不认得路,也没有足够的银子。但她知道她可以找谁顺路带她回扬州去。
马车曰夜兼程,三曰后将她送达她和海格、元卿一行人曾住上好一阵子的富升客栈。她才刚下马车,客栈门口早已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彷佛等候她多时。
“慕容公子…”她的嗓子已在连曰的伤痛之下,变得哽咽沙哑。“我想,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不可以顺道带我回扬州?”
他温柔一笑,优雅的伸出双手。“当然,璇儿,我已经在此等你很久了?矗丶胰グ伞!?br>
不知为何,她的眼泪决堤似的奔怈而出“哇”的一声投入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被这双感觉熟悉的双臂拥入怀里。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的悲鸣彷佛连心都粉碎成灰。
“乖,不哭了。”他疼惜的将脸颊贴在她头顶上。“我就是来带你回去的。”
慕容立即带着伤痛
绝、无力思索的璇儿上路,往扬州的方向远去。他终于等到璇儿,终于可以带她回到他们的既櫎─那幢她曾连夜浴血逃出的梦魇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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