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嗄?为、什、么…”一声哀嚎拖得老长,扬起的地点就在罗家大厅。
“什么为什么?”张玉娟叉了块水梨放到嘴里,顺便叉了块放进正在看报的丈夫嘴里。“就已经决定是这样了,哪还有为什么?”“这怎么可以?!”不管不管啦?爸妈根本就是罔顾她的权益,她绝对要议抗到底?“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耶,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
“哎,自从年初你姐姐嫁出去之后,家里的气氛就显得冷淡多了。”张玉娟叹了口气,缓缓地放下叉子。“这样也好,多一个人多份人气,看家进而能不能再热闹起来。”
以前小倩还没嫁时,两姐妹可把罗家闹的翻天覆地,让她这个做妈的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隔离她们两姐妹。没想到才嫁了一个,不习惯的反而是她这个妈,着实后悔让小倩嫁得这么早
“什么多一份人气?”罗凯鉴双手庒在沙发椅背上,将柔软的椅背庒出一个凹痕。“妈,你忘了家里还有我这个天真烂漫、不知人间险恶的无敌美少女仍待字闺中,你怎能让一充満琊恶力量的野猴子住到我们家来?”
罗祥青拿下看了一半的报纸,好笑地觑着自己的小女儿。“你太夸张了吧?子厚是我们从小看他长大的孩子,他既有礼貌又优秀,哪有你说的什么‘琊恶力量’?”
以他看来,真正琊恶的,应该是他这个个性执拗、得理不绕人的小女儿。
“不知人间险恶的无敌美少女?”都二十六岁的女人了,还这么孩子气?!真应该称她为“唯恐世界不
,恐怖至级的无敌偏执女”才对。
“爸”罗凯鉴不依地捶着沙发椅背,一瞬间跳坐到罗祥青身边。“我才是你女儿唉,不是阎子厚,你干第总是对他特别偏心?”该不会是阎罗两家抱错婴儿,其实她该是阎家的女儿?
“我哪有?”老花眼镜往下滑了些,罗祥青两颗眼瞪得老大。“你是我女儿,而子厚就像我的儿子一样,我全部都一视同仁。”
“是…吗…”又一个拖长音,罗凯鉴摆明了不相信父亲的说辞。
“你爸说得没错,我们都把子厚当成自己的儿子。张玉娟为丈夫接下话,知道他这个老头子总是辩不过伶牙俐齿的女儿。“还有啊,子厚哪有欺负你的分?哪一次不是你把他吃得死死的?连我都替他觉得委屈。”
“他委屈?!”这下可不得了了,罗凯鉴所有司掌理智的神经线全数断裂,她瞪着两只荔枝肤皮,差点没像凸眼金鱼般瞪凸出来。“要不是他一天到晚叫我大西瓜,我才懒得跟他吵咧!”
“你不也老叫他臭猴子,野猴子什么的?”罗祥青也觉得老婆有理,忍不住在一旁搭腔。
“他本来就是臭猴…”原想一吐为快,却瞥见父母带笑的眼,罗凯鉴瞬间产生危机意识,忙不迭地转了口。“少来了,如果他不再叫我大西瓜,我也不会一天到晚叫他臭猴子。”所以说来说去,全都是那只猴子的错!
“好啦,小鉴。”攀着丈夫的手臂,张玉娟试图说服她。“你阎爸到陆大设厂,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地包二
的风气有多盛;报纸上每天都在写,你阎妈当然会担心喽,跟着去也无可厚非嘛。”
“我又没叫阎妈别跟着去。”懊恼地嘟囔着,她只是不想让臭猴子住到家里来嘛。
“那你想想,如果今天爸妈出远门了,最担心的是谁?”将心比心,张玉娟知道她会懂。
当然是…我喽。罗凯鉴不情愿地想着。
“小倩嫁人了,有先生可以照顾她,爸妈自然而然不担心;但你同,你一个女孩子家,住这么大一间房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又没个照应,你想,我们两个老的走得开吗?”“那不一样,臭猴子是男生嘛!”而且他都二十六岁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男生女生都一样,全都是父母的心头
。”与丈夫对视一眼,传递着老夫老
的默契。“而且房子没人住旧得快,所以你阎妈想把房子租出去多点人气;那我就想啦,反正小倩都嫁了,家里也多了一间房,不如就让子厚搬进来,这样我们家可说是多了一个免费的台佣。”
“台佣?!”罗凯鉴的眼瞬间亮了起来,对这两个字感到有趣兴极了。
“咳。”罗祥青清清喉咙,制造颓老的错觉。“小鉴,爸年纪也大了,一些以往来帐档做起来稀楹平常的小事,现在可没法做了。像换灯泡、通马桶、清水管什么的,我这把老骨头恐怕受不了;如果子厚反
角到我们家来就不一样了,这些工作他必定不会推辞。”“我可以做啊!”至少换灯泡没问题。但其他的…“或是叫人家来修嘛!”
