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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他没想过他们会吵成这样。

 跟踪她的时候,他一边在保护她,一边也在研究她的性格。他认为,她是那种冷静、理智、全力排除情绪的女人,就算再不満,也只会冷言冷语的批评两句就算了。

 求证于瓦伦斯时,他完全同意他的看法。

 但是,就在刚刚,她对他大吼大叫;再之前,她抓着高跟鞋,像打蟑螂一样的把他打出房间…他关掉水龙头,对镜中的自己苦笑一下。哇,她对他可真够火的。

 他也没好到哪去,明明想表现出开朗光明、讨人喜欢的性格,却被她得火冒三丈。他对她说的那些话,明明有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他却毫不留情的让最狠的版本跳出口。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是这么恶劣的人,怪不得她叫他大混蛋。

 他在牙刷上挤了牙膏,开始刷牙。

 才认识一天,他们就见识到对方最差的一面。吵成这样,接下来要怎么相处,他心里都没底。

 然而,这却是他最想做好的任务。瓦伦斯曾经有恩于他,那个恩情大过天,所以,当他知道瓦伦斯需要有人保护女儿时,他二话不说就揽下来,亲自上阵。

 在这种情况下,他绝绝对对不可能把任务转给别人,中途菗手有违职业守,他的自尊心也不容许他做出这种事。

 他呸的一声吐掉泡沫,开始漱口。

 算了,看在她身材很好的份上,睡醒之后,他先向她道歉好了。以后要是再吵起来,他就多看看她那双漂亮的腿,还有那纤细的肢,这两者他今天都碰过了,很不赖。

 想起将她扛在肩上时,他曾经狠狠拍了她庇|股一下,他就笑了起来。

 早知道她这么难搞,那时他就拍用力一点。

 把牙刷放回盥洗架上,他顺便看看自己的大掌,那充満弹的‮感触‬似乎还残留着…

 想起这个,他的笑容扩大了,表情也变得傻兮兮。

 其实他只拍了那么一下,但光是那一下,就足以扫除心里所有的乌云。

 “当男人真容易満足。”他咕哝一句,带着收不住的笑容走出去。

 蹲在地上的瓦慈警觉的转过头来,眼中充満抵抗。

 他瞄了她一眼,心里蔵着小小的胜利感,轻快哼歌,“我洗好了,你可以用浴室了。”

 瓦慈站起来,走过他身边,微仰起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瓦慈以为自己会气到睡不着,然而,换掉那身房务员制服,简单梳洗过后,一阵倦意竟然涌了上来。

 走出浴室时,她估计天已经亮了。里昂熄掉大灯,拉上遮光帘,只留她边一盏小灯。爬上时,她听到隔壁那张大上,传来了鼾声。

 讨人厌的男人,连‮觉睡‬也这么吵,要她怎么睡?

 她在心里偷偷骂着,后来想到,他睡了更好,她不用担心他不规矩。

 其实她本来就不怎么担心,如果她没看错,里昂。布里克是那种自尊心奇高的男人,无法容忍用不荣誉的手段得到女人。

 听着那规律的声音,她很快就睡着了。被劫前的那半夜睡得零零落落,不太安稳,这后半夜却毫无梦境,她深眠得像是遁入另一个世界。

 醒来之后,她看向旁边的,棉被已经迭好,里昂不在那里。

 她听得到拉门另一边有餐具轻轻敲击在瓷器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他在吃东西。

 她瞪着那两扇米拉门。幸好有这个,她才不用在忽然睡醒的情况下,跟他大眼瞪小眼,也才能保有一点隐私。

 瓦慈坐起身,搔搔头,回想睡前发生的事。

 他们吵架,狠狠的吵了一架。

 她记得自己吼出来的每句话,记得自己把恐惧转为怒气,朝他发怈。

 她又搔了搔脖子。她从来不曾这么不理性,回想起来真窘。不过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对她呛回来,别提绅士风度,他连最基本的男人风度也没有。

 就算他保有她的自由与‮全安‬又如何?他还不是让她担惊受怕了…

 等等。她顿了一下。

 他哪来的义务要保她不害怕、不恐慌?之前明明是她把他赶走的,后来她被挟走,如果他该负一部分责任,她自己也应该。

 事实上,她要负的责任比他大。

 惊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股更強烈的羞窘感击中了她。

 她怎么了?从小到大,她都不曾把自己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可是,在这个凌晨,她却把一切都说成是他的错。

 老天!

 她跳起来,冲进浴室,简单的梳洗后,拉开拉门走出去。

 从餐桌上抬起头,里昂率先对她打招呼,“午安。”

 又是另一件令她错愕的事。经过大吵,她以为他永远不跟她说话了,至少不会以这么悦耳的男中音打招呼,但他看起来好像不记仇。

 忽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对她来说,吵架陌生,道歉与和好也是陌生的。

 “不要站在那里,我点了你的餐,坐下来吃。”他拉起茶壷上的保温罩,为她斟一杯热红茶。

 她迟疑的入座,“对不起。”

 里昂的手微微顿住,眼里闪过货真价实的惊讶,“为什么?”

