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是她。不,不会是她,只是个像她的人。或根本是他的幻想。
英明用遥控器开大铁门,忽略门外那个阴影中的苗条身影,它是不存在的。他喝得太多,眼花了。
但它忽然动了,朝驾驶座这边跑来。他按下车窗,她的脸就在外面,焦灼,担忧。他闻得到她身上幽雅的香气。
“英明!你喝醉了?”
“诗若?你跑到这来做什么?”
“你喝醉了还开车!你不要命啦?”
“我没醉!你怎么来的?”
“坐计程车。”
他低咒一声。“你要干嘛?”
“你家都没人啊?你上哪去了?”
“我老爸出国野游去了。”他讽刺地说:“我去梦游。你満意了吧!上车!”
“不,你坐过去,我开车。”
“你要开到哪去?”
“你想开到哪去?”
“我送你回家,大姐小!这里可是叫不到计程车的。”
“谁说我要回家?我在这等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
“换了别的女人,我会说:活该!”
“你说说看!你只要说出来,我马上永远在你面前消失。”
他瞪她。她瞪回去。
“我发誓,丁诗若,你是世界上最难
,最岂有此理的女人!”
“这倒新鲜。这些形容词应该用来说你自己,还要外加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好!”他推开乘客座那边的门。“上来,到屋里去,你可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有!你警告得好大声,我吓死了。”她坐上车。“你不会要和我同归于尽吧?”
他对她琊恶地笑。“不会在车上。”
天晓得他如何开回到北投的。仅仅从大门到车库,他就开得惊险万状。
下了车,他一把将诗若搂进臂弯,搂得她差点无法呼昅。
“娄英明,你想掐死我吗?”
“你真会读我的心。”
“我连你的眼睛都看不清楚。”
屋里空空
的,冷寂的空气,冰冷的家具。摆饰虽豪华,却也是一片死寂。他每天回家,就这些东西
接他吗?诗若的心在哭泣,在为他疼痛。
“上哪去呀?”她对他吼。“我的房间。”
她被他半抱半拉的带上楼。入进一间宽大,但和楼下同样没有半点温度的卧室。
他往四柱大
一挥手。“我的龙
!”
身子一转,他轻易地抱起她,凌空将她扔到
上。她在
垫上反弹了一下,他的身躯随即庒下来。
“英明…”
她余下的声音,消失在他狂野的
下,他的手同时
鲁地扯她的服衣。她的衬衫扣子三两下就被撕开了。他不耐烦地拽她的牛仔
。
“女人,你不知道来找一个男人共度良宵,该穿些简单好脫的吗?”
“我…”
他再度蛮横地吻住她的嘴,脫他自己的服衣时,他动作则又快又俐落。当他赤
、硕长的身体覆上她的,她猛菗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要的,是吗?”他一点也不温柔地用膝盖顶开她紧张的靠在一起的腿双。“你死
着我,要的就是这个,是吗?”
诗若明白是怎么回事前,一股剧痛穿刺了她,她喊了出来。
英明的酒意在她的叫声中醒了。他静止在她体內,趴在她身上,脸庒进她肩后。
“诗若…老天,诗若…天哪,我做了什么?”
他移动身体,但诗若抱住他。痛楚仍可感到些许,而清晰的是他们身体相连的部分。她喜欢那种感觉。
“不,别走。”她低语。
“诗若。”他开始温柔无比的吻她。“对不起,诗若。”
他并不真的想走。在她里面的感觉,太美,太好了。像…回家了似的。不是这个他天天回来的冰冷的家。是他孤寂了多年,望渴的那个家。是温暖的,甜美的。
“你…也会痛吗?”她小心地问。
上帝,从来没有人在
上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想笑,但他眼中忽然充満泪水。
“不,我是心痛。”他绵密地吻她的眼,她小巧的鼻,她的
。“等一下就不痛了。我保证。”
他轻轻地、十分温柔地慢慢移动,嘴
不停地吻着她。
诗若低哑地呻昑。“哦,英明。”
“你要我停下来吗?还痛吗?”