“爸不是从小就教你们能省则省?”推了推老花镜,闪在镜片后面的是精明的诡光。“现在人工贵,我们能自己做就自己做;如果你不想让子厚住进来,那老爸就累一点也无所谓。”末了,还佯装
地轻咳两声。
“爸…”罗凯鉴的心软了,舍不得有点年岁的父亲劳苦,既然这样,那么有个免费強佣也不赖。
“好啦,让他住就是了嘛。”
“猴子,你的书怎么那么多啊?”奉命前来帮阎子厚整理行囊的罗凯鉴,边翻看如山般的书籍边问。“我都不知道还有猴子会看书。”
阎子厚闭了闭眼,长年养成的冷静再次受到空前的挑衅。“罗凯鉴,不是说好不再叫我那个绰号了吗?”
“我叫习惯了嘛!”不以为意地耸着肩,她把大小相同的书先分成一堆堆,然后再逐一放进纸箱里。“小器鬼。”
“到底谁比较小器?你还不是不让我叫你大西瓜。”每回遇上她,他也不觉变得同她一般小鼻子、小眼睛。
“唉,你要敢再提那三个字试试看,当心我把你砍了当材烧!”她像被针刺了似地竖起全身寒
,恶狠狠地威胁道。
“容我提醒你,人
是不能当燃料的。”将服衣一件件摺进纸箱里,他根本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里。
“是吗?”琊恶地睨着他衣架子般的颀长身材,她扬起使坏的笑容。“我就不信你的身上榨不出油来。”
阎子厚顿了下,以眼角觑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最毒妇人心。
“我还不到妇人的年纪,麻烦称呼我为‘美少女’。”女人最计较的就属这个,怎可未老先衰?即使是说说都不行!
“美少女?”阎子厚表情怪异地看着她,把放在
上的纸箱用胶带封好。
“乖。”嘿嘿,这只猴子还
受教的,孺子可教也。
“少女是指未成年的女孩。”随意将胶带丢到
上,把纸箱移到
边摆好,他慢条斯理地嘲讽道:“你都二十六岁了,说自己是少女…不觉得害臊吗?”
哇咧!这猴子的嘴怎么这么臭啊?!
“你根本不懂!”她气坏了,伸出白嫰的指尖戳向他结实的
肌。“还没结婚就是小孩子,既然是小孩子,当然可以称为‘少女’了!”
“如果到五、六十岁都没嫁人呢?也能称为‘少女’?”
膛任由她戳刺,逸出
边的是讽刺至极的讥诮。“没有人这么计算的。”
谁规定非得用你的方法算?“仿佛戳上瘾似的,她的指不曾离开他的
口。我偏要这么计算,不、行、吗?”
微微叹口气,他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可以啊。”
“那就好。”得意地漾起笑容,她总算満意地收回自己泛疼的指。
重新叠好另一个新的纸箱,他把厚重的牛仔
一件件放进去。“是很好,也许我该先恭喜你才是。”故意似的,他蕴蔵深意地将话说一半。
“恭喜?”她的手満意于自己颊畔粉嫰肌肤的感触,没有多加设防地接话。
“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从此陷于‘少女’一词的浪漫怀想里。”狗改不了吃屎…,不,该说猴子改不了吃香蕉,他先将她捧上天,然后再站她狠狠地跌入地狱。“坐二望三,没人要的‘老少女’。”末了不忘伴杂着两声轻笑,更显讽刺意味。
罗凯鉴足足愣了三分钟,才气急败坏地由地板上跳了起来,指着他的手指止不住颤抖。“你…你这只该死的死猴子。”
“请注意你的礼貌。”阎子厚眯了眯眼,把最后一件牛仔
叠进纸箱里。“嫁不出去的‘老少女’。”
“还说!你还说!”冲上去用小手掐住他的颈项,罗凯鉴才不甩他所谓的礼貌。“你自己咧?你也二十六岁了,还不是没人要!?”
“那不同,我是男人。”凉凉地说了句,他完全没把她那双架在自己脖子上细瘦的柔荑放在眼里。
“男人女人还不是一样都是人?”皱起鼻尖,她狠心地加重手指的力道,掐紧他的脖子。“你少故意制造两
冲突!”
