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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睡了吗?”冷傲霜捧着葯碗轻摇易盼月的身躯。

 唤不醒易盼月,冷傲霜心头一惊,伸手探向他的鼻息,感觉他仍有轻微的呼昅,一颗悬岩的心才稍稍‮定安‬下来。她真的很怕他就这样睡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毕竟这不是能治瘟疫的葯,只是暂缓病情而已。若葯草再不到,易盼月迟早会真的死去。

 唉,冷傲霜生平第一次感到这般束手无策。

 “你要活下去啊,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的,我不准你反悔…”冷傲霜跪坐在前,静静地看着消瘦得怕的易盼月喃道。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地死去,她非要出城不可。

 对,唯有出城把葯带回来—才能救活更多的人。

 打定了主意,冷傲霜毅然决然站了起来,将葯碗了出去。

 “冷姑娘?”李言闻正在看顾其他的病人──这里原本躺了十多人,现在只剩下三人了。

 没有葯,得病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大哥—麻烦你替我照顾他一下。”冷傲霜将葯碗交给李言闻。

 “怎么了?冷姑娘,你──”李言闻怀疑地问。

 自从易盼月病后,冷傲霜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易盼月。所以当他听见冷傲霜的请求时,李言闻才觉得奇怪。

 冷傲霜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出城。”

 “出城!”李青闻惊讶地叫道:“不行呀,现在城外都有官兵驻守,城里的人是不准出去的。”

 “不准人出去,葯草又迟迟不来,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他死掉吗?”

 冷傲霜所言,他当然知道。

 “但是,出城者格杀勿论啊。”

 蕲州疫情十分的紧急,府衙生怕疫情会扩散开来,竟还派了官兵守在城外不许城中的人出城一步,这无疑是将蕲州进死胡同里。

 “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请李大哥在我回来之前先照顾他。”

 “冷姑娘!”李言闻急忙唤住冷傲霜,犹豫了会儿才道:“入夜后再去吧。白天出城太醒目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冷傲霜不加考虑便拒绝李言闻的提议,她怕再晚一步真的会救不了他。权衡之下,她宁愿冒险出城。

 “傲霜…”

 “易大夫,你怎么起来了?”李言闻忙赶到易盼月身边扶住他摇摇坠的身子。

 “我想喝杯水。”易盼月气若游丝。

 李言闻听说,连忙将茶水奉上,易盼月轻啜了一口。

 “扶我回去休息吧。”易盼月对冷傲霜道。

 冷傲霜不疑有它地忙搀起易盼月。

 就在此时,易盼月却用他仅存的力量点住了冷傲霜的昏

 失去了她的扶持,易盼月也跌坐在地上。

 易盼月勉強支撑起身体,将昏倒的冷傲霜扶起,一双眼却对着李言闻道:“别让她出城,太危险了。”

 “但是…”李言闻言又止。

 易盼月却摇首道:“我死不足惜。”

 试问苍天,今生他与她当真无缘吗?

 蕲州城外三十里处,数辆马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深夜中奔驰。

 “管事,还有多久才能到蕲州城?”一名相貌堂堂的俊朗男子坐在马车前头问道。

 “大约天亮以前可至。”一名中年汉子边驾车边道。“少爷,要让马车暂停休息吗?”

 “不,救人如救火。既然天亮前可至,那么我们还是等进城后再休息吧。”

 “是。”管事答道。他扬起了马鞭“驾”的一声领在车队前头,往蕲州城急驰而去。

 天尚未大白,果真如管事所预料的,他们在天亮前便至。

 男子下了马车,站在城门前。

 此时城门未开,不过倒是有一票在城外扎营的官兵围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的?”一名类似捕头的官兵喝问道。

 那男子向问话者拱了拱手。“请问这位官爷城门何时会开?”

 “你们要进城?有什么事吗?难道你们不知道这城里瘟疫横行,闲杂人等一概不许进出?除非封城的命令解除,否则进去的人可不能再出来喔。”

 “这我们当然知道。”男子气定神闲地应对道。

 爆差眯起了一双眼睛,怀疑地打量超说话的这名男子;而后地发现在一旁的三、四辆马车,问道:“这么多马车,里头装了些什么?”