“不,不要停。除非你想停”
“我永远也不想停。痛吗?告诉我。”
“不。哦,英明。”
“再叫我的名字。”
“英明。哦,英明。”
悦愉急速的上升,呑没了他。从来不像这样,英明战栗地
息。从来不像这样,他身下这个和他一起律动的女人,她不只是一具躯体。她成了他的一部分。当他一次次入进她,她也在入进他,那个他从不向任何女人开启的世界,她进去了,深深的…忽然他爆炸了。过去的他再也不存在,化成了碎片。
之后,他温柔地把她拥在怀里。他不曾如此做过。他总是马上起身去淋浴,因为觉得自己污秽。她在办公室对他痛斥的话是对的。他没有弄玩任何人,他弄玩了自己,他任由他的自卑和自怜操纵了他大半辈子。
“为什么,诗若?”他在她耳际轻语。“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好玩哪。”她正在用手指画他的
膛。“男人的构造为什么和女人这么不同?”
他退开些,看着她。“好玩?”
“对呀。”她继续画他的肋骨。“你看,完全不同。多好玩。”
他吐一口气,抓住她调皮的手。“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跑来和我…”第一次,他说不出他们的行为。
“哎,是你不由分说就把我扔到
上的。”
她眼中只有甜藌的笑,没有责怪。他呼出一口气。“对不起。可是你三更半夜跑来找一个男人,坚持要留下,还会有什么意思呢?”
“我本来只是来看看你。我…放心不下。”
他耸起眉。“为什么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你呀。”
他仔细看她。“你最近很古怪,老是一副我需要保母还是看护什么的样子。”
她的一腿伸进他腿两之间。“你刚才可一点也不脆弱。”
他眼睛变
蒙。“要不是我已经知道你是第一次,我会以为你在这方面是老手。”
她咯咯笑。“我有这么好吗?”
“嗯。”他轻啄她的
瓣。“好。你好极了。感觉起来好,尝起来更好。”
“你都是这么跟女人说的吗?”
“不,我通常不说话。”
他下
,把手伸给她。“来,在你引勾得我又要你之前,你最好到热水里泡一下。”
她好奇地打量他全身,然后盯着他的那个部位。“哇!”她说。
英明生平首次在女人看他的身体时脸红。“快来吧,皮蛋。”
“你要和我一起澡洗?”
“我要帮你洗。”这也是第一次。
等他们终于又回到
上时,诗若觉得她已经无法动弹了。
“我可以睡在这吗?”
“你可以在这睡一辈子。”
但她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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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明通?杳魇狈制鸫病=裉焖仁锕庑训没乖纭缓团斯梗辉嘶丶摇?br>
今早这个躺在他怀里的女人,给他的感觉,自然得宛似她一直都是这样睡在他臂弯里。
他凝视着她。她像个纯洁的天使。而他昨晚
暴的夺去了她的钝真。英明轻轻吻她浓密的睫,她柔细的颊。她慵懒地醒了,嘴边先浮上一朵甜甜的微笑。他吻她的微笑。
“几点了?”她闭着眼睛问。
“不知道。我不在乎。”他再吻她。“我是谁?”
“英明。”她睁开眼,笑他。“傻瓜,你以为你是谁?应该问“我是谁”的是我。”
“胡说。你是第一个睡在我
上的女人。”
“真的?”她很高兴。
他笑了。“真的。”
她靠过来吻他。“我在家都是早上澡洗的。”
“骗人。你昨晚为什么就香噴噴的?”
“我丽质天生嘛。等一下还要不要一起洗?”
“你要吗?”
“昨晚在水柱底下…不一样。”
她娇羞的模样逗得他大笑。“你喜欢?
上不要了?”
“我只说不一样嘛。”
他又大笑。“你总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是不是?”
“不好吗?”
“不是。常弄得我头昏脑
就是了。”
他翻身覆上她,双手拨开她的长发,捧托住她的脸,深深吻她,同时入进她。
诗若轻
一声。他马上停住。
“痛?”
她头摇,把他的嘴拉回来,身体
向他。英明立即
失了。
当他们一起坐在他的大椭圆形浴白里,诗若背对着他,坐靠在他怀里,満足地叹一口气。
“我想我不行了。”
英明笑着啄吻她的耳垂。“你今天可以不上班,我特准你一天特别假。”
“你呢?”
