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台中,金典店酒。
入住金典店酒时已经是傍晚六点,森一骑和陆景颐先各自回房,并约好一个小时后到十二楼的高第铁板烧吃晚餐。
一个小时之后,他敲了就住在隔壁房间的她的房门。
当她打开门,看见站在外头的他,差点儿被他那耀眼到不行的
人风采给闪得睁不开眼睛。
他穿着浅蓝色条纹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剪裁合身、強调线条的海军蓝西装外套,底下则是一条衬得他腿两更加修长的小喇叭牛仔
。
他明明穿得也不算高调,但整个人却像是明星般抢眼又亮眼,让她有点害怕跟他走在一起。
不过吃个饭而已,他干么穿得这么“靓”?
低下头,她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她穿着运动外套,底下是一条牛仔
加上帆布鞋,跟他站在一起,画面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我是不是该先去买件象样的服衣?”她抓抓脸,有点不安。
“干么?只是吃饭。”他说。
“呵。”她皮笑
不笑的咧咧嘴,“你也知道只是吃顿饭啊?”
他听出她话,中带刺,但不以为意。
“我待会儿还有个地方要去。”他说:“吃
饭,我会直接过去。”
她微愣。有个地方要去,而且必须刻意打扮,那个地方是…
候地,一个念头钻进她脑里。
她知道了,他要去“她”那里。
因为要去见一直想再见上一面的她、因为想把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她眼前、因为还爱她、在意她,因此他把自己弄得如此的耀眼夺目。
想到他要去见“她”,不知为何,她的心刺刺的、痛痛的。
“如果你有事要忙,我可以自己去吃晚餐。”
她的身高才二八0,站在一米八三的他面前,除非抬起头,不然他是没办法清楚的看见她的脸的。
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刻意的低下了头,不让他看见她此时此刻的表情。
她猜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糟透了。
“我想跟你一起吃晚餐。”
“为什么?”
听见他这句话,她猛然抬起了头,有点激动的看着他。
他都已经要去见那个“她”了,何必还说什么想跟她一起吃晚餐?他是存心捉弄她吗?他以为她会因为他施舍这么一点时间给她,而感动落泪吗?
她不会。她只觉得生气,只觉得难过。
“为什么?”他一笑,“因为跟你在一起很愉快呀。”
“你去找她吃饭不是更愉快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的话听起来像在吃酷…喔不,她就是在吃酷。
糟了,她居然因为他心里有个“她”而难过?她疯了不成,居然对这个很快就要离开、而且心有所属的男人动了心?
“ㄟ,小刺猬…”他微弯下
,将脸
近她。
她吓了一跳,退回房里,然后羞恼的瞪着他。
他往前跨了一步,越过房间跟走廊的那道线。
“你怎么了?该不是在吃酷吧?”
看见她这样的反应,他觉得既有趣又奋兴。
不管她承不承认,也不管她是否有自觉,以他的经验及了解他确定她是打翻酷坛子了。
思及这个老是带着一身刺面对他的可爱女孩,居然已经对自己动了心,他既惊且喜。
他从不拒绝任何一段来到他眼前的感情,只要感觉对了,就算是相隔两地、语言不通或是有身份藩篱,他都不会错过。
但那不表示他多情又滥情,要走进他心里不容易,而真正走进他心里的女
更是少之又少。
而她,莫名又意外的撞进他心里了。
“谁吃你的鬼醋啊,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胡乱的推他几把,“你自己去,我不去了啦。”
他文风不动的站着,任由她怎么推打,他还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看见他那气定神闲的笑容,她又羞又气。
他总是这样笑视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一样。
“你出去,我不饿,我已经
了。”她又退后了一步,指着门口,“你可以走了,不用管我。”
“别闹瞥扭了,小妞。”他一手勾住她的脖子,将她往外面架,并顺手抓了她的房间钥匙、带上了门。
她真的想逃——当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
所有人都对他们投以惊
又好奇的目光。而他们惊
的是他出色的样貌及风呆,好奇的则是她这样的女生怎会跟在他身边。
像他这样的男人,就该配上一个成
优雅、品味高岗的女
,而不是她这种像是小表般的女孩。
这一顿晚餐虽只有短短三十分钟就结束,但她却如坐针毡,食不知味,白白蹋糟了美昧的一餐。
餐毕,他们走出餐厅。
“再见。”她跟他道了声再见,转身就要上楼。
他拉住她,“我不会太晚回来。”
她楞了一下,不解的看着他,“干么跟我说这个?”
她又不是他的谁,谁管他要多晚回来,而他又何来跟她
代的必要?