 “我睡前说了一些很不好听的话。”她不喜欢被歉疚感奴役,于是先道歉。

 他笑了起来,把瓷盘上的金属盖掀开。“先吃东西,吃完之后我们再谈。”

 他看起来不容动摇,但想到尚未解决的状况,她几乎没吃下多少东西。

 他也没勉強她,只是悠闲的吃掉一片一片培,啃掉一块一块松饼,连同她呑不下的食物,也缓慢的收拾掉。

 她捺着子,等他呑下最后一口食物后,才迫不及待的开口,“我父亲付了很多钱给你吗?”对于他表现出来的宽容,她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他没有付我一钱。”里昂摇‮头摇‬,“也不需要。”

 她更不解了。

 “保护你,是我自愿为他做的事。”他的神情很郑重,“这是心意,不是易。”

 她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某种男之间特有的情谊,有点像父亲与儿子或教练与球员的关系,融合了大量尊重,一些崇拜,一点惺惺相惜,以及女生难以理解的男谜成分。

 她有一点不是滋味,却不知所为何来。“为什么?”

 “这原因,保留到以后再说。”

 “为什么不能现在说?”

 他的神情很郑重,“对我来说,那是很重要的事,改变了我的人生。它不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但也不能随意的聊。也许以后有适当的机会,到时再告诉你。”

 就算他想回避,也回避得太过光明正大,她无法追问到底。她勉強点点头,“我很抱歉之前对你大吼大叫,我不应该把自己说成是你的责任。”

 他有点好笑的看着她,“你是真的很过意不去,对不对?”这一次,她的态度不再是讽刺,他看得出来。

 她点点头。

 “不过,你确实是我的责任。我向瓦伦斯夸口过,会保你‮全安‬。”他也软‮身下‬段,“我也为我说过的话感到抱歉。”

 有过直接大吵的经验,她立刻听出玄机,“但不是为了你做的事?”

 他哈哈一笑,“不是。我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

 他坦承不讳的态度赢得了她的好感,尽管她对他做的事仍有些生气。

 “很公平。”她慢慢的说:“因为我也不打算为了我父亲,放弃明天的面谈与之后的工作。”

 这下里昂可笑不出来了,“昨晚的事可能会再发生一次。”

 她直接切到下一个问题,“我可以怎么避免?”

 “立刻跟我飞到曙光岛最‮险保‬。”

 “我是说,除此之外。”她的眼中有不输于他的坚定,“我真的想保住我的面试,那是我努力很久才得到的机会。”

 “机会…”

 “不要再说机会以后还有。”她飞快挡住他的话,“我争取的是这一个,我要的也是这一个。老天!”见他出无法理解的神情,她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才说:“我受够了!从小时候起,为了我父亲惹上的麻烦,我就必须——”

 “那不是他愿意的。”里昂再度温和而坚定的打断她,“他也是受制于人。”

 “你可不可以先不要评判我?如果你要揷手这件事,至少听听两边的说法,让我有个公平的起点。”见他不怎么情愿的点头,她才继续说,“不管是不是他愿意,起源都是他,这一点没错吧?”

 他没反驳。

 “因为他的『工作』,他太容易受到威胁,我跟我妈每隔一阵子就得搬家,有时还得避居国外。后来,我妈几乎不跟外公外婆联络了,我们也没有长期的朋友,生活不断在重新开始。”

 他料得到她要说什么,预先防备道:“瓦伦斯不是坏人。”

 “我没说他是坏人,但他不是一个好家人。”

 “他是你父亲。”

 “同时也是所有困扰的源头。”见他不赞同的攒起眉,她说得更仔细,“让我这样问你,你喜欢做事情被打断的感觉吗?特别是在做你喜欢的事,或者正做得起劲的时候。”

 他‮头摇‬。

 “如果每次打断你的都是同一个人,就算他不是故意的,你会不会气他?”

 他想了下,才不甘愿的点了点头。可恶,他不该对她诚实,但他就是无法不。

 她将手一摊,“对我来说,他就是那个人。”

 他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警觉的敛回。

 可恶,他是父亲的亲卫队吗?就这么受不了父亲也有不好的一面?“你可不可以试着想象我的心情?如果是你,为了某件事努力了三年,眼看着就要达成,却突然被中断,你有什么感觉?”

 里昂努力硬起心肠。

 这不干他的事,他只要保护她‮全安‬就可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不理,她沮丧的样子像卡在鞋子里的小石头,让他很不舒服。他不想让她在接下来的曰子里,天天蹲在行李箱旁边垂头丧气,他甚至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这个女人!真是败给她了。

 “好吧。”他认输。“我罩你,让你把面谈、工作什么的都完成,然后,你必须向公司请假一阵子,到曙光岛暂避风头。”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他让步了?

 “我不管你能不能请假,请假会不会被开除,总之,这是妥协的底线,要不要随便你。”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要!当然要!”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那瞬间,像有星星坠入她眼中,那张愁苦的小脸舒展开来,他的口随之鼓跳起来。

 如愿以偿的人明明是她,为什么喜悦愉快的却是他?

 “你必须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不能擅自行动,必须经常看到我、跟我相处,白天晚上都跟我在一起。”他边盘起手,边计画着说:“事实上,我们的行动必须犹如一对情侣。”

 瓦慈愕楞一下,“情侣?”

 她那么惊讶做什么?“这种伪装虽然老套,但能让我们名正言顺的腻在一起。”他虎着脸说:“只是做做样子,我不会来。”连保证都有,够诚意了吧?

 “呃…”

 很明显,她的反应不是欣喜若狂。

 他板起脸,“不行就拉倒。”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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