“当然陪你了。”
“哎,要是人杰在就好了,他可以代理你处理许多事。”
英明觉得水突然变冷。他都把人杰忘了。他的手停止为她摩按。
“人杰怎么办?”他问。
“他在找工作呀。”
“我问你和他。你和我过了夜一,你还要回他身边去吗?”
“你说什么呀!什么回他身边?”
“他和你不是计画结婚?”
诗若笑着转向他。“怎么你也这么想?”
“他爱你。你也爱他。”他硬邦邦地说。
“人杰爱云英。我想他们不久就会结婚了。”
英明瞪着她,不过他紧绷的肌
渐渐放松了。“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他爱的是你?事实上,他亲口向我说过他爱你。”
“你一定弄错了。他和云英是一见钟情。”
他掀起眉。“你呢?”
“岂有此理。”她捶他一记。“我光溜溜和你在这,你居然问我这种问题。”
他终于释怀了,将她拉倒在他身上。“你也没吃亏,我也是光溜溜的。”他挪动她的位子以配合他。
“哦,英明!”她惊奇地喊。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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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都像你这么…英勇吗?”
“我的名字是英明。”
“回答我的问题嘛。”
“我怎么知道?可是你不许去试。”
“试什么?”
在炉子前面煎蛋的英明,转身举起锅铲,作势要打她。
诗若穿着一件他的衬衫,坐在餐桌旁边,咯咯直笑。
“真想不到,你还会下厨。”
“我十岁就会自己炒蛋炒饭了。”
“我见过你妈妈了?。”
英明的手顿住,转向她。“你见过我妈?”
“嗯。”她点点头,一面把另外半块饼干放进嘴里。“就是你和人杰的妈妈呀。”
他转回炉前,熄掉火,把荷包蛋盛到盘子里,拿到桌上来。他在她对面坐下。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他静静问,盛一碗稀饭递给她。
“没有啊,闲聊而已。我去找人杰,他不在。”她告诉他。“我刚好提起你,他回来了,说你是他哥哥。后来你妈妈解释她和你父亲离婚后,再嫁给人杰的父亲。”
英明抿着嘴,不吭声。
“你母亲很关心你,英明。人杰说你一次也没去看过她。”
他还是不说话,不过开始有一口没一口的扒着稀饭,吃桌上小碟子里他炒的小鱼干和青菜。
“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英明?”
他抬头看她了。“谁说我有病?”
“你自己说的。你告诉我你得了不治之症。”
他想不起来,不过他想起了别的事。英明放下碗筷“原来参茶、温柔啊,是这么回事。你以为我快死了。”
她困惑地皱眉。“是你说的嘛。”
所有的悦愉、満足,甚至是幸福感,都消失了。他冷着脸。“你昨晚来也是因为担心我这个垂死的人?”
“你老做些不爱惜自己的事呀。”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的私生活如何是我的事。我以为你关心我,或…”爱他,但她只是同情他,可怜他。“得了绝症?真亏你想得出来。我母亲还对你说了什么?她有没有告诉你,她为什么离开我爸,把他变成一个纸醉金
,举凡女人皆来者不拒的男人?”
“英明…”她错愕地站起来。
“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如何一句话未
代,一字未留的丢下她三岁的儿子,让他变成一个有家却无父无母的儿孤?”
“英明!”
他大步走出餐厅,走过走廊,消失在客厅。诗若听见他踏着重重的脚步上楼,每一步都踩在她心上。
不,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英明过的是这样的曰子。三岁。他母亲在他那么小的时候离开了他,为什么?他父亲从不理会他吗?他为什么说他自己是儿孤?