 “官爷要盘查吗?里面全是可以救人的葯材和粮食。”男子摆了一个“不信请瞧”的动作。

 葯材!

 “可是县衙购买的葯材和粮食?浑帐!为什这么晚才送来?城里因瘟疫而死的人已经有多少了你知道吗?”他的家人也在里面,却因为身为官差必须奉命来看守城门,现在家中情形如何他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城里因为这场瘟疫已经有不少人死去。

 “县衙购买的?”男子出莫名其妙的眼神,但是却也从官差的口中得知城內疫情之惨重,自责他还是太晚到了。

 “这位官爷,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们是听说蕲州闹瘟疫,特地远从边城而来。”管事的代主解释道。

 跋了近七天的路才来到蕲州,大家都累了,谁还有心情和官差打交道。现在他只想赶紧进城,赶紧把葯草送交给此地的‮民人‬,再好好地休息一番。

 “是的。这些东西都是要送进城內的,还请官爷快打开城门,说不定还能多救几条人命。”男子接着道。

 那名官差闻言,便不再多话,连忙命人开城门。

 “你们快进去吧,把葯拿去李大夫的医馆,他会善用这些葯材的。”

 “多谢官爷。”男子微笑致意,随即转身坐上马车,急行而去。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在城垛上,仿佛带来了希望…

 冷傲霜曾对天发过誓,但是她却一再地违背自己的誓言,乃至无葯可医…这不是她当初立下的违誓之罚吗?但为何却惩罚在易盼月身上?

 易盼月高烧不退,整个人憔悴得可怕。

 天又亮了吗?他还能撑几天?

 冷傲霜重重地跪在窗前,望着东方的天际,双手握在前,真心地对天祈求。

 如果易盼月能够不死,她愿意离开他,再度回到从前那种孤寂的生活,重新戴回冷漠的面具;然后,她的心就死了。

 本来她之所以有心,全是他教会了她;而现在,她愿意把这颗心还给他,只要他活下去…

 冷傲霜心口一紧,痛出了眼泪;她死命地想抹去,只因她从不流泪。

 老天爷,她不曾求过什么,但求这一回…

 “傲霜,你在做什么?”易盼月从昏睡中醒来,睁眼便看到她跪在窗前。

 “我在许愿。”冷傲霜僵硬地扯出一抹笑,缓缓站了起来。

 “许愿啊…如果我也向着天爷许愿,你说她会准吗?”易盼月微笑问道。

 “当然,你许的愿她一定会准的。”冷傲霜強笑道。

 易盼月一双黑眸深情地望着冷傲霜。如果他现在不是一个将死的人,他一定向老天爷祈求与她长相厮守;但是现在,他只希望她脑旗乐。

 “如果来世我们再次相遇,你会爱我吗?”

 “不会。”冷傲霜坚定地说。“如果有来世,我倒希望我们一辈子都不曾相遇。因为爱你太辛苦,我爱不起。”

 易盼月沉昑了一下,又道:“幸好我许的愿老天爷一定会准,你说的对不对?”易盼月咧开一张嘴笑着。

 “你怎么了?”冷傲霜慌张地跑到易盼月身边。

 “走开,不要碰我。”易盼月推开冷傲霜,却因为‮劲使‬过猛,自己也从上跌了下来。

 “让我看看。”冷傲霜扶起他,却为他的不合作束手无策。“易盼月,你这么想死吗?”

 易盼月捂着发疼的口,忍痛道:“我这条命是你给的…本来它早该在十年前就消失了。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从不害怕,只是…难免会觉得有那么一点遗憾…”

 “你的命是我给的,所以我不许你死,至少不准死在我面前。”

 “那么,请你把眼睛闭起来吧…”易盼月強忍着痛道。

 “真是死不改,我怎么会爱…”爱上你这个人?浒了恢眯故歉免蕖?br>
 “我知道你没法爱我。可是我都快死了,你还不肯给我一点安慰,真无情。”易盼月自嘲道。

 “…”冷傲霜无言看着误解自己心意的易盼月,怀疑起自己是否有爱人的资格?“你饿了吧,我去端粥来…”

 数辆马车先后在李家医馆的门前停了下来。

 冷傲霜正觉得奇怪,李言闻便‮奋兴‬地呼喊她到前厅。她抱着纳闷的心情到了前厅,看见李言闻脸笑容,一扫忧愁地与一名陌生男子交谈。

 李言闻看见了冷傲霜,连忙高兴地说:“冷姑娘,你快来,易大夫有救了。”

 冷傲霜心头一震,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李大哥,你说什么!”