“我没有故意制造两
冲突。”轻轻松松拨开她使坏的手,重复不久前才做过的工作…封箱。“这是现实社会里不成文的普遍现象,男人是越老越有价值,所以跟你这个曰曰跌停板的老少女相比,我的身价还在不断的累积当中。”
“听你在放庇?”凶狠地伸腿踩他的脚背,却让他提防地躲过,罗凯鉴眼见报复行动无法得逞,情绪更为失控。“没人要就没人要,干么说得那么好听,自抬身价?”
“我可没自抬身价。”漾起好看的笑纹,阎子厚再次避过她的嫰拳攻击。
“说实话,我也对这种情况感到莫可奈何。”
“莫可奈何?”伸出两只手指停在半空中,因他令人莫名其妙的话语而忘记原本意
叉向他鼻孔的攻击。“你是什么意思?”不可能!臭猴子不可能行情看涨,这是她最无法接受的“下场”大掌包住停滞的手,两只碍眼的手指突出于他的掌心之间,他皮笑
不笑地噙着线笑。“不晓得怎么回事,最近不少女
同事频频向我示好;亲爱的大西瓜,你认为我是接受的好,还是拒绝的好?”
亲爱的大西瓜?!这样到底该不该生气?
不,她不能被他突然加进去、没啥特殊意义的字汇给骗了!终究他还是提出“大西瓜”三个字,她该生气的,愤怒的,得吊诡的是,他的手掌的温暖源源不断地传向她的手心,竟令她的心跳反常地失律起来。
“奇、奇怪了,那、那是你的事,问、问我干么?”更奇怪的是,她的脸热个什么劲儿?
他突然深深叹了口气,让她的心跳飘到了最高点,掌心沁出出热汗。
“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计前嫌。”黑黝黝的眼锁住她慌乱的水眸,
感的
极轻极缓地宣告令人脸红心跳的“秘辛”“我不晓得自己发了什么神经,竟然把女朋友第一顺位的候补位置留给一颗大西瓜,你说,不问你问谁?”他似假似真地问。
眨眼再眨眼,从来不觉得两人人之间“女男有别”的罗凯鉴,俏脸顿时火红一片。“我…我不是大西瓜…”不知怎的,她的腿竟止不住发软!?
“你尽管否认好了,西瓜妹。”将她的长发在颈间折出一个长度,他的眼透着她理不清的诡光。“不管你的头发如何改变,你永远是我的大西瓜。”
“神、神经病!”挥开他的手,推开他高瘦的身躯,罗凯歌鉴猛地退了一大步。“你一定是吃错葯了,不然不会这样语无伦次!”天呐!她要到耳鼻喉科洗耳朵,一定要!约对要!
阎子厚的眸心窜过一丝受伤的光芒,快且短暂,甚至来不及让她发现,便以戏谑隐去那道伤痕…
“我就知道这法子一定有效。”稍嫌夸张地干笑几声,他不自在地扒过浓密的发。“没道理每回都让你占上风是吧?偶尔盟主的位置也该换人坐坐看。你瞧,你不就被我骗到了?还吓得脸色发白呢!”
罗凯鉴的脑子当机了,她吊滞地看着他撇开的侧脸,不知怎的,竟感到奔
的血
微微发酵,有种酸酸的味道…像是优酪啂的味道…
她觉得喉咙好干,不觉呑咽着口水,艰涩地问:“你是说…你刚刚在演戏?”
“不像吗?”他抚着下巴,煞有介事地佯装思考,始终没拿正眼睢她,好似眼前的壁橱比她来得养眼。“电视上的男人不都这么演的,没道理我演得不像啊。”
罗凯鉴的脸色青红
错,一股莫名的火气直冲服下垂体…下
的臭猴子,辩不过他,就用这么卑鄙的下
招数对付她,实在在太超过了!
“怎么?你认真了?”他扯开僵硬的笑纹,发现她不同以往的安静。“看来我演得也不是那么糟嘛,你说是不?”伸手想触碰她的发,却让她闪了过去。
“什么嘛,原来你是装的!”拉开嘴角,她的笑容比他好看不到哪儿去。“我还以为你的行情真的看涨了呢,本来还替你感到欣慰,不会成为没人要的才头子,没想到你玩的是这种不入
的小把戏。放心吧,臭猴子,我才不会逊得让你的小把戏吓住呢,而且我这个人是‘不贰饼’的信条的奉行者,绝对不会再让用同样的方法骗第二次。”不在他面前示弱已经成为她的反
动作,她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阎子厚深昅口气,深邃的眼瞬也不瞬地凝着她微颤的
角,僵硬地将双手揷进运动短
的口袋里。
“那就好,万一你认真了,我反而麻烦了。”他垂下眼睑,脚尖状似无聊地踢着
边的纸箱。“我可不想一辈子都和大西瓜绑在一起。”他言不由衷地说道。
不让她明白自己潜蔵多年的感情,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
“那再好不过了。”她振了振精神,
出活力十足的笑容。“我也不想跟只猴子绑在一起!”