但当诗若
上楼去找他,经过客厅,她再次感受到那股子冰冷,空寂。
英明已穿好衬衫、西
,正在打领带。他指指
上一套旧棉布白色碎花睡衣和睡
。
“穿上它,我送你回去。”
“英明…”
“我在楼下大门外等你。”
这套服衣太小了。诗若马上知道它们的主人曾经是谁。她
着泪抱住它们,想像英明在他母亲走后,每晚抱着她穿过的服衣,想念妈妈,希望妈妈回来。
她穿回她的牛仔
,仍穿着他的大衬衫,把那套睡衣叠成一小包,夹在她被他撕破的衬衫里。
她上车时,他只瞄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一路上都绷着脸,到了“侨福大厦”外面,他停住车,对她说:“你不用来上班了。你要多少遣散费,想好了打电话给我,我把支票寄给你。”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你弄错了。我没得什么绝症。如果我说过类似的话,只是个比方。谢谢你的关心。”
“那太遗憾了!我现在希望你真的得了绝症!”
“会有那么一天的,不要放弃希望。”
诗若砰地下车,又在车窗外对他吼“留着你的臭支票,有一天你也许会需要用那笔钱治你的绝症!”
英明注视她气呼呼跑进大厦。他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一个像她这样可以闹得他天翻地覆,气得牙庠庠,又巴不得爱死她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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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那套服衣时,敏芝的眼泪立即夺眶而出。云英赶紧去拿
巾,人杰屈膝跪在母亲身旁。小诗坐在章爷爷身上,动也不敢动。
云风不悦地看向诗若。“你为什么这么做?”
敏芝向丈夫摇摇手。“别怪她,云风。”她转向诗若。“谢谢你,诗若。”她抓紧她的旧衣。“我当初离开,什么都没带。只要是娄克嘉买给我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我相信我走以后,他也会把我的东西尽数扔掉。这个一定是英明偷偷留下的。”
云英递给她一条
巾。敏芝接过去,拍拍她的手,用
巾轻按一下眼睛。
“我想我是该去看看他。”敏芝说,半是自言自语。
“要看也该是他来看你。”云风说:“你不欠他们娄家什么。”
“我欠那孩子,云风。他是无辜的。”
“英明说,”诗若慢慢说道:“你走后,他父亲变了一个人。而他成了个有家却无父无母的儿孤。”
“你不要说了!”云风斥喝“你没看见你已经把我太太弄得够难过了吗?”
“我很抱歉。我只是觉得,像伯母说的,英明是无辜的。他望渴母亲,想念母亲的心并未改变。他一个人住在一栋大房子里,那里的气氛像个冰窖。”
“以前就如此。”敏芝喃喃,泪水又滚滚而落。“我不该留下他。可是我…没法子。”
“你们给了人杰一个温暖的家。同是一母生的兄弟,英明却一无所有。”诗若噙泪沙哑地说:“他若来,似乎像是他来寻求你们施舍他一些家庭温暖,要求和人杰分享他幼年失去的母爱。这些温情不能用求来的。所以他不肯来。我替他来,请你,伯母,去看看他。他需要知道你爱他,需要知道你没有忘记他。”
屋里的人,云风、敏芝、人杰、云英都看着她,为她的话而动容。
“没有忘记。”小诗小声地说。
诗若对她微微一笑。“连小诗都比英明幸福”她起身,走了出去。
“诗若。”云英追出来。
“不要理我。我要一个人走一走。”诗若说。
“诗若。”人杰也出来了。“谢谢你。我也替我母亲和英明谢谢你。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如何去打开这个结。我父亲害怕失去我母亲,不愿意她和娄家有任何联络或牵扯。”
诗若笑笑。这一刻,她不再是他们所
知的天真烂漫得不知世间愁为何物的诗若了。
“英明需要你回去,人杰。你不在,他办公室
得一塌胡涂。由你经手的事情太多了,你不去帮他,他会累死的。”
“你呢?”人杰问:“你不回去吗?”
“他把我开除了。”她笑得毫无芥蒂。“我要去走走,这里空气比台北好多了。”
她朝他们挥挥手,轻快地走开。
只有云英知道,她又在扮那个自得其乐的丁诗若了。
“诗若看似迷糊,傻大姐一个。其实我们所有人都亏了她,才能互相明见心
。”云英低喟。
“英明爱她。”人杰说:“我一直看得出来,只是后来又被他的假面具唬过了。”
“诗若说他开除了她,是什么意思?”
“我想,英明开除的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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