 “不只是易大夫,应该说整个蕲州城都有救了。”李言闻喜悦地说道:“冷姑娘,这位公子送来了好几车的葯材和粮食,蕲州有救了。这位公子──呃,不晓得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他高兴过了头,竟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唉,真该打。

 “在下杏讪楚,和县人。”男子自我介绍。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李言闻身边的女子,不自觉地嗟叹了一声,好冷的姑娘!只是,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着实教人难解。

 “原来是徐公子,幸会幸会。”

 “李大夫不必多礼,那么我现在就让家仆将葯材卸下来。”杏讪楚说毕,马上走出医馆,吆喝着随行的仆役将葯材一一卸下马车,而自己也投入了搬运的行列。

 李青闻和冷傲霜见状,也都前去帮忙。

 这么多的断魂草…冷傲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说,他真的有救了。

 “李大哥,我先拿一点葯去熬。”

 “也好,你快去吧。”

 冷傲霜取了部分葯材,心中顿时百感集,开炉熬葯的动作也快得不可思议。

 贪快的结果,是她的手被热炉烫了几下,而她却连吭都不吭一声,心思早飘到了心中惦念的人身边。

 粮食和葯材分别送到了县城中的其他医馆,杏讪楚一行人便留在城內帮助治疗病患。

 徐家有大片的断魂草,他乡有难,他更无法见死不救。所以,当他听说了蕲州的疫情,便匆匆带了几个稍懂医理的仆佣携葯南下。人命至重,这是他师父教给他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见他的恩师;又或者说,在他原以为与他师父的师徒缘分已尽后,会有机会再见到他师父──那个两年前自称二十岁的俊美男子。

 帮李大夫看顾完了前头的病人,他见冷姑娘端着葯碗走到后方的房间,他以为里头还有病人,便跟着进去;正想问那姑娘是否需要帮忙—却意外地看见了木上躺着的竟是他的师父。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杏讪楚这一喊,不仅易盼月停下了喝葯的动作抬起脸来看他,连喂他喝葯的冷傲霜也转过头来。

 “原来是你啊!定楚,好久不见。”易盼月先是讶异,而后笑着向他打招呼。看来,他们还有缘的。

 那断魂草想必是他送来的了。

 “师父,真的是你啊!”易盼月明显地俏瘦,简直和两年前的他有着天地之别。要不是那说话的语气实在太熟悉,他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病在榻上的男子会是他的师父。“你…也得了瘟疫?”

 “很遗憾你说的是事实。”易盼月低下头继续喝葯。

 “没想到我那断魂草第一个救的人就是师父你。”杏讪楚看着易盼月一口一口喝掉冷傲霜碗中的葯汁,喃喃地道。

 喝完了葯,易盼月才又道:“是啊,说来也巧。也许都是缘分吧…”易盼月打了一个呵欠。断魂草本身有催睡的作用,连他也无法抵抗。他強打起精神,对冷致霜道:“如果这是命,等我病好了,你…”易盼月又打了一个大呵欠。

 “睡吧,等你醒来再说。”冷傲霜扶他躺下。

 “不,我一定要现在说。”易盼月捉住冷傲霜的衣袖,道:“等我病好了…”

 冷傲霜不想听他说下去,迳自端着葯碗走了。

 冷傲一走,杏讪楚连忙走到易盼月前。

 “师父。”他唤道。

 “嗯?”易盼月強睁开沉重的眼皮。

 任谁也看得出来,冷姑娘与他师父间有着相当不寻常的关系。基于好奇心的驱使,杏讪楚忍不住问:“那位冷姑娘是谁啊?”

 易盼月笑眯着眼看他这个笨徒弟。“她呀,她是你师母。”

 “师母!”杏讪楚怪叫了一声。

 难怪他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子居然不会心动,原来如此呀。

 “喂,师父──”杏讪楚又叫唤了声,但这回却不再有任何的回应。

 易盼月沉沉地睡去了…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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