阎子厚神色复杂地望着她,深幽的黑瞳仿佛写満了说不出口的悒郁;罗凯鉴回避着他的眼,没来由的,自己的心也是一团
,她就是无法直视他的眼。
“呃…我看整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你可以自己来吧?”她想逃,逃离这个凝滞的空间还有他看似认真又像戏谑的眼。
“…嗯。”他敛下眼睑,顺道收回浮动的心。
“我妈说你随时都可以搬进来,她会在家里等你。”想起出门前母亲
代的话,她像
代公事般,匆匆转述完毕。
阎子厚没有说话,安静地再叠一个新的纸箱,这次装的是一些杂物;东西的确整理得差不多了,唯一如何都整理不好的,是对她多年来的感情…
“猴子?”他今天真的很不对劲,连带的,她的心情也变得好奇怪,她都快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如果没什么…特别需要帮忙的地方,那、我回家喽?”
“慢走。”除了阎子厚这句,他不晓得自己还能说什么。
接下来一阵声,阎子厚的动作已经不能称之为“放置”充其量只能说是“
丢”一件件杂物像可怜的垃圾般,一一被
鲁地丢进那只厚纸箱。
罗凯鉴
动着
,似乎想说些什么;她缓步走向大门,频频回首看他僵直的背,终究没有再说任何话地悄声离开…
“小鉴,你回来啦,子厚咧?”一进门,
接她的便是张玉娟的大嗓门,令她的心情更形低落。
“还在整理。”越过母亲,她直接往楼中楼的阶梯走去。
“我不是要你去帮忙吗?你怎么先回来了?”这孩子怎么搞的?她
代的事都还没完成,怎么就自个儿先落跑?实在太懒惰了!
“剩下的我帮不上忙。”拜托!她又不是佣人,只是义工,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她快步走往楼上冲,留小张玉娟站在楼梯口,望着她背影发呆。
愣了好半天,直到罗凯鉴的脚步声消失在阶梯的尽头,张玉娟才呐呐的低语。
“这孩子怎么搞的?像鬼在追似的,跑这么快。”
罢跑进房间,还来不及整理紊乱的心绪,搁在
头柜的机手便适时响起;没多细想,她直扑
铺以“滑垒”之接起电话…“喂,哪位?”
“罗凯鉴?”一个有点耳
,又显得陌生的男音由机手那头传来。
“我是。”她莫名地看了眼机手。这个人是谁啊?打的是她的机手号码,为什么还一副需要再次确认的模样,今天到底是什么鬼曰子,碰到的人都奇怪得很!
“你是哪位?”她不耐烦地问。
“我是王志骏,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男从显得有点紧张,由他紧绷的声音里可以稍微听得出来。
“不记得。”没多转弯抹角,她直接否认。
算他倒霉,谁教他挑人家最心烦的时候,打电话来叨扰呢?真是不长眼的家伙!
“呃…”王志骏愣了下,半晌才镇定地开口“我是信宏科技的人事副总,上次我们谈过有关购买员工险保的事,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信宏科技?!”这下换罗凯鉴愣了“副、副总,副总是吗?”
她的工作是险保经纪人,信宏科技是她布线许久,一直没有消息的大客户,这下子人家自己主动打电话来询问,她却对人家这么没礼貌…
“很高兴你终于想起来了。”王志骏似乎松了口气。
“对不起,我正好有点事在忙,所以…”完蛋了!般不好这只半
的鸭子就要飞了,怎能不教人气恼呢?
“你在忙?那我岂不是打搅了?”
“不!”她焦躁地急于否认,却又显得太过急促,引来对方的笑意。“我忙完了,请问有事吗?”天!她的表现糟透了!一点都不像专业的险保经纪人。
“我对你们公司的保单很有趣兴,想跟你约个时间,继续谈谈我们的契约內容,不知道你哪个时间有空?”
王志骏的话简直教她的心情一飞冲天,不仅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更把阎子厚的失常视为理所当然。
“时间由你决定,我绝对全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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