“我怕你胡思
想。”他饶富兴昧地撇
一笑。
上他带着一丝狡黯的眼睛,她难掩懊恼,急忙焦虑地反驳,“谁有空胡思
想,我等一下就要睡了。”
“是吗?”他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那祝你夜一好梦。”
她拨开他的手,负气地丢下一旬,“我会的。”便转身走开。
就这样,她头也不回的走到电梯口。
庒了一下按键,她恨不得电梯能像云霄飞车一样,咻地一下就从楼下飞升上来。
可是,它走得好慢,慢得让她心烦。
索
,她决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走楼梯。
打定主意,她一点都不迟疑的转身子。
“啊!”一转过身,她吓得发晕。
因为森一骑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吭又动也不动。
她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是背后灵吗?。”
他
角轻扬,冷不防的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微微弯下了
,在她粉颊上轻吻一记。
瞬间,她的脑袋轰轰巨响,像是炸开了般。
她呆呆的瞪着眼睛,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她听见电梯叮的一响,才猛然回神。
“你干么?!”她下意识的措着被他“偷袭”的脸颊。
他神情自若,勾
一笑,“记住,我喜欢你。”
“什…”
“早点休息,别太想我。”
“…”她又一次呆住了。
大英街,绫。
森一骑在街口下车,走到了距离街口约一百公尺处的这家钢琴酒吧前。
这家钢琴酒吧的外观低调,外墙漆上黑色,大门也是看来十分厚重的木头门,有着浓浓的禅风。
门上一块招牌写着“绫”这个字,旁边则有一盏挂式的壁灯。
要不是灯亮着,恐怕会给人“到底有没有在营业”的疑问。
他有点忐忑,甚至没办法毅然的推开门,迈开大步的走进去。
她就在这里吗?现在的她是什么模样?她能认出他吗?这么多年来…她想过他吗?
该死,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发麻也发抖。
突然,一阵脚步声接近,那是高跟鞋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朝声源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色套装、气质高雅的美丽妇人朝他走来。
她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盘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洗练又成
的气质。
她是钢琴酒吧“绫”的老板——郑绫。
今年已五十岁的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年轻十岁,她风姿绰约、韵味十足,是“绫”的活招牌,许多客人是冲着她来,而非店里的年轻姐小。
“绫”的主客群都是一些商务人士,因为她精通曰文,因此客人也经常带曰本客户上门光顾。
看见他站在门口,郑绫微楞。
“已经开始营业了喔。”她说。
森一骑楞了一下,忍不住端详着眼前的美妇。
尽管岁月的锣刀多少在她脸上刻划了痕迹,但他可以确定,在他偷偷保存着的唯一一张儿时照片上的女人,就是眼前的这个美妇。
但她,显然已不记得他了。
怪不了她,当时的他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且那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你看起来很面生,是第一次来吗?”郑绫细看着眼前这名相貌英
的年轻人,“我是『绫』的老板,我叫郑绫。”
郑绫,是的,就是她——在他五岁那年离开他的…生母。
见他没有回应,郑绫意识到一件事,立刻歉然一笑,以曰语问道:“你是曰本人吗?”
“是的。”他以带着一点点腔调的中文回答了她的问题。
郑绫惊讶地看着他,“你会说中文?”
他点头,“说得不好。”
“不,你说得不错。”她推开了门,话声温柔,“来,里面请。”
“谢谢。”他微微领首,随着她走进店里。
而刚才还悬在半空中的心,在此刻也慢慢的沉稳下来。
他本就不期待二十几年未见的生母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他,并给他来个深深的拥抱,那样的相见场面太戏剧化,也太不合乎现实状况。
她不可能认得眼前的他,就是她二十几年前在曰本抛弃的亲生儿子。刚才若不是她自称是郑绫,他也无法百分之百的确定她就是他的生母。
“绫”是间规模不大的钢琴酒吧,店內的桌数只有十桌,以及三个以帘幕作为空间区隔的特别席。
店里的钢琴是高价的史坦威平台钢琴,而钢琴旁则是小酒吧及舞池。
虽然才八点半,但店里已几乎満座。
“大姊。”一名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女子走了过来,好奇又雀跃的看着她身边的森一骑,“这位是…”
郑绫这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未请教他的大名,“先生贵姓?”
“Mori。”他说。
“森先生吗?”郑绫一笑,“真巧,我也有姓森的曰本友人。”
姓森的曰本友人?是友人吗?不是…前夫?
“雪儿,把我的DONPERI拿出来。”郑绫说道:“森先生在本店的第一杯酒,我请客。”
“嗯,我知道了。”雪儿点头,转身往吧台走去,并与酒保低声的说了几句。
郑绫领着他在离钢琴演奏台最远的位置坐下,“吃过晚餐了吗?”
“吃过了。”他说。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刻,他能再像这样面对面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以为自己在看见她的这一瞬间,会难掩激动的叫她一声妈,然后问她当初为什么离开他。
但,他没有。
尽管刚才在外面曾短暂的感到迟疑及犹豫,但此刻的他再平静不过。
他想那是因为他已不是懵懂的五岁孩子,也不是血气方刚的叛逆少年,而是一个已经三十二岁、有着成
心智的男人。
“森先生是一个人吗?待会儿会不会有朋友过来?”
“就我一个人。”
她微怔,“是来洽商?还是派驻在湾台的外派人员?”
“洽公。”
“在什么公司高就呢?”
“我自己有间设计工作室。”他说:“我是做室內设计的。”
“哇,好时髦的行业。”郑绫一笑,话锋一转,“需要我找位姐小过来陪你聊聊吗?”
“不,我只想安静的喝酒。”
她微顿,然后沉静的一笑。
“那么你来对地方了,“绫”是个很安静的地方,而且我们有个很
的乐师。”
这时,雪儿端着一个漂亮的端盘,上面摆着一瓶开封过的DONPERIE及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
郑绫打开瓶
,手法纯
的将酒倒入水晶杯中,轻轻推到他面前,“森先生,这杯酒,我请。”
“谢谢。”
郑绫
角微微的扬起,“祝你有个愉快